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闻传播现代化”是全人类共同面对的新景观,体现出技术驱动下全球信息相通相融的共性。而“中国式”则是在共性基础之上,由政治制度和国家利益决定的,体现出我国媒体肩负党和国家重托的特殊性。我国主流媒体以自身变革和跨越自身的资源整合,引领了中国式新闻传播现代化的进程。文章以主流媒体接入互联网之后的标志性新闻业务实践为观察对象,分析其资源配置模式的變化及效果,并讨论主流媒体作为引领者所面临的困境。
【关键词】中国式 现代化 主流媒体 新闻传播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3)1-014-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1.002
科学社会主义在21世纪的中国焕发出新的蓬勃生机,中国式现代化为人类实现现代化提供了新的选择。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当前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新闻传播系统作为中国社会整体系统中与意识形态工作密切相关的组成部分,如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更好地完成现代化转型,以及更有效地在社会整体运行中发挥其应有的治理效能,是值得在总结实践经验基础上深思的问题。
一、主流媒体与新闻传播的“中国式”及“现代化”
1. 关于主流媒体
我国新闻学界业界对于主流媒体的关注和讨论一直没有停歇。改革开放初期,报刊、广播、电视搭建了我国媒体的总体架构,且大多为政府主管主办,享有新闻资源的垄断地位。彼时新闻学界、业界认为主流媒体是主要依靠主流资本、面对主流受众、运用主流表达方式的新闻媒体。[1]这是一种从定性角度出发的应然概括,也表明了主流媒体的地位由国家政策和愿景天然赋予。
21世纪,媒体演进改变了我国传媒业既有的格局和生存方式,在移动互联网主导下的传媒新生态中,新闻学界、业界从功能性标准、实现性标准两个方面入手来考察主流媒体。其中,延续功能性标准的研究即从“以内容质量取胜”[2]的视角看待新型主流媒体,逐步认识到新型主流媒体不再仅仅是依靠行政级别获取社会地位与影响力,而是当人们面对社会生活产生困惑时能够起到方向性指导作用的媒体。[3]此外,从实现性标准来看,媒体市场竞争中对资源的占有数量和份额是评价媒体影响力的重要依据。“占领不了市场,就占领不好阵地”,[4]新型主流媒体被认为是在互联网思维指导下,以服务用户为主体价值取向,以开放平台为功能转型,以产品迭代为技术支撑的新型传媒主体。[5]
总之,无论是学界的研究成果还是业界的现实情况都已证明,主流媒体不是官方授予也不是主观自封的,而是要经过实践检验,获得公众认可,方可达成。媒体主流地位的获取、维护和巩固,并非与生俱来、一蹴而就、一劳永逸,要想保持主流地位,必须与时俱进,适应并引领时代潮流。因此,本文讨论的主流媒体应具有两个特性:一是在传统媒体时代已经获得国家和社会认可,被视为主流的大众媒体;二是进入新媒体时代后,这些大众媒体以融合转型向新型主流媒体目标迈进,且已取得一定成效。
2. 新闻传播的“中国式”与“现代化”
“新闻传播现代化”是全人类共同面对的新景观,而“中国式”则是在共性基础之上,由政治制度和国家利益决定的特性。只有正确地认识中国新闻业与西方新闻业的共性与差异,才能真正把握我国主流媒体在新闻传播现代化进程中的地位与角色。
首先,新闻传播的“中国式”,体现出我国媒体肩负党和国家重托的特殊性。世界走向一个有机互动的整体是社会现代化的最终趋势,而社会现代化发展在不同地区、国家、民族之间,存在着普遍性与特殊性有机统一的特点。[6]新闻传播是具有人文色彩的社会科学,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国性,从根源上决定了新闻学的中国性。我国主流媒体从传统到新型的发展变革进程与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相交融,而中国的政治制度和文化传统,决定了以党媒为核心的主流新闻媒体掌握着更多的资源。[7]以这类媒体为主体,建构了中国式新闻传播体系,也形成了新闻传播的中国式实践模式和管理制度。
从国家治理角度来看,媒体具有双重属性,既是治理的对象,又是治理的工具。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的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因人口众多、人口层次差异较大,需要通过新闻媒体在社会决策与治理中助力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现。而且,健康有益的新闻内容生产和传播本身也是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其次,新闻传播的“现代化”,体现出技术驱动下全球信息相通相融的共性。现代科学技术全面改造了人们生存的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促使工业化社会成长为以数字化和网络化为基本社会交往方式的信息化社会。现代化不仅意味着经济结构、经济运作方式和生产方式的现代化,而且涵盖了政治、社会、文化领域的现代转型, 这种转型一直延伸到人的思维、生活方式以及人际交往层面,[8]是器物、制度、精神与思想行为“三位一体”的现代化。[9]
基础科学的进步以及各领域内应用技术的突飞猛进是现代化的重要驱动力。当互联网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基础设施后,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推动传播体系现代化的步伐日益加快,并与社会系统的各个部分深度交融,促成深度媒介化的社会环境。同时,新闻信息传播也因技术助力在全球范围内相通相融,中国式的新闻传播必然是面向全球的新闻传播,党中央倡导讲好中国故事、向世界说明中国,本身就是以承认和重视人类新闻传播具有相通相融的共性为前提的。
二、中国主流媒体现代化转型的实践历程
学界对当代中国新闻业主要有两种分期方式:一是以当代中国社会的整体发展为依据,以1978年改革开放为分界,这种分期方式反映了新闻业与当代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发展之间的互动,体现出独特的中国性;二是以新闻活动本体的变动为依据,以中国1994年全面接入互联网为界,这反映了中国新闻业与当代技术发展的关系,体现出其与全球新闻业融合互鉴的世界性。[10]
本文以中国全面接入互联网以后主流媒体的新闻传播实践为考察对象。这种在世界范围内更具客观可对标性的分期方式,便于理解人类通用的先进技术如何与中国特有的社会结构和政治制度相结合,促使中国主流媒体的主动作为与转变。尤其是从标志性新闻业务实践节点中探析主流媒体的创新之举,以及这类媒体与中国社会之间的互动,可看到主流媒体引领传播现代化和促成国家现代化的进路。
技术是新闻传播环境的颠覆性外部变量,但不是唯一变量。我国主流媒体在技术、市场、政治与经济手段等联合作用下走过了一段自我革新的道路,以新闻业态创新推动媒体转型发展。从传统形态到新兴媒体平台,延伸品牌价值和内容优势,形成新的增长点。这些探索的核心目标可归结为:通过对各类资源的重新认识、深度开发与优化配置,探索建立现代化中国所需要的新闻传播体系。我国主流媒体各阶段的典型实践显示出从传统到现代、从单一到融合的发展过程(见下页图1)。
从20世纪末开始,传统媒体开始触网用网,纷纷创办电子报刊与网站,将纸质版内容以正版图片或者文字稿原文的形式搬运到网络。1995年《中国贸易报》正式走进国际互联网,至1999年约有270多种报纸开设了网络版。2000年起,各家媒体纷纷开始建设以新闻为主的综合性新闻网站,报纸也通过手机、阅读器等向用户提供内容与服务。此外,媒体还建设了“强国论坛”等网上社区,连接与沟通社会各界,促进公共讨论。2006年8月,新闻出版总署启动“中国数字报业实验室计划”,深圳报业集团、北大方正技术研究院、中国网通等18家单位是这一计划的首期加盟成员。触网后,主流媒体隐约感受到信息传播环境的变化,不少建立了内部的新闻研究机构,为媒体自身发展出谋划策。
2010年后,微博、微信等商业化社交媒体平台兴起,传统主流媒体纷纷开通官方社交媒体账号,入驻第三方平台。随着入驻平台的类型与数量不断扩充,很多媒体将原本分散在众多部门及工作室的账号运营工作逐渐归拢,建立了独立的新媒体中心或总编室下的社交媒体运营室。
入驻社交平台对媒体的内容生产提出了新要求,如内容更新数量与频率要增加,叙事语言、表现形式要改变。媒体不得不同步发展传统媒体与新兴社交媒体,并统筹协调多个社交媒体之间的关系。一些媒体采取“摸着石头过河”“小步慢走”的探索方式,在2013年前后开始进行内部创新/创业的探索,具体包括建设“中央厨房”、组建工作室、孵化子栏目子品牌等。
虽然入驻第三方平台给机构媒体带来一定的传播效果,但内容与传播过程受制于他人的无奈,尤其是难以保障经济收益,迫使其谋求新路。2014年前后,在中央政策支持下,一些有实力的媒体开始建设自主可控的平台,并在此过程中认识到作为平台底层技术逻辑的算法的价值,人民日报社新媒体中心等在2018年开始研发党媒算法。
主流媒体险中求变的另一项举措是智库建设。从2013年开始,在国家政策鼓励下,越来越多的媒体或将原本内向型的内部研究机构改造成外向型的媒体智库,或新建以大数据研究为支撑的智库。如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建立的十大智库各具特色,不仅为媒体自己的内容生产提供新资源,还为政府、企业和社会提供决策咨询服务,使媒体的社会影响力和经济效益都得到提升。
2018年,建设新型主流媒体的目标进一步明确,“互联网+跨平台+跨界”的发展思路成为共识。一些研究者将媒体与社会视为流动互通的生态系统,[11]关注主流媒体与社会中的其他行动主体共同研发平台,多方之间开展以具体项目为中心的、非实体的、跨平台的、无边界的合作。此外,传媒体系内部,也在中央的顶层设计下展开了四级媒体之间跨层级的合作。
整体来看,以建设新型主流媒体为目标,我国各级专业媒体机构在组织模式、传播渠道、生产与服务技术、事业布局等方面向全网拓展,如图1时间线上所列只是一部分代表性实践。需要说明的是,它们并非后者取代前者的关系,而是在前一步的基础上保留有益经验并叠加新的做法,是一种螺旋式上升的进步过程。每一项实践在当时历史条件下都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和实际效果,成为构建中国式新闻传播现代化的一个个支点,其中有些实践创新在当下仍然具有可行性和生命力。
三、主流媒体以资源配置驱动新闻传播体系现代化
纵观全世界的媒体融合实践,有一个共同规律:传统媒体拥抱新技术新媒体,必以对媒体自身资源的重新配置为起点,即重新调配人力物力财力以适应新任务新目标。当自身的资源配置不足以达成预定目标时,媒体对于资源的利用方式则从重组再造内部资源逐步转向联动整合外部资源。因此,以媒体资源配置模式的变化为观察视角,分析主流媒体在现代化进程中的融合创新实践,具有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图1中以时间线形式罗列的代表性实践,恰可作为分析我国主流媒体资源配置模式的样本。现代化传播体系是由多元化的实践主体共同建构的,其中每一主体都有自己独特的资源优势。主流媒体在这一体系中所居的位置,以及与其他主体的关系,也主要体现为合作过程中的资源共享、互换和共生。因此,笔者根据资源所有者的分类,对应主流媒体的每项代表性实践,找到其资源利用的侧重点,再分析其资源配置模式。从资源拥有者类别看,主要有媒体自身、其他专业媒体、跨行业的合作主体和媒体使用者四类,各类实践的资源配置情况如表1所示。
从以上归类列表可以看出,在我国主流媒体融合转型的实践探索中,资源配置模式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从内部运作到内外并举的变化,这也反映出在新闻传播现代化过程中,主流媒体发挥能动性和创造性,逐步成为动员各方力量、调配各种资源的主力军。
媒体内部资源配置,即通过对媒体自有资源如专业人才、设备、技术、载体等的充分利用和优化配置,实现自身发展。这种模式在传统媒体时代就已经出现。传统报刊和广播电视的改版扩容,都要对媒体内部的分工、机制和流程进行改进。进入网络传播时代,创办每一种新媒体,也同样要在人员配备、流程管理和技术应用等方面重新做出安排。如2006年《上海证券报》在我国报界最早进行了报网一体的尝试,打破报网互动阶段将报纸编辑部门和网站编辑部门分别设立的模式,實行一个班子,一套架构,不设立重叠机构,并统一业务生产流程,统一考核,才促成中国证券网和《上海证券报》全面融合。又如人民日报社于2015年两会期间首次试行“中央厨房”工作机制,建设专属办公区域,统筹全报社的资源,协调大报编辑部、新媒体中心、人民网等各个部门的人财物力,为《人民日报》体系内各终端以及国内外媒体提供全媒体产品。人民日报社在2015年内启动“中央厨房”机制12次,[12]随后这种具有庞大体系、涉及大量人员、为重大报道而服务的实体平台逐渐转化为灵活机动的虚体工作室,后者发挥着新媒体端口、创新产品孵化器的作用。
媒体间合作的资源配置,即与其他媒体合作,资源共享,优势互补。这类合作早在传统媒体时代就已经出现,如同一地区的报纸和电台电视台联合进行重大主题的策划性报道,或不同地区的媒体进行合作,完成一些重大选题的新闻宣传。21世纪初中央提出西部开发战略,《南方日报》曾联合十家西部地区的省级党报,共同策划和组织了“10+1:相约在西部”的主题新闻报道活动,出色地完成了对国家重大战略部署的宣传报道任务,在全国产生了较大影响。
新媒体崛起后,媒体间的业务合作更加频繁,一些地区的多家媒体甚至由合作走向合并,组建成新的传媒集团。2014年中央提出“形成立体多样、融合发展的现代传播体系”,媒体间合作的资源配置更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保障。在由四级媒体架构的体系中,中央级和省级媒体借助其资源优势,搭建了适应融媒体生产、可以共享的技术平台,为人才和技术资源相对薄弱的地县级媒体尽快完成融合转型提供支持。如新华社“现场云”全国服务平台是基于移动互联网、以直播为主要形态的原创新闻移动化在线生产平台,不仅为下级媒体提供硬件技术,也为之提供业务指导。又如湖北省长江云新媒体集团支持建设了湖北省17个市州及所辖县(市)的120个以“云上”系列命名的官方客户端与技术平台,而“长江云”省级媒体也可以借由技术平台直接使用下级媒体的内容、平台、人力等资源。
跨界合作的资源配置,即与非传媒业的其他合作伙伴结成联盟,包括和各级政府机构、各类企事业单位的合作。在新兴媒体诞生之后,与能够提供技术支持或传播渠道的科技公司的合作,对于媒体的转型尤其重要,甚至会直接影响其前途命运。专业媒体机构要在全新的竞争格局中突出重围,必须借助外部力量弥补自己的短板。
2012年以来,主流媒体先后入驻了微博、微信、抖音、快手、B站、小红书等具有影响力的互联网平台,入驻的目的就是要借用第三方平台实现更有效的信息传播和舆论引导,同时也力争开拓新的经营模式。此外,主流媒体的诸多创新实验如建立“中央厨房”、建设自主可控的新媒体平台、创建媒体智库等,都是以跨界合作的资源配置为基础的。如2017年,新华社和阿里巴巴集团共同投资成立的大数据人工智能科技公司,研发出“媒体大脑·MAGIC短视频智能生产平台”,并嵌入新华社稿库系统,成为采编人员日常可用的智能工具包。
我国区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最为突出的是媒体与基层政府机构的资源整合。2014年成立的国内第一家县级传媒集团——长兴传媒集团就是由长兴广播电视台、长兴宣传信息中心、县委报道组、中国长兴政府门户网站(新闻板块)跨媒体整合而成的。而2016年成立的河南项城融媒体中心由一位副市长兼任主任,可以直接协调各方资源,打通了项城市政务服务大厅“市民之家”和各镇办服务大厅的端口,为群众提供一站式政务服务。在这类媒体与政府的合作中,媒体利用既有的人员、设备与技术,为本地政务活动、经济建设和社会生活提供服务,而政府机构对县级媒体的认可和进一步支持,则促进了融媒体中心的资源不断丰富。
用户协同的资源配置,即将媒体的服务对象视为媒体资源,通过与用户的合作和互动,调动全社会力量,实现媒体发展目标。早在传统媒体时代,读者、听众、观众即开始参与媒体的新闻传播活动,如被邀请提供新闻线索、参与热点话题讨论等,但这些活动均是由媒体策划、组织和控制的,用户自始至终处于配合和服从的位置。直到主流媒体加入互联网传播并入驻网络社交平台,被动的受众才开始具有与机构媒体平起平坐、平等对话的可能。他们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主进行内容创作和信息传播,参与重要社会议题的讨论,一些个人创办的自媒体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不少机构媒体。
也正因如此,主流媒体越来越重视媒体用户的价值,通过与商业平台的合作,使自己的新闻议程更迅速更广泛地抵达社会公众,延长新闻事件被用户关注的时间,也使更多人卷入热点话题的讨论中。如2022年9月,封面新闻、《贵阳日报》等区域主流媒体与今日头条旗下“头条帮忙”平台合作,开通“战疫帮忙”线上平台,并将此平台内嵌在今日头条客户端的“城市频道—战疫帮忙”界面中,双方共同解决用户在政策咨询、求医问药、爱心互助等方面的需要。这种合作是借助商业平台在地方基层区域所积累的用户存量,更好地发挥媒体在社会治理中的作用。
主流媒体对用户的重视和服务,也是其参与社会治理能够取得成效的前提条件。如人民日报社新媒体中心在新冠肺炎疫情初期推出“新冠肺炎求助通道”网上链接,将用户问诊求助信息提交给湖北省卫健委等相关职能部门。这种在社会危机事件下的紧急应对措施已经成为一种新闻产品。他们还在2021年河南暴雨期间开通了相应的求助渠道,发挥资源调度能力等制度优势,以解决社会现实问题。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本文对媒体的资源配置做出以上四种模式的概括,但这几种模式在实践中并非各不相关或相互排斥,相反,它们是紧密联系甚至可以融为一体的。尤其是媒体内部资源配置与其他几类资源配置,必定相辅相成。因为媒体与外部的所有合作,都必须同时将内部各方面资源要素与这种合作相匹配,才有可能合作成功。
四、主流媒体作为引领者面临的困难和挑战
我国主流媒体从传统大众媒体向新型主流媒体转型,是一个尚在进行中的艰难历程。主流媒体的机制变革和业务创新一直受到内部与外部各种复杂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在每一阶段的探索性实践中所经受的压力和挫折要多于成功。但在“中國式”的传播体系和“现代化”的新闻事业中,主流媒体过去、现在和将来都要站在引领者的位置上,是由国家制度安排和社会发展需要所决定的。党和国家支持建设的新型主流媒体,不仅要作为现代化传播体系的核心和主力,还要成为国家治理现代化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讨论主流媒体的发展,除了从媒体实践中总结经验、发现规律,更需要直面当下所面临的困难和问题,思考应对之策。
1. 从媒体内部看,队伍建设、机制变革、技术创新和平台拓展最为紧迫
人才是实现民族振兴、赢得国际竞争主动权的战略资源。做好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关键在人。[13]令人担忧的是,我国主流媒体目前较普遍地存在从业人员整体人手不足、新晋人才尚未成熟、与行政体系深度绑定而跨层级人才流动不足等问题。尤其是地方媒体如区县融媒体中心的人才短缺现象更加严重。要突破队伍建设的困境,除了在政策层面上争取更多的支持,关键还要靠媒体自身以产品与服务创新在市场竞争中赢得更大发展空间,不断增强社会影响力和经济实力。此外,对于现有在岗从业者的培养、使用和管理,也需要媒体继续推进机制变革,让德才兼备的有志者、有为者能够脱颖而出,人尽其用,充分发挥潜力。已经有很多媒体机构在这方面下功夫,如中央媒体普遍建立了新入职的年轻人到基层业务岗位轮岗学习的制度。新媒体纳新多,人员流动性大,像《每日经济新闻》客户端等不仅重视新员工培训,还放手让他们在重大选题中挑大梁,一些青年记者入职3~5年就获得了中国新闻奖媒体融合奖项。
由创办大众媒体起家的主流媒体在技术上的短板一直是其发展的阻碍。尤其近几年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等对信息生产和内容分发的决定性作用日益凸显,要建设新型主流媒体,须加快引进关键技术人才并提高全体员工的新技术应用能力。这一方面要通过媒体机制创新和人员培训来实现;另一方面还应继续探索与科技公司等外部机构合作,以更加灵活的方式解决问题。
中央和省级主流媒体近几年来为摆脱在传播渠道方面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致力于打造自主可控的新媒体平台。但笔者对几家重要中央媒体创办的平台所做的研究发现,央媒平臺建设的优势在于资源的独特性及其资源整合能力,短板则是用户活跃度不足、平台开放性有限。[14]对这些平台入驻者的内容发布统计结果显示,约有三分之一的账号处于影响力较弱的不良状态,用户“只入驻而不发声”的“僵尸号”现象也很严重。这些平台在用户入驻方式上以采取内部邀请为主、自主申请+人工审核为辅,之前没有成果的申请者不易通过人工审核环节。这些平台的主题征集活动大多仅面向生产型用户开放,普通的消费型用户(主要浏览、消费那些由生产型用户提供的内容的人)尚无机会参与内容互动。要改变这种状况,媒体应努力寻找平台与用户的契合点,想方设法调动更多用户的参与热情,建立有效的激励机制。此外,还要制定媒体平台逻辑,从粗放式扩展到制度化运营,从重在扩展数量到关注平台质量。在实践中探索技术参数以及管理规则的再生产机制,如通过违规账号行为归纳出平台运营的最新规范,在对严重违规账号采取禁言措施之外,也对风险账号施以不同层级的权限限制,对疑似无意违规的账号予以善意警示。在维护平台内容品质的同时,也保持平台准入以及讨论的开放度,以具有合理容错率的开放心态来运营新型主流媒体的自主平台。
2. 从媒体与社会的关系看,应更好利用制度优势调用资源,进一步突破媒体封闭性
主流媒体对传播渠道的掌控和用户资源的开发利用一直不尽如人意,媒体的封闭性没有被打破。[15]新型主流媒体特别是中央级媒体获得的制度性政策扶持是其他媒体所不及的,如何利用这种优势调动更多的社会资源突破其封闭性,亟待探索。如目前媒体自建的平台和商业媒体平台都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内容风格和运营规则,这又进一步为各平台积累了不同类别的黏性用户并形成了特有的平台文化氛围。但主流媒体与商业平台之间的强强联合除了合力另起炉灶建立第三个实体平台外,还可以通过跨平台合作,探索一种无边界的项目制合作。这种合作可以不设置实体空间而是设置一种隐喻的空间,以使主流媒体在新闻传播中引领业务潮流、标定思想导向,成为其他媒体以及商业平台内容生产的对标典范。同时,这也有利于保持和发挥主流媒体公信力优势,更好地在国家治理中发挥作用。
在深度媒介化的社会环境中,主流媒体如何建立与媒体用户及社会各界的关系,也是其一直在努力解决的难题。从2006年中国新闻奖将新媒体作品纳入评奖范围以来,每一届获奖作品都显示出这种努力所获得的成果。如第一批获奖的新华网网络新闻报道策划互动专题《网民感动总理 总理感动网民——总理记者招待会网上答问》,就是利用国家通讯社的政府资源、采编力量和网民参与热情,创新了两会报道,产生了较大社会影响。再如2021年两会前夕,400余位两会代表委员集体入驻新华网客户端的“新华号”平台,回答网友的提问,与网友展开互动,再一次证明主流媒体可以借自己的特殊地位和社会影响力,整合社会各界的资源,引导舆论。当然,主流媒体在与其他社会主体的互动合作中,也要警惕这种合作沦为媒体出售权威资源与背书的非可持续输出,甚至出现贬损媒体公信力的负面情况。
3. 从国家与媒体的关系看,新闻传播现代化有赖于国家媒体治理的现代化
这里说的媒体治理指国家对新闻媒体的治理,即媒体作为治理对象,其生存和发展受相关制度、政策、法规约束并接受相关部门的管理监督。新闻传播现代化与国家现代化利害相关、相辅相成。现代化的新闻传播体系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组成部分,而国家治理的现代化也是新闻媒体在全过程民主实现道路上发挥影响力、公信力、引导力的必要前提。
当下我国主流媒体与商业平台媒体相比,用户总量及用户活跃度都存在很大差距,这与开放性不足、内容吸引力不够有很大关系。尤其是对重大社会问题、新闻热点事件的报道尚不能满足社会公众的期待,在关键时刻对舆论焦点失察、失声,都会使原本具有的影响力和引导力弱化,以致难以保持在传统媒体时代累积的公信力和品牌优势。要突破这种困境,不仅需要媒体自身努力,更需要国家对媒体的规制和管理与时俱进,给予媒体更多的话语空间和自主权,探索出适合新形势下传媒发展规律的路径和方法。
结语
综上,中国式现代化新闻传播体系并非自我封闭的、内向型的体系,而是与外部各类社会主体对话与合作,与世界新闻传播相通相融的现代化体系。在建设这一体系的进程中,主流媒体需要面向重大实践问题,以人民为中心,以服务于党和国家为己任,在遵循新闻传播基本规律的前提下继续探索和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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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nstream Media Playing Leadership Role in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System: Practice and Exploration
CAI Wen(1.Research Center of Journalism and Social Development,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2.School of Journalism,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Abstract: The modernization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is a new landscape faced by all mankind. It reflects the common nature of the global information interconnectedness driven by technology.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style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is based on commonalities and determined by the political system and national interests, which reflects the particularity of Chinese media shouldering the trust of the CPC and the state. Chinese mainstream media has led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news communication with its own transformation and resource integration. This article takes the landmark news business practice after the mainstream media having access to the Internet as the observation object, analyzes the change of their resource allocation mode and its effect, and discusses the dilemma faced by the mainstream media as the leader of the field.
Key words: Chinese style; modernization; mainstream media;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