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园,何羚飞
(1.湘潭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2.华南理工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
保罗·康纳顿在《社会如何记忆》一书中提出“社会记忆”的概念,并强调社会记忆是通过习惯以及反复不断的操演来维持和传达的一种社会建构记忆的方式。人们将有保存价值的资料留存,可以使历史得以展现,现实封存于未来,而红色文献所构建的社会记忆更多的是体现一种特定的有意识有选择“控制部分”精神文化[1],发挥着复原人类社会发展过程特殊的面貌,从而形成超越价值和规范的红色文化记忆的作用。
《少年中国》是少年中国学会的会刊,作为“五四运动”时期的大型综合性杂志期刊,与同一时期创办的著名刊物《新青年》和《新潮》鼎足而立。但红色期刊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新青年》等一些著名刊物的研究上,对于《少年中国》月刊的相关研究与其历史地位不相匹配,对其文本价值重视不够,更鲜有文献对其演进历程与社会记忆功能进行总结,从时间和逻辑上解读刊物与事件、人物的联系,而未能深入发掘规律性的认知。
红色期刊是中共历史事件及历史活动过程中形成的真实的珍贵历史记录,这些刊物以其客观而翔实的文字、形象而生动的图片、直观而鲜活的评论留下了大量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革命斗争的记载。《少年中国》月刊是少年中国学会的会刊,月刊诞生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少年中国学会会务报告》(以下简称《会务报告》)的接受度比预期广泛与其版面篇幅限制的矛盾,随着学会的不断发展,月刊的出现很好地缓解了这种矛盾,并满足了学会会员扩充内容的需要。该刊于1919年7月15日在北京创刊,每年出1卷12期,共出版了4卷48期。本文基于原始期刊的文本进行人工统计、编码,结合《少年中国》有关文献数据进行文本分析。
出版主体主要指的是为月刊进行内容投稿与编辑的作者和编辑人员群体,通过了解出版主体在创刊到终刊之间的变化可以看出学会内部成员的变动以及月刊在发行期间的编辑力、支持度等问题。
1.作者群体
《少年中国》是少年中国学会的会刊,月刊编辑发行是学会开展的主要活动之一,也是会员努力维持学会运转以及进一步发展的表征[2]。因此,月刊主要的作者群体是少年中国学会会员,为了充实月刊内容,他们在供稿时除了会提供自己撰写的文章外还会翻译国外的著作或介绍国外著名学者的思想,以此帮助国内民众更好地理解文章传递的思想内涵。基于此将作者群体划分为中国作者(含译者)和外国作者两个部分,涉及多个会员联合建议、通信或者是启事通告,只列入第一作者。
国内作者群体中大多是先进的知识青年,在留日、法、南洋诸国的经历中吸收了当时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形成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中国社会的现状。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田汉,共发表40余篇文章,其次是康白情与王光祈,发表了30篇左右的文章,周太玄、李横、黄仲苏等人也分别发表了20余篇文章。会刊的作者群体与少年中国学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田汉等人在东京留学期间通过李大钊等人的引导也加入少年中国学会组织,开始发表诗歌和评论。而黄仲苏在北京汲取学会创办宗旨后赴南京成立了南京分会,作为分会创办人其对月刊内容的贡献也是非常大的。康白情与“新潮社”的成员周作人等人1919年7月在《新潮》杂志的创刊基础上,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情怀,成立了少年中国学会,创办了《少年中国》月刊并在上面发表了《绝对的男女同校》《疑问》等文章;王光祈是少年中国学会以及其会刊《少年中国》的主要发起人之一,其早年思想受封建文化的影响,后来在求学过程中结识了《晨钟报》主编李大钊,受其所宣传的社会主义思想影响,之后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对他的思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1919年,他在《少年中国》中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少年中国之创造》即体现出他在接受五四新潮思想之后对于社会主义认知的转变,在文章中他希望将当时的旧中国改造成一个梦想大同的世界国家,后期发表《傅立叶的理想组织》《德意志青年运动》等文章,在思想和学术上主张民主,认为各种主义学说可以进行比较与共存,基于此确定一种符合当前中国实际情况的主义,客观上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提供了有利条件。
《少年中国》还翻译了大量外国作家的作品,这些作者都是西方先进思想的代表,引入其理念有利于推动当时民众观念的革新,促进社会进步发展。为拉近与读者的距离,促进译著的理解与传播,大多使用的是国外作者的中译名。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有莫泊桑和卜勒浮斯特,均有5篇小说被翻译至月刊上,其次是Tagore(泰戈尔),有4篇文章发表,罗素和菊池宽各自有3篇作品发表。莫泊桑的作品以短篇小说为主,文章中对当时法国社会现象独特的见解和批判在一定程度上能引发当时中国青年对“理想少年中国”的向往。卜勒浮斯特的作品专门研究妇人心理,以此分析妇人情感,对于当时妇女运动的推动和女性群体的解放具有较大意义,与月刊中“妇女专号”中的理念相符。泰戈尔所写的蕴含着民族主义思想的诗客观上为月刊传播新思想起了推动的作用。罗素对于唯物主义中物质要素等问题中的见解引起国内对物质与意识广泛的讨论,他在其中提倡的自由也与当时少年中国学会倾向的主义不谋而合,因此他的作品经常被刊登在月刊上进行宣传讨论。菊池宽作品对于日本武士道精神真面目的揭露和批判,背后蕴含的新思潮能够进一步激发中国少年高度的爱国之情。
根据统计,国内外作者群体每期每卷的供稿变化不一,期刊每期每卷总数浮动呈现下降又有一定程度的上升趋势,从《少年中国》月刊中第一卷与第二卷的发文量和卷期内容充实度可以看出少年中国学会正处于其鼎盛时期,学会会员中的作者集中在前两卷进行写稿,因此月刊影响力较大。到了第三、四卷时,由于学会内部产生分歧,作者群体过分关注学会内部的主义之争,导致写稿数量下降,卷期内文章数量也有一定比例下降的情况。
2.编辑群体
编辑群体大部分由少年中国学会成员及国内外思想先进的知识分子组成,主要工作是编辑、整理及编排《少年中国》月刊征集的稿件,并结合社会现状对新思想新主义进行有深度的讨论和有目的的宣传。编辑群体分组以及分布情况如表 1所示。
表1 编辑部门分布与人员(数据来源:《少年中国》月刊)
编辑部门以组为单位,任期一年,换届选举采用会员无记名投票方式进行,选举出的第一届、第二届、第三届编辑主任分别为李大钊、苏演存、黄日葵。后编辑部迁往上海,由左舜生任编辑主任并连任至第五届,之后由黄仲苏接手主任一职。由上面的图表我们可以看出,《少年中国》创刊于北京,并在北京设立编辑总部具有一定的客观基础。1919年,正值新文化运动的末期,当时的北京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大批具有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在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北京大学求学,加之西方先进思想和文化的传入,各种思想在北京相互融合成为兼容并蓄的开放形态。同时,依据会员自身情况以及收稿编辑的便利原则,将月刊编辑分为了三组轮流编辑。第一组编辑员大多居于北京地区以及各埠以便更好地管理学会在校会员与统筹月刊整体规划。第二组编辑员大多居于长江流域,例如发文较多的田汉居于湖南,宗白华是江苏常熟人,学会在1921年将编辑部移至上海,与印刷在同一地方以便收稿和发行。而各类学生运动的领导人物多在东京、南洋等地勤工俭学或留学,其接受西方较为先进的思想同时也向国内青年杂志积极投稿,所以将国外编辑员归为第三组。
1.文章数量
《少年中国》月刊是学会用来宣传各种先进的思想的工具。一方面借刊物向学会内外宣传各种先进的思想与主义,扩大学会的影响,以此唤起更多的人来建设心目中真正的“少年中国”,另一方面学会的会员通过月刊积极发表言论,以个人言论聚成团体力量推动学会文化运动的开展,对当时中国的较为保守落后的社会现象进行批判,月刊发表文章数量变化见图3。
图1 《少年中国》月刊发表文章数量变化趋势图
图2 《少年中国》月刊文章体裁构成占比图
图3 《少年中国》月刊文章体裁变化图
由上图可知,发表文章数量最多的是第一卷而最少的是第三卷,从月刊的发文数量也可以看出文章数量的变化与学会内部成员思想的分化有着密切的关系。由于学会成员的成分十分复杂,参加学会的目的也各不相同,创刊初期对各种主义采取理性接受的态度,鼓励会员研究各种主义、宣传各种先进的思想与主张等预备工作,这使得不同阶级和信仰的会员都利用《少年中国》月刊来表达自己所推崇的思想。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希望《少年中国》成为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阵地,例如李大钊就在第一卷第三期中发表多篇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推动青年运动的文章。后期,学会内部编辑的思想出现分歧,提倡社会主义的和部分上层小资产阶级希望《少年中国》成为一份不谈政治的纯学术期刊,例如宋之櫆在第三期中多篇文章谈唯物派解释精神现象之谬误,魏嗣銮连续刊登文章来介绍人类进化的各面观;而少数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激进分子则希望多刊出一些反对十月革命的文章,阻止马克思主义的传播。由此,导致第三卷的数量较前两卷有明显的下降。到了第四卷时,对哲学、唯物主义进行思考的人逐渐变多,王光祈等人开始关注音乐、教育等话题,因此相关文章剧增,文章数量开始回升。
2.文章体裁
月刊中的文章主要以理论文章、诗歌以及小说为主,还包括会员通讯、学会消息、启事通告和附录等其他形式(如图4、图 5所示)。
图4 《少年中国》月刊栏目与主题联系图
从图4、图5可以看出占主要篇幅的是关于自然科学、文学、美学、哲学的议论文或者译文,或者就当时社会上的热点问题展开讨论,例如“诗学研究专号”“妇女专号”等。其次,是以原《会务报告》为基础,阐发学会方针的相关文章、会务消息以及会员通讯等。
图5 《少年中国》月刊版面变化
刊物创办之初的宗旨是成为纯“学理”刊物,使得第一卷中文章体裁以诗歌、带有哲学性的议论文为主,分别为77篇、56篇,小说艺术类等文章相对较少。第二卷理论性文章开始大量涌现,原因是学会在这一时期开展了一系列的学术活动、社会问题讨论,相关成果颇丰,并通过月刊传播,希望得到社会认同。后期由于学会内部的“主义”争论,会员思想不一导致月刊稿件难以为继,内容丰富度亦受影响。第三、四卷各类体裁文章数量均有下降,尤其是第三卷中诗歌类文章下降明显。后期受到创办人之一王光祈的“音乐救国”思想的深度影响,导致第四卷诗歌又大幅度上升。总的来说,内容所涉及丰富度呈现一个增长后又下降的趋势,月刊由最开始带有浪漫色彩的文学作品居多,到后期涉及政治问题不少,现实斗争性明显增强。
3.文章主题
月刊在创刊初期与学会《会务报告》的栏目主题相似,而第一卷第一期直接沿袭了《会务报告》模式,后来才对自身的栏目内容作了调整,《少年中国》的特色在于登载哲学、文学、宗教学等理论性的探讨和思考,即只载理论文字而不谈实践应用的框架,这与同一学会的刊物《少年世界》中发表的实证调查和应用学科文章相互补充。文学艺术栏目主要是源于作者供稿时多有诗歌、音乐以及外国小说戏剧译介,所以将其归为一类,而附录主要是学会消息通讯等相关栏目内容。
《少年月刊》创刊之初将栏目分类为哲学、文学等理论文字,考虑到后续周太玄等会员具体意见以及其中一些文章的跨栏目归类的情况下,笔者将原本创刊自有栏目的分类泛化,在敲定总栏目下再将文章主题的细化方向,即分为了学理文字、文学艺术以及消息附录的总栏目。其中学理文字这类纯理论栏目也引起国内外会员的关注,他们讨论并向学会提出从第二卷六期月刊供稿文字分别为青年修养,哲学科学文字、批评文字、作品;会员通讯与会外通讯归于“通讯”栏目但不设在同一栏中。
由上图可知,在原有月刊栏目下又有一些较为详细的主题分类,分别为学理文字、文学艺术以及其他的消息附录。学理栏目中分为价值观念与哲学类,价值观念包括人类进化观、青年世界观等观念,哲学类包括美学、伦理、宗教以及具体哲学和科学理论,并且自然科学类也并非纯粹的科学,它与哲学类目有相交的讨论领域,对唯物主义和新唯实主义的主题有一定的研究和译介。在心理和宗教方面通过翻译外来作品,也成了近代心理学发展的史料记录,通过微观角度剖析社会各种宗教问题的关系,同时建构中国近代心理学学科与基督教运动在中国的关系。文学艺术类译作既有音乐、小说戏剧以及建筑学等方面的介绍,也有文学思想、诗体等新理论的传播[25]。附录栏中包含的主要是会务通告、学会通信以及广告等。总的来说,月刊的文章并不是单一主题的叙述,一篇文章中可能包含多主题,所以主题间用曲线表明联系密度。
除此之外,《少年中国》月刊还专门针对当时涌现的社会问题进行专题讨论,具体的专题栏目以及对应卷期见表2。
表2 《少年中国》月刊专号卷期与对应专号表
为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月刊编辑根据当时热度较高的问题组织专刊讨论。例如,随着平等、自由的观念深入人心,加上各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对中国的妇女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长期处于不平等地位的中国女性群体从家庭走向社会,她们要求更多的权利和地位,在此社会背景下《少年中国》月刊第一卷第四期出版了“妇女专号”。又如,随着西方新实在论、相对论的传入,留日学生文元模以及梁启超等受到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影响,纷纷发表文章对其进行翻译论说,激起了国人对物理领域的学习热情,所以月刊在第三卷第七期出版了“相对论号”对此进行专题讨论。通过专题的讨论使月刊影响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4.版式格式
由图7可知,《少年中国》月刊在创刊初期适应当时社会读者的阅读习惯采用竖式从右往左的编写办法,并且月刊中也可以发现大量圈点法的编辑痕迹,同时版面中有大量的生僻字。封面采用的是中英双语标题,目录限定在方框内部并标明期刊发行时间以及出版学会。随着新文化运动的逐步兴起,《少年中国》月刊第四卷第一期在新式编辑法传入中国的背景下进行了相应的改版。钱玄同作为《新青年》杂志编辑在1919年3月第三期上刊载了他的公开信,信中对于汉字书写的方法发表自己的见解并提倡汉字“竖改横”。编辑部门依据现实需求和便利传播原则将版面改为了横版从左至右,同时,在双语标题下增添发行日期以及定价以便读者更好地查找与订购,刊内目录更为精致且特色突出,文章尽量使用简化汉字进行编辑,采用横线进行版块分割。月刊专号除了“少年中国学会问题”“唯实主义”“诗学研究”专号无目录外,其他专号都将目录放入封面。月刊整体外观封面均选用绿色油墨进行印刷出版,绿色彩印在吸引读者注意力的同时,简洁的版面设计传达出清晰有力的新时代希望气息[3],这些版式变化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月刊新思想的传播。
1.读者对象
《少年中国》月刊的读者数量虽没有具体的数据统计,但仍可以推断出其读者群体较为广泛,原因有二。其一,为弥补《会务报告》的空缺,在沿袭前者原有的模式基础上增添丰富多样栏目,补充了小说、诗歌等其他方面的内容,继承了《会务报告》原有的读者同时也不断吸引其他知识青年进行阅读。其二,作为当时与《新青年》《新潮》鼎足而三的畅销刊物之一,月刊后期发行机构的分配和人员需求不断增多,并且出现了期刊再版与广告定价上升的情况,侧面反映出读者群体的扩大导致需求量的增大。
根据与学会关系远近,《少年中国》月刊的读者群可划分为原始读者群、亚读者群以及广泛社会读者群。原始读者群由少年中国学会会员构成,月刊作为学会的代表刊物,其首要的目标群体是学会会员,会员可以通过月刊悉知学会相关通知,参与会员讨论活动,也可以通过月刊进行思想层面的交流。比如在第一卷第二期中,王光祈通过月刊分别给黄仲苏、冰先生等人致书,黄仲苏等也通过月刊将自己的回答传递给王光祈。亚读者群是通过学会会员的传播比如赠送或借读等积累形成的读者群,该群体在被推荐阅读后,受到启迪而自发地加入作者群体进行观点的表达。月刊赠阅办法中有一条中写道:“无论会员非会员,如购赠亲友,一律现金交易,惟会员购买作八折计算。”[4]远在欧洲的魏时珍委托宗白华将“诗学号”寄给在成都的爷爷并嘱咐以后各期的《少年中国》都如此转寄。[5]此外,郭沫若发表于第二卷第六期的《胜利的死》,恽震第一卷第十二期写的《学生运动的根本研究》、太朴第二卷第十一期的《时代观之宗教》等都是通过友人推荐阅读、不断研究月刊内容之后再在月刊上发表文章表达己见。除此之外,由于学会会员的身份大多为留法、留日学生或教职员工,因此,学会除了向各地分会提供会刊以外还会向国内外学校图书馆和教育机构无偿赠阅会刊,月刊在进步师生中进行传阅与讨论,形成了广泛社会读者群,以此扩大刊物的社会知名度与影响力。
2.范围定价
《少年中国》月刊发行范围主要是以国内为中心,辐射至世界各国,针对不同的地区采用有偿发行,其定价和邮费也有不同,同时也受到期刊发展以及学会会员的增加与分布等影响。定价与邮费的具体变动见表3。
表3 《少年中国》月刊定价与邮费变动表(数据来源:《少年中国》月刊)
由上表的变化可知月刊的定价和邮费出现了两次变动,随着月刊发行量的不断扩大,月刊的定价也随之升高。此外,客观环境例如油墨、纸张等成本变动也会造成定价的变动,在月刊第三卷第七期的特别启事上提到“自本年三月起,纸价逐渐高涨,到现在已上涨一倍,所以本月刊不得不加价”[6],第四卷第一期的定价调整主要是因为出版机构由上海亚东图书馆转由上海中华书局,邮费上也有一定的调整。值得注意的是,日本与国内的邮费一致,这是由于后期吸纳的会员以及很大部分的读者在日本东京求学,并时不时向月刊投稿,所以为便利交流降低邮费,以激励更多的进步青年订阅该刊。
人们通过信息选择、解释和重现形成的社会记忆,勾连着与过去的联系,承载着“社会与记忆、情感与归属”等人文价值内核,蕴含着社会发展过程中重要的精神价值。《少年中国》月刊作为少年中国学会从成立到分裂消亡过程的记录者,四卷四十八期的内容保存了当时中国青年思想和信仰的变化以及妇女地位和意识觉醒的历史记忆。刊物打通了历史与现实,作为学会青年“发声筒”逐步构建了特定时代青年群体的形象;内容充满着对于唯物、唯实主义的向往,激起社会各阶层尤其是妇女群体的革命运动激情,并且期刊内页面版式的变化记录了当时社会出版编辑的变迁。所建构的社会记忆在现代成为宝贵的资料使人们更能了解学会整个思想主义的变化发展,通过少年中国学会这一个小小社会缩影来了解五四运动时期中国社会由旧向新转变的过往。
《少年中国》月刊从创刊到最终停刊,中国进步青少年投稿并编辑发表了500篇左右的文章,意图在五四运动各种先进思想碰撞和紧迫局势下唤醒其他青年强烈的爱国主义以及民族主义精神,最后一卷中十分注重介绍包括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在内的各种新思潮,在推动国家进步与青年思想启蒙的同时也成为中国青年价值观和品格思想方面成长的见证。
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俄国十月革命后传入中国,这种新兴文化冲击了资产阶级旧民主主义文化,并通过以《新青年》为代表的各类报刊不断宣传启迪了大部分知识青年。少年中国学会就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前期向后期转化的过程中酝酿成立的,其学会刊物的诞生顺应了当时进步文化界的探索、研究新思潮的愿望与要求,是当时社会思想激烈动荡的产物。由于月刊是少年中国学会的会刊,所以在宗旨表达上与学会宗旨是高度契合的,在《少年中国》月刊筹备的吴淞会议中确定学会四条宗旨为“振作少年精神,研究真实学术,发展社会事业,转移末世风气”,以此借助团体力量更好地潜心研究学术来改造社会风气。月刊中每一期刊登的会务纪闻以及会员通讯不仅是研究“少年中国”历史和思想发展演变直接的、丰富的材料,也反映出同一时期学会内外青年的思想斗争与个人成长。虽然从《少年中国》初期创刊时间段中可以看出,部分激进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受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正处在向共产主义者转变的过程中,意图把旧中国改造成新的“少年中国”,但大多数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只是身处于思想分化的革命民主主义觉醒阶段,他们都是基于现实所在,以自己的立场和观点研究、发掘新思想,而不是将新思想与新文化作为基点去探索建设少年中国的道路。《少年中国》筹备会以及创刊初期同仁们确定了“奋斗、实践、坚忍、俭朴”八个字的宗旨,月刊初期中青年撰写的文章存在以农村为中心、以农业为主要支撑的小社会模式以及菜园式新生活的构设等一些比较偏保守主义的思想。后来,月刊整体贯彻学会宗旨,在继承梁启超“少年中国说”精神的基础上进行发展,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大部分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青年知识分子追求真理、讲究实际的积极精神面貌,所以在月刊前几期中关于改造中国当时所面临困境与现状的措施很明显地带有一些保守主义和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色彩。
五四运动以后,社会改造的呼声兴起,少年中国学会因势发起“工读互助团”,企图从旧社会之外重建新社会。李大钊等人提议,改学会宗旨为“本科学的精神,为社会运动,以创造少年中国”,月刊在此后也同样遵循新宗旨。学会中不少会员希望青年能够敢于奋斗与牺牲,在拥有良好学术修养的前提下,用实际行动提高自身的觉悟。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青年活动从国家精神的理念层面转而面向社会事业改造的实践层面,他们希望通过改造中国的教育事业进一步唤醒青年心中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以及奋斗精神。如,王光祈认为文化教育是推动青年实现思想变革与醒悟的办法,在首卷第二期所写的《〈少年中国〉之创造》以及《分工与互助》等文章体现出“通过教育、出版以及新闻事业来革新思想、传播主义”的思想[7],企图通过教育救国和实业救国的道路改造中国;恽代英在月刊第二卷第一期与第三期中的《怎样创造少年中国》认为“平民真正的觉悟是在于自身的改造,教育的改造”[8]。对于青年的精神和实践问题,《少年中国》月刊传递着两者并重的观念,本着人道主义和勤工主义建设到群众中去,到农村中去改造当代青年的思想,塑造其坚定的信念。
由此可见,在《少年中国》月刊中描述的青年形象实现了个人形象和社会形象两方面的构建,推动青年秉持知行合一的理念,用实践来推动精神升华。在推动中国近现代社会思想进步的同时,一部分先进的知识青年从中找到了正确的政治方向,了解了月刊后期宣传的马克思主义并以此为信仰,为之后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以及发展壮大作出了贡献。
《少年中国》月刊虽说是一本青年刊物,但同时给予妇女群体特别的关注。月刊从创刊到终刊不仅仅很好地保存了社会大众对于女性群体的态度以及观念的转变,同时积极推动对妇女、家庭、婚姻等方面保守观念的打破,也成了该时期女性群体变化的特定记忆。
月刊主要是借助对女性教育问题的批判来打破对群体固有的观念,新文化运动中对中国传统的封建礼教特别是“女子无才便无德”等落后理念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同时女子教育也开始慢慢普及,越来越多的女性从“三纲五常”中走出来实现思想觉醒与独立。在月刊的创刊初期对于推动妇女观念更新以及妇女解放是有很大的启迪作用,在第一卷第四期中胡适与王会吾对于开女禁以及妇女问题就有过探讨,他们认为女性不应该受到原先保守思想的禁锢,而冲破禁锢最容易的一步就是主张大学开女禁,聘请女性作为教授并开始接受女子旁听生,在此基础上对现行女子学制进行改革。《少年中国》月刊第一卷第四期关于女性的家庭问题、社会问题以及《女界之打破》等代表文章被广泛地传阅,由此引起了社会上关于女子受教育等问题的争论。
月刊在第一卷第四期专门创办了“妇女专号”对女权、女性地位、女性家庭婚姻等问题进行深度讨论,并积极提倡有思想的女青年加入作者行列为群体发声。与此同时,月刊还引进外国描写男女爱情的著作《罗密欧与朱丽叶》《月光》等作品,发表专论提倡男女平等,使得妇女在社会上的地位有所提升。王会吾作为女性代表批判了中国数千年的“夫为妻纲”“男尊女卑”“将夫比天”等落后观念,从思想层面上推动了妇女的解放以及社会上对该群体观念的转变,使得女性群体的阅读与生活空间被进一步打破,从家庭较为私密的空间走向社会化的公共空间。月刊中的《妇女解放与Democracy》《中国妇女问题—圈套—解放》等许多文章基于婚姻家庭问题的研究,表明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对于女性尤其是知识女性独立的重要性,主张首先从社会教育制度与观念方面进行一系列改革以实现妇女的彻底解放。
俄国十月革命后的妇女得到解放,使得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深入人心,《少年中国》月刊刊登了许多相关文章并开设专号对外国妇女解放运动进行介绍,并翻译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加上辛亥革命中涌现出的女性英雄角色例如秋瑾、唐群英等,她们带来丰富的女性视角的斗争经验塑造出了独立勇敢的女性形象,从而使得国内社会运动尤其是无产阶级妇女解放运动高涨。
从月刊讨论的妇女问题中也可以看出中国当时社会极大地受到了新文化运动中民主主义思想的影响,通过提倡男女地位平等进一步反对封建专制。例如李大钊将妇女解放与民主联系起来,认为没有妇女解放的民主不是真正的民主。[9]而大学开女禁促进男女教育机会平等其实也是当时教育救国论的一种反映,面对贫穷落后的旧中国,许多先进的知识分子主张通过教育改变人们落后的观念从而更好地接受外来的新兴思想,甚至有些人受到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启发认为人应该脱离家庭和婚姻,形成自发的自由的“互助”社会。
五四运动时期中国社会关系、生活方式、行为规范、价值观念等方面发生了重大的变迁。《少年中国》月刊作为一份重要的文献资料记录了各方面的变迁,从月刊中可以看出较为明显的社会变迁体现在文字的排版、编辑出版以及教育思想尤其是国家主义、社会主义和民族主义思想的形成。从近代出版业变迁的角度上看,一是在文字编辑上中国古代最早的书写材料甲骨呈狭长形以及后期由于狭长的木简、竹简,汉字刻写方式上竖比横更为便捷。到后来在纸张上书写都一直沿袭这一种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传统。清朝末年随着与西洋文化交流深入,一些文章中出现了外国的文字、标点以及数字等情况,转化成汉字竖着写就显得很不方便了。反映在《少年中国》月刊的变化就是前三卷一般采用的是竖着写从右至左的办法,并且刊物中还存有大量的繁体字以及生僻字。基于此,知识界开始提倡汉字改革,改变传统书写模式所带来的不便。之后月刊编辑部为了迎合会员提议以及推动转变大众的阅读与写作习惯而改为横版从左至右编辑方法。二是出版从少数人到多数人的活动。中国的封建社会历来都非常注重对民众的思想控制,所以出版作为文化控制方式之一为统治阶级服务,出版业无一例外成为宣传当时王朝所推崇的思想的工具,政治色彩尤为浓厚。而近代出版发展的过程中,革新运动、新文化运动以及图书馆运动三大运动的发生加速其商业化发展进程,受到商品经济的冲击,行业出现私人或企业出资的出版机构,阅读的平民化使民智得以开启,并且人们自发地加入报刊的出版工作中。《少年中国》的编辑群体原本只是少年中国学会的原始成员,而后随着出版发行范围的不断扩大,一些有想法的读者主动加入到期刊的文章写作编辑中,这些在客观上记录着近现代出版的部分变迁。
伴随着五四运动时期以追求民主与科学为目标的教育,加上排版利于大众阅读与写作,越来越多的人通过报刊书籍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思想教育,从思想与实践层面促进了中国教育现代化进程。国家主义的新思潮在新文化运动后期传入中国,而《少年中国》月刊也记录着社会上尤其是少年中国学会对于这种教育思想态度的变化。
《少年中国》月刊作为中国近现代历史的重要见证,月刊的发展历程与变化记录了“五四运动”时期中国先进青年的奋斗历史,是研究李大钊和其他早期中国共产党党员思想活动的珍贵史料,也是深入了解少年中国学会发展与分化的宝贵资料。通过月刊了解该时期女性群体的观念转变与意识觉醒,中国近现代出版业部分变迁以及社会各类教育思想形成与并行。月刊成为五四运动时期的一个缩影,表现出该阶段中国社会发展的复杂性和曲折性的一面,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记忆的重要资料。随着月刊的传播范围不断扩大,月刊中所包含的记忆信息的传承主体范围不断拓展,而月刊中的每一份广告、每一首诗歌以及每一篇文章都能唤醒青年群体的爱国记忆。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弘扬以伟大建党精神为源头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用好红色资源”,这更需要我们从原始红色文献资源中挖掘红色精神,传承红色文化,赓续红色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