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云明
读书写作30多年来,除了岁月催人老以外,我也收获了大量的图书和报刊。现在家里的书刊还以平均每天三四本的速度增加,这些书对于只有90多平方米房子的三口之家来说,的确是个问题。
因家里书太多了,占用了大量生活空间,我只能把它们用些大纸箱装好,书柜、衣柜顶上摆满以后,就顺着墙面堆砌起来。尽管每年都会清理出去一些,但还是越来越多,让家里不堪重负。去年,我就给一个小区的图书室捐了二千来本图书和杂志。
为了读书和写作,我每天六点左右就起床了,妻子说她更年期,睡眠质量不好,经常失眠到下半夜才睡着,不要那么早把她弄醒。为了不打扰她,我就想分开住,可住哪儿呢?三室的房子妻子住一间,女儿住一间,书房占用一间,已经没有我的地方了。我的书房在摆了电脑、书柜和装在纸箱里堆码的书之后,已经放不下一张床了。有些书又实在是舍不得丢弃,对于读书人来说,书不但是工具和知识的载体,甚至是辛勤付出的汗水、心血和生命。
一开始,我在客厅的木地板上铺一张临时的“床”,但每天晚上铺开,第二天早上又收起,实在太麻烦了,并且地上的灰尘也会到床上来,肯定不干净。
后来,想了个办法,何不在书堆上搭成一张床?这样既解决了堆书的问题,也解决了睡觉的问题。我就到建材城花几十元买来一块装修用的压层板,在书房的地上整整齐齐地堆码起两层书箱以后,再把木板放上,铺上棉絮、床单、被子,放上枕头等,一张很适用的床就铺成了。因为下面垫了两层大纸箱,所以这个床有70多厘米高,虽然高了点,上下床有些不习惯,但总比打地铺强很多了。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硬板床。几年前,因为腰痛检查出得了腰椎和颈椎骨质增生,医生就告诉我对于这个骨头的老化性病变,没有什么特效药,只能在实在疼痛难忍的时候以止痛药来缓解,注意生活习惯和日常保养是最好的办法,其中睡硬板床就有助于这个病的缓解和改善。所以我故意把这个床搞得硬一些,一段时间睡下来,感觉还不错,身体状况比睡软床时轻松多了。
因为在客厅里就能见到这张在书房门口的床,每逢家里来亲戚和客人,都会奇怪的仔细观摩这张床。他们首先是不解,明明是床但又不像床,因这它没有床头、床脚和床头柜,就只有平板一张,并且高出普通床铺很多,还很硬。在他们知道情况以后,又无不感叹,甚至说能在书床上枕着书香睡一睡是多么荣幸和幸福的事啊!不久前,侄女一家来我这里,还特意让她只有几个月大的儿子在我的床上睡了一觉,说是要沾点我的文气。
几十年来,睡过很多的床,小时候的床就只是用两个长条凳子搭上床板,后来条件好了些,有个单人木床或铁床,再后来上学睡的是双台铁床,直到结婚以后睡的是席梦思床。没想到结婚20年后,我又恢复成了最简单原始的床。虽然在单身时候也有过半床明月半床书的经历,但直接睡在书堆里还是第一次,可以说,以书为床是另外一种人生的境界。妻子故意问我每天睡在自己发表过作品的书籍和杂志上,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说那是当然!
虽说以书为床也安然,但我还是想有一个大一点的房子,把那些收藏多年的書整整齐齐地放进书柜里,而不是仅仅装在纸箱里像墙一样的堆码起来或是垫到床底下。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法把图书分类,也不知道哪本书放在哪个箱子里,甚至记不得自己有些什么书,只能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装进纸箱。如果有人要我找一本书,我只能说无法做到。
唐代刘禹锡在《陋室铭》里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也许这就是一种很乐观的人生境界。相比之下,我是在家庭条件的限制下才不得不想出了这样简陋的睡觉方式,但也有点“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感觉,或者说是自己麻痹自己,自娱自乐而已。
床,其实也就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睡在哪里,睡什么样的床不重要,它的豪华或简陋与睡觉的心情和睡眠的质量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要有“大地为床天做被”的豪情和气概,有个不怕半夜鬼敲门的安稳睡觉的心情,有休息以后又能激情满怀地迎接新一天生活的动力。有的人睡在豪华别墅的名贵木床上,却噩梦不断,心事重重,难以入眠。有的人睡在贫屋里简陋的床上却心情坦然,吃得香、睡得好。甚至那些流浪汉在四处通风、人来人往的桥洞里也能风雨不扰、安然入睡。
以书为床,每天睡在书堆上,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也可以说是一个读书人的精神追求。
(作者系当代作家、诗人,云南省作协会员、昆明市晋宁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