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智慧: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行的伦理思考

2023-06-05 02:53:49童建军
长白学刊 2023年6期
关键词:时代化中国化中国共产党

童建军

(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鲜明指出:“实践告诉我们,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到底是马克思主义行,是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行。”[1]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行,根本上在于它占据着道义制高点的科学真理。但揆诸历史,马克思主义不仅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指导思想,曾经是且迄今依然是世界上一些政党的重要指导思想;反观现实,只有中国共产党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成功开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的道路。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中国共产党不是将马克思主义看作一成不变的教条,而是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2022年1月1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中深刻指出:“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到底是因为马克思主义行。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行,就在于党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并用以指导实践。”[2]从伦理的层面来说,中国共产党推进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拥有实践智慧的品格。没有马克思主义,就没有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没有实践智慧的品格,也没有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实践智慧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发展到中国化时代化马克思主义的必由伦理之路。

一、实践智慧的三个基本特征

实践智慧是东西方伦理思想和道德实践都极为推崇的道德品质。作为一个学术概念,西方思想理论的“实践智慧”往往被追溯到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他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区分了理论智慧和实践智慧,并以实践智慧作为统一道德德性的理智德性。同时,亚里士多德也提出了实践智慧同艺术和生产之间的区别,认为这三者同理论智慧相比,处理的都是待实现的领域,但是,实践智慧自身就是目的,而艺术和生产在其自身之外另有艺术作品或生产的目的。因此,实践智慧同其自身正确的抉择有关,而工艺和生产只是其他抉择的手段。中国古代伦理思想和道德实践中虽然没有“实践智慧”的明确概念,但蕴含着关于实践智慧的丰富思想。孔子以“智”“仁”“勇”为“三达德”,孟子视“仁”“义”“礼”“智”为固有的“四德”,董仲舒并称“仁”“义”“礼”“智”“信”为“五常”。同时,中国古代伦理思想明确区分了“智”和“明”。无论是“智”,还是“明”,它们不完全等同于“实践智慧”,但都与“实践智慧”有着交互重叠性内容。中国人在道德实践中特别重视境遇感和分寸感,虽然没有使用“实践智慧”、“明”或者“智”,但这正是“实践智慧”、“明”或者“智”的重要现实表现。“善于考虑是明智(即‘实践智慧’,下文同)的人的特点。”[3]176这既包括善于抉择善生活,又包括善于权衡实现善的手段。它们构成了实践智慧的两个重要的显性特征。同时,由于这两种善的考虑又不具有可轻易获得性,因此,实践智慧内含了一个重要的隐性特征,这就是它并不是人人可轻易获得的道德品质。它们共同构成了实践智慧的三个基本特征。

实践智慧是审慎抉择善生活的品质。亚里士多德将实践智慧定义为“一种同善恶相关的、合乎逻各斯的、求真的实践品质”[3]173。首先,实践智慧是重要的道德品质,可以让拥有者活得好并做得好;其次,实践智慧只考虑可变动的、与实践相关的事物;最后,实践智慧代表着人类灵魂中有逻各斯的部分。亚里士多德指出,拥有实践智慧使人“善于考虑对于他自身是善的和有益的事情。不过,这不是指在某个具体的方面善和有益”,“而是指对于一种好生活总体上有益”[3]172。伯利克里那样的人是拥有实践智慧的人,因为“他们能分辨出那些自身就是善、就对于人类是善的事物”[3]173。因此,实践智慧最重要的功能是审慎抉择善生活的品质。有的善自身就是善,是目的善;有的善依赖其他善而善,是手段善。那些自身就是目的的善是最高善或者至善。善生活就是这种最高善或者至善。亚里士多德称之为“幸福”,中国人称之为“福”。尽管亚里士多德的关于幸福的标准和中国人常言之福的标准之间有区别,但是,它们都分别代表了不同的文明关于善生活的两种追求。人们的行为与选择都以各种善为目的,但只有善生活才是最值得追求的最根本的目的善,其他的善的追求是因有助于实现善生活而成为选择的对象。人们在关于善生活的选择上,容易发生两种偏离,要么偏离了善生活的目标,以其他手段善替代目的善的追求;要么偏离善生活的内容,不正确地理解善生活。不管是何种偏离,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缺乏实践智慧,从而使得人们既无法明晰善生活与其他具体善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又无法正确地理解善生活本身。中国人时常在“聪明”与“智慧”的对比中,强调“智慧”相对于“聪明”更具根本性和更具优先性。聪明也是一种道德品质,但是,聪明可能反被聪明误。聪明之所以可能会误人误事,就在于它可能要么没有正确地把握善生活,要么没有正确地理解善生活的内容,从而在关于善生活的选择上,容易出现南辕北辙的错误。正如中国人常言“吃亏是福”,是因为吃亏不仅无损于且可能有助于善生活,拥有和运用实践智慧的人懂得取舍。因此,人们被期待拥有“大智慧”而不是“小聪明”。

实践智慧是选择实现善的手段的品质。亚里士多德指出,实践智慧“使我们采取实现那个目的的正确的手段”[3]187。人们在确定总体生活善或者其他具体善的目标之后,就需要通过行动实现善的目标,不能仅仅停留在脑海中,满足于言谈上,而是必须落实到实践处。从“想事”转化到“成事”,就必须经历“做事”。“想事”而不“做事”,固然无法“成事”;而“做事”不得法,同样无法“成事”。因此,人们“想事”之后,不仅要“做事”,更要得法地“做事”,才能最终“成事”。从伦理的视角来看,“做事”是否得法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人们“做事”是否拥有和运用实践智慧、找到适宜的“做事”手段。这些适宜的手段既可能是明显最省时或最省力的,也可能是看似最耗时或最费力的。人们有时候之所以选择目前看似最耗时或最费力的路径,就在于长远来看,这是适宜的手段。亚里士多德和儒家称之为“中”。在具体情形中,到底是要距离“中”偏向过度一些还是偏向不及一些,“这很难依照逻各斯来确定。这正如对于感觉的题材很难确定一样。这些事情取决于具体情状,而我们对它们的判断取决于对它们的感觉”[3]57。因此,人们在实现善的过程中,就必定面临着大与小、近与远、明与暗、高与低等之间的辩证抉择,有时候要“冒进”,有时候要“勇退”,有时候要“观望”,不一而足。拥有和运用实践智慧的人无论是“冒进”,还是“勇退”,抑或“观望”,尽管表面上同缺乏实践智慧的人“冒进”“勇退”或“观望”没有明显的差别,但其内心深处对于实现善有着整体的考虑和权衡,看似“愚”的背后是“大智”。这种“愚”对于很多人而言是难及甚至不可及的“愚”。因此,糊涂是常有的现象,但是,难得糊涂被看作高明的境界。因为看似糊涂的表象后面是洞若观火的清醒。“这是一个成熟的有德者的状态。他不仅在特殊时候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而且这个正确的判断和决定是从一个成熟的理智倾向中做出。这种成熟的理智倾向是做出正确判断和决定的可靠而合适的基础。”[4]73

实践智慧不是轻易可获得的品质。人们在具体的行为与选择中拥有和运用实践智慧的本质就是找到适宜的手段,去实现具体的目标。但是,适宜的手段没有普遍性,因人因时因地因事而变化。相对于某人而言适宜的手段,未必对于其他人就是适宜的。这就意味着,人们在具体的行为与选择中往往陷入无前车之鉴和无榜样可循的状态,因为拥有和运用实践智慧总是同特定的具体境遇有关。“明智也不只是同普遍的东西有关。它也要考虑具体的事实。因为,明智是与实践相关的,而实践就是要处理具体的事情。所以,不知晓普遍的人有时比知晓的人在实践上做得更好。”[3]177它要求人们根据特定行为与选择所处的具体境遇而作出特定的决定,而不是将普遍化的原理、原则或他人的经验简单地运用到具体境遇中。普遍化的原理或者原则或他人的经验是有益的,但它必须根据人们所处的具体境遇做出相应的调整,而不是不加区分和甄别地简单套用,既不能如讨论数学问题那般精确,又不能像讨论数学问题那般简明。“实践的逻各斯只能是粗略的、不很精确的。”[3]38以求取适宜为目的,这个原则具有相对确定性,但是,它在实践中的应用具有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因为这种适宜不是数学上的平均数,并且不是所有人都相同,也不是一个人的所有境遇都相同,强调的是“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场合、对于适当的人、出于适当的原因,以适当的方式”[3]47。因此,人在社会生活中难免会生气发脾气。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区别不在于是否会生气发脾气,而在于好人总是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场合、对于适当的人、出于适当的原因,以适当的方式生气发脾气。至于适当与否的判断标准,没有普遍的现成经验,而是取决于具体的境遇。

实践智慧是古代东西方伦理和道德等社会实践中都重视的道德品质,但这并不说明它不能适用于当代社会而只适合于东西方的古代世界。自近代以来,受自然科学突飞猛进的影响,人们期待能以理解自然的方式,凭借普遍的原则、原理或者公理去理解人类社会。这固然反映了人类对于迫切认识和改善社会的强烈愿望。但是,人类社会不同于自然世界,其中最根本的在于人类社会由具体的人构成,这些具体的个人拥有自由意志。因此,指望以理解自然世界的方式去理解人类社会,势必会犯简单化的错误。人类社会发展有规律可循,但人类社会的规律绝对不同于自然世界的规律。人类社会的复杂性、综合性及多变性,使人们不能以简单化的方式来面对,必须根据具体境遇的不同而做出差别化的处理,不能以普遍的原则、原理或者公理简单地套用在社会事务之中,必须运用实践智慧。当然,由于实践智慧并不是人人可轻易获得的道德品质,因此,处理人类社会事务就存在着高明与否的区别。这是正常的社会现象。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重视修德才以配其位的优良治世传统。这里的“德才”既指普遍的为人之德和专门的治世之才,又包含着对实践智慧的内在要求,甚至可以说实践智慧构成治世最重要的“德才”。

二、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智慧品格

实践智慧是不变与变相统一的道德品质。对于个人而言,至善的生活目标,不能变;具体境遇中实现善的手段,应该变。诚然,因境遇而改变手段,很难;不因境遇而改变目标,亦难。对于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而言,其拥有的实践智慧品格体现为形式上不同于个人的不变与变的统一。它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站稳人民的立场,谋求人民的解放,这是不变的至善目标;它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不同历史时期,与时俱进地落实人民立场和求得人民解放,使人民立场和人民解放获得现实的内容,以及谋划实现人民立场和人民解放的具体手段,这是可变的策略。脱离了不变的至善目标,就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否定了具体的实现善的策略,就不是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也不是行的马克思主义。鸦片战争以后,中国逐步沦为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为了挽救民族危亡,中国人民奋起抗争,仁人志士奔走呐喊,各种救国方案轮番出台,但都以失败告终。从伦理的层面来说,由于实践智慧的缺乏,各种救国方案既没有找到真正的至善的目标,又没有找到实现善的策略,因此,它们的探索注定是昙花一现。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变。中国人民从此有了新的组织凝聚革命力量,有了新的思想引领救亡运动。思想新的原因在于,它具有“扬弃一般原则的抽象化与教条化,使之在特定的情境中获得具体的内涵与现实的品格”[5],也就是实践智慧的品格,指引中国人民从根本上改变了自身的前途命运,开辟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正确道路,深刻影响了世界历史进程。

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始终坚持人民性不变。“马克思主义是人民的理论。”[6]“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1]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体现为两个相互关联的方面。首先,马克思主义必须来自人民,不能脱离人民,要从人民的创造性实践中获得理论创新的不竭源泉,使马克思主义成为属于人民的理论。其次,马克思主义必须服务人民,不能淡忘人民,要在为人民造福中获得持久的旺盛生命力,使马克思主义成为拥有人民的理论。来自人民是为了服务人民,只有把握人民愿望、尊重人民创造和集中人民智慧,马克思主义才能成为服务人民的理论。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对于至善的回答。这就是根本的、最高的善只存在于服务人民的事业中。任何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都不能偏离这个根本的最高善。这是马克思主义发展中不可变的基本原理和根本至善。中国共产党从接受马克思主义开始,在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过程中,就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找到了在奉献和服务人民中实现善生活的真谛。中国共产党既是政党组织,又包含了鲜活的党员个体。他们是来自人民群众的先进分子。中国共产党员既然来自人民群众,是人民群众的成员,就会面临着善的生活应该如何度过的人生之问。他们既然是先进分子,是人民群众中的优秀群体,那么,他们对于善的生活应该如何度过的回答就要更高尚、更高远和更高明。作为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国共产党所追求的绝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而是以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选择了最能为中国人民谋幸福和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事业,将个人和政党组织的善生活契进为中国人民谋幸福和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神圣事业中,体现了小我与大我、有限与无限、物质与精神的辩证统一,是对善生活的深刻把握,也使得中国共产党由成立之初的五十几名党员,发展成为拥有九千多万党员的世界第一大政党。

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找到了不同历史时期落实人民性的现实内容和具体手段。实践智慧强调境遇,不是简单应用普遍规则或者原理,而应紧密结合具体情况,充分考虑现实条件,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理论,具有科学的真理性和崇高的道义性,但是,马克思主义也是实践的理论和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必须面向实践始终保持开放的理论姿态。因此,马克思主义理论要随着实践的变化而发展,不断探索时代发展提出的新课题、回应人类社会面临的新挑战;同时,马克思主义一般原理的实际运用要随时随地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只承认马克思主义一般原理的科学性而否认其应用的历史条件性,容易犯教条主义谬误;只强调历史条件的约束性而淡化马克思主义一般原理的科学性,容易犯狭隘的经验主义错误。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既承认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又强调根据中国特点和时代要求的历史条件去具体实现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属性。这突出表现在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要矛盾和中心任务的动态把握中。“党的百年奋斗历程告诉我们,党和人民事业能不能沿着正确方向前进,取决于我们能否准确认识和把握社会主要矛盾、确定中心任务。”[2]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认识和解决了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与人民大众的矛盾;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认识和解决了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改革开放以来,认识和解决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进入新时代以来,认识并要重点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每个历史时期社会主要矛盾和中心任务的认识和解决就是马克思主义人民性的具体化和现实化的历史过程。

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实践智慧重视变。它既可能是“物理之变”,又可能是“化学之变”。通过变,人们实现了预期目标,这是“物理之变”;通过变,人们创造了新的“物质”形态,这是“化学之变”。“物理之变”有其艰难可贵三处,但这是人类社会实践的常识。任何自然科学或者社会科学的定理、公理和原理的具体应用求的就是“物理之变”。因此,“物理之变”虽难,但并非不可逾越。因“物理之变”而产生的实践智慧,虽可贵但不是最高明。相较而言,“化学之变”尤难。它不只是创造性地变通应用定理、公理和原理,而是在变通中创设了崭新的“物质”形态。因“化学之变”而产生的实践智慧更为高明。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必定有“物理之变”,因为它最直接的含义是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是结合中国特点和时代要求去应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但是,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更是“化学之变”,因为它在结合中国特点和时代要求去应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历史进程中,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同马克思主义不能被认为是完全同质的理论形态。它们有内在的血脉关联,没有马克思主义,就没有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但是,它们又有差别,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和丰富了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篇章是中国共产党人依靠自身力量实践出来的。”[1]不顾历史条件和现实情况变化,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针对具体情况做出的某些个别论断和具体行动纲领,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把握好每个阶段的历史大势,围绕当时的中心任务,聚焦当时的社会主要矛盾,创造性地提出了诸多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没有涉及或者涉及不深的重大理论和实践命题。譬如,深刻揭示社会主义本质,确立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路线,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和基本框架,等等,使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有社会主义的普遍规定,又有中国特色的本质内容,既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又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

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奋斗的光辉历程中,因应实践发展,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并以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最新成果指导实践,实现了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实践智慧是贯穿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重要道德品质和精神底色。

三、坚持和发展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智慧品格

“实践没有止境,理论创新也没有止境。不断谱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篇章,是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庄严历史责任。”[1]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在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长期探索和实践的基础上,经过十八大以来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创新突破,中国共产党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新时代新征程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正如有学者指出,中国式现代化体现了实践智慧的品格[7]。中国式现代化不同于中国的现代化。自从资本主义将民族的和地区的历史变成世界的历史以来,现代化就成为世界上每个民族必须完成的历史使命。鸦片战争将中华民族拖入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因此,中国的现代化的探索起点至少可以追溯到1840年。尽管对于如何完成这场被迫的中国现代化,当时的人们存在着激烈的争论,但主流是复制其他被视为现代化先行者和成功者的模式,是外输的现代化而不是内生的现代化。但是,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是需要且也能够不断谱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篇章的新的伟大社会实践,是实践智慧的深刻运用,需要坚持和发展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智慧品格。

要坚持把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从根本上来说,实践智慧是好人的特征,是同道德德性不可分离的德性。“不做个好人就不可能有明智。”[3]188“离开了明智就没有真正的善,离开了道德德性也不可能有明智。”[8]118实践智慧是针对正确目标的道德品质,只有好人或者拥有道德德性的人才能确定正确的目标[8]118,但是,“做好人不是轻松的事”[3]55。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中国共产党的奋斗目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同时,权钱交换的法则和金钱至上的观念也不可避免地在社会传播和向党员渗透。党员的善生活绝不应是世俗的为私名图私利,绝不应是满足于追求动物似的享乐的生活。他们是社会的先进分子,是“吃亏的老实人”,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从人民和民族的事业中获得了自我身心的满足。但是,从长远来看,“老实人不吃亏”。党员越是选择为人民之名和图人民之利,他们的幸福的善生活就越是稳固而持久。反过来,越是图私名私利的所谓善生活,就越是短暂而容易消逝的。1921 年3 月,李大钊在《团体的训练与革新的事业》一文中指出:“既入民国以来的政党,都是趁火打劫,植党营私,呼朋啸侣,招摇撞骗,捧大老之粗腿,谋自己的饭碗,既无政党之精神,亦无团体的组织,指望由他们做出些改革事为人民谋福利,只和盼望日头由西边出来一样。”[9]270为私利而聚,终因私利而散而亡。同时,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一个包含不同环节、不同阶段的变化过程。各环节、各阶段相互续接、彼此互动。无论是不同领域的展开,抑或不同阶段的协调,都无一定之规,需要采用主要矛盾分析法,根据实践生活的具体情形加以把握,应该直面社会现实中的疑难问题与矛盾冲突,因时而变,因势而动,顺势而为,展开调查研究分析研判,提出正确的实践手段和路径。

要善于总结和使用历史经验。“明智是同具体的事情相关的,这需要经验”[3]178,而且“主要通过教导而发生和发展”[3]35。中国共产党是有过沉痛失败教训的政党。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各种政党、团体和救国方案轮番出台,一批批仁人志士发出“救亡图存”的呐喊,孜孜追求“民族复兴”之“大道”“大本”“大源”,但一次次求索最终都没能取得成功。早期的中国共产党人从布尔什维克夺取十月革命的胜利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但是,“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一度简单套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一般原理和照搬俄国十月革命城市武装起义的经验,没有充分考虑中国国情和中国革命实际,使中国革命遭受了严重挫折”[2]。中国共产党是有着宝贵经验的政党。在认识到以教条主义对待马克思主义的严重错误后,于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不同历史时期,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结合起来,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从实践自在到伦理自觉,再由伦理自觉指导新的实践这个历史进程的发展。中国共产党是重视历史经验总结和学习的政党。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先后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和《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实事求是总结了党的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经验教训,并推动党史学习教育。党的历史饱含着成败和得失,凝结着鲜血和汗水,充满着智慧和勇毅,是最生动、最有说服力的教科书。中国共产党人通过总结和学习党的历史,启迪智慧、砥砺品格。

要善于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实践智慧的力量。从文化属性上来说,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土壤滋养的现代化,中华民族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和道德观深刻影响着中国式现代化的探索、实践、推进、拓展和实现。中华民族具有重“和”的思想传统与社会实践。“和”不是“同”,而是“不同”。“同”是指事物的单一性。“和”以不同为前提,不同就存在冲突,“和”就是“既冲突又融合,无冲突无所谓融合,无融合亦无所谓冲突”[10]10。因此,“和”就是冲突的双方在保持各自独立性的前提下而融合共生[11]45,是指不同事物或同一事物的不同要素按照一定的关系组合而成的一种均衡的状态。“人类的文化史里充满了冲突、斗争、流血,东西方皆如此。但是相比较来讲,比起西方文化,中国文化更强调人间的和谐。中国文化注重以和为贵,中华文明强调追求多样性的和谐。”[12]56为了实现既冲突又融合的状态,就离不开“中”。它不是折中,而是不同事物或同一事物的不同要素都以恰到好处的方式体现出来,这样才能产生既冲突又融合的状态。折中是没有原则的妥协,而“中”是有原则的权变,是“经”与“权”的辩证统一。“经”是相对不变的原则,“权”是可变的具体方法和策略。原则是抽象的,而事物是具体的。具体问题就必须结合情境具体分析。处理问题的具体方式、具体方法,可以变且必须变。这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实践智慧。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1]。从宏观上来说,如何处理中国式现代化的特殊性和世界各国现代化的普遍性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实现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的重点、难点、焦点和风险点,都可以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实践智慧的力量。

要坚持拥护和维护时代的“政治领袖”。马克思认为,“每一个社会时代都需要有自己的大人物,如果没有这样的大人物,它就要把他们创造出来”[13]502。列宁也曾说过:“历史上,取得统治地位的每一个阶级,都推举出了自己善于组织运动和领导运动的政治领袖和先进代表。”[14]331中国共产党能够做到不断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境界,就在于拥有和运用实践智慧的政治领袖与先进代表。他们具有审时度势的决断能力,能够在实践活动中将把握时机与洞察形势有机统一起来,在事物的既成形态中,展望其未来的发展,体现了基于知行过程的实践智慧[5]。纵观百年党史,中国共产党人以坚定的理想信念、卓越的领导才能、顽强的斗争精神、深厚的为民情怀,充分展现了每个时代在特殊情境中审时度势的实践智慧。毛泽东同志的战略决断高远宏阔,始终采用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把党和人民的利益作为决断的最高准则,把运筹帷幄的实践智慧充分发挥。改革开放以来,以邓小平同志、江泽民同志、胡锦涛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从新的实践要求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是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实践智慧的显著彰显。在新时代的伟大实践中,习近平同志以马克思主义政治家、思想家、战略家的非凡理论勇气、卓越实践智慧、强烈使命担当,大力倡导学以致用、知行合一,对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杰出贡献。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智慧品格,就必须坚决维护习近平总书记党中央的核心、全党的核心地位,必须坚决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

马克思主义是人民解放的理论,“第一次创立了人民实现自身解放的思想体系。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为人类求解放”[6]。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指引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实现了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创造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伟大成就,创造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成就,创造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成就,踏上了以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的历史征程。每一次解放、每一次创造,都离不开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内在的实践智慧品格。在改造社会的实践中,不断丰富与发展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践智慧,是中国共产党不懈坚持践行的价值理念与行动指南。实践智慧成为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行的重要道德品质。中国共产党通过智慧运思开拓的实践方略,使良善生活不是呈现为完美的主观论域中的终极状态,而是为了实现历史进步与社会发展,呈现为一个不断解放思想、更新观念、提升境界、开拓未来的现实性的伦理过程。这正是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对实现伦理价值日复一日的孜孜追求,是为实现人民美好生活勇毅前行的道德践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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