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商人》中杰西卡的多重身份

热汗古力·吐尔洪

内容摘要：《威尼斯商人》中杰西卡作为一个配角、有着于不同于主角鲍西亚和夏洛克的复杂性和多重性身份。她多重性身份、宗教认同、选择和行为、其他角色的关系、古希腊神话式古典悲剧爱情的命运，给读者和观众提供广阔的想象空间和揭穿被边缘化的女性的困境和命运。她敢于反抗的精神，挑战命运和传统的权威的勇气和信心，而她多重身份、悲剧的命运、剧中的不确定因素，又无法让她拥有像鲍西亚一样的地位。

关键词：《威尼斯商人》 杰西卡 鲍西亚 夏洛克

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中鲍西亚和夏洛克是故事最吸引、最有影响力的角色。与两位主角相关的，夏洛克的女儿杰西卡是莎士比亚笔下身份多重和复杂，也经常被忽略的配角。她与鲍西亚比较中是独立、敢于反抗精神的女性。父亲的比较中叛逆和出卖父亲和宗教，有移民焦虑的犹太女性。杰西卡是被边缘化女性的代表，在种族身份、宗教认同、婚姻和不确定性等方面上都值得讨论。本文以《威尼斯商人》的杰西卡多重身份为关注点，着重讨论杰西卡最终是否会像鲍西亚一样得到幸福为研究问题，讨论杰西卡身份的多重性和不确定性。

一.杰西卡的犹太身份

杰西卡在行动上最能反映出主角鲍西亚。鲍西亚在1600年时在该剧扉页上写到的“鲍西亚遵父遗嘱用三个盒子选夫婿”遵守父亲的意愿和传统，反而杰西卡颠覆父亲的意愿，控制父亲的财富。鲍西亚嫁给一个假装爱她的男人[1]，杰西卡自己主动选择她想嫁给的男人。同样的婚姻中她们俩都是上比他们丈夫有金钱优势，但是婚后的鲍西亚在丈夫面前有主导权，杰西卡婚后反而变成了被动的一方。鲍西亚是在贝尔蒙特一个乌托邦式的庄园里的真正的主人[2]，而杰西卡在贝尔蒙特中是一位侵入者、异教徒。鲍西亚巧妙的方式利用了自己戒指，在巴萨尼奥面前获取女性少有的婚姻上的主导权[3]。杰西卡的私奔和偷窃夏洛克的财宝之外，拿母亲的绿松石戒指浪费在像猴子般愚蠢的东西身上，猴子是兽性欲望的传统象征[4]。戒指在鲍西亚的身上得到了神性的含义，提高了她在男性和婚姻面前的地位，固定了她女性领袖的地位[5]。杰西卡用戒指更加气愤了父亲，给夏洛克的呐喊增添了愤怒的色彩，成了夏洛克要割下安东尼奥一磅肉的导火线。

鲍西亚与杰西卡之间的区别。鲍西亚是孝顺的女儿、服从父亲的意志，富于智慧的基督教女性。相比之下，杰西卡抛弃了夏洛克，偷走了他的财富，有着负面异教徒形象。鲍西亚的婚姻有不确定性，婚姻处于选盒子的男人和父亲遗嘱中，在巴萨尼奥选盒子的过程中鲍西亚帮助了巴萨尼奥选银盒子。同时，始终坚持父亲的意愿，婚姻也象征性地得到父亲的认可。相反，杰西卡的婚姻是夏洛克在法庭上受到死亡威胁后被迫承认的。鲍西亚的好形象在她听话的基督教背景下展开，而杰西卡则是摆脱父亲、摆脱犹太教的背景下展开。这种对比微妙地评论了，伊丽莎白时代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基督徒和犹太人之间的双重标准。这观念下观众钦佩鲍西亚对她父亲意愿的遵守和善良，因为她与父亲都是受人尊敬的基督徒。而杰西卡逃离犹太家庭、皈依，这似乎意味着父母是基督徒时孝顺才是道德，身为犹太教的夏洛克应当被女儿背叛、抛弃被戏弄。

二.杰西卡的多重身份与宗教认同

1.犹太人的宗教皈依

基督教神学和西班牙血统法的制度，创造了早期犹太人身份和种族定义。早期基督教神学认为，犹太人对耶稣的死亡负有责任，犹太人永远被奴役的学说[6]。从理论上讲，皈依的过程将低等的、受制于的犹太人转变为优越的、自由的基督徒，这种差异和等级的消解引起人们对犹太人优于基督徒的恐惧。当皈依者占据比基督徒更高的权威地位或享有通常专属于基督徒的特权时，犹太人的种族特性不受影响。早期皈依社会的背景下，被贴上宗教低级标签的犹太人可能通过皈依获得一种比基督徒更高的地位。皈依相当于第二次降临，一方面也被认为是将犹太人置于基督徒之上的特权。此外，皈依使基督徒与犹太人之间最可靠的差异标志消失会引发危机。为了应对危机及其带来的类别混乱，西班牙宗教教会试图通过实施所谓的“纯血统法”。

2.父女的共同犹太人身份

夏洛克把杰西卡血缘上是犹太人，展示传统的犹太教的价值观。他们的关系非常不稳定，夏洛克是嚴厉又勤奋的父亲，杰西卡一个叛逆的青年，他们的关系和互动显示了犹太家庭的基础。夏洛克对待在家里的杰西卡体现犹太宗教的严紧与旧约上的规则。对杰西卡来说“家是地狱”，贝尔蒙特是一个“天堂”。她怀疑父亲的爱，对父亲怀有怨恨，他们的关系她出生时因血缘关系已被命运所决定。家中杰西卡即没有地位，也不被欣赏、找不到爱或被爱的感觉，这展示杰西卡作为犹太女性的生活，也是大多数犹太女性的生活。对于当时的社会或者她双重低等的身份，她需要通过皈依的方式得到提升。但是她犹太人的种族身份，她永远都会是犹太人或者是“外邦人”。她的皈依和爸爸的又不一样，而且她也参与不了她的孩子的种族和宗教观的构建。她又作为“外邦人”的女性，在贝尔蒙特以鲍西亚这样女性为领导的地方也得不到角落点，也通过出卖自己的父亲的方式在女主人面前得到好感。

3.父女身份差异

犹太男子被视为拥有一种抵制皈依的种族本质，有时以肤色和血的形式来表示。犹太妇女不会在种族与基督徒上区分开来，她们皈依的诚意和效力是不受到质疑。犹太人的成功皈依也有助于加强基督教在非信徒眼中的权威[7]。剧中萨勒里奥明确表示肤色和血统的种族差异的词语来区分夏洛克和杰西卡。夏洛克肉体是黑色的，血是红色的。杰西卡的肉体是象牙一样白，血也是白葡萄酒一样白，比犹太男人要白，“比写在纸上更白”把杰西卡洁白联系起来。“白皙”的杰西卡与“更黑”的夏洛克尽管有共有的犹太身份，但又皮肤和血等联系种族和宗教的特征上区分。皮肤的颜色和负面品质区分有古典和神学的根源。古罗马中黑皮肤的人表现为仆人，基督教神学也把黑皮肤与罪恶和魔鬼联系起来[8]。黑皮肤成为邪恶的、不可救药的本性的标志，白皮肤隐约成为优秀基督徒的标志。剧中鲍西亚和安东尼奥多次被称为“白皙”或有“白皙的肉体”，白也意味着基督徒，其他的深色皮肤是异教徒。

4.父女被动和主动的皈依

杰西卡比夏洛克白，主动皈依。她与基督徒之间的关系中，杰西卡不像父亲有攻击性，是“温柔的异教徒”。肤色、宗教等级、性别和遗传等观念已在中世纪的犹太种族身份建构中得到了体现，并在现代早期英国对犹太男女的表述中继续形成种族区分[9]。儿子是父亲形态的完美复制，但女儿只是一个不完美的版本。因此，女性不如她的父亲或兄弟那样具有永恒的犹太性，犹太男性才是最更本质的犹太人。其次，基督教男性与女性皈依者结婚和生育的孩子的宗教与种族由父亲来确保，母亲或她们以前的宗教不参与任何塑造。母亲利亚的犹太人身份在剧中是毋庸置疑的，她的种族身份与她女儿的身份无关，杰西卡的犹太人身份从夏洛克从中得到。女性无论基督徒还是犹太皈依者都没有种族身份可以传给她们的孩子[10]。愿意皈依的犹太人才会是女性，这也是杰西卡主动皈依的原因之一。

5.犹太妇女的皈依

犹太男人被认为威胁到基督徒对犹太人的等级制度。“双重劣等”的犹太妇女威胁不到这种制度，也无法影响孩子的种族。剧中朗斯洛特提到，杰西卡因为夏洛克的孩子的原因会成为犹太人。但杰西卡反驳到她的老公会让她成为“基督徒”。此时，杰西卡拒绝了人的宗教天生的观念。Jessica可能来源于希伯来文名字“Iscah”，意味着“看”，是在旧约中亚伯拉罕的侄女的名字，有一种神性的、传统的犹太女性的形象。但她违背了一切，这种转变对她是有利的，身为双重劣等的她通过选择成为基督徒得到提升，这也解释了当时社会主流和国内紧张的宗教关系。

三.剧中的不确定性

1.杰西卡的婚姻

杰西卡与罗兰佐的婚姻关系。罗兰佐和朋友的谈话中，罗兰佐讨到自己为什么爱杰西卡，他试图解释杰西卡是如何不符合典型的犹太人形象。他描述杰西卡的语言中把诸如公平、智慧和诚实等优良品质与大多数犹太人所不具备的品质联系起来。他对杰西卡的爱不是杰西卡作为犹太女性的纯粹挚爱，而是杰西卡作为基督徒潜质的异教徒，他可让她成为基督徒，她又给他带来财富的非犹太教徒。杰西卡爱上了基督徒的罗兰佐，通过的结婚她的灵魂可以被拯救，以基督教的形式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但他们的婚姻却让人怀疑，剧中没有具体提到他们的结婚的时间和地点。反而，鲍西亚在临走前举办了简单的婚礼仪式。相比之下，无法判定杰西卡是否真的成了基督徒。

2.第五幕的重要性

第五幕对于杰西卡和夏洛克都相当重要的，此幕强调了她被看似纳入了基督教的主流社会，增加了对夏洛克的同情。杰西卡作为一个女性，她可以通过婚姻成为基督徒，但她的犹太教仍然会玷污她。她既是“犹太人的女儿”，又是罗兰佐的“爱妻”，但还是无法确定前者。第五幕也是夏洛克的失败与其他基督徒胜利回来交叉的一幕，此幕的她也是她最后的一句台词和出现，仿佛像忧伤的音乐和雕像。此外，杰西卡在剧中的角色借鉴了古典和伊丽莎白时期的喜剧习俗和浪漫传统，这些习俗将叛逆的孩子与吝啬的父亲对立起来[12]。杰西卡和罗兰佐的浪漫私奔，鲍西亚对杰西卡的接受，以及他们在贝尔蒙特生活，这种美好越过宗教和贫富差距的理想爱情，被观众所接受和认可。杰西卡代表着从束缚到自由、从不幸到幸福的过程。但值得关注的是，杰西卡还是口音上带着她的“犹太”口音[11]。因此，她还是无法摆脱身上的“犹太性”。

3.悲剧爱情的命运

第五幕她和罗兰佐单独一起时，他们之间有了最私密的、浪漫的交流。他们讲述特洛伊罗斯、提斯柏、狄多女王、美狄亚的故事。特洛伊罗斯是在莎士比亚的戏剧《特洛伊罗斯和克瑞西达》。克瑞西达是为了爱情可以忘记父亲的女子。皮拉姆斯和提斯柏的传说，是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原型。狄多女王在罗马作家维吉尔在《埃涅阿斯纪》中记录，对埃涅阿斯的爱，狄多女王背叛了对已逝前夫永不再嫁的誓言。美狄亚是欧里庇得斯笔下婚姻悲剧的原型，美狄亚为了爱情，不惜众叛亲离，生下一对儿女，最终得到的是来自丈夫的背叛。四个故事都是牵涉到背叛和悲剧的爱情故事，结合月亮的夜晚的意象和婚姻的不确定性，都暗示杰西卡悲剧的爱情的命运。杰西卡似乎被罗兰佐甜言蜜语和誓言骗了，也怀疑罗兰佐对自己的爱情和誓言的真实。杰西卡的毁灭性在于，她的命运用美的面紗遮盖爱情的悲剧面目。她努力摆脱、反抗命运、试着做自己命运的主人，披着神话所象征的失恋之悲，离开不了她出场时说的“真是罪恶滔天”命运的控制。

莎士比亚笔下杰西卡是多维、多重身份的女性，她激发着观众的善意，但却用道德怀疑扰乱对的看法。杰西卡的叛逆、种族身份、宗教信仰的皈依、婚姻的不确定性，无法让她像鲍西亚一样得到幸福。她作为夏洛克的女儿、异教徒的地位始终被依赖和孤立。金钱把她连到四位主要人物，她的爱情也不像鲍西亚那样得到父亲、金钱、丈夫、主导权的支持，离不开悲剧的色彩。这种悲剧的杰西卡的身上可看到伊丽莎白时代的被边缘化女性的困境和命运和对犹太种族的早期的身份构建的历史轨迹，无数个像杰西卡一样的被边缘化的女性的命运。这也真实反映宗教改革影响下，像杰西卡一样的被边缘化女性的喜闻乐见。她有相当美好结局式的悲剧的爱情，多重身份背后的宗教观和种族认同引起的焦虑，一切不确定的因素无法让她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基督徒女性”，也无法像鲍西亚一样得到真正的幸福。她看似相当美好结局隐藏着悲剧的爱情，多重身份背后下宗教观和种族认同引起的焦虑，一切不确定的因素无法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参考文献

[1]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英汉对照版，辜正坤译[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6.

[2]Harold Bloom.Blooms Modern Critical Interpretations：The Merchant of Venice[M]. New York： Infobase Publishing， 2010.

[3]Anna Parten.Shakespearean Criticism，Vol.4[M]. Kansas：Gale Research Company，1987.

[4]Robin Russin.The Triumph of the Golden Fleece：Women， Money， Religion， and Power in Shakespeares The Merchant of Venice[J]. Shofar： 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 of Jewish Studies， 2013，31（3）：115-130.

[5]Karen Newman.Portia's Ring： Unruly Women and Structures of Exchange in The Merchant of Venice [J]. Shakespeare Quarterly，1987（38）：19-33.

[6]Salo Wittmayer Baron. A Social and Religious History of the Jews，18 Vol[M]. Philadelphia： Jewish Publication Society，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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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Glassman Bernard.Anti-Semitic Stereotypes without Jews： Images of the Jews in England， 1290–1700[M]. Detroit： Wayne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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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Lindsay Kaplan. Jessicas Mother： Medieval Constructions of Jewish Race and Gender in The Merchant of Venice[J]. Shakespeare Quarterly， 2007，58（1）：1-30.

[11]Irene Middleton. A Jews Daughter and a Christians Wife： Performing Jessicas Multiplicity in The Merchant of Venice[J]. Shakespeare Bulletin， 2015，33（2）： 293-317.

[12]Camille Slights.In Defense of Jessica：The Runaway Daughter in The Merchant of Venice[J]. Shakespeare Quarterly，1980，31（3）：357-368.

（作者單位：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