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萝帷幄垂紫英

谢执銮

网络上有着这样一则趣闻，据说所有人都曾见到过这样一个场景：一座洁白的长廊之上，紫藤盛开如轻云。说来奇妙，回复者成百上千，纷纷分享自己曾于何时何地见过此景，竟无一人反馈未曾见过。

是了，紫藤耐寒长寿，极适宜生长于中华大地，北至辽宁，南至广西，皆有爱花之人种养。而浙江紫藤甚多，社区公园、校舍湖边，无不可见这盈盈的紫云氤氲廊上，盛开在春夏之交的暖意里。

我与紫藤亦是熟友。那是在初中时期，教学楼与教师楼以长廊相连，楼顶栽植紫藤，应是有十余年了，藤叶密布，从五楼至一楼倾泻而下。春夏之交，串串紫英结于其上，仿佛由天上而来的银河，暖风袭来，银浪阵阵，正是课本上《紫藤萝瀑布》最好的写照。青春期的少年最爱这淡雅的紫，即便是被浓郁的花香熏得头晕，课余也喜欢只身一人前往长廊，默默欣赏这串串如梦的流苏。

只是这紫藤留于青史的笔墨甚少，若是让人为其作文，搜索枯肠大多得来一句李白的“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或是她不够挺直，没有松柏的气节；亦不够华美，没有牡丹的大气；并且不够诱人，没有桂花的馥郁——引不出这文人的傲骨，甚至在白居易的笔下，枝蔓刚劲有力的她还是“又如妖妇人”的奸佞之徒。但在园林、在丹青，她却是单特孑立的。紫藤或许是少见的刚柔并济的植物。人们爱紫藤，爱其花，亦爱其藤，“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轻柔的花，遒劲的枝，夏可观花，冬可赏藤，或许是她恒常现身于高门宅院的原因。

花木不可以无寓意，这是生长在中华大地的一切植物都应遵守的“规则”。与紫藤相较，再无任何植物更符合“紫气东来”的美好形象。串串花束悬落高处，凝聚成一团紫雾，降临在庭间院内。紫气东来，长生不老，扬州八怪中之一李鱓《藤花》题诗：“一支石笋欲凌空，扶起藤花晓雾中。草木有心答自己，青霞紫雪点春风。”松树、紫藤和石头相互辉映，更生出一种坚实的美来。

即便是美如紫藤，欲化身为艺术家的洛神也不能仅凭优雅的身姿，更重要的还是其背后蕴藏着的、人们对于“健康长寿”的渴望。花馔中的紫藤，亦有迷蒙而神秘的美，《南方草木状》记载，紫藤“置酒中二三十年，亦不腐败。其茎截置烟炱中，经时成紫香，可以降神。”袅袅轻烟腾空而起，在其中人们或许看不见神仙，却一定能看见自己心中所追求的那个美好而永恒的未来。

藤萝之遗韵

○绍兴徐渭青藤

在绍兴市越城区大乘弄内，有一座明代江南才子徐渭的故居。正德十六年（1521），徐渭就诞生在这里。园内翠竹猗猗，陈设简单，唯小池边的一株青藤和“青藤书屋”匾额最是别致。据传，此藤为徐渭童年所植，至今仍生机勃勃，南北条蔓蜿蜒20余米，每年4—5月开花依旧。

万历十八年（1590），古稀之年的徐渭重访旧居，只见屋舍破败，而青藤依旧生机盎然，感慨万千，作《题青藤道士七十小像》。秋，又作《青藤书屋八景图》。

○绮园“虎头蛇身古紫藤”

嘉兴市海盐县有一座江南典型私家园林——绮园，园内古木繁多，其中长有一株地径粗约40厘米，藤总长40余米，树龄130余年的古紫藤。紫藤长于假山北侧，主藤盘根错节，苍劲有力，时而卧地翻滚，时而攀树而上，蜿蜒曲折，婀娜多姿。

紫藤距离根际约1米处有一“8”字形盘结，上圈酷似虎头，圈下部有一条裂缝似张着的虎口，正面远视之，犹如一头在地上打哈欠的老虎，“虎”尾部有两条粗约16厘米的侧藤，形似长蛇，因而被称为“虎头蛇身”。

藤萝之芸窗

引蔓出云树，垂纶覆巢鹤。幽人对酒时，苔上闲花落。（钱起）

虺蔓相结蟠，虬梢互回屈。纷若未契绳，繁如已纶绋。（宋祁）

寒松偃涧滨，弱蔓垂缨绿。波萦翠带长，水溅低花馥。（梅尧臣）

鲁人酒薄邯郸围，西河渡桥南越悲。岁调红藤百万计，此古一作无穷時。去年采藤藤已乏，今年采藤藤转竭。入山十日脱身归，新藤出土拳如蕨。淇园取竹况有年，越山采藤输不前。今年输藤指黄犊，明年输藤波及屋。吾皇养民如养儿，凿空为此谋者谁。（唐庚）

翠盖阴森高隐鹤，修条屈曲暗藏蛇。闲来独坐莓苔石，时见山禽扑落花。（释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