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莹
留学日本的陈若曦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好闺蜜出卖,介绍给一个油腻大叔做“爸爸活”。她能顺利逃脱吗?以下是她的自述——
日本留学:“可爱”室友挖了个大坑
东京街头,摩肩接踵。我毫无形象地大声呼救,周围的行人纷纷诧异地望着我;身后的中年男人还在不依不饶地追来,没有行人出手相助,我只能拼命挤开人群,一个踉跄扑到一辆出租车上!
“救命!”我使了吃奶的劲儿猛拍车门,用日语喊道,“请带我去最近的警局!”司机吓了一跳,停了下来。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司机意识到问题严重,二话不说就将我带到了警局。
我叫陈若曦,出生于辽宁省鞍山市。2019年,我考上东京御茶水女子大學的教育学专业硕士,到东京留学。东京的房租普遍很高,差不多每月要六万日元,相当于人民币三千左右。为了节约开支,我决定和人合租。经同学介绍,我最终和同校音乐专业的学姐悦子达成了合租意向。初次见面,悦子很热情,她皮肤白皙,长相可爱,说话柔声细语,笑起来漂亮又亲和。
悦子长我两岁,但看上去似乎比我还小。住到一起后,我才算真正见识到日本女子在外貌上下的功夫。她每天用四五千一小瓶的贵妇面霜,吃各种各样的水果,要知道,日本的水果是很贵的;更别提衣柜里那一套套漂亮的礼服,件件都值七八千人民币;就连她的手机,也是最新款iphone。
我被她的消费能力惊到,诧异地问:“你难道是富二代大小姐吗?”
悦子大方地笑笑,谦虚地表示自己只不过是学了音乐专业,钢琴弹得好,所以能在东京的富人家中做私教,这才挣得多了些。我只能表示教育专业伤不起。悦子倒是很热心,我们熟悉之后,她时常给我介绍兼职,一旦哪家的孩子需要补习,特别是东京富人区的,她都会第一个介绍给我。
有时孩子临近考试,我补习到很晚才回来,悦子会仔细地给我留门,而且还会提前为我准备好夜宵。人在异乡,些许的温暖都会让人特别感动。每当看到厨房纱罩下的蛋包饭,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暖流。可以说,悦子不光帮我缓解了经济压力,还让我体会到异国他乡家的温暖。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我们好不容易忙完了重要的考试,悦子提议去秋叶原逛逛。秋叶原是日本的旅游胜地,繁华的商业街和各种动漫主题商店应有尽有,现在,有悦子当导游,我当然满口应承。
临行前几天,悦子仔细地询问了我的三围,说要送一套符合秋叶原风格的衣裙给我。我连连推辞。次日,悦子就给我送了一个精美的礼盒,那是一件很有设计感的日系连衣裙,还是我最喜欢的粉蓝色,看上去就好像莫奈的《睡莲》一样。
悦子执意要将裙子送我,我便决定用最近做家教攒的钱买下来。悦子佯装生气,直摇头,说我们中国人怎么比日本人还要客气。在期待中,秋叶原之行终于到来。
秋叶原到处都是高新科技。我和悦子玩了全新的VR游戏,逛了cosplay服装店,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悦子掏出手机,找了一家特色女仆咖啡馆。
女仆咖啡馆生意红火,我们到的时候已然没有了空座,不得已,我们只好在一位女仆的引导下,和一位大约40多岁的中年男士拼了桌。那男人大腹便便,一低头就露出了“地中海”,脑门上还泛着油光。然而,面对这个陌生男人,印象中一向温柔腼腆的悦子话却多了起来。她先是主动向人家问好,然后便是询问起人家的工作近况,最后竟然还夸张地夸赞人家帅气。
我瞪大了眼,油腻中年男怎么和“帅气”沾了边?悦子和陌生男人聊得越来越欢,我不停给她递眼色,但悦子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倒是“油腻男”眯着眼睛,打量起我来。他向我报以微笑,眼神从上往下看,最后目光停留在我的胸口。
就在“油腻男”和悦子说最近他又签了个大单的时候,悦子居然轻轻拍了拍男人的手,恭维了他一番。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两个字——轻浮,更是疑惑今天的悦子怎么如此反常。
匪夷所思:落入真实“爸爸活”险境
这时,悦子突然一拍脑袋,仿佛想起了什么事,说需要借用一下我的手机去前台登记。原来,这家店新客点单,能拿到八折优惠。
悦子离座后,对面的“油腻男”开始缠着我问东问西。他先是问我的学校、专业,出于礼貌我勉强回答了,但他居然开始问我的兼职状况和收入,我没吱声,他也不恼,只是一直用日语重复“理解,理解”。
然后,他盯着我,像猎犬看猎物一样,笑眯眯地说出了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我的眼光没错,这裙子很适合你!”
我“噌”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是你买的?”我用日语问,“你通过悦子给我的?”他点点头,油腻的脸上挂上了得意的笑。我说呢,悦子和他完全不陌生,原来他们早就认识,而且看上去还很熟悉。
“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我的声音都在抖。
“我是成田大岛,你可以叫我成田先生,送你衣服,是因为我就喜欢看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穿可爱的裙子。”见我慌张,“油腻男”似乎更加得意了。
我震惊到无以复加,诧异悦子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同时,我后悔死了为什么要穿这件裙子。由于总不能当场脱了再走,所以我想着把买衣服的钱付给他以求脱身。中年男人摇摇头说:“衣服两万日元(约人民币1100元),希望你喜欢。如果你嫌便宜,以后我可以买更贵的给你。以你的身材,配得上更好的衣裙。虽是初次见面,但我非常喜欢你,希望你能赏脸陪陪我,我可以出更多的钱做你的‘爸爸,比我给悦子的还多!”
什么?之前我看过富士台的网剧《爸爸活》,所以对这个有一定了解。
“爸爸活”是日本很流行的援交方式,年轻女性和年长男性以吃饭的名义约会,来获得报酬。据日媒调查,一家大型爸爸活网站拥有38万女性会员,光是东京就有上百家“爸爸活”俱乐部。由于男女年龄差甚至可以到父女的程度,所以被叫作“爸爸活”,有点类似西方国家的“糖爹”。
虽说,“爸爸活”打着不发生肉体关系的招牌,但是,谁能保证面对的男人是君子还是小人呢?同时,我也恍然大悟:悦子之所以吃穿用度样样名贵,是因为她在做“爸爸活”,真是三观尽毁。
我立刻起身寻找悦子,但是人声鼎沸的女仆咖啡馆里,哪里还有她的影子?想起自己被她拿走的手机,再看看对面“油腻男”一副不怀好意、势在必得的表情,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势单力孤!
见我不安,那男人站起身来,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用诱哄的语气试图安抚我,说:“你不用再找悦子了,今天就是悦子特意带着你来赴我的约会的。约会结束,我会支付你报酬的。”我推开他的手,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男人说到悦子,惋惜地表示,悦子年龄大了,他也对她厌倦了,所以悦子现在主要是做介绍人的工作。从悦子那儿,他看了我的照片后非常感兴趣,愿意付一大笔介绍费给悦子。
付钱之后,悦子把我的各种身份信息包括三圍,全部发给了他。他还让我放心,说他只是需要人陪着聊聊天、吃吃饭,参加酒会而已。看他那直勾勾的眼神,谁都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谁能保证他是不是不怀好意?再说,我凭什么要陪聊陪吃陪酒会?
我在心底一阵强烈鄙视,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是,这里只有一个入口,人又多,我如果要跑,他就一定能围追堵截。而且,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如果我呼救,这里的人就会热心肠地伸出援手么?刚被悦子出卖,我实在不敢拿人性做赌注。
况且这里到处都有附近大学的学生,若是碰上我们学校的,这男人再张嘴胡说些什么“爸爸”之类的,我以后在学校还怎么正常学习和生活?
那个“油腻男”还在一个劲儿地叨叨:“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不要紧张,今天就陪我逛逛秋叶原吧,最多三四个小时就会送你回去。现在,吃点东西吧!”他叫来女仆服务员,点了满满一桌子昂贵的餐点。当时我已经饿得不行了,想着就算要逃跑,也要先混饱肚子。
寻思着眼前的餐点未离开过我的视线,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晚餐,他拽着我进了隔壁一家很大很宽敞的cosplay服装店,这家店的不少服装都非常暴露,对于我这个穿裙子都要过膝的人来说,简直没眼看。架不住成田一个劲儿地催促,我想跑又跑不了,只好勉强试了几套魅惑套装。其间,成田一直赞不绝口,上前用手摩挲着我的腰,说这衣服真适合我,显得腰更细了,又让我转了一圈,借着看衣服的机会,上手摸我的蝴蝶骨。
我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衣冠禽兽”了,别看这日本男人说话彬彬有礼,可那双咸猪手可是一刻不停歇啊。我心里的邪火随时要喷,猛转过身抬起手就要扇他,可是被成田一把抓住,他顺势将我拉入怀里,那张油腻的大饼脸凑了过来,在我耳边说:“请你规矩点,我还要带你去五星大酒店快活呢!”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更不想做什么‘爸爸活!”我挣扎着,咬牙切齿地说。成田哈哈一笑,猥琐地说:“我可是本地人,又是成功人士,多的是人脉,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做‘爸爸活的事情捅到了御茶水大学,我看你怎么办?要知道,日本可是一个很传统的国家,你以后是要为人师表的女教师啊,在外面勾搭已婚男人,还收人家名牌的衣服,啧啧,你觉得学校会不会开除你呢?别忘了,你的所有信息,悦子可是都已经告诉我了哟!”
我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更加坚定了要逃跑并将他送进警局的决心。但或许他早就和悦子事先商量过路线,女仆咖啡店和这家cosplay服装店紧挨着,这让我基本上就只能从一个死胡同走进另一个死胡同,根本没办法逃。
这时,成田又拿了一件根本不能叫衣服的衣服,就那么可怜巴巴的两块破布,勉强能遮住隐私部位,一个劲儿催促我试穿。我忍住恶心走进试衣间,心里把悦子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这样的破布,我打死都不会穿着出去的!我就不信,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能闯进试衣间逼我穿吗?可是,我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试衣间里,待会他如果强行把我带去某个酒店怎么办……
沉着应对:东京街头上演飞车大战
我不敢再想,仰起头试图回忆自己已知的秋叶原地图——但凡我的手机没有被悦子拿走,我都不至于这么被动。
电光火石之间,我这一仰头,却发现了一线生机!原来,这家服装店并不是封闭的!它的一组组试衣间后面,正连接着隔壁的一个商城。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商城里的巨型服装专柜,只是它的正门正好在商城侧面,所以从外面看,像是一家独立的商店。
我终于有办法溜之大吉了!
说干就干,我立刻脱下恶心的衣服,换上自己来时的裙子,然后踩着试衣用的椅子,扒着墙上的衣架,轻手轻脚地爬上了试衣间的顶儿。
我的心咚咚直跳,听到成田叫了一声“悦子”,然后就是道谢和报酬之类的话。我怒火直飙,一使劲儿,成功翻过了试衣间的顶儿,一咬牙,跳了下去。试衣间说高不高,但我摔下来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店里的职员和成田。
我听见隔间那边,成田焦急地拍着隔间门,想来他大腹便便的身体,是不可能翻过试衣间来追我的!除非他绕道商城正门。我算着这中间的时间差,脚下跑得一秒都不敢停!
商城很大,其间人来人往,我边跑边看指示牌,终于找到了商城的另一个侧门。
跑出商城,我立刻当街拦下了一辆出租,嘴里喊着“警局、警局”。可我低估了成田,他看样子是常来这里娱乐的,所以很快像幽灵一样又出现了。
就在我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他的咸猪手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爸爸是为你好!”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上演苦心父亲规劝叛逆女儿的戏码啊!我不停拍打着车门,大声向驾驶室里的司机解释,成田在一旁干扰,最后就成了我和成田在比谁的声音大。司机被我们的阵仗吓到,怕卷入麻烦,隔着车窗冲我直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开车跑了。
我心里一凉,但并没有放弃希望,毕竟我已经离开了店里那种封闭的环境,在这大马路上,我就不信他还能堵住我!
于是,我狠狠一脚跺上他的脚尖。他吃痛,松了我的胳膊,我撒腿就跑。后来,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庆幸之后遇到的这位司机十分给力,他看到成田在车外穷追不舍,意识到他可能意图不轨,“啪”地锁了车门,一骑绝尘。
在警察的安抚下,我平静下来,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可是,警察却告诉我,在日本“爸爸活”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灰色职业,法律上本就没有什么明文规定说如何处罚;再说,我又不是未成年,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所以警察也不好管,更难立案调查。
我激动地“噌”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他胁迫我、威胁我,要不是我侥幸逃跑了,鬼知道他会对我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再说,我的信息是被室友出卖给他的,你们通通都不管吗?”
警察摇摇头,又跟我解释了一番,说即便他们找到成田,喊他来问话,我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受到了人身威胁。我不甘心,再三要求警察出警。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可不敢再独自回去了,谁知道那个“死变态”会不会在我所住的公寓里守株待兔,毕竟他和悦子那么熟悉。
警察同意了,一直陪同我回到住处,还帮我从悦子处拿回了我的手机。警察还给悦子录了口供,悦子不情愿地交代着她和成田相识的经历和做“爸爸活”的过往,同时满不在乎地强调说:“我和成田你情我愿,又不犯法……”
至于泄露我的信息,悦子果然不承认,她说只是想介绍我认识下成功人士,好帮我在富人中拓展下做家教的业务。
我心里直骂娘,这么说,我真是要谢谢你啊!
录完口供,警察要了成田的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这时,悦子一改往日的温柔,瞪着杏眼,对我满口埋怨:“你们中国人怎么这么不通情理?成田先生那么喜欢你,又出手阔绰,要不是咱们关系好,我看你做家教辛苦,否则我才不会把我的老客户介绍给你呢!”
我还没张嘴,悦子居然委屈地哭了起来:“我这么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不愿意就回来啊!为什么非要和成田先生闹成这样,还惊动了警局。你要我以后怎么和成田先生来往?害我没了客户,你来养我吗?”
那一刻,我微张的嘴半天都合不上,三观再次稀碎!我气得发抖,不甘示弱地噼里啪啦反驳道:“这是我说不愿意就行的吗?你都把我骗到那男人手上去了,我说不愿意,他就会放过我?再说了,你总说我们中国人客气,你倒是真不客气!人家给你钱你就拿,给你衣服你就穿,你拿着当玩物得来的钱,花起来就真能开心吗?我们中国人可不会这么没骨气!”
悦子依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她还是那么漂亮,可是我心里只有被她出卖的愤怒与悲哀。
次日,我果断搬离了与她合租的房子,暂时借住到了我的女導师家中,同时彻底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之后,警察给我回电,还是那番说辞,大意是已经调查过成田了,他只是想通过“爸爸活”寻找情感寄托,这种事情在日本不违法,他们不好管,还劝我说,既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这样算了。
我心里升起一阵悲凉。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两年,我即将毕业回国。但每每回想起成田那张猥琐的嘴脸,我后背依然阵阵发凉。至于悦子,她当初给过我的种种关照,可能是出于真心,但面对金钱的诱惑,她的价值观早已扭曲;也或许,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度,有着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和不可调和的文化差异。所以,我理解不了她的选择,她也理解不了中国话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些朴素的人生道理。
编辑/邵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