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舍不得”

蔺丽燕

回去看母亲，母亲准备了红烧牛肉、排骨酸菜、炸鸡块、炖鱼，还有杂碎汤。我问母亲哪来的羊杂碎，母亲说亲戚送的。她还说，留了羊头肉和七个羊蹄，都在冰柜里冻着，要我们回家时记得带上。

“就这么点东西，你吃了就行了，放得太久都变味了。”“那父子俩不是爱吃羊头羊蹄嘛，给他们留着。外面卖的不太卫生，还贵。”母亲所说的“父子俩”，是我爱人和儿子。我爱人喜食羊下水，尤其是羊蹄儿。自打母亲知道女婿这一饮食爱好之后，每年冬天，都想方设法去弄几副羊下水，燎毛、刮洗、切割、炖煮，忙忙碌碌好久。煮好之后，她卻舍不得尝一口。在电话里，她说：“等你们来了，给你们吃羊杂，都煮好了。”

母亲的“舍不得”里，有对新衣服的拒绝。每年换季前后，都会打电话给母亲问衣服的尺码。听到我要买衣服给她，她总说“不要买不要买，我有衣服穿，不要瞎花钱。”说罢这些，她又像清点家产似的和我清点她的新衣服，这条新买的裤子还没上身，那件新毛衣还没拆包装，这件外套还没拿掉标签……于是，母亲就和我说起了从前的日子，过去日子苦，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现在日子好了，衣服哪有穿烂的，只有穿得不爱的。还说自己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穿那么好没用，不像我们这些上班的年轻人，得穿得像样一些。

母亲的“舍不得”里，有对吃的舍弃。每个周二，镇上都赶集。在集上，母亲看到卖坚果的摊子，想买点坚果，一问价钱，少则二三十元，贵则七八十元。她嫌太贵，便舍弃不买。在菜摊，想买豆角，一斤六块，也嫌贵又舍弃不买。在衣服摊子前，将一条裤子捏了又捏，看了又看，得知店家要价一百多，又嫌贵再次舍弃不买。别人赶集，就是葱姜蒜，针头线脑也得买两样，这才算是赶集嘛，可是母亲赶集，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却没舍得花一分钱。

这样的母亲，真“小气”！可这“小气”，只是母亲对自己，她待儿孙，从来都大方。我儿子过生日，她发来红包，还特意嘱咐，要我给孩子买个蛋糕，再带孩子出去吃点好的。我的本命年，母亲同样发了红包给我，要我去买红色的衣饰，说本命年穿红的，这一年就顺顺溜溜了。

母亲还舍不得她的时间。春天，她去种树。夏天，她去锄草。秋天，她收玉米。冬天，也没闲下来，擦玻璃、打扫卫生，做各种可做的零活。她也舍不得闲下来，总想着多挣点钱，自己手头宽裕，也好减轻儿女的负担。

母亲的“舍不得”，看似抠门、吝啬，实则是一个母亲的心，这里有疼爱，有理解，有牵挂，有懂得。母亲的“舍不得”，是亲情的流淌和爱的诠释。这份亲情之爱，形式有千千万万，母亲用“舍不得”的形式，把最好的留给我们，又竭尽全力不成为我们的负担。当“舍不得”成为爱的一种表达方式，爱，便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