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作战发展预测

魏岳江

攻击2无人机（摄影：陈学强）

从古至今，战争形态的演变一直伴随着武器装备技术的发展而不断发生变化。无人化系统正推动现代战争由信息化条件下的局部战争逐步向智能化条件下的局部战争演进。特别是在近期全球发生的几次武装冲突中，无人机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甚至成为改变战争态势的关键因素。

回顾不久前举行的第十四届中国航展，参展的无人机比往届更丰富、更全面，具有体系化、规模化、系统化等特点。特别是“翼龙”系列无人机，已形成翼龙1、翼龙1E、翼龙2、翼龙2H 等家族化、多用途、外贸型迭代发展的大好局面，成为全球无人机市场的明星型号，代表了世界无人机发展的方向。

对于日益重要的无人机作战，其发展伴随着技术的进步与突破，笔者认为主要可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一、作战保障阶段

有人远程遥控操作无人机执行各种侦察、监视、照相等任务是这一阶段的主要特征。无人机本身未有人的意识和思维，犹如一个作战保障平台，需要有人预先给其输入固定程序让它执行各种保障任务。

第十四届中国航展航空工业展台上的“翼龙”系列无人机（摄影：陈学强）

RQ-2“先锋”（Pioneer）无人机是一种短/ 中程监视和情报搜集无人机，是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基于以色列 “侦察兵”（Scout）和“猛犬”（Masti ff）两种无人机积累的战术和技术经验发展而来的。

20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依靠机上装载的各种照相摄像设备，无人机可执行侦察和监视任务，能有效补充卫星侦察等手段的不足。在越南战争中，美军共出动3000多架次无人机实施侦察。在第五次中东战争中，以军使用自行研制的“侦察员”和“猛犬”无人机率先飞临叙军导弹阵地上空，诱骗叙军萨姆-6 导弹的制导雷达开机，在贝卡谷地一举摧毁了叙军19个萨姆-6导弹连阵地和29架飞机。在海湾战争中，美军出动“先锋”无人机在伊军前沿阵地上空昼夜实施侦察，提供实时图像，引导地面部队摧毁伊军阵地。在波黑战争中，美军使用“捕食者”无人侦察机，监视塞族重武器撤出萨拉热窝行动，并为执行任务的战机提供了大量目标数据。在科索沃战争中，美军出动100多架无人机，执行战场侦察与监视任务。

鉴于无人机在作战保障方面所拥有的人所不具备的特殊能力，世界各国开始竞相研制和使用这种武器，并将其作为一种作战力量逐步列装到军队之中。

二、人机交互阶段该阶段

的主要特点是人们通过信息交互指挥控制无人机行动，无人机由单纯的作战保障功能单元上升到辅助打击力量或局部冲突的主要攻击力量。这一阶段，无人机开始像人类一样会计算、传递信息，能够帮助人们存储和快速处理海量数据，甚至具备打击能力，但未有人的感知和认知能力，还摆脱不了人为控制。

近年來，无人机频繁出现在战场上，成为影响战局走向的重要打击力量。美国从对“基地”组织的不同级别头目等非国家行为主体的精确打击到2020年1月击毙伊朗将军卡西姆·苏莱曼尼，实施了数千次无人机袭击行动。在打击塔利班的作战中，美军首次使用无人攻击机，携带武器用于实战。在伊拉克战争中，美军MQ-1“捕食者”无人机参与了对伊拉克北部地区ISIS极端组织的首轮空袭，为“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的机组人员传送目标信息，进而实施致命一击。此外，土耳其一直在国内使用武装无人机打击库尔德工人党，尼日利亚则借助无人机对付“博科圣地”组织，伊拉克利用无人机打击“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沙特和阿联酋用无人机在利比亚和也门发动致命袭击。

2019年9月14日，沙特阿美石油公司一处世界最大石油加工设施和油田遭到袭击后，也门胡塞武装宣布“对此事负责”，并宣称其使用了10架无人机对上述设施进行了攻击。2020年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军队使用几种不同类型的无人机攻击亚美尼亚地面坦克及士兵的画面令人震撼，无人机表现出了很强的战斗力。中东和外高加索地区所发生的局部冲突表明，无人机的作用正日益增大。

美军“捕食者”系列无人机可挂载多种类型的弹药执行空中打击任务

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的武装无人机打击坦克的画面

无人机具备攻击能力，可以充分利用其机动能力强、成本低、隐身性能好的优势，在恶劣条件、高风险下代替有人机执行作战任务。可以预测，未来作战中冲锋在第一线的不再是士兵，而是在高空盘旋、伺机出击的无人机机群或全副武装、刀枪不入的作战机器人。在陆地战场，可派出无人机进行侦察，将侦察信息、目标图像传回有人操控员，操控员可以向上级汇报，也可以给无人机按下远程打击、摧毁敌方装甲目标的按钮。在空中战场，一架有人机可指挥控制周围几架无人机，无人机发现目标后快速把信息数据传回有人机，飞行员则根据情况给无人机下达任务指令。无人机就像一种飞行传感计算机，把获得的大量数据传递到飞行员的头盔显示屏，由飞行员对获取的信息进行分析和处理，根据作战计划、战场态势、编队配备的武器等情况做出决策，再将命令下达给无人机……也就是说，有人机与无人机混合编队，把以往由地面控制无人机改为空中控制无人机。

三、自主协同阶段

第十四届中国航展上展出的无人化场景（摄影：陈学强）

第十四届中国航展上亮相的飞鸿97A隐身无人机（摄影：陈学强）

其特点是有人机与无人机协同作战，无人机视战场情况变化，无须人的指令就能自主实施打击、集群攻击。这一阶段，无人机具有简单的思维智慧、感知认知、看懂听懂、分析判断、自主决策的能力，能够帮助有人机高效完成“看”和“听”等相关工作，既可以按照人为控制程序行动，也能在没有人为命令的情况下进行自主决策。

2022年第十四届中国航展现场，空军向社会公布了首届航空创意挑战赛、第三届“无人争锋”挑战赛、首届算法挑战赛、首届“天行杯”智能空战挑战赛等系列创意赛事，旨在定位于无人智能集群技术，侧重算法模型。航展上，既有高端的攻击11、彩虹7、飞鸿97A、天鹰等隐身无人机亮相，又有长续航的翼龙2/3 和彩虹4/5 等空中察打一体无人机，还有突出低成本打击特性的小型无人机和巡飞弹。航天科技集团九院飞鸿公司研发的一款名为飞鸿97A 的“忠诚僚机”，既是传感器，也是弹药库，更是飞行员的智能助手，能极大地拓展飞行员的感知与打击范围。

美国空军宣布向4 家公司授予不定期交付、不定数量合同，以制造未来的“天空博格”无人战机。该项目以研发一种“以自主性为重点能力，使空军能够操作和维护低成本的协同型无人战机”为基本目标，旨在让无人战机系统向空军有人战机飞行员提供关键数据，从而支持以飞行员为中心的作战行动，把人工智能与有人驾驶战机结合起来，为空战带来智能力量，以保持美军在未来空战中的竞争优势。2021年2 月，俄媒首次公开披露了“猎户座”无人机向地面恐怖分子目标实施自主精确打击的场景。俄罗斯卫星社网站2021年6月1日报道称，“卡古”-2军用无人机处于自主模式时，在利比亚的武装冲突中消灭了一名利比亚国民军成员。

MQ-25无人加油机为F/A-18空中加油

而在俄乌2022年2月24日爆发的冲突中，双方无人机的使用更是备受关注。2022年7月31日，俄罗斯在庆祝海军成立326周年之际，黑海舰队总部遭到一架乌克兰无人机的袭击。俄军随即开始使用“木僵”电磁枪、便携式“鱼叉”-3反无人机装备，对来袭的乌克兰无人机进行电子干扰，使其电子设备失去定位能力，切断其与操作员之间的通信系统。2022年10月10日，俄乌两军在顿巴斯地区、赫尔松州和扎波罗热州展开阵地战，俄军首次使用无人机蜂群，出动“天竺葵”-2 无人机对位于尼古拉耶夫州奥恰科夫的乌克兰能源、军事指挥和通信设施实施大规模密集打击。与此同时，针对乌克兰已经获得了美国 “国家先进地空导弹系统NASAMS）” 的威胁，俄军出动“柳叶刀”-3 无人机一举摧毁了乌军的防空指挥所、警卫连连部和燃料库。据悉，共有约20 架“天竺葵”-2和“柳叶刀”-3参与行动，而且这两种无人机在执行任务时成功实现了互补。这是俄军首次在战场上密集使用自杀式无人机，引发了乌军高层的恐慌。面对俄罗斯自杀式无人机的威胁，乌克兰企图使用无人机对抗无人机，寻求土耳其巴伊卡尔技术公司为TB-2“旗手”和“突袭者”无人机配备空空导弹。这种导弹不仅可以对付无人机，还能攻击敌方的其他飞机。

由此可见，无人机可以不用人直接操作，完成侦察、搜索、瞄准、攻击目标以及情报的处理、分析与综合等多种军事任务，它们已经具有类似人一样的视觉、听觉、触觉和嗅觉，能适时发出信息模仿人的行为，从事简单的脑力劳动，并对目标发起攻击。美国海军未来F/A-XX第六代战机将作为海军在未来航母行动中有人和无人机组的“四分卫”（美式橄榄球比赛中的场上指挥者）参加战斗，利用有人/ 无人机组形成更大的杀伤力和生存能力。而首批MQ-25A“黄貂鱼”舰载无人加油机则有望于2026年部署到“西奥多·罗斯福号”航空母舰上，进一步扩大有人舰载机的作战半径。

四、人机一体阶段

第十四届中国航展上的车载蜂群无人机系统（摄影：陈学强）

这一阶段，无人机部队成为建制单位，意念或指尖指挥控制有人与无人机一体化作战成为可能。无人机开始像人类一样能理解、分析、思考与决策，甚至具有超人能力。届时无人机部队被列入军队编制，逐步实现由人为控制、人机交互向意念控制、自主攻防的有人与无人机一体化作战发展。

有人机与无人机一体化作战，是指至少一支陆海空军兵种与无人机部队，在联合指挥机构统一指挥下共同实施的作战行动。未来的单兵可以控制几十架无人机，既可以为每架无人机分配一个特定的任务、在任务框架内赋予无人机一定的自主权，也能通过意念指挥控制周围飞行的无人机。无人机也可根据战场情况变化独立作战，或与有人部队、其他无人作战部队自主协同作战。

电影《阿凡達》有一个镜头：在潘多拉星球上，下身瘫痪的前海军战士杰克·萨利躺在密封舱中，通过头戴复杂设备，利用意念操控人造的混血阿凡达。如今，人类基于脑波具有随着情绪波动而变化的特性，研制出“人脑- 机器”接口意念控制机器人技术。俄罗斯“未来研究基金会”已掌握了思维控制机械的脑机接口技术。此前英国研究人员则开发出一种用于控制飞船模拟器的脑机接口装置，测试者戴上后能成功控制飞船模型飞行，有望将人与无人机融为一体。

畅想意念操控技术在未来作战中的运用可能会是这样一幅场景：指挥官和操作人员坐在指挥所内，看着屏幕显示器就能意念指挥成建制无人机部队；单兵佩戴意念操控技术的智能头盔，转动摄像头和传感器平台观察无人机动作，用意念控制无人机行动；有人机飞行员通过佩戴意念操控智能头盔显示器指挥控制一小批在附近飞行的无人机群或各种平台发射的多架小型无人机。

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在第十四届中国航展上展示的未来无人机体系化作战方式（摄影：陈学强）

当无人机及智能大脑向人类智慧大脑逐渐演进，必将日益突破人们的军事想象力边界，有一天智能大脑替代人类大脑具有超人智慧也并非天方夜谭。早在2016年1月，人工智能机器人AlphaGo就在实战中击败了欧洲冠军，震惊世界。2020年8月，在美国空军模拟空战中，人工智能击败了顶尖的F-16战斗机飞行员，事后飞行员不得不承认：“我们作为战斗机飞行员所做的事情都不起作用。”

此外，5G技术的应用，让无人机系统平台和作战人员得以在更广阔的空间实现互联互通，使军事指挥员把越来越多的指挥权、决策权交给人工智能新算法。

在这些新技术的不断加持下，无人机部队成建制走上战场正成为现实。美国空军计划扩大无人机与有人机之间的有人与无人平台组队。俄罗斯陆军计划为每个旅或师编入无人机连，每个空降师和空降旅都将成立无人机排或无人机连。英国《泰晤士报》网站2021年1月26日报道，英国国防部拟投资3000万英镑，在北爱尔兰成立首支无人机部队。法国海军将在土伦附近的某基地组建首个舰载无人机中队，装备S-100无人机，搭载于海军西北风级两栖登陆舰。2022年7月15日，伊朗海军在伊朗南部海域举行仪式，宣布成立首个海军无人机师。该无人机师隶属于伊朗海军南方舰队，除装备用于侦察、战斗等各式无人机外，还配备有用于搭载无人机的舰艇和潜艇。

可以预测，未来军队就是人机结合的军队，班长、排长、连长可能逐步被机器人所取代。智能指挥所、智能假想敌、无人化军营等也都将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