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婷
(河南警察学院,河南 郑州 450018)
《我与地坛》是一篇集哲理、叙事、抒情于一体的抒情散文,全文以史铁生在地坛的所见所思为线索,阐释身体残疾的史铁生与地坛宿命般的相遇,通过史铁生对苦难和生命、对人生与挫折、对死亡与生存的沉思,体现其所独有的生命观及人生观。在《我与地坛》中,地坛拥有独特的象征意义,是史铁生人格外化的具体表征,是其精神意志的基本呈现,是其对生命进行探索与价值摸索的纽带〔1〕。他将地坛作为散文写作的支撑点,将自己对苦难、对欲望、对生存、对人生的见解,融入地坛中,让地坛拥有更多元、更多样的主题意蕴。因此,《我与地坛》的思想是复杂的、是多元的、是独特的,是史铁生对人生的思索的过程,是其对生命价值与意义的摸索。
史铁生于1969年作为知青到陕西省延安地区“插队”,1972年因病致瘫回京,在病痛与身体残缺的影响下找不到工作,也寻不到去路。在走投无路与不知所措的情况下,他来到了地坛,并重获了生存的希望和意义。《我与地坛》在1990年发表以来便受到大众的好评,它至情、至诚、至真的独特思想情感表达打动了无数的人,史铁生对生命的超越与思考,也让人深深地折服。2001年《我与地坛》被编入语文教材,表明该散文所独有的思想价值正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重视。《我与地坛》是史铁生在身患残疾后对精神与人生探索的结晶,充满了作者对命运冷静与深沉的思考。在个人境遇中,史铁生不断探索、不断思索,不断超越欲望、苦难及生死,并将个体生命置于生生不息、永恒流转的宇宙恒常中,切实实现了对生命的超越,达到了全新的境界〔2〕。全文主要分为七部分。第一部分,作者交代了我与地坛的基本关系,实现了第一个超越,即生死超越。地坛离我很近,搬家几次都围绕着它,好像故园就是为他而停留,为他而准备,在沧桑过后,地坛还在等待着他。之后作者用四部分内容交代了来到园子里的人,并从这些来客身上,看到生活的信念和勇气,看到生命的无常与不公,实现了对苦难的超越。作者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母亲在经受儿子瘫痪的命运后,没有退缩和逃避,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并承担起精神和生活的重压,他不追问“不该问”的事,不说“不该说”的话,用行动表达着对作者真挚的爱。文章的第六部分回溯了作者的内心,梳理了作者所不断思考的问题。即死亡问题、生存问题以及创作问题,他将叙述重点集中到对生命存在意义和价值的思考中,明确写作是其实现生命价值的最好渠道,自此作者实现了对生命的第三次超越,超越了欲望。第七部分是总结与升华部分,将作者的三次超越压缩并归纳到几句话中,总结归纳出生命所拥有的永恒性,与此同时也在某种层面上,实现了对生命个体的永恒超越。
《我与地坛》实现了对生命、对欲望、对死亡及生命个体的超越,实现了对自我的超越,这种超越蕴含着作者对苦痛、磨难及命运的思索。其中在对生命的思考中,作者能坦然地直面死亡,并将人生的价值作为战胜死亡的依托。
史铁生之所以选择地坛,是由于逃避,是由于苦难,或者由于自杀的诱惑,他在文中写道“两条腿残疾后,我找不到去路,找不到目标,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摇着轮椅到那里去,仅为着那是个可以逃避世界的另一个世界”。他逃向地坛,地坛却某种程度地拯救了他。荒废的地坛是远离尘世纷扰的净土,为史铁生思考死亡与人生提供了基础。地坛昔日的繁荣不复存在,时过境迁下已经荒废成一片野地,成为让人遗忘的故园。地坛的遭遇与史铁生的人生遭际是如此的相似,不由得让他产生了共鸣,并形成了“天涯沦落人”的叹息。于是他的怨恨、委屈得到了淡化,开始体味、观察及思索地坛,并向地坛展露心扉。地坛虽遭受遗弃,衰败荒芜,但依旧生机盎然,这里的生命以其所独有的方式演绎着全新的精彩,他注意到瓢虫、注意到蜂儿、注意到所有微不足道的生命以及他们所独有的、特殊的生存方式,似乎并没有因自身的卑微而丧失生存的欲望〔3〕。此时史铁生已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并对生存产生了思考,作为高级动物的我为什么不能生活下去,至此史铁生已经超越了死亡,将最初的激愤和偏执转变为渴望和希冀。最开始作者因身体残疾,埋怨上天打破了他对幸福生活的“希求”,让他狼狈不堪。而通过对地坛的体味、发现和沉思,作者能够理性地看待自身的残废与病痛,并决定活下去试试。活下去与延迟死亡是作者感悟生命的第一步,同时也是其探索生命的第一个问题,只有战胜了死亡,作者才能对生命、对生存、对命运有所深思。
史铁生认为人生是一种特殊的旅行,但没有人能够在这世上玩得太久、太长,他们必须回去,自己也必须回去。回去是每个人的归宿。史铁生毫不掩饰地说,人生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人生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在返程的途中,所以他认为人生是悲壮的,是苍凉的,是漫长的。他在地坛中思考,也在思考中参悟死亡的不可避免。有的人像孩子一样游玩人间,恐惧回到原点。而有人则像智者般坦然,缓缓地、慢慢地走向死亡,还有人会像恋人般留恋人间,留恋人世间的美好。作者在感性的参悟中归纳出这样一个哲理:死亡是人生的必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我们要坦然面对。铁生还倡导以乐观的心态,迎接和面对死亡,并指出死亡只是归宿,只是原点,早晚都会来临,为何不能让这个过程轻松些呢。史铁生对死亡的参悟是透彻的,是全面的,又是坦然的,是在超越死亡的前提下,对生命所拥有的价值进行探索的根基。只有坦然地面对死亡,参悟死亡,人才能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放在生存上,才能更好地创造价值,实现自身的人生目标。正如其在相关作品中提到的那样,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无论他伟大还是卑微,所以为何不轻松些,让“人生”这个过程更加有价值,更加有意义,更加丰富呢〔4〕。
在史铁生看来,生命是个过程,死亡是个归宿。只有创造价值,才能让生命有意义,有价值,才能在残缺中创造出完美。身体的残缺让史铁生陷入对“生命过程”深邃的、沉沉的思考中,并获得了两个答案,即生命是价值创造的过程,生命是永恒的瞬间。
史铁生在《好运设计》中设计了种种的人生,但“好运”都会给人带来不同程度的绝望和绝境。所以他倡导人们摒弃目的,将焦点聚焦在“生命”或“人生”的过程中,他强调生命的过程的必要性,只有品味过程,才能坦然地看待不幸与荣誉,才能直面不公与幸运,才能在生命的过程中勇敢地面对绝境,才能战胜绝境,或者让生命在过程中绽放出新的光彩和价值〔5〕。《我与地坛》充分地表达了史铁生的“人生过程论”,并使其更具哲学意蕴。首先,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不在于目标的实现,而在于对生命过程的坦然。如果将人生的节点看作生命的全部,将人生的不公看作人生的终结,生命便会失去活力,人生便会陷入困境,只有在经历生命的过程后,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才会得到彰显。其次,人生旅途是短暂的瞬间。在《我与地坛》中史铁生指出生命和人生是短暂的,是瞬息万变的,有的人浑浑噩噩,有的人兢兢业业,有的人创造了价值,有的人一无所获。生命也是价值创造的过程,是价值彰显的过程,他的价值在于经历人生过程后的感悟、思索及对世界所带来的积极影响〔6〕。这种积极的影响可以是对他人的关爱,可以是对梦想的追求,也可以是实质性的价值。缺陷的生命也同样拥有创造价值的可能性,通过关怀他人,让他人感受到温暖,通过参与社会活动,让社会向前进步。而史铁生选择了写作,“活着不是为了写作,写作才是为了活着”,他通过写作,将精神和灵魂寄托在文字中,用写作启迪他人,影响他人,写作成为他价值创造的全部和所有。总体来讲,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的生命沉思之一是生命的价值在于生命的过程,生命又是价值创造的过程。这种价值的创造不在于生命的缺陷与完整,而在于对生命过程的坦然,对死亡的淡然。只有在写作的过程中,史铁生才能获得社会的认可,或者让社会体悟到他在社会发展中所拥有的价值。但史铁生并没有将价值创造的本身,作为特定的节点和目标,而是将其作为一个过程,在生命过程中实现价值的创造,彰显生命的可贵。
史铁生直接指出生命走向死亡所存在的悲剧性,并在《我与地坛》中写道“太阳,每时每刻,都是旭阳也是夕阳,当他熄灭走下山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爬上山之时”。在此史铁生不仅引导人们转换角度看待事物,同时也用隐喻的方式,指出人类生生不息的事实。生命的终结也代表着生命的起点,人类会一代接着一代地繁衍着、持续着,并朝着新的方向快速发展。史铁生认为生命的消逝会伴随生命的诞生,诞生与湮灭相互衔接,构成了“永恒”这一主题。所以史铁生在超越残疾与恶疾所带来的恐惧后,对生命延续与永恒进行了思考,并展示出一种豁达的、大彻大悟的思想。命运让史铁生陷入身体的缺陷,却让他执笔成为智者,他用残缺的生命表达了丰富的思想,用对生命的体悟指出人生的价值,他在《我与地坛》中的探索和沉思,表达了其对生命的看法和观点。结合史铁生相关作品能够发现,生命的永恒性不仅在于他所指出的生命延续,更体现在生命个体的价值与意义上,鲁迅、詹天佑、岳飞等历史人物都通过价值的创造让后人铭记于心,让自己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得到不断的延续。生命在价值创造的过程中,会获得永恒,会突破历史,成为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阶梯”。在《我与地坛》的结尾,史铁生以“太阳”作为生命的隐喻,用“当然那不是我”“当然,那不是我吗?”作为“强调”。照应上句“玩着玩具的孩子和老人”,结合《我与地坛》全文对生命的思考和探索,可以发现,生命的永恒性又指希望,指“过去”的终结与“未来”的诞生,指生命并不会因为某个时间或瞬间陷入终结,而是以全新的形式生成出来,这种新的形式就是新的生活姿态,新的生活态度。在生命得到永恒的过程中,生命的价值将得到彰显。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探究了残缺的生命、死亡、生存等深刻的主题,并将对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聚焦在生命的过程中,将苦难作为生命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元素。通过阐释作者与地坛的关系,呈现出作者对生命、死亡、生存的感慨,抒发了作者重获希望的情感,与此同时也洋溢着作者对生命的赞美之情。文章充满了深刻的哲理性,让人获得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