刘琪瑞
《颜氏家训》中有这样一个故事:
邺城有个熟读四书五经的博士,到集市买驴。在付完钱后,博士要求卖驴人写一份契约。
卖驴人不识字,请博士代写。博士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都没提到“驴”字。
卖驴人等得不耐烦,轻蔑地说:“你只要写上某年某月某日,我卖了一头驴给你,收了你多少钱,不就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写了整整三张纸?”
围观的人哄笑不已,博士也自觉没趣,忙牵着毛驴灰溜溜地走了。
《颜氏家训》的作者举这个例子,是希望后代写文章讲求实事求是、言之有物,摒弃无病呻吟、空洞无物的顽疾。
北宋初年有个文臣赵邻几,知识渊博,善写文章,每次构思,必正襟危坐,下笔数千言。他曾作《禹别九州赋》,长万余言,时人争相传诵。
但这个文章老手,在为朝廷起草公文时,却也篇幅冗长、文辞累赘。他把写赋的才能用到写公文上了。
明代一个叫茹太素的官员,犯了与赵邻几同样的错误,且他的遭遇更加曲折。
担任刑部主事的茹太素,每次上奏章动辄近万言,且语意艰涩,明太祖朱元璋看到他的奏章就头疼。
有一次,茹太素上了一份陈时务书。因为篇幅太长,朱元璋懒得看,让别人念给他听,但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朱元璋大怒,令人将茹太素打了一顿。
第二天,朱元璋又想起茹太素的奏折,耐着性子听完后,认为奏折最后提出的五条建议不错,并采纳了其中四条。
明明几百字就能把问题说清楚,茹太素非要洋洋万言,误时误事。赵邻几、茹太素都是文采不俗之人,下笔千言对于他们不是难事,但不分场合地炫耀文采,则体现出他们缺乏文体意识。
“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正如“三纸无驴”的合同,“空空如也”的文章、讲话和公文非但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而且还会徒留笑柄,败坏形象,必须下大力气予以纠正。
(摘自《改文風大家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