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云
许地山先生的《落花生》曾收入多个版本的小学语文教材,统编教材保留了这一经典老课文,安排在五年级上册第一单元。课文所在单元的语文要素学习目标是“初步了解课文借助具体事物抒发感情的方法”,这与以往教材安排学习的重点体会“做人的道理”区别很大。可课后练习:“说说课文围绕‘落花生写了哪些内容?”“从课文中的对话可以看出花生具有什么样的特点?父亲想借花生告诉‘我们什么道理?”结果,一些教师根据统编教材从课后练习要求体会编者意图的经验,认为《落花生》一课学习重点还是以内容理解为主,指向把握“做人的道理”;言外之意,尽管“了解抒发感情的方法”被列入单元语文要素的学习目标,但在《落花生》的学习中,是难以落实到位的。由此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是:这些教师如此理解编者意图对吗?应该怎样理解《落花生》一课抒发感情的方法呢?教学如何从“做人的道理”突围呢?
首先,这些教师对课文中具体的抒发感情的方法理解不明。由于小学阶段强调不对学生系统讲解语文知识,因此,本单元涉及的抒发感情的方法在课文中也没有得到实实在在的体现,而是暗含在具体课文的表达之中。虽然说抒发感情的方法也属于系统的语文知识,不要求学生去掌握,但作为教师则是需要弄明白的。抒发感情的方法,有以第一人称为抒情主体直接表现作者的思想感情的直接抒情,也有因作者抒情时有借用对象的间接抒情;间接抒情的方法有很多,经常为作者使用的有借物(景、事)抒情、托物言志等。
所谓借物抒情是指在作品中,通过对事物的描写或环境的渲染来抒发作者或作品中人物的感情,所抒发的“情”是作者(作品中的人物)从主观感受出发,通过移情而赋予所借助对象的,并不是借助对象本身所具有的。本单元中,《白鹭》在描绘白鹭外形的精妙和生活情趣方面,《桂花雨》在描写童年摇花乐和母亲对故乡院子里桂花的思念中,《珍珠鸟》在描写“我”与小珍珠鸟的相处所产生的信赖中,都蕴含着作者浓厚的情感,使用的都是借物抒情的方法。
所谓托物言志虽然也有借物的情形,但常常是作者在生活中受到启发,有独到的发现和感悟时,借助于某些具体植物、动物、物品的一些特性进行提炼升华;托物言志的“志”是对自然万物本身固有特点引申的结果,并与作者要表达的某种意义相匹配,这样物的自然属性巧妙地转化为社会属性,进而达到托物言志的目的。本单元的《落花生》抓住花生外表不好看而很有用的可贵品质,引发了作者对做人道理的深刻领悟,就是采用托物言志的抒情方法。
其次,这些教师对课文中“做人的道理”的理解定位不清。《落花生》中“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就是大家常说的做人的道理,这是从内容中获得的人文主题的理解,而从表达方法的角度看,这又是课文借助具体事物抒发感情的方法——托物言志的“志”。实际上,这正是教材编者安排课文所在单元语文要素的学习目标指向。从本质上说,作者在行文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做人要做有用的人这一志向,但如何借助合适的对象来表达这一志向,则需要精心选择,最重要的是在相关对象身上找到契合点。当花生把果实埋在地里直到挖起来才知道这一特点被作者抓住時,所托之物就确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花生的特点与做人的道理进行巧妙的对接,这种对接既需要整体架构又需要重点突出,这也是编者在课后练习中安排的前述两项训练的意图所在。
先看第一项训练要求,从字面看,容易理解为抓住课文主要内容。实际上包含着对课文整体架构的理解:“落花生”是中心词,围绕这一中心词作者用花生作为所托之物,看上去是那么顺其自然。母亲因为孩子们爱吃花生才提议把后园的半亩空地开辟出来种花生的,这写的是起因;再顺势写的是收花生、尝花生,母亲又提议过收获节,并请父亲参加,这是事情的发展;在收获节上,父亲让孩子们谈花生的好处,引导孩子们认识花生最可贵的品质,由此感悟做人的道理;最后,花生做的食品吃完了,像花生一样做人的道理被孩子们记住了。由此可见,作者是将所托之物——花生的品质特点安排在一个与花生有关的家庭教育故事之中来体现的;换言之,作者的“托”在看似平常中有一个精心的布局谋篇。
再看第二项训练要求,这一要求是由两个问号组成的。前一个问号指向的是作者在花生品质上的认识,突出了父亲的说法,花生的“果实埋在地里”“必须挖出来才知道”,这就是托物言志方法中的所托之“物”的重点所在。更重要的是需要认识其中运用“对话”的妙处:一是对话内容形成双重比较,孩子们谈的花生的好处和父亲强调的花生的可贵之处形成比较,父亲将花生与桃子、石榴、苹果形成比较;二是对话能够带来和谐民主的氛围,父亲是在对话中引导孩子们自己认识、感悟到做人的道理,而不是对孩子进行说教和灌输,这样的教育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在理解后一个问号时,因为父亲讲的做人的道理不是隐含在字里行间的,而是通过“我”的感悟直接呈现在课文中,看起来十分清楚明白,这就是托物言志的“志”。这其中有个容易忽视的隐性表达,作者心目中花生的品质特点所对应的做人的道理,通过家庭教育这种生活中最常见的方式无痕地呈现出来,让做人的道理最终由父亲这样人生经验丰富的角色从教育孩子的角度提出,并在“我”的回应中完美体现,体现了父亲循循善诱教育的结果,可以说是精确匹配了托物言志的“言”,也就是找到了最适切的表达形式。
如果把《落花生》当作一部家庭生活教育微电影的话,课文中出现的人物在电影中的分工、定位是:母亲是导演兼女主角,父亲是制片兼男主角,而“我”无疑是编剧还串演最佳男配角;母亲、父亲和“我”都是以本色在戏中出演,显得情真意切,但在戏外又精心谋划、通力合作,才使这部微电影成为经典。
总而言之,《落花生》教学从“做人的道理”体会到托物言志方法的了解,是一次具有超越意义的突围。这种突围需要教师具有挖掘平常的能力,做人的道理是作者在文章中突出的重点,学生哪怕只读一遍课文基本上都能把握;但托物言志的方法在文章中处于隐性状态,教师借助课后练习引导学生从文章整体架构、重点对话形式、主要角色选择等层面加以发掘,进而揭示出作者在托物言志这一间接抒情方法中,所托之“物”、所言之“志”以及从“物”到“志”的“言”法都有机融合在围绕花生开展的家庭教育活动中。仔细还原这一家庭教育活动,才能体会作者从整体到局部在文章谋篇布局上的匠心独运,也是文章在借助具体事物抒发感情上的秘妙所在。
作者单位:江苏省如皋市下原镇下原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