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凯
摘 要:网络媒介的发展,一方面使得人们能够更高效地利用时间,但另一方面也让原本线性的时间失去空白,被分割成被不同内容填充的“碎片”。随着时间推移,人们逐渐对自身沉迷网络媒介的现状感到担忧,尤其是面对当下青年群体所表现出的价值迷茫与逻辑能力下降,网络媒介及其产品被认为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通过对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产品进行分析,在将青年群体划分为不同的阶层之后,以需求的视角重新审视“碎片化”内容,其对于普通阶层的青年群体而言具有获取知识、丰富精神生活以及抵抗外来文化输入方面具有相当积极的意义。
关键词:碎片化;抖音;流行文化
中图分类号:G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3)05-0107-03
基金项目: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于社会化媒体视域下北京市突发公共事件的传播规律与控制策略”(18YTC037)。
一、引 言
当前,随着网络媒介不断发展,人类的“生存”环境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虚拟的网络世界愈发能够影响到现实世界,而人类的行为与思维方式也因此改变。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逐渐对此种改变以及其背后的网络媒介感到恐惧———对于技术脱离人类控制的恐惧。人与网络媒介之间的主客关系似乎随时都可能颠倒,尤其是对于青年群体而言,作为网络世界的“原住民”,他们的成长过程已经无法避免网络媒介的影响。事实上,当下的各种青年文化已经逐渐展现出一种“碎片化”的倾向,例如在社交平台上更喜欢阅读与发布简短的语句,听音乐时喜欢直接跳转至副歌的高潮部分,甚至连影视剧也推出了“只看他”的功能。以上种种的碎片化行为方式正是网络媒介所赋予的重要特征。基于此种倾向,人们不禁担忧未来是否会如尼尔·波兹曼所言,媒介技术使人们在无尽的娱乐中沉沦,并最终导向“娱乐至死”的未来。那么,青年文化的“碎片化”趋势是否称得上是一种“娱樂至死”的预兆?这种“碎片化”又是否如人们所想的那般百害而无一利?
二、媒介环境学派与网络世界的建构
媒介环境学派致力于媒介本体的相关分析与研究,尤其是媒介技术的相关影响。作为媒介环境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尼尔·波兹曼在其著作《娱乐至死》中对大众媒介的影响表现出明显的批判态度———“人们的文化部分是赫胥黎式的,而不是奥威尔式的,它想尽一切办法让人们不断地看电视,但是人们看到的是使信息简单化的一种媒介,它使信息变得没有内容、没有历史、没有语境,也就是说,信息被包装成为娱乐”[1]。在这种转换之间,波兹曼悲观地认为大众会被无意义的娱乐所麻醉,而不断发展的媒介技术将成为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帮凶”。
与尼尔·波兹曼相比,保罗·莱文森对媒介技术的发展则抱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他乐观地指出,未来的媒介技术将在人类的理性决定下向着适应人类需求的方向发展。具体而言,莱文森认为媒介技术需要经过和生物进化类似的过程:首先是人类创造新的媒介技术,然后在竞争中不适应人性的媒介技术被淘汰或继续进化,“技术必然要适应人们喜爱的环境……人类扮演的双重角色———既是外部环境又是技术的传播代理———主要是因为人类不仅是技术的发明创造者(属于技术传播代理),也是技术的使用消费者(属于外部环境)……人类传播代理直接对环境作出了反应,并且创造出技术实体去缓解环境带来的压力”[2]。最终成功适应人性而幸存下来的媒介技术继续生存发展。与此同时,莱文森强调技术的进化亦是被试错的过程,“媒介进化朝着复制人类传播环境的反向前进,它不是主观地沿着直线进行,而是像打乒乓球那样,来回反复”[3]。换言之,技术不断受到人类的选择,后来的媒介技术可以说是对之前的媒介技术的补救。进而,莱文森强调,媒介技术的更新在于它们表达人性需要的准确程度,人类和媒介之间的关系是一条双向街道,而人类拥有最终的通行权。
整体来看,波兹曼认可媒介强大的生命力、适应力和环境影响力,但低估了人类的自我调节能力。莱文森则提出媒介本身也是一种生命,它们在人的决定下不停进化,肯定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当然,他们都承认一点,即媒介塑造着人类生存的某种环境。网络技术作为一种媒介,其塑造环境的能力无疑远超以往任何一种媒介,而基于网络技术所建构的网络世界,其本质上亦是人类新型文明的构建,在这个构建过程中,人类不断将现实世界的信息输入网络世界,并形成一个完全为人类所服务的虚拟的超级工具,直到网络世界的信息量无限接近人类对现实世界的信息认知量,从而形成一个无限“真实”的世界。
事实上,网络世界并不是人类对于建构“真实”世界的首次尝试。首先,王宁认为人类所认为的真实性有三种基本类型:客观的、建构的(又称象征的)和存在的,其中存在的包含自我意识、具身感知以及人际关系三个子类型,而客观和建构都是基于对象的类型,存在主义则是基于行为的类型[4]。在这些类型里,建构的真实性主要依赖于“社会建构”,并不能进行客观衡量,完全是以观点、信仰或精神力量来构建的,即人们将梦想、刻板印象或期望投射到某种对象上[5]。因此,“社会”这一组织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人类过去基于人际网络关系构建的“真实”,只不过与现在的网络世界相比,“社会”的存在停留在概念的层面,并不具备实际的载体,或者说媒介载体正是人类本身,而人们对此世界的感知并不明显,只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当网络媒介出现之后,这种建构的“真实”寻找到人类之外的物质依附,并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真实”世界———网络媒介构成的环境。当人们在这个世界中耗费大量时间时,不同的行为实践便会逐渐形成一种能够影响现实世界的文化冲击,尤其是对于更喜欢花费时间在网络世界的青年群体而言,在这个自由、散乱、碎片化的世界里,自身逐渐呈现出“分解”的趋势。最终,现实世界中的青年群体也由此进入一种碎片化的语境之中。
三、碎片化语境下的的青年文化
网络世界是人类以信息为基础所构建的世界,但随着智能技术的发展,人们逐渐感受到某种绝望———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无法从网络世界脱身,在不断的纠结与迷茫中,青年群体逐渐卸下防备,接纳自身无法脱离网络的这一事实,并由此孕育出了一种与技术的量化行为方式相近的碎片文化形态。
在文化消费方面,最典型的代表便是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与微博、微信公众号等的碎片化阅读。以“抖音”为例,其在用户定位、传播渠道、传播内容及营销策略方面与年轻人追求时尚、新潮、炫酷的特征密切相关,是科技发展与时代进步的产物。在短视频传播过程中,信息在传播内容、认知思维、诠释方式方面出现的碎片化会导致用户的逻辑性锻炼缺失,同时对自身成体系的价值观进行消解。事实上,抖音的用户画像便足以体现青年群体的价值迷失。这里因为考虑到新冠疫情对用户的使用产生的影响,所以使用的依旧是2019年还未出现疫情时的数据。根据抖音2019年针对不同年龄段用户最爱拍摄与观看的内容的用户画像来看,拍摄方面,00后喜欢拍摄二次元相关视频,90后用户喜欢拍摄风景,80后喜欢拍摄亲子视频,70后喜欢拍摄美食类视频;观看方面,00后最爱看的是萌宠视频,90后喜欢看生活探店相关视频,80后喜欢风景视频,70后则喜欢手工制作视频。相较而言,随着年龄降低,其文化偏好正在从传统的吃喝等家庭生活转向旅游探秘等,甚至对于00后而言,二次元的虚拟精神世界与宠物更具有吸引力[6]。基于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到当前社会的缩影,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抖音的用户数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应社会的整体情况,而这恰巧得益于抖音的“短视频”可以满足青年群体随时随地观看的需求。
那么,诸如抖音之类的网络媒介产品是否具有积极的文化影响呢?如果将当代青年群体分为四个阶层来看,首先是富裕阶层的青年,即家境殷实且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群体,这部分青年往往具备良好的自律能力,生活充实,因而每天并不会为短视频等娱乐活动花费太多时间;事实上,相较于刷短视频,他们更倾向于参加现实世界中的社交活動。其次是中产阶级的青年,他们大多衣食无忧,在生活上具有相当大的选择权,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都能够得到家庭的帮助;对于这部分群体而言,短视频属于一种可有可无的娱乐生活,他们能够在抖音和其他活动中进行自主选择。再次是普通阶层的子女,他们可能接受过高等教育,但是与前两类青年群体相比,其家庭无法给予他们太大帮助,需要自己进行阶层的提升;对他们而言,工作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会让他们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进行纯文学性或思考性的长篇阅读,通过刷短视频了解一天的新闻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无疑是有限条件下的最优解。最后是农村子女或中途辍学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事实上,对于他们而言,即便没有短视频,他们也很少会去选择长篇阅读。
整体来看,其实无论是个人的时间分配还是社会整体的分工,当前社会都越来越呈现出碎片化的趋势。阿茫·马特拉在《传播学简史》中提出工业社会具有从同质到异质、从简单到复杂、从集中到分化的趋势,并借此成为越来越具有内聚力的完整的“社会有机体”。同理,现在的网络社会其实更像是一个愈发精密的“社会有机体”,这无所谓利弊,仅仅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现象而已。即便是具备更高知识水平的学者,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对于整体社会认知的碎片化还要更加严重。与人们的一般概念中普通人在刷短视频时无知识性、无逻辑性、无思考性而仅有感官刺激的分散式碎片化不同,学者的知识碎片化是源于对某一领域的深刻钻研而导致的对其他领域忽视的专一式碎片化,再加上当前的社会环境日新月异,无疑更加深了学者的知识碎片化程度。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其实短视频的机会成本在不同青年群体当中是不同的———对于白领一族而言,刷短视频的机会成本若是在社交活动与长篇阅读间选择,他们往往会选择后者;然而,对于普通的青年而言,刷短视频的机会成本可能是观看好莱坞电影与日本动漫等文化产品。从这一点来看,其实包括短视频在内的大多数流行文化产品,例如网络小说和综艺节目等,虽然它们未必具备传统的文学作品或经典著作的文学性与思想性,但它们在抵抗外来的文化输入方面却具有相当积极的意义。
四、结 语
“碎片化”已是当今社会文化的一种趋势,抖音只是其具体表征之一。在碎片化的语境中,必须充分利用碎片化传播模式,借鉴其传播规律,结合当代青年的成长规律、思想政治教育规律及社会发展规律的要求,顺势而为,积极担当,从而促进当代青年的价值建构。综合来看,网络媒介产生了诸多全新的传播工具,而人们必须学会合理利用这股力量,通过网络媒介更好地引导青年群体在现实生活中摆脱价值迷茫,不能一味地将其视为洪水猛兽,忽略了技术是支撑人类数千年社会进步和文化延续的重要基石。至于技术的归宿究竟是恶还是善,完全在于人类的使用方法,正如荀子在《劝学》中曾言,“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君子执器,则无忧矣。
参考文献:
[1] 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168.
[2][3] 保罗·莱文森.人类历程回放:媒介进化论[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40,51.
[4][5] Wang,N.Rethinkingauthenticityintourismexperience.AnnalsofTourismResearch,1999,26(2):349-370.
[6] 江西网络广播电视台.抖音发布2019数据报告00后爱拍二次元爱看萌宠视频[EB/OL].http://cn. chinadaily.com.cn/a/202001/08/WS5e1544d6a310 99ab995f5f2d.html,2020-01-08.
[责任编辑: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