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升学记（上）

陈蔚文

11岁生日

“生日快乐哦！你的生日可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每年的这一天，妈妈都会对小鱼说上这么一句，听上去像是在表扬自己，绕过了寒冷的冬天、炎热的夏天和躁动的春天，恰好把小鱼生在了最好的秋天。

妈妈又一次说起这句话时，小鱼11岁了。早晨窗外飘进馥郁的桂花香，像印证妈妈说的“最好的季节”。妈妈在煮生日面，厨房飘来煎荷包蛋的香味。小鱼一点都不想吃面，因为妈妈最近买的是荞麦面，煮出来像滑溜溜的泥鳅一样。但妈妈会列出必须吃的N个理由，比如吃了生日面一年都能健康顺利，还有荞麦面属于粗粮，热量低，对身体好，还能促进肠道消化……

小鱼不情愿地吃了几口面。他本来很想提出来放学请同学吃炸鸡，但昨天晚饭时妈妈又语重心长地向他讲了现阶段的重要性——五年级了，还有一年就要升入初中，这可是一场攻坚战，能考上什么样的学校事关重大。有多重大呢？总之非常重大。

今天作业特别多，而且，还有两门课外班的作业要写。明天就周末了，本该高兴的不是吗？不，小鱼现在最怕的就是过周末——周末意味着上不完的课外班和写不完的作业。

今天唯一期待的是晚饭后的芝士芒果蛋糕，是爸爸在一家烘焙坊订的。平时小鱼一吃甜食，妈妈就唠叨：“甜食不能多吃啊，会引起龋齿和口腔溃疡，时间长了还可能会导致骨折。”

“这和骨折有什么关系？”爸爸问。

“怎么没关系？长期食用甜食会消耗体内大量的钙，最终引发缺钙、骨质疏松。”

妈妈说她以前的理想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可惜没实现。但爸爸说妈妈早就通过业余的方式实现了——妈妈总在家发表各种各样的养生理论。如果不是爸爸反对，小鱼觉得她一定会参照兔子的食谱来制作家里的伙食。

家里来了只小猫

芝士芒果蛋糕上插满了小蜡烛。

“小鱼，先许个愿，再吹蜡烛！”妈妈说。

一看妈妈期待的眼神，小鱼就知道，妈妈一定希望他许一个考上好初中的愿望！小鱼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吹熄了蜡烛。

蛋糕美味极了，这使小鱼的心情变好了一些——如果不去想等着他的那些作业的话。

“这蛋糕是挺好吃。”妈妈很想再来一块，可又很纠结。毕竟，她就像《时代广场的蟋蟀》中的妈妈一样，个子不高，身材“胖得稍微超过她自己乐于承认的程度”。考虑到要吃蛋糕，她晚飯只吃了一小碗代餐糊和半根黄瓜。

小鱼希望吃蛋糕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但妈妈还是开口了：“不早了，赶紧写作业去吧！”

唉，小鱼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坐回书桌旁，开始写作业。写了一会儿，窗外传来“喵喵”的叫声。小鱼想，一定是院里的猫！会不会是他今天放学碰见的那只黑猫？小鱼当时和它对视了几秒，它转身就跑了；又或者是那只常在垃圾箱旁转悠的大黄猫？他对着桌上的语文作业发呆，不停地胡思乱想着……

不知从何时起，小鱼有了啃指甲的习惯，两只手的指甲被他啃得斑斑驳驳。但啃指甲也没能加快他想出答案的速度，他的脑子好像变成了一团芝士蛋糕。芝士蛋糕……对，他想起芝士蛋糕，咽了下口水，不禁起身悄悄溜去客厅，想再吃一块。不过，可不能让妈妈发现。

蛋糕在餐桌上，小鱼正想去拿，突然听见妈妈从卧室出来。

“宝贝，作业写完了吗？”

当妈妈情绪好时，叫他鱼宝、宝贝、小猪猪、臭宝……妈妈能即兴创作出一百个不重样的称呼。可当妈妈情绪不好时，对小鱼的称呼只有一个：辜一翰。这是他的学名。

看样子，这会儿妈妈情绪不错。

小鱼赶紧缩回拿蛋糕的手，装着去开房门。

“我好像听见猫叫声。”他这完全是为了掩饰，门口怎么会有猫呢？要知道这可是七楼啊。可他不这么说的话，妈妈一定会怪他坐不住，又起身了。

小鱼随手打开房门，想表示自己听错了，然后关上门。突然，他呆住了。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真的蜷缩着一只小白猫，比爸爸的巴掌大不了多少。小猫看见他又“喵”地叫了声。

“快来！有只猫！”小鱼叫了起来。

“什么？怎么会有猫？”爸爸也从卧室出来了，还推了推他的深度近视眼镜。

一家人站在门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那只小白猫。

“喵——”它小声叫着，有点慌张和恐惧。

小鱼简直要跳起来了！这只猫从哪儿来的？这么小，它怎么上的楼呢？从楼梯间还是跟着邻居进的电梯？猫妈妈呢？太不可思议了！而且今天是他生日，太巧了吧，是老天知道他想养一只——哦，他原本是想养一只狗。

如果有人问小鱼他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不是当科学家，不是当企业家，而是养一只狗，最好是像小姨家的那只柯基犬“可乐”一样，又美又帅。他为此和妈妈软磨硬泡，却一直没成功。妈妈在这点上表现得相当铁石心肠，连小鱼硬挤出的几颗眼泪都没能软化她。

“这可不行，你知道养一只狗多麻烦吗？得喂，还得遛。我要上班，要做家务，再来只狗……不不不，我想都不敢想！”妈妈一脸“你饶了我吧”的样子。

如果不能养一只狗，养只猫也不错啊。猫的样子萌萌的，像一个小雪球。

“爸爸，快找东西给它吃啊，它一定饿坏了！”

“这么小的猫估计刚断奶吧，能喂点什么呢？”爸爸也一筹莫展。

“蛋糕！对了，它一定爱吃蛋糕。”小鱼说。

“这可不行，这么小的猫就像婴儿一样，哪有刚满月的婴儿就喂蛋糕的，消化不了。”妈妈说。

“先让小猫进来再说。”爸爸找了个纸箱，把小猫装了进去。

“对了，我问问老肖吧！”爸爸一拍脑门说。

住在楼上的肖伯伯是外文出版社的编辑，也是位翻译家，和爸爸是棋友。小鱼在心里管他叫“猫伯伯”，因为肖伯伯实在太爱猫了！肖伯伯曾养过一只可爱的花猫“猫妈妈”，后来猫妈妈死了，肖伯伯非常伤心。猫妈妈留下的几只小猫，肖伯伯养了好一阵。去年肖伯伯身体不大好，手头工作任务又重，就把几只小猫送去了城郊的妹妹家。肖伯伯还写了不少关于猫的文章，翻译过好几本和猫有关的书。对，咨询肖伯伯准没错！但爸爸突然想起，老肖出差去了。

“我家门口来了只小猫，看样子很小，喂它点什么好呢？”爸爸在微信上问肖伯伯，还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没几分钟，爸爸的手机就响了。小鱼赶紧凑过去看——

肖伯伯回复：一般幼猫需要30天才能断奶，估计这只小猫满月了。你先喂点牛奶，明天去宠物店买点幼猫的猫粮。

爸爸问：它只吃猫粮吗？

肖伯伯回复：自制猫饭当然健康，但有些麻烦，可以辅喂猫罐头。猫也爱喝酸奶，还爱吃熟的鸡肝，但吃太多影响寿命，偶尔给一点没问题。或者试试熟的鸡肉——记住，别给猫吃生东西，容易得病。对了，猫还喜欢吃玉米粒，但要给揉碎了，否则小猫咬不开玉米的外膜。

家里正好有一袋什锦玉米粒，小鱼飞快去取了牛奶和玉米粒。爸爸又找了个厚实的快递纸箱，铺了报纸，为小猫搭了个简易的窝。

“小鱼，你赶紧写作业吧！我跟爸爸处理就行了！”妈妈催促完小鱼，又对爸爸说，“老肖这么喜欢猫，送他得了。”

“不行，老肖自己的猫都送他妹妹那儿去了。”

“那明天问问门卫老谢，没准是谁家走丢的。”

“如果不是走丢的，就是只流浪猫呢？妈妈，我们能养它吗？”小鱼问。

“那怎么行？养猫、养狗得花好多精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是闹着玩的，我是真的想养。”小鱼蹲下身去看小猫。

小猫正蜷缩在箱子角，感觉有点怕人，非常惹人怜爱。

“它还不熟悉环境，别吓着它了，让它适应一会儿吧。”爸爸说。

咕咚的去留

第二天一大早，小鱼就醒了，平时他可是要妈妈叫好几次才肯起床。他快速穿好衣服，去看小猫。

碗里的牛奶和玉米粒都少了点，看样子小猫吃东西了。太好了！小鱼好开心啊！小猫仍蜷缩在箱子一角，微弓着背，小嘴张着，像随时准备迎战，一副防御的姿态。哈哈，它看上去似乎还没长牙呢，样子真可爱！以前小鱼对猫没怎么留意，他觉得猫忽来闪去的，行踪不定，但他突然爱上眼前这只小猫了。

小猫一身白毛，只有头顶有道灰纹。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幽深的宝石，粉粉的小鼻头，神情有些严肃，像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一丝忧虑。它注视着小鱼，仿佛在说：“嗨，我们会成为朋友吗？”

小鱼好想伸手摸摸它，安抚它似乎在微微颤抖的脊背。但肖伯伯说了，不要着急，等小猫慢慢信任你后，自然會和你做好朋友。猫天生会判断人的好坏，它会去到有爱心的人身边，而且，猫最爱听话的小孩。

小鱼为猫的聪明而惊奇，也挺自豪。这幢楼里，小猫偏偏爬上这么高的楼层，来到了小鱼家门口，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小猫知道小鱼一家是有爱心的，还说明小鱼不是会欺负小动物的淘气包。小鱼内心陡然生出一种光荣的使命感——我可不能辜负小猫的信任啊！

上早读课时，小鱼对前排的杨璟轩小声说：“昨晚我家门口来了只小猫！”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知道，杨璟轩最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猫。杨璟轩曾在一篇作文里写过，他上小学前，在乡下奶奶家住过几个月，奶奶家养了只大白猫，和他可好了，每天晚上都睡在他脚旁。离开奶奶家回城时，他抱着大白猫好舍不得。杨璟轩甚至有个理想，长大了当个动物专家，开发一个“猫语翻译”的应用程序，只要录下猫的声音，程序就能翻译猫在说什么。这篇作文得了满分，当时的班主任傅老师还在台上读了呢。

“真的啊！”杨璟轩果然睁大眼睛，压低声音问了一串问题，“一定很可爱吧？你会收养它吗？”

“当然会，这可能是老天送我的生日礼物哦。不过我妈还没答应，我磨磨她，也许会同意。”小鱼说得毫无把握。他知道妈妈的脾气，在她那儿不是什么事都能磨成功的。

放学路上，小鱼本来准备买根爱吃的烤肠，但他想了想，最终买了两根鱼肉火腿肠。上楼时，他三步并作两步，不像平时那么磨蹭——现在家里可不是平时的冷清喽！平时这个点，爸妈还没下班，家里就小鱼一个人。一个小时后，妈妈才会一阵风似的回来，督促他写作业，然后进厨房做饭。爸爸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小鱼觉得很孤单，现在好了，家里有只小猫等着他呢！

一回家，他就去和小猫打招呼：“嗨，我回来了！”

小猫还是畏缩着往后退，小嘴张着，一副奶萌的防御架势。小鱼把鱼肉肠剪碎，放进它的小碗里，又给另一只小碟里倒了些牛奶。

“快吃吧，我先去写作业，一会儿来看你。”正说着，小鱼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小猫吓了一跳。

肖伯伯说，猫是出了名的敏感和慢热的动物，它们需要时间去熟悉新环境。还有，它们跟人不熟时，是不会当面吃东西的。

小鱼回房写作业，心思却在客厅的小猫身上。他支着耳朵听动静，琢磨着小猫在不在吃？有没有咀嚼声呢？给小猫取个名吧，可叫什么呢？毛毛、小白、咪咪……突然，客厅好像传来小猫喝牛奶的声音，“咕咚咕咚”的。

对，就叫“咕咚”吧！正好小鱼姓辜，哈哈，是一家人！

天色有点暗了，小鱼又去看小猫。小鱼看到碗内的鱼肉肠少了些，比自己吃了烤肠还开心！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高跟鞋声，是妈妈！小鱼赶紧一溜烟回房间，端坐桌前。

“作业写了多少啦？”这是妈妈每天一进门固定的问话。

“还差一点……”这是小鱼每天固定的回答。

爸爸比往常早下班，他买了一包猫粮，还有几盒猫罐头。妈妈闻了闻猫罐头：“别说，挺香的。”小鱼想，天呐，妈妈不会想尝上一口吧？她可是个鱼控，一闻到鱼味儿就两眼放光，不管什么鱼都爱吃。小鱼正相反，不管啥鱼都不爱吃，亏妈妈给他取了个名不副实的小名。

快上小学时，妈妈曾劝他吃鱼，说多吃鱼聪明，念书才会棒棒的。

“才不是！聪明的鱼都在河里，被抓到的鱼都是笨蛋。吃了笨蛋鱼，人也会变笨的。”小鱼说。

妈妈被他的神逻辑惊讶到，和爸爸说：“以后培养下，小鱼没准能当个最佳辩手！”

晚餐时妈妈宣布：“门卫不知道猫的来历，问了几个邻居也说不知道，估计是只小流浪猫。但咱们不能养，小鱼已经到‘小升初的关键阶段，家里不能有任何添乱的事！今天我在朋友群里问了声，正好小萌阿姨想收养。不过，小萌阿姨这几天在外地出差，下周回来后取。”

“我不同意！”小鱼大声抗议，“您根本没和我商量，也没有和小猫商量。它在我生日那天出现，就是来投奔我的，我不许、不许您把它送给别人！”小鱼气得脸都红了。

“你这孩子，讲不讲理？它来咱们家门口只是凑巧。你知道养只猫得花多少工夫吗？猫和人一样，它要吃喝拉撒，要陪伴，它可不是玩具！你有多少时间管它？到最后还不是都成了我的事！”妈妈一个劲儿数落着，“你想想，你小时养的那些鸟啊、小鸡啊、乌龟啊，最后是谁在管？是我是我还是我！”

房间里回荡着妈妈的叫声。

“那是小时候，现在我可以自己管它。”小鱼说。

“先吃饭，这事可以再商量……”爸爸使出了他向来拿手的“缓兵之计”。

晚餐有小鱼喜欢吃的糖醋丸子，但他吃不下了。看妈妈态度这么坚决，也许等小萌阿姨回来，小猫就得走了。想到这，小鱼难过极了。他觉得自己不能把小猫留在身边，真是辜负了它的信任。不，绝不能让咕咚走！

第二天周六，下午课外班结束，爸爸来接小鱼。

“妈妈参加同学聚会去了。肖伯伯回来了，咱们去他家吃饭。”

换了平时，小鱼肯定跳起来了。肖伯伯家简朴、清净，让他很放松。可今天小鱼无精打采的，因为他想到小萌阿姨就要回来把咕咚接走了！

“小鱼，你可好久没来了！”肖伯伯笑呵呵地开门迎接。是啊，上回来肖伯伯家，那几只小猫还在呢。它们有的藏在沙发下，有的伏在花盆边，还有只趴在肖伯伯桌上那摞厚厚的书上，机警好奇地盯着他，像在问：“你是谁？怎么上我家来了？”

肖伯伯一直没成家，他说猫就是他的孩子。他待这几个“孩子”可真是好啊！平时，他都會把哈密瓜切成小块，放在一个猫碗中。

“小西，快来吃！”话音刚落，不知打哪儿“嗖”地钻出一只小黄猫，埋头大吃起来。肖伯伯说这只猫是水果控，除了芒果和橘子，其他水果都吃。

小鱼还记得那次来肖伯伯家吃饭，有几只胆子大点的猫，一脸期待地蹲在桌子旁。其中有只胖乎乎的小黑猫特可爱，吃饭时小鱼想喂它一块烤鸭，便招呼道：“小黑，来吃烤鸭吧！”小鱼夹了块鸭肉扔去，但小黑猫一动不动。

“它喜欢吃鸡，你得说鸡它才会吃。”肖伯伯笑着说。

小鱼试着叫了声：“喂，小黑猫，来吃鸡！”说完，小鱼又夹了根鸭脖子丢去。说时迟那时快，小黑猫一口就把鸭脖子叼走了。

小鱼、爸爸和肖伯伯都笑起来。小黑猫真是太逗了！

现在，这几只猫都被送去了肖伯伯的妹妹家。肖伯伯有时间就会去看它们。

小鱼夹了块藕放进嘴里，鼓着腮帮的样子让肖伯伯笑起来。肖伯伯让小鱼多吃菜，随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点严肃：“小鱼，听说你想养那只猫是吗？你想好了没有？决定养一只小猫可是件认真的事，你要做好各种准备。要是还没下定决心，那就尽快把它送人，趁着它还小。”

“肖伯伯，您为什么那么喜欢猫？”小鱼没回答，反而问了肖伯伯一个问题。

“因为猫机灵可爱，带给了人们无尽的欢乐。”肖伯伯说，“但是，人们在收获欢乐的同时，也要去为它付出。”

一说起猫，肖伯伯如数家珍。他说猫是最有戒心的动物，不管你给它多少好处，它都不会轻易相信你。可一旦猫信任你，就会与你成为终身的朋友。从古埃及时期，猫就被当作捕鼠卫士，是自由的象征。古罗马的自由女神像脚下，原本有一只热爱自由的猫，只是后来被人遗忘了。

“小鱼，你想好了没有？一旦养猫就要对它负责哦。”爸爸说。

“我想养咕咚。”小鱼小声而郑重地说，但很快沮丧地补了句，“可我妈不同意。”

爸爸想了想说：“也许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仨吃完饭又热烈地讨论起来。

“养在楼顶的露台怎么样？”肖伯伯一拍大腿说。

肖伯伯住在顶楼，这层楼的东南面有个公用露台，露台上有个配电间。

“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看看！”肖伯伯提议。

“好啊！”小鱼和爸爸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走就走，他们仨很快来到了露台。肖伯伯按亮了灯，昏暗的灯光让夜晚的露台显得更加空旷。小区的物业工作人员之前把露台做了美化，放上了石桌石椅，还种了花草，砌了间花房。不过，由于没什么人来，之后便疏于管理，花房已闲置。

“这不就是现成的猫舍吗？”肖伯伯指着那个花房说，“除了物业有时来检查配电间，这儿基本没人来。我和物业说一声，养只猫还能防鼠呢。之前就听说老鼠把电线咬坏过几次。明天周日，我们来收拾收拾。”

“耶！太好了！”小鱼激动得跳起来，不过他有点担心，“妈妈会发现吗？”

“你妈可没空上楼顶遛弯。”爸爸说。

从肖伯伯家出来，小鱼和爸爸在小区院子里走了几圈，他们商量下一步的具体方案。小鱼突然觉得好久没和爸爸说这么多话了。平时他忙学习，爸爸忙工作——老加班的爸爸有时一星期也和他吃不了几顿饭，小鱼都习惯了。但现在，他感觉爸爸就像最好的好朋友，可以分享秘密，并且相互帮助。

小区楼房窗口的灯一排排亮着，其中一扇窗口是属于小鱼和爸爸妈妈的，不，还有咕咚。小鱼又兴奋又有点不安，他要照顾一只小猫了，他能照顾好吗？嗯，他要像爸爸妈妈爱他一样，好好爱咕咚，他坚信这只流浪小猫绝不是偶然出现在家门口的。

猫舍建成

周日，妈妈一早去参加单位的活动，要下午才回。小鱼上完课外班，一溜烟跑回了家。

爸爸不在家，一准在露台。小鱼放下书包兴奋地朝露台赶去。

果然，到了露台一看，爸爸和肖伯伯正挽着袖子干得热火朝天呢！他们用一只白藤筐在花房里做了个猫窝，里面垫上了软和的旧毯子，墙上用旧抽屉拆下来的木条钉了几条能让猫咪攀爬的板，地上还有个猫砂盆。花房外，还摆放着几盆新鲜的植物，让露台一下子有了生机。

“不错！阳光充足，空气流通，咕咚可以愉快地入住了。”肖伯伯拍打着身上的灰说，“我和物业说了，他们同意。多只猫，配电间就多个‘守门神。”

接下来，就是宣布“咕咚失踪”了。

小萌阿姨出差回来前一天，咕咚被转移到了猫舍。为此爸爸提前下班，等妈妈进门时，他说：“我刚下楼取个快递，没关门。回来后小猫就不见了。”

“啊？那一定是跑了！”妈妈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小萌明天晚上就要来接它啊。”

“那你赶紧和她说，甭来了，猫不知跑哪儿去了。”爸爸边说边在沙发下、床下到处看。为配合爸爸，小鱼也边怪爸爸太马虎，边“焦急”地到处找猫。

当然找不着，小萌阿姨自然也没来接猫。

过了几天，忙着迎接“双十一”的妈妈已经完全忘了这事。小鱼心里快乐地大叫一声：“我可以和咕咚在一起了！”对了，肖伯伯说咕咚是位猫先生呢。

每天上学前，小鱼提前十分钟出家门，去露台给咕咚放好猫粮，换好水，再去学校。下午放了学，小鱼第一件事也是去露台看咕咚，给它喂食。咕咚和小鱼慢慢熟起来了。它见到小鱼不再张着嘴，弓着背，它放松下来，一听到小鱼或爸爸的脚步声就非常期待、欢快。但小鱼不能陪咕咚太久，他有好多作业要写呢。

爸爸也常去看咕咚。有时回来晚了，妈妈会问：“加班了？还是又堵车了？这么晚回来。”爸爸冲小鱼挤挤眼睛，小鱼就知道爸爸去看咕咚了。有时吃完晚饭，爸爸会说妈妈做的菜太好吃，又吃撑了，要下楼散散步。妈妈是不去的，她要做家务，还要网购、追剧，忙得很。

有时，小鱼也摸着肚子说：“爸，我也吃撑了。我和您一块儿去散步。”

“哎，你的作业！”不等妈妈说完，小鱼一阵风似的和爸爸出门了。

号角已吹响

妈妈这天下班早，到学校门口接小鱼。在校门口与其他家长聊天时，妈妈得知周末培树中学会请专家做一次关于学习方法的讲座，有兴趣的可以去旁听。

“你想去吗？”妈妈问小鱼。

“随便。”小鱼说。如果在家，不仅得上课外班，妈妈还会布置一堆作业给他。

“那就去吧，感受下。”妈妈说。

讲座厅内气氛非常热烈。妈妈放眼望去，看到好几位认识的家长，包括小鱼幼儿园的同学小杜的妈妈和凯凯的妈妈。幼儿园毕业后，小杜和凯凯去了另一所小学。

忽然，小鱼听到有人喊妈妈的名字，一扭头，发现是对门邻居马阿姨。她女儿多多和小鱼同校同级不同班。马阿姨身边有空位，妈妈和小鱼坐了下来。

“多多准备考哪所中学？”妈妈与马阿姨聊起来小升初的事情。

“可能考培树中学吧。”马阿姨口气虽含糊，却很坚定。

培树中学是重点民校，能进这所中学的多是有各种证书的学霸。

“你女兒成绩很优秀吧，钢琴几级了？”妈妈笑着问。

“成绩还行，班上前五吧。钢琴今年暑假考十级。”

马阿姨还说女儿书法也考级了，作文还拿过奖……马阿姨的话怎么这么多呢？小鱼想，以前没发现啊！唉，来这儿真是个误会。

还好，讲座开始了。专家的讲课很富感染力，就是语速有些快。小鱼想，要是他唱摇滚或是说RAP（说唱）一定不错！最近班上男生在聊一档音乐节目，小鱼喜欢歌手那吾克热，而杨璟轩喜欢杨和苏……

“培树中学是最牛的，你也要争取啊！”听讲座期间，妈妈小声凑过来对小鱼说，把小鱼吓了一跳。

妈妈真是太天真了，以小鱼的成绩怎么可能进培树呢？可能只有排名前五的同学才有希望，比如班长梁乐乐，她是被甄老师当作成绩标杆的。还有坐他后面的数学课代表刘大瑞，他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

培树中学可是在历届学生与家长心目中响当当的名字啊，像一轮火球般发着光！对小鱼来说，这轮火球还是更适合挂在天上吧。

散会之后，家长们又一起参观了培树中学。从这晚起，“培树中学”的名字也开始在妈妈心里发光，本来妈妈计划让小鱼进附近的一所公立中学。可在今天与其他家长交流后，妈妈觉得：有志者事竟成，为何不能努力下呢？进了培树中学，那可是约等于一只脚跨进了重点大学的校门，约等于小鱼的前途有了相当的保障。

“小鱼，可要努力啊！”回去的路上，妈妈语重心长地对小鱼说。

“就我这学渣……”小鱼无奈地说。

“谁说你是学渣的？妈妈觉得你很有潜力！你看你，目前成绩在中等与中上徘徊，你不是拿过一次集体的英文比赛奖吗？钢琴虽然才过六级，可离升初中还有一年呢，努力下，怎么就没可能呢？”妈妈似乎被自己的话鼓舞了，她的神情好像是越来越相信这是通过努力就能实现的目标！

回到家，妈妈和爸爸激动地讲起今晚的讲座。小鱼听见“心有多大，舞台有多大”，还有“聪明的孩子学一年，聪明的家长抓一年”之类的话——这不是刚才马阿姨对妈妈说的吗？看来妈妈不像她平常抱怨的“忘性越来越大”，而是记性很不错。

“进培树中学竞争多激烈啊。咱家附近的公校也挺好的啊！”爸爸说。

“竞争当然激烈了！但也不是没有希望。好好突击下，孩子潜力大，就看家长怎么激发。没有懒孩子，只有懒父母。”

第二天，妈妈加了一个“小升初”群，从学习各种“暗语”开始。泡了几天群，大致摸清了上民校的一些门道。也正是在这个晚上，妈妈才惊觉，自己的备战至少比别人晚了一两年。

对小鱼练琴这件事，妈妈比之前督促得更紧。琴声也不再只是音符，现在它对妈妈来说就像发令枪。对门的琴声一响，妈妈便催促小鱼也练。但小鱼坐不住，弹一会儿就要喝水、上厕所、吃零食，不然头晕。

“你每天才练多久，你看对门的多多……”妈妈总是拿多多举例子，“多多成绩班里前五，书法拿了证书，作文得过奖，评过‘三好学生，钢琴考了十级……你看看，她练得多用功！”

妈妈盯着小鱼练琴，差一分钟都不准下凳。

小鱼抗议：“我不想学琴，是您逼我的！”

小鱼乱弹一通，把“大汤普森”里的《幽默曲》弹得像拖泥带水的悼亡曲。勉强到时间，琴盖一关，立马起身。

“小升初”群里每天消息闪动，有家长说，不仅要鼓励孩子，家长也得进入状态。譬如在和孩子的日常交流中，要融入知识，加强讯息。按此指导方针，成语是“小升初”必考的，日常对话中家长就要多用成语，使孩子在潜移默化中提高对成语的掌握。

妈妈买了本成语书，花了几天时间刷了一遍，连上洗手间都在看。小升初笔试和面试会出时事题，她还要求爸爸多和小鱼聊时事，这样才能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与时俱进。

布置任务后的第一顿晚饭，妈妈不停地給爸爸使眼色。爸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小鱼说：“哦，朝鲜政府前阵子发表声明，宣布成功进行首次氢弹试验。”

“什么时候带我去吃火锅？我好久没吃了。”小鱼压根儿没听爸爸说什么。

没几天，妈妈买了个壁挂电视，挂在小餐厅的墙上，晚饭时播放时事新闻。

妈妈和小鱼严肃地谈了一次，说离明年考试不到一年。这就像赛跑，要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了。天道酬勤，奋起直追，咱们好好努力，争取考进培树中学。进了培树中学，离重点大学就相距咫尺。

“为什么要进重点大学，以后能赚更多钱吗？”小鱼问。

“和赚钱有关系，但不是全部。进了重点大学，就像上了更高的楼，你就可以看到更远的风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知道吧？”

“我觉得二楼的风景也挺好。”杨璟轩家就住二楼，正对小区花园。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高楼的风景。”

“怎么没看过，小姨家不就在16楼吗！那么高，我不喜欢。”小鱼说。

“我说的是另外一种风景。嗯……它就像理想。你以前不是说想当科学家吗？”

“我现在不想了，当科学家好累。”

“那你以后想干吗？”

“我想过爷爷那样的生活，种种菜，晒晒太阳，我真是好羡慕！”

“你退休以后，也能过爷爷那样的生活。可现在为时尚早，你还有什么理想呢？”

“我想开家蛋糕店，您教我做糕点吧，又能赚钱，还想吃就吃。真是幸福死了！”

恨其不争啊！妈妈脑子里蹦出个成语。

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

咕咚在猫粮、猫罐头和冻干零食的合力下，一天天长大，迅速茁壮了一圈。它和小鱼、爸爸已经完全熟悉了，每当听到小鱼或爸爸的脚步声，它都会迎上来，一直围着小鱼和爸爸打转。

咕咚不着急吃罐头，“喵喵”几声，像在说：“你们干吗去了！怎么才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们吗？”它还把脑袋往前伸伸，那意思是，摸摸我。小鱼摸摸咕咚圆乎乎的脑袋，又顺着脑袋摸摸它的身子，咕咚才满意了。

小鱼坐在石凳上，吃饱了的咕咚往小鱼的膝上一跳，懒洋洋地趴着。有时，咕咚会对小鱼校服的拉链表现出浓厚兴趣，伸出小爪子不停地拨弄拉链。小鱼也会抱起咕咚，和它四目交接，有时去触触它的鼻头。咕咚可能还不习惯小鱼的“碰鼻礼”，往后躲着，像说：“行了，行了，意思到了就行了。”

小鱼鼻子有些发痒，一连又打了几个喷嚏。

咕咚被小鱼的喷嚏惊到，跳下地去。之后又在露台上摸爬滚打，玩得高兴，像道白闪电从东蹿到西。

有时，咕咚会前爪向前伸展，腹部贴向地面，臀部高撅，仿佛在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肖伯伯说，猫的柔韧度在动物里是最好的，它们就像液体一样柔软，脖子能旋转180度以上。它们还有着猫科动物完美的平衡能力，尾巴是它们保持平衡的重要工具。每一只猫都是优秀的杂技演员。

小鱼觉得猫咪还是会搞笑的滑稽演员。

“过来，咕咚！”小鱼叫咕咚。

咕咚凑过来，往上一蹦，抱着小鱼的腿。小鱼往前走它也不撒手，不，不撒爪，像个小口袋挂在小鱼腿上。哈哈哈，咕咚可真逗啊！小鱼蹲下身，摸着咕咚毛绒绒的脑袋和身体，心里也有种毛绒绒的喜悦，作业啊钢琴啊全忘在了脑后。但每次在露台不能待得太久，他得下去写作业、练琴。

小鱼向咕咚告别，保证下次早些来看它。可咕咚还是一个劲儿地围着他的腿转，舍不得他走，想跟着他一起回家。

小鱼想起他喜欢的《小王子》里的狐狸——它对小王子说：“我不能和你一起玩，我还没有被驯养呢。”

之前他不理解，经过和咕咚的相处，小鱼现在才理解了驯养和“建立联系”——就是你养了一只猫，然后这只猫从此就和其他猫不一样了，它有了名字，有了区别于任何猫的特质。当然小鱼对于咕咚，肯定也和世上任何一个人不一样了，不管他叫小鱼、辜一翰或是“铲屎官”都不要紧。总之他是驯养它的人，有着细长眼睛，圆圆的鼻头，有点支棱的头发，笑起来还露出一颗小虎牙。

小鱼和咕咚，是他选择了它，还是它选择了他？答案是——这是他们的选择，就算一切重来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要下去写作业了，小鱼向露台门口走去，又转身看了眼咕咚。

咕咚也看着小鱼，仿佛在问：“你怎么不跟我玩了？你走了我会很孤单啊！”

“咕咚，过来！”小鱼不舍地轻声唤它。

咕咚仍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小鱼，像在思考小鱼叫它的动机。过了几秒，咕咚两只爪子交替，迈着标准的“猫步”向小鱼走来。咕咚的步伐慢到如同定格，左边的爪子抬起，在空中悬个几秒，搁下，然后抬起右爪，轻轻落地。它走得那么轻，像怕把小鱼给惊跑了。

小鱼好想笑，觉得咕咚的猫步真是有点梦幻。

终于走到靠近门边的地方，咕咚看着小鱼，小鱼也看着咕咚。

小鱼伸手摸摸咕咚，咕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肖伯伯说过，猫发出这样的声音时，表示它很愉快。

小鱼真想把咕咚带回家啊。可没办法，他狠心关上了露台的门。

最近，爸爸又买了几盆植物，还有一大块绿色草垫，都放在露台，露台看上去更有生气了。而且，他们发现最近不用给咕咚铲屎了，因为咕咚自己找地方处理了，大概是在某个花盆中。

新添的这些植物是咨询肖伯伯后买的。肖伯伯说，有些植物对猫有害，他就有过一次教训。猫妈妈留下的孩子中，有一只小猫咪突然死亡。他一直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偶然看资料发现，百合对猫有剧毒。即便是摄入极少量的花粉、花叶，也会导致猫咪出现严重的肾衰竭症状而致命。而肖伯伯去年买过百合，小猫咪突然死亡的前夜曾经呕吐，这只小猫最爱偷吃花叶……这或许就是小猫暴亡的原因。

唉！据说绿萝对猫咪也有害，最好把绿萝吊起来，不让猫碰到。还有夹竹桃、水仙、铁线蕨等等，都得需要注意。肖伯伯对小鱼说：“我曾把猫的事情记录到一个本子上，你要有兴趣，我拿给你看看。从这些记录里，你会更了解猫，更懂得如何与它们相处。”

猫咪手记

肖伯伯当晚就把“猫咪手记”交到了小鱼爸爸手中，由小鱼爸爸转交给小鱼。

“肖伯伯让你有空看。从这些记录里你既可以学到和猫有关的知识，还能學习写作。”爸爸语重心长地说。

小鱼最烦写作文了，虽然他喜欢阅读，可他不愿自己动笔写点什么。不像杨璟轩，他岂止喜欢写，简直是上瘾。老师要求写400字，杨璟轩一定会写600字，甚至更多。小鱼可不想从肖伯伯的“猫咪手记”里学习写作文，他只想看看肖伯伯和猫的故事。他在那本笔记上面搁了几张小升初复习资料——对付妈妈，小鱼可有一套。

在肖伯伯的手记里，小鱼找到了记录对猫有害的植物的内容。此外，他还看到一段：“人类的很多食物对猫来说都有毒，尤其过量食用。猫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强了，请确保猫咪接触不到以下这些东西：洋葱、大蒜、巧克力、阿司匹林……”

啊，巧克力？这可是小鱼的最爱，他本来还想和咕咚分享呢！

肖伯伯的笔记中还记录：“尽量少喂猫人类吃的食物，因为猫对盐分的需求只有人的三分之一。比如火腿肠里面盐分含量较高，会导致猫脱毛，严重的话会造成肾衰竭。”

小鱼吐了吐舌头，原来猫吃什么还有这么多学问。

“肖伯伯，您是怎么开始养猫的啊？”有次，小鱼问。

“我呀，那时和你差不多大。有回冬天下大雪，我放学回家，发现楼道的小泡沫盒里蜷缩着一只小黄猫。小猫看见我直叫，声音有气无力的，应该是饿了。我一开门，它也跟进来了，怯生生的。我找了点吃的给它，等我妈回来，我告诉她想收养小猫。我妈说这可不行，养的话就得照顾小猫一日三餐。她在厂里上班，顾家就够辛苦了。我说我会照顾小猫，我妈还是不答应。后来我只好说，天气这么冷，就让它先待几天吧！我妈心软了，说就养几天，天气暖和点就放了。可这猫一进家门后就再也没走。我和妹妹管它叫小黄，我们用纸盒垫一些破衣服，给小黄做了个猫窝。那时候没什么玩具，拿个线团，或者往空塑料瓶里面放一个硬币，小黄就能开心地玩上好久。”

小鱼问：“也喂猫粮吗？”

“那时哪有猫粮啊！我们家也不是特别富裕，就买些便宜的小鱼干，用温水发开剁碎，掺在揉碎的粗窝头渣子里喂猫。有时我妈去菜市场问鱼摊老板要些鱼头、鱼杂，一般是带鱼、小黄鱼之类的，这些海鱼的头没人要，回来和老菜帮煮煮就是猫饭。不过，小黄也不挑，吃得香着呢！有次我妈回老家了，要鱼头的活就落在我身上。刚开始我没好意思张口，在鱼摊前转来转去。有个摊主老太太主动问我，听说我收养流浪猫，给了我一袋带鱼头，还有几条小杂鱼。下回再去，没见老太太，听隔壁摊的人说，老太太大清早进货时摔了一跤，住院了。我心里那个难受啊。”

“那小黄后来怎么样了？被送走了吗？”

“小黄没被送走，不过早就不在啦。我妈之前不答应养，可后头比我们对小黄还好。后来小黄年纪大了，牙齿几乎掉光，我妈每天煮小杂鱼拌饭给它吃。我妈病重时，小黄每天蹲在她床前；我妈走了后，它每天还在她床头那蹲好一会儿。没多久，小黄也走了。”

原来猫这么重感情，小鱼挺感动，以前他只知道狗重感情呢，比如那部根据真实事情改编的电影《忠犬八公》的故事，主人病逝后，那只狗仍然在车站等待，一等就是十年，直到死去。

“猫对主人也忠诚，只不过它表达爱的方式与狗不同。比如，小黄那时会叼来死老鼠当作给我们的礼物。”肖伯伯说。

啊，不不不，咕咚可千万不用这么客气啊！小鱼想。

从“薛定谔的猫”到小鱼的猫

周末，经妈妈批准的上网时间到了，小鱼登上QQ，把咕咚的照片发给杨璟轩看。

“哇，好可爱！我想写个故事，主人公就是你和咕咚怎么样？”杨璟轩兴奋地说，“咕咚没准是从异时空穿越来的呢，你看它头顶的那道灰纹，没准就是时空印记！”

杨璟轩参加了学校的科学兴趣小组，对时空穿越之类的事十分着迷。有次主题班会他居然讲起了物理界的网红话题“薛定谔的猫”，同学们听得一头雾水。

讲台上的杨璟轩挠挠头：“嗯，简单点说吧，就是在量子力学的理论里，一只关在盒子里的猫处在生和死的叠加状态……当然，一只猫不可能既生又死。为解决这只猫究竟是死或活，‘平行宇宙论横空出世——打开这个盒子，里面‘分裂成多个宇宙，有的宇宙里的猫死了，有的宇宙里的猫还活着，你看到的结果是你所在的这个宇宙里的唯一。而多个宇宙‘分裂后，就会彼此平行没有交集，成为‘平行宇宙。”

小鱼没明白宇宙咋分裂的，他自己倒要分裂了。什么“简单点说”，一点都不简单好吗？这可得有跳出地球的想象力！

杨璟轩最近在看《三体》，常分析生活中有可能是潜伏的外星球来客。比如一株他没见过的开花的树、某只昆虫，他都觉得有可能是外星球派来的卧底。五年级时，他写了一篇几千字的科幻童话，由此带动了班上的“创作热”。有写玄幻的、探险的，还有写“新武侠”的——大侠们使用的武器不再是冷兵器刀剑匕首，而是各自研发的新式科技。

这次，他提出要以小鱼和咕咚为主人公写个新作，看样子脑洞又一次被触发了！

这主意挺好！小鱼想，杨璟轩不会真觉得咕咚是星际来客吧？

没想到，周一时杨璟轩真的带来了他的猫故事——写在一本有星球图案的蓝皮本上，扉页上写着《咕咚时空旅行记》，旁边还配了张猫咪的手绘画。

第一章  从天而降的白猫咕咚

白猫咕咚看上去像一只迷你版的白虎，它的头上有一个X形状的豹纹，耳朵和鼻子都是肉嘟嘟、柔嫩的粉红色，尤其是鼻子就像一朵初开的樱花。它的眼睛就像是泰迪熊底色的黑纹弹珠，余下的白色如冬天飘落的白雪，纯净无瑕。

重要的是——咕咚是一种四维生物，可以穿越空间和控制时间，在黑洞、虫洞还有老鼠洞之间来去自如。

男孩小鱼生日那天晚上，无意中打开家门，发现门口有只白猫——也许因为名字里有“鱼”的孩子实在太少了，所以咕咚来到了小鱼的家门口，成为他最亲密的伙伴。

小鱼之前没有见识过咕咚的本领，直到第二天晚上睡觉前，咕咚不小心打坏了窗台上的花盆，只见它迅速地舔了舔花盆的那条裂缝，顿时它的唾液凝聚成一束流动的时间之液，把摔坏的花盆修补得完好无损。

小鱼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让他的脑袋变成了一锅沸腾的鱼汤——小鱼激动得久久不能入睡，可明天还要上学。他正着急，突然觉得躺在床上的自己越变越小，直至变成了一只仓鼠那么大。之后，咕咚抱起小鱼，轻轻地唱起了山峦一样厚重、小溪一样细腻、花朵一样柔软的绵羊之歌。很快，小鱼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小鱼不知道昨晚是真实的还是做了个梦。他好想把咕咚带去一起上学，可是学校规定不准带小动物上学。

“咕咚，你能不能变得更小一点啊，我想让你陪我去上学。”他的念头刚落，只见咕咚突然在原地倒翻了十几个筋斗。每翻一次就小一圈，而且身子越来越薄，直到它彻底变成了一张贴纸，粘在了小鱼的文具盒上。

小鱼看傻了，也乐坏了。

第一堂课是语文，小鱼只顾着看咕咚，幻想什么时候能和咕咚去太空遨游，压根儿没有听班主任甄老师在讲什么内容。突然，甄老師的“顺风耳”号雷达装置捕捉到了小鱼的异常，接着她启动激光射线射向小鱼。小鱼呢，却一点儿都没察觉，还沉浸在和咕咚的遨游中。

甄老师大吼一声：“辜一翰！”小鱼这才回过神来。

“辜一翰，你在座位上发什么呆？”

“没有啊！”

“那好，现在请你来漫话一位老师。”

小鱼脊背发凉，结结巴巴地说：“甄老师，今、今天没有美术课，我没带画画本。”

教室里响起了笑声。甄老师脸色变得难看：“那就请你用说的方式来漫话一位老师！”

小鱼没办法了，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的语文老师甄老师，是由被宙斯祝福过的物品变成的，其中最美的是她的头发。甄老师的头发是柔软的、细细的黑色水晶，亮得快着火，能把牛排烤成十分熟。我必须戴上墨镜，才能直视那团黑发。甄老师的眼睛就像弗拉特黑德湖那样清澈……不过甄老师也是辣椒和可乐的融合体，爆发起来就是宙斯的霹雳。”

一看甄老师脸色铁青，小鱼赶紧补了一句：“甄老师用披着孔雀羽毛的声音给我们上课，就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森林女王音乐节。”

“嗯，还不错，辜一翰同学使用了夸张、比喻等修辞手法……”

小鱼被准许坐下，他突然发现文具盒上鼓起了一个个的小包，此起彼伏的，小鱼怎么摁也摁不下去。

“怎么样？好不好玩？”杨璟轩连声问小鱼他的新作如何。

哈哈，杨璟轩可太能写了！那段对甄老师的描述只有杨璟轩能想出来，好魔性啊！小鱼觉得写得挺吸引人的，哪个男孩对“穿越时空”没兴趣呢？没准，咕咚真是神秘的星际来客呢？

爸爸送他的绘图本《时间简史》中写着：宇宙万物都会出现小孔或裂缝，这种规律同样适用于时空——它也有细微的缝隙，而不是平滑的，许多不同的形状会像啤酒泡沫一样随机浮出，又随机消失，这种在微小世界的能量起伏，就是量子涨落。在量子涨落中形成的小通道，就是“虫洞”啦。虫洞是连接两个遥远时空的空间隧道，就像是大海里面的漩涡，无处不在但转瞬即逝。这些时空漩涡是由星体旋转和引力作用共同造成的。暗物质维持着虫洞出口的开启。

总而言之，按照书里的理论，时空旅行是可行的。人类穿过虫洞，就能打开回到过去和通向未来的大门。

“那个文具盒上鼓起的小包到底是啥？”小鱼问杨璟轩。

“这个嘛，不能剧透，写完你就知道啦！”杨璟轩卖起了关子，“等我更新吧！”

你若考好，便是晴天

“妈妈，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晚饭时，小鱼问妈妈。

“嗯，先说好消息吧。”

“我语文测验得了90分。”

平时，小鱼的语文总是八十几分。

“不错啊！有进步！那坏消息呢？”

“这次测验，我们班平均分93分。”

妈妈顿时体会到什么是“喜极生悲”——现在比体重秤还能牵动她内心的，唯有小鱼的考试成绩了。

小鱼说他不喜欢上甄老师的语文课。因为他一听到甄老师的声音就犯困，所以不得不玩点文具才能解困。比如一把可以变幻光线的尺子，一个有卡通挂饰的笔袋。

班主任甄老师是小鱼四年级时调来的。原本小鱼的班主任是年轻的傅老师，傅老师把他们从一年级带到三年级。四年级开学前，傅老师报名去了乡村支教，去一所山村小学当老师了。

傅老师走时，小鱼班上的同学都好舍不得。戴眼镜的傅老师像个温和的大哥哥，连班上最顽皮、成绩最差的毛栗子，傅老师也没训过，还夸他乒乓球打得好，推荐他去校队。毛栗子本名毛立志，他的头发又粗又硬，短短地支棱在那儿，像毛栗子，于是有了这个外号。

有次午休时，傅老师和毛栗子打球，故意输给毛栗子。放学后，他请毛栗子和几个同学吃了顿汉堡——那天是毛栗子的生日。毛栗子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父亲再婚，妈妈在南方打工。毛栗子一直跟着外公外婆过。

傅老师上完最后一节课，和大家合了个影。毛栗子哭得最厉害，他说要转学到傅老师任教的那个山村小学。傅老师笑着拍了拍他脑袋：“你以为去那儿就能当学霸？想得美！你在这儿好好学习，等你们要升入初中时，我回来看你们！”

傅老师把自己的博客名写在了黑板上，说他会把支教日记及时上传，同学们要是想老师了就去瞅几眼。小鱼把那个博客名工工整整地抄在本子上，回家后，爸爸替他在电脑上找到了傅老师的博客，放进了收藏夹。

傅老师去的那座山村叫云李村，那所小学叫“云李小学”。小鱼隔阵子会去看看傅老师的博客。

刚去云李小学时，傅老师发过一篇博客：

三个小时的火车加两个半小时的大巴，让我疲惫不堪，困意瞬间就涌了上来，窗外的夜色似乎也渐渐凝固了。就在昨晚，我还在城市的某个房间舒适地待着，睡前洗了个热水澡。此时我在颠簸的车厢内，靠着车窗半梦半醒。肩膀、脖子酸胀，身体僵硬。窗外偶尔掠过的灯光照着那些树干、水塘和大片的田垄……云李村会是什么样呢？

下了大巴后，我又坐了二十多分钟的摩托（村主任派来接我的），屁股都快颠散架了，终于在深夜十点半到达云李村。学校宿舍很简陋，床板有些硌，但我倒下就睡着了。因为这一天折腾下来实在累了。

清早醒了，屋外的田野比昨夜明朗了许多，也辽阔了许多。我去看了下学校仅有的四间教室——完全符合我对一个乡村小学校所有的想象。其中有一间教室，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欢迎新老师！”几个字，让我的心一热。

学校还有位湖北来的支教老师，他姓高，比我早几个月来这儿。吃早饭时，他向我介绍了学校的情况，将近一百个学生，连我俩加校长共四位老师。

我教高年级语文。上课钟声还没敲响，学生们就陆续来到教室，看见我后他们有些害羞。第一次听到他们喊出“老师好”时，我鼻子突然有点发酸。这句“老师好”，从师范大学毕业任教后，我听到过许多次，但在这种环境，由这些孩子们喊出突然让我有了别样的感受。

我知道，来到这里的选择是对的。我和高老师不是多么伟大的人，只是希望为这个社会、为这些山区孩子出点力。我愿意用一年的时间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留下些温暖，为他们的未来多播撒一把希望的种子。

这些温暖的话语，也感动了小鱼。小鱼想起傅老师以前上课，给同学的奖励都很特别，有阵子是一小包植物种子。傅老师从不告诉大家这是什么种子，要同学领回去自己种，还要拍照记录，等浇水、发芽、长大后再告诉他是什么种子。

傅老师还组织过一次以“种子”为主题的班会。他在班会上说：“种子是植物生命的起点，每个孩子也是颗种子，就算长出根狗尾巴草也是有用的哦！因为《本草纲目》记载它可以用来做药草。所以，可别小看每颗种子，它们没有翅膀、没有脚，却可以借助外力和依靠自身的力量走遍全世界呢。比如常见的豆荚，当它成熟后，干燥而坚硬的果皮在太阳的烘烤下，会‘啪的一声爆裂，种子就会像飞出枪膛的子弹，被弹射到远处，散布田间。”

杨璟轩领到过含羞草种子，梁乐乐领到过草莓种子，刘大瑞有次竟然种出了小青菜。小鱼呢，有次把种子带回家，一周后发了芽。爸爸用手机软件查了下，告诉小鱼他种的是小香芹。这盆香芹现在还在阳台上长着呢！

对这些种子最用心的就是毛栗子同学了。他外公在花鸟市场经营个小摊位，出售花草盆景，毛栗子常帮着外公看摊，对花花草草懂得不少。傅老师给他的是些“疑难种子”，有的发了芽也一时辨认不出。傅老师就让他请教外公，还送了他一本彩色园艺书让他对照查找。

好笑的是，毛栗子经常对那些种子说话。因为有人告诉他，对植物讲话或者让植物听音乐，能让它们长得更好。有没有用呢？反正毛栗子的种子出芽率的确是班里最高的。

母亲节的折纸

这一周，小鱼每天早上都要去学校打扫卫生，早餐在学校食堂吃。

“您知道毛栗子今天吃了几个包子吗？四个包子，还有两碗肉饼汤！”小鱼对毛栗子的大胃惊叹不已。

“你呢？”妈妈问。

“我喝了碗粥，吃了个花卷。”

“你怎么不多吃点？”

“我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能多吃。”小鱼说。

妈妈想，不会是我平时老嚷着减肥给影响的吧？不过好在晚饭时，小鱼一点也不像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因为有红烧排骨，小鱼吃了两碗饭，一碗汤。

饭后，小鱼摸着肚子说：“我动不了了。”

“动脑子是最好的消化方式。”妈妈布置小鱼看“新课标必读名著”中的《水浒传》，里面每一节都有相关问题，“看完两节，保管你没那么撑了。”

小鱼翻了一下：“妈，我还是撑点算了。”

说完，他回房偷偷拿出肖伯伯的猫咪手记放在课本下面，翻到一节写为猫妈妈治病的，津津有味地读起来。小鱼正看着，忽然听到妈妈叫他去上钢琴课。天气阴沉，小鱼真不想去，这天儿在家看看闲书多好啊。但对妈妈来说，天气不是懒惰的借口——小鱼只得去上课。

钢琴课上，老师不停地纠正小鱼“拍子不对”“强弱不分，重来！”

妈妈的脸色随着老师的纠正愈来愈严肃。

回去路上，小鱼知道妈妈心情不好，也不敢提吃炸鸡排的要求了。一进楼道，就传来流畅的琴声，一定是马阿姨的女儿多多在练琴。好吧，妈妈的心情不用说，肯定更坏了。果然一进家门，妈妈就让小鱼接着练琴，直到把刚才没过的曲子练熟为止。

“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小鱼说。

“那写完作业练！”

妈妈去厨房做饭，听见对面楼传来叫声——邻居小杨正吼小学二年级的女儿乐乐呢。从乐乐上小学起，小杨就没停止过吼声。这吼声的分贝之大，简直不像那么苗条的小杨发出的。小杨平时挺和气，打扮得也挺知性，齊耳短发，细框眼镜，没想到中气竟然如此足。还真是不谈学习母慈子孝，一谈学习鸡飞狗跳啊！妈妈叹了口气。

妈妈饭做得差不多了，到房间叫小鱼。妈妈一眼就看到了小鱼桌上到处散落的折纸——居然还有闲情在这折纸！真是恨铁不成钢，妈妈简直气急了！

“你不是说作业没写完吗？”妈妈生气地大声质问小鱼。她忘了自己刚才在厨房的感叹，抓起桌上的折纸一把揉成团。

小鱼腾一下起身，护住那些折纸。他和妈妈对视着，眼睛里满是怒火。

妈妈很惊讶。这还是那个奶声奶气搂着她脖子说“我最爱妈妈”的小鱼吗？

可此时让步，就意味今后要不断让步。妈妈脑子里想起群里有父母说，关键时刻不能让步，要建立父母威望。妈妈夺过小鱼的折纸，摔在地上。

琴没练，小鱼晚饭也没吃。妈妈让爸爸拿了牛奶和饼干进了小鱼的屋子，很快听到小鱼的哭诉声。隔着房门，都能听出嗓音的嘶哑。

爸爸好一会儿才出来，看了妈妈一眼，没说什么。

临睡前，爸爸把一样东西搁在床头柜：“明天是母亲节，这是小鱼本来要送你的礼物，被你撕坏，他又粘好了。”

是用彩纸折的一支花。红花绿叶，颇有立体感，很明显，花杆用透明胶带粘过。

妈妈握着那支花，心里一阵羞愧与难过。她想，自己今天真是太粗暴了……为什么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难道是要更年期了吗？她的初衷不是要当小鱼的好朋友吗？可现在，她和小鱼的争吵与抗衡越来越多，她变成自己越来越不喜欢的样子。

射中了——不是球

小鱼很想知道那个文具盒鼓起的包究竟是什么，也想知道咕咚和他会有一番什么样的时空之旅。可杨璟轩近来忙着呢，梁乐乐几个同学邀他接龙写起了一篇《羽都仙灵》。据说湖北有个四年级小学生写玄幻小说成了网红，有了不少粉丝。这让梁乐乐几个喜欢写作的同学倍感鼓舞，也准备创作一部没准可以红起来的小说。

在小鱼的催促下，杨璟轩总算更新了《咕咚时空旅行记》的第二章。下午最后一节是音乐课，音乐老师让班长梁乐乐在台上领唱。梁乐乐的嘴张得好大，一张一合，让小鱼好想笑。过了一会儿，小鱼偷偷看起了杨璟轩带来的《咕咚时空旅行记》。

第二章  平行三世界

小鱼使劲地按文具盒上鼓起的包，他每按一个包下去，文具盒里就会射出一根猫毛。这些猫毛窜到黑板上，再反弹到甄老师的头发上，甄老师的头发就像被烫了一样慢慢卷起来。最后，她的直发变成了一头小卷发！

同学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甄老师。

甄老师狐疑地伸手摸摸头，然后走向玻璃窗前照了照，之后“哇”地大叫了起来。甄老师曾说过，她最不喜欢把头发染啊烫啊，直发多好！

“哎哟，老师，我肚子疼，去上个洗手间！”小鱼一见大事不妙，揣上文具盒就往外跑。小鱼跑到了羽毛球馆的背面，又一口气跑上了楼顶。

“咕咚，现在可以出来啦！”咕咚从文具盒上脱落下来，又翻了连串筋斗，逐步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小鱼，天气这么好，你想不想去旅行？咱们去地心看看？”

“地心？你能带我去地心？太神奇了吧！”

只见咕咚在空气中抓了一把，它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束光。之后，它把那些光捏成了一只玩具船。渐渐地，船越变越大，升腾着蒸汽的船在上午明亮的光线中，变成了一艘可以在时空中任意穿梭的彩虹船！

咕咚用毛绒绒的爪子捏住了小鱼，把他放到彩虹船里。咕咚的爪子非常神奇，它捏住小鱼时，小鱼整个身子就变得和头发一样轻。船飞了起来，又落在一块空地上，船的最前面突然出现了两只猫爪，用飞快的速度挖出一条向下的幽暗隧道，船驶了进去。小鱼回头看时，刚才裂开的地面逐渐向中间推移，慢慢又合上了。

彩虹船到达了一块三色翡翠里，咕咚和小鱼从船里跳了出来。

“咕咚，这是哪里呀？”小鱼好奇地打量着。

“这是地球的心脏，它在不停地变换三种颜色。在心脏的中心有一扇门，心脏每变换一次颜色，那扇门就通往一个不同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和我们这里一模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不同世界里有不同的生活。比如你生活的现实世界，它叫灰世界。小鱼，你喜欢它吗？”

“喜欢，又不喜欢。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可是不喜欢写不完的作业和考试，那些作业简直就是怪兽，吞掉了我玩耍的时间。”小鱼沮丧地说。

“那么小鱼，你想去什么样的世界呢？”

“我想去我小时候的那个世界。”

“你说的是‘童世界吧，也叫白世界，它是一切事物的开端，那里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哦。”咕咚说。

那扇门变成白色的时候，咕咚的爪子点了一下门，门变成了一块屏幕。屏幕里有一片清澈透明的海水，小鱼和妈妈正戴着浮潜呼吸管浮在水中，看咕咚和那些五彩斑斓的鱼一起在海里玩。

“屏幕里是我小时候吗？还有里面的那只白猫，是你吗？”

“那个小鱼是童年的你。我是四维世界的生命，是没有平行体的，所以咕咚只有一个，那个咕咚是我用水滴变的。我可以在我碰过的所有东西上注入我的灵魂，它们会开辟虫洞，去不同的世界成为另一个我。它们是我，可我不是它们。”

“这就是四维生命和三维生命不同的地方吗？也就是说，你可以成为好多个你？”小鱼完全被绕晕了，他很想回到“童世界”，也就是白世界。他问咕咚：“要是去了白世界，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那怎么办？”

“进入白世界以后，白世界里的小鱼就会和你自动切换位置的。”

“那爸爸妈妈会发现他不是我吗？”

“你体验了就知道了！”

等到那块翡翠变成白色的时候，咕咚正要去按门的开关，小鱼突然打了个喷嚏，把咕咚吓了一跳。这时开关按钮已经变成了蓝色，一阵蓝色的龙卷风把他们吸走了。

看样子小鱼没有进入“白世界”啊！蓝色的龙卷风会把他们带去哪儿呢？小鱼正想悄悄问杨璟轩，下课铃声就响了。

“去踢球喽！”刘子墨抬腿冲小鱼做了个射门的姿势。

好吧，问了杨璟轩他一定也会说“不剧透，等下回分解”。小鱼正想去踢球，等等，拿啥踢啊？前几天因为刘子墨課间踢球晚进教室两分钟，足球被甄老师没收了，说等刘子墨语文上了90分再还给他。刘子墨当时就说：“语文上90分，这就等于球不可能回来了。”

“走啊！”刘子墨冲小鱼叫。

刘子墨不会是想踢“盲球”吧？就像爸爸和他说的“下盲棋”一样——没有棋盘，下棋者凭记忆说出每一步棋的下法。难不成，他想靠说来踢球？小鱼的耳边仿佛响起了“观众朋友们，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刘子墨获得开球权，只见他将球传给辜一翰，杨璟轩快速插上，不过球回传给了刘大瑞，一记吊射！球没进。哎呀……球又到了辜一翰脚下，他飞快地带球前进，对方根本防不住。此时他已带球进入禁区，一记漂亮的射门，球进了！”

没等小鱼美滋滋地假想完，只见刘子墨从书包里摸出个鼓囊囊的黑色袋子。

刘子墨又带球来了？

小鱼和几个男生跟着刘子墨快步来到操场，他们一脸期待地盯着刘子墨手中的黑袋子。刘子墨神秘地解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用报纸裹的圆球。

唉！小鱼和几个男生泄了气。圆倒是挺圆乎，可不是足球啊！不过掂一掂，有些分量，没准挺好踢？管他呢，他们几个撒开丫子在操场上奔跑起来。

刘子墨把球传给小鱼，小鱼沿着斜线跑，然后脚尖向正前方往足球底部插进，绷直脚背，一记射门——哇，球中了！不过，球中的不是球门，是路过的一位男士。那个球——不，严格说是那个报纸团准确地命中了他的右肩，只听男士“哎哟”了一声。

“糟糕，那不是5班的数学老师严老师吗！”刘子墨嘀咕了声。

小鱼心想不好，居然踢中了老师，这……他正想脚底抹油赶紧跑，严老师朝他们几个不怒自威地喝了声：“你们是哪个班的？”

不久，小鱼他们几个灰头土脸地站在了甄老师办公室。

“让你们几个别踢球，当耳旁风，现在好了，居然踢到老师身上了！你们对照《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回去写个检查，不少于两百字！”甄老师十分恼火。

晚上十点，小鱼还在写检查。他对照了下《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好像没有违反哪条啊！找来找去，似乎只有两条能挨边——举止文明和尊重教职工。可踢球不是举止不文明啊，虽然球飞到了严老师身上，但小鱼又不是故意的，也不能说“不尊重教职工”吧。

小鱼心里大大的不服气，可还是忍着困意写完了检查。

“六一”儿童节聚餐

儿童节在周五，学校放半天假。小鱼要求放松下，想和同学一起在外面吃个饭。好吧，儿童节也过不了几回了。中午，妈妈订了个学校附近的餐厅，让小鱼和几位要好的同学一块儿欢度“六一”。

小鱼叫了刘子墨、秦浩等六七个同学。妈妈点了一桌菜，热情地招呼大家吃，但孩子们都不怎么说话，包括小鱼。咋是这气氛呢？

吃到一半，妈妈发现男生们虽然都不怎么吭声，但战斗力还是不错的，菜吃了不少，一道茄汁烤肉也已经光盘。妈妈起身去包厢外补点几道菜，顺便上个洗手间。等她回来，还没进包间，突然听见里面有说有笑，蛮热闹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真是傻啊！孩子们根本不用她招呼，他们需要的是——家长不在场。

妈妈一推门，孩子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小鱼，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你招呼同学们吃哦，账我结过了。”妈妈拿了包急忙离开。唉，可惜了那盘还没吃几口的豉汁蒸龙利鱼，火候正好，味道鲜香……

妈妈刚出包间，里面突然又传出说笑声。那说笑声诠释了小鱼——不，不仅是小鱼，而是包间内所有同学的内心独白，那就是：“太好了！小鱼妈妈总算走了！”

自己是有多不知趣啊！

晚上，妈妈问小鱼：“你们今天中午有说有笑的，有啥好玩的事吗？和妈妈也分享下。”

小鱼今天心情不错——不仅学校下午放假，他还收到了小姨的儿童节礼物，一款“蓝牙手机自动寻星天文望远鏡”，据说可以观测三万个星体！

心情不错的小鱼和妈妈慷慨分享了中午的说笑内容——班上前阵来了个转学生，叫伊妮，非常有个性。昨天语文周测，有道题是把“中秋节前后，桂花开了，真香！”改成比喻句。伊妮改成了“中秋节前后，桂花开了，真香！香得就像香奈儿香水一样”。甄老师在“香奈儿香水上”画了个圈，扣了一分。伊妮不服气，在本上写“甄老师，为什么不能写香奈儿香水？我觉得桂花闻起来就和它的味道一样，怎么能判错扣分呢？”

据说伊妮家庭条件不错，她妈妈来开过一次家长会，服饰精致，想必身上就喷了香奈儿香水。甄老师被伊妮的“为什么”问得无语。今天中午吃饭时，男生们就在议论伊妮的胆子真大，敢反问甄老师“为什么”。

“我觉得伊妮很勇敢，有问题本就可以提出来和老师讨论。”妈妈把“讨论”这词说得十分温和。

“六一”儿童节下午的半天假可不是白放的。甄老师布置了篇小作文，要求写一写“我的发明”，当然是假设的发明，没准这些发明今后就实现了呢？

小鱼对这个题目倒不犯怵——他觉得这个世界的确需要一些新发明，比如语音识别黑板。老师边讲课边写板书很累，同学也需要抄笔记，如果老师对着黑板说出来，黑板上就自动显示板书，这样就轻松多了；再比如抗干扰智能耳塞。遇到老师、家长带有责备批评的声音时，这款耳塞会自动屏蔽声音，直到恢复正常为止……小鱼越想越兴奋，要是真有这种耳塞就好了！其实也不难啊，就是把负能量的声波收录进耳机芯片，让耳机自动识别。当然，这个想法是不能写进作文的，不然甄老师一定会找他谈话。

最后，小鱼写了个和美食有关的发明——家用自动甜点机。把所有配料放进机子里，然后点选项，比如“蔓越莓饼干”“巧克力慕斯”或是“芝士咸蛋黄派”，半小时后就可以有香喷喷的甜点啦。

想到这个发明，是他觉得做烘焙挺辛苦的。妈妈每次做很长时间，有时还失败。为什么不能像自动面包机一样，发明一台可以做各种口味甜点的机子呢？这台甜点机还能计算热量，做出健康的甜点，这样妈妈不仅轻松了，吃饼干时也不会有罪恶感了。

疯狂暑假

转眼就到端午节了，空气中弥漫着粽叶清香。甄老师在班级群里通知，希望会包粽子的家长积极参与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

妈妈报了名。其实，她没包过粽子，但不会可以学啊！学校每年评比“优秀家长”，妈妈希望在小鱼毕业前，能拿到那张证书为小鱼的简历增点光彩。妈妈抽空去了趟外婆家，说要学包粽子。

“咋好好的想要学包粽子？”小鱼的外婆说，“今年你二姨拿了些粽子来，我本来不打算包的。”

“包吧，妈！二姨包的肯定没您包的好吃。”妈妈一通夸奖后，拿出备好的物料：泡好的糯米、粽叶，甜的豆沙馅和咸的腊肠馅各一份。

包粽子看似简单，实则不容易。妈妈的手酸了，才包出一个成形的粽子。

“成，我回去再跟视频学学，差不离了。”妈妈拎了一袋自己包的有胖有瘦的粽子回家了——小鱼外婆让妈妈一定得带回几个。

小鱼和爸爸只吃了一个，就表示还是留给妈妈吃吧，毕竟是“妈妈的辛勤劳动成果”。等吃完这些粽子，妈妈感觉自己也快变成一个粽子了。

暑假即将来临，妈妈给小鱼报了一堆课。小鱼想，难怪同学孙鑫蒙在四年级时就有名言曰“我和暑假手拉手，中间夹个作业狗”呢！

妈妈呢，回响在她脑海的是“学霸和学渣只差一个暑假的距离”。她打印了一张暑假时间表，把小鱼报的各种班填进去——最多时，一天要上七个小时的课。

暑假第一天，妈妈考虑到陆续要上各种补习班，便准备带小鱼去趟超市。

“吃完饭把作文写完，我们去趟超市。”妈妈说。她知道小鱼怵写作文，也知道小鱼喜欢去超市，所以才把这二者搭配到一起，类似于“捆绑销售”。

“吃饱了饭不能剧烈运动。”小鱼答得利落，一点不买“捆绑销售”的账。

“啊，什么是劇烈运动？”妈妈问。

“写作文啊！妈妈，您知道我写篇作文要死多少脑细胞吗？”

“那什么不是剧烈运动？”

“看电视啊，打游戏啊，还有去超市。”小鱼说。

好吧！妈妈想，今天索性轻松点，就按小鱼对剧烈运动的理解吧！吃完饭，她没要求小鱼写作文，直接带小鱼去了超市。

暑期课外班开课后，真的像打响了一场战役！每天早上八点上课，中午回来匆匆吃完饭，接着是下午的课，晚上还得完成当天的作业。

有次妈妈见小鱼对着作业发呆，她一看，是求阴影面积的数学题。

妈妈问小鱼：“这题会吗？”

“是求心理阴影面积吗？”小鱼无精打采地说。

“这个……不是所有孩子都适合学奥数。”爸爸对妈妈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妈妈直视爸爸。

试试的结果是，妈妈觉得小鱼学奥数还是有潜力的，在课外班成绩中等，努力下可达到中上。这坚定了她让小鱼学下去的决心。专家说了，对有兴趣并能接受的孩子，奥数是种全面的逻辑思维训练——它包含了发散思维、换元思维、反向思维、逆向思维、空间思维、立体思维等二十几种思维方式。听听，学好奥数，小鱼还是一个单向思维的人吗？

小鱼还得抽出时间练琴。八月钢琴考级，老师说要多练，一天至少练两个小时，这可是跨级考，难度可想而知。可哪儿有时间呢，课外班的作业铺天盖地，小鱼又磨蹭。好不容易等他在琴凳上坐下，屁股又扭来扭去。

“好好练！马上要考级了，不全力以赴怎么过得了！”妈妈都快急死了，小鱼仍是不紧不慢。有回妈妈气得一把抓起琴谱扔到地上——这本琴谱扔过几次，不成样了。老师可能还以为小鱼是练琴刻苦，才把书看成那个样子。

每次摔完书，妈妈也后悔。可随着小升初时间临近，她越来越容易急躁。越急躁，和小鱼的摩擦就越多。小鱼不满妈妈买的衣物、鞋子以及文具，经常说：“您看刘子墨的妈妈……”这已经成了小鱼的口头禅。

刘子墨是小鱼在班上玩得最好的同学。在小鱼的描述中，刘子墨妈妈烧的菜巨好吃，给刘子墨买的衣物也都很好看。最重要的是，刘子墨妈妈不强迫儿子上兴趣班，经常带刘子墨去旅游。而刘子墨爸爸是经商的，家里物质条件好，刘子墨中午带菜的双层保温桶都不同凡响。

妈妈听后，教育小鱼不要攀比，不要追求物质……不等她话说完，小鱼捂紧了耳朵。

转眼快到钢琴考级的日子，妈妈给小鱼加了几节琴课，每周去老师那儿三次。

考级那天，妈妈在考场外等小鱼。下午两点半，热浪阵阵涌动，知了声嘶力竭。从考场隐约传出的琴声中，妈妈努力辨别哪个是小鱼弹的，很快她放弃了，因为考场有十几间教室，同时有十几个孩子在考呢！她去旁边小卖部买了盒冰激凌吃。冰激凌凉凉的、甜甜的，在这大热天里吃起来分外过瘾。这久违了的感受啊，生完小鱼后，妈妈胖了十几斤，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吃甜品了。

妈妈突然想起，有次送小鱼去上琴课，小鱼说渴。可明明带了水，小鱼却不想喝——原来正路过一家饮料店，里面有孩子端着奶茶出来。

“好吧，你去买杯鲜榨果汁，不能买饮料哦。要抓紧点，马上到上课时间了。”妈妈对饮料可是如临大敌。

好一会儿小鱼都没出来。妈妈着急，冲着店里叫了声“辜一翰！”

小鱼出来了，拿了瓶色彩鲜艳的饮料。

妈妈气晕了，一路念叨：“不是说好买鲜榨果汁吗，这饮料能喝吗？你看看这颜色……”

到老师家，小鱼进房间上课。妈妈在一旁等，她瞄见那瓶饮料。妈妈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对一瓶橘子汽水的渴望，汽水的颜色就像这瓶饮料一样，黄澄澄的。小鱼为什么一定要按她的意愿喝鲜榨果汁呢？还有，上课迟到几分钟那么重要吗？她为什么不能耐心地多等几分钟，等小鱼高兴地举着饮料出来呢？她为什么总要扮演一个扫兴的妈妈？

可培树中学就像一块肉骨头，妈妈觉得自己是一只眼冒绿光的饿狼，所以才催着小鱼拼命奔跑，想抢到那块骨头。

妈妈觉得自己在这个特殊阶段，做法是对的，于是稍稍平复了下来。

当看见小鱼从铁门出来，妈妈又买了两盒冰激凌。她把一盒冰激凌递到小鱼手上，自己留了一盒——甜蜜要一起分享才更甜蜜！

国庆长假，小鱼的小姨（她自称“可乐妈”）让小鱼去玩。对小鱼来说，小姨家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伙伴——柯基犬可乐和小姨的女儿阿米，还有宣称热爱吉他，但只能弹半首《爱的罗曼史》的小姨夫。

说是长假，不上课外班的日子只有三天。妈妈给小鱼布置了若干作业。小姨说：“上、下午各拿出两个小时学习就行，晚上睡前阅读一小时，读物自选。其他时间让你们自己安排。”

哈哈，小鱼乐得想打个滚儿！

妈妈打了几次电话问小鱼的作业完成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姐，你就省点心吧。让小鱼和阿米玩两天，放心，天塌不下来！”

小姨做的菜很好吃，色香味俱全。饭后，小姨让小鱼和阿米一块儿洗碗收拾。晚上给可乐洗澡吹风，也是小鱼和阿米的活。

“我好想看看咕咚，下次你带我去吧。”阿米说。

“好，不过咕咚没可乐胆子大，得和你熟了才会靠近你。”小鱼搂住“可乐”散发着香波味的脑袋，它的毛摸起来就像能抵御寒冷冬天的厚实毯子。猫可就不行了，猫的毛少，保暖性不佳，所以猫在冬天爱待在温暖的地方，爱往主人身上靠。夏天呢，猫又怕热。

总之，猫就是这么既高冷又娇滴滴的小动物。

小鱼不在，爸爸找老肖下棋去了，家里一下静得让妈妈有点不自在。她刷各个论坛，看各种公众号，寻找同类，抱团取暖。

“上周末辅导作业。一望无垠，娃读一望无根……我引导、我查字、我PK。十八般手段全上，前天考试时还是根。捏着试卷，我哭了。我一文科状元，如何会算到今天自己教不会娃！”一个家长在一篇育儿文章下分享自己的经历。

“一定是孩子爸爸稀释了你的基因。”公众号的主人安慰道。

哈哈哈，这真是苦中作乐，笑中带泪啊！好在有同类家长，可以帮助妈妈缓解不稳定的血压——据心血管医生说，有不少假性高血压患者来问诊，主要是中小学家长，尤其是妈妈。

我不也从冬天挺过来了吗

开了次家长会。班主任甄老师说：“这是小学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了，也是小升初的冲刺阶段。一定要抓紧，端正孩子们的学习态度，咱们一起努力，让孩子们考个好成绩！”

年近半百的甄老师穿着藏青色西服裙，显得更有威严。她的名字叫甄理，冲这个名字，好像也没人会反驳。

“前不久一次考试，五年级学过的《甲骨文的演变》，图上几个简单的甲骨文，有位同学竟然答图上是乌龟壳。这样的学习态度怎么可能学得好！”甄老师说的是秦浩。

小鱼倒觉得秦浩挺好玩的。有一次，数学老师问秦浩一个盒子有几个边。秦浩答：“两边，里边和外边！”小鱼觉得，这没毛病啊。还有一次，写好人好事的作文，秦浩写和同学回家，发现同学的自行车气门芯坏了，于是他拨出自己车子的气门芯给同学，两个人高高兴兴地骑回家了。甄老师问：“秦浩，你骑的是什么自行车，不用气门芯的吗？”

总之，小鱼觉得班上要是少了秦浩，会少很多乐趣。

还有毛栗子，尽管成绩一般般，但他已经立志当名植物学家。他每个月都会写信给傅老师，傅老师在回信中告诉他林学专业也要考数学和化学，当个园艺家得掌握基本的数学理论知识才行。

傅老师在回信中告诉他村子里有一种植物叫金花葵，春收秋种，每株开花有好几十朵，花大如碗，向阳而生，在阳光照射下鲜艳明亮。当地的村民在花期时，会采摘花朵当作蔬菜卖，这种花的叶片和花朵可以凉拌、做汤或做花茶等，鲜嫩清香。晒干的花叶煮水还有消炎镇痛的药效，有次他喉咙痛，家长就让孩子带了一袋晒干的金花葵给他。

毛栗子看了也好想种，最好能多种些，爱花的人一定会喜欢，外公的生意也会更好些。傅老师让他继续加油，下次会给他寄金花葵的种子。

小鱼这次考试还是没进前十，这让妈妈好想在他屁股上绑个火箭助推一把。

考级完，小鱼再没摸过一下钢琴。妈妈无可奈何，作业实在太多，小鱼也实在磨蹭。

“妈妈，老师要求背诵‘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我觉得这个‘之有点多余……”

妈妈直接打断了小鱼，气愤地说：“小鱼啊小鱼，你还有工夫扯这些闲篇，为啥不把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呢？”

让妈妈着急的还有小鱼的作文。一写作文如临大敌，一篇短作文有时要花费两个钟头。

“考试能给你这么多时间写作文吗？你一定要训练自己写得又快又好啊。”

“妈妈，我真的讨厌写作文，不可能人人都是杨璟轩的。”小鱼嘟囔。

“讨厌是因为你还没和它成为朋友，就像你还没学会游泳时会觉得水可怕，但学会了，就能享受水带来的乐趣。”

“可我不想和作文成为朋友！”小鱼斩钉截铁。

周五，甄老师布置一篇关于“生命”的作文。小鱼又坐在那儿发呆，妈妈实在忍不住，启发小鱼：“你可以写阳台上的那些花儿啊，严冬时它们看起来都蔫了，可来年春天它们又开出了花。这就是因为它们有顽强的生命力，才能从那么冷的冬天挺过来，值得我们……”

不等妈妈说完，小鱼赶紧说：“这有什么？我不也从那么冷的冬天挺过来了嘛！”

简直像回应小鱼说的“不可能人人都是杨璟轩”一样，第二天早读，杨璟轩就带了更新的小说给小鱼看——

第三章  蓝世界

小鱼因為一个突然的喷嚏，被蓝色龙卷风带到了蓝世界。他本来有点失望，因为他想去白世界。不过很快，他就喜欢上了蓝世界！

在蓝世界，早上8：30才开始上课。第一节是早读课，每个同学选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放进班级书柜，再把书名做成书签，全部放在一个纸盒里，大家轮流抽签，抽到哪本就读哪本——这个活动很有趣。

语文课变成了剧场课。大家都带了不同的道具，自愿组成小组，可以表演书里面的内容，也可以自编自演。

这里的老师就像是同学们的朋友，小鱼好喜欢。

数学课讲的是方程。数学老师文老师说：“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个朋友，希望你们能够和它成为好朋友！你们猜猜它是谁？”

“不知道！”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文老师转身在黑板上画了几个符号“x”“π”和“∞”，然后说：“请大家猜猜这些是什么？”

杜风晔第一个举手回答：“x是个魔界封印的浮纹。”

“π是纸尿裤。”调皮鬼秦浩跳起来说，顺便做了个鬼脸。班上突然出现了集体放屁的声音，有的用嘴巴“扑哧”出屁的声音，有的是真的笑出了屁。那声音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大家都笑得无法自拔。

文老师也笑得变成了高粱，然后他强忍着不笑，直起身，双臂交叉，做了个x的形状，轻喝一声：“封！”

大概是怕被真的封印住，大家迅速安静下来。

“π是个爱流鼻涕的猛犸象。”秦梓晨说完，自己就流出来两滴雨滴状的鼻涕。

“∞是串伤心的章鱼小丸子。”欧阳静书有些哀伤地说。

“大家说得都很好，现在我们开始讲方程中的未知生物x。下次我们再一起想更好玩的问题吧！”

文老师有时候会把同学们带到田野里，和大家一起用不同形状的材料和测量工具，比如用长方体材料做迷宫，用球形磁铁做成探路器。每个同学都可以选择不同的材料、工具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一节课做不完，第二天还可以接着做。

在蓝世界里，每位老师上的课都很好玩，课后作业也有趣——记录自己对生活的发现，科学迷同学也可以搞点小发明当作业。

小鱼不仅觉得科学小发明好玩极了，大家写的“发现日记”也好有趣！比如，秦浩写了段足球赛解说词：“五人制的足球场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墨绿色螃蟹，钳子是守门员，其他几个蟹脚依次是后卫、中锋和两个前锋。球员们在螃蟹的肚子上跑来跑去、你追我赶，争着要把球踢进对方的球门。”

杜风晔去鸟岛写的是：“船到鸟岛的时候，周围还很安静，过了一两分钟，一只背部黑色、腹部灰色的大鸟跳了起来。它飞起来的那一刻，整个身形就像镜像世界里的r。接下来，我看到许多鸟儿从岛上飞到蓝天中，好壮观啊！”

这些日记好生动啊，没有统一的主题，每个人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让小鱼想起了《窗边的小豆豆》中的那所新学校——第一节课开始的时候，女老师把当天课程表上全部课程的问题都满满地写在黑板上，学生就从自己喜欢的那个题开始做。喜欢作文的孩子在写作文，坐在后面的孩子爱好物理，就点燃酒精灯，把烧瓶烧得咕嘟咕嘟地往上直冒泡儿……

我不愧是帅哥

对门马阿姨家传出多多的练琴声，舒缓的旋律不再代表着美妙与梦幻，它变成了战鼓和哨声，伴着各个群里不停闪动的消息一起，令妈妈心烦意乱。

最近，小鱼要求买一双球鞋。妈妈没同意，理由是前阵才给小鱼买过一双球鞋。踢球时间实在没多少，没必要再买一双鞋。但小鱼不依，说刘子墨有一双，他试穿过，踢球脚感那个好啊，能把球踢到天上去！

就算把球踢上天，培树中学能因为这个录取吗？这段时间，小升初群里在讨论刚结束的一个数学竞赛，最高分是一个在群里被称为“宇宙罗”的孩子，听说已经被培树中学提前预录，并且学费全免。

小鱼也参加了这次比赛，入了复赛，但没获奖。这令妈妈十分沮丧。

居然还闹着要买球鞋，妈妈真是被气上天了。

“你就知道玩玩玩，有多少时间学习！”

“您就知道学学学，有多少时间让我玩？”小鱼回道。

“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啊！”

“那次要任务也得有时间完成吧？”

妈妈气呼呼地刷碗去了，小鱼气呼呼地写作业去了。

晚上，爸爸问妈妈：“你忘了你和小鱼这么大时，多渴望一件新衣吗？你不是说有次看同学穿了件系飘带的白衬衫，想让你妈买，可你妈说精力要放在学习上，没给你买，你难过了好久。”

妈妈记得这件事。最后，妈妈用上班后拿到的第一个月工资，给自己买了件有飘带的白衬衫。

“但小鱼有一双足球鞋了……”妈妈争辩说。

“那是你给他买的，并不是他喜欢的。他有自己的喜好，你得尊重。这双球鞋就像你当年喜爱的白衬衫一样。”

妈妈想起当年外婆拒绝给她买衬衫时，她难以言喻的失落，心里开始有些动摇。

“孩子有爱美的愿望，有审美眼光，这是好事啊！而且，一个心理学家说过，父母在童年满足了孩子哪些方面，孩子未来在那些方面就会流动而不执着，有自由去体验更高级的需求层次。”爸爸劝说道。

在心理学家理论的支持下，妈妈给小鱼买了球鞋。

穿上新鞋的小鱼痛快地去踢了次球。晚上写语文作业，老师要求用“不愧”和“一争高下”分别造句。小鱼一挥而就：“我不愧是帅哥，没人敢跟我一争高下。”

咕咚来家，妈妈查岗

三百人的小升初家长群，深夜竟然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最近一次模拟考的行程相向问题。别的家长都这么努力了，自己还要加把劲啊！妈妈想。

“葱1元1斤，要买100斤得花100元。为什么通过讲价，葱头7毛1斤，葱叶3毛1斤，共买100斤才花了50元？”妈妈在接小鱼下课路上，抓紧时间让他做道题。

“妈，这个问题是假问题，葱不可能切开卖的。”小鱼说。

“这是假设嘛……好吧，那做道语文题。”妈妈今天在网上找了张语文卷，特意记了些，准备见缝插针地给小鱼过一遍。

“《红楼梦》里……”

刚开口，小鱼就打断说：“妈，我不喜欢《红楼梦》。林黛玉老是哭，和梁乐乐一样，考个95分都哭。那她要是我，还不得哭晕了。”

小鱼看了一点《红楼梦》之后，坚决不肯再看，说这个小说好“古老”。

“好吧，那《水浒传》中武松杀西门庆是在鸳鸯楼还是狮子楼？”

“鸳鸯楼。”小鱼答。他粗略地看过《水浒传》绘图本。

“错！是狮子楼。”

“妈，为什么叫狮子楼？一定是那里的狮子头好吃吧。我想吃狮子头，明天做行吗？”

妈妈差点发出狮子吼，这“见缝插针”是没法再继续了！她原本接到单位任务，要出差几天，她还有些纠结。行了，甭纠结了，去吧！出去透透气，不然真要生病了。

出差前，妈妈给小鱼做了一盘狮子頭。

妈妈刚走，爸爸和小鱼就把咕咚给接回了家。

“咕咚有点掉毛，得把卧室门关上。不然，你妈回来准得发现。”爸爸说，“就让咕咚在客厅活动吧。”

咕咚刚开始还有点胆怯，一直缩在沙发下。可没过多久它就出来了，好奇地这里抓抓、那里挠挠，不知它从哪里找出一只小铃铛，这还是小鱼小时的玩具呢。咕咚玩得很投入，小鱼把铃铛摇着举起，咕咚跳起来一次次够，样子可爱极了！小鱼哈哈大笑，爸爸也在一旁笑——他很久没听到小鱼这么开心的笑声了。

没一会儿，咕咚跳上了桌子。桌上有个水瓶，养了几枝水培植物，咕咚好奇地嗅了嗅，啃了起来。

“不准吃！”小鱼叫起来，他想起肖伯伯说的对猫有毒的植物。

咕咚被小鱼的叫声吓得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小鱼。然后一骨碌翻了个身，侧躺在桌上，像在委屈地说：“那么大声干吗，我不吃行了吧！”

小鱼对自己刚才的大叫有点不好意思，他过去挠了挠咕咚软绒绒的小下巴，咕咚一动不动，非常享受。肖伯伯告诉过他，猫是爱干净的动物，它们每天都会给自己梳理甚至还会自己洗脸，但它们没法给自己头顶还有下巴清理。所以当主人抚摸猫咪头顶或下巴时，它们会很愉快，就像回到幼年时被猫妈妈舔舐一样。

突然，爸爸的微信声音响起来了。

“你妈的视频电话！”爸爸看了眼手机，对小鱼说：“赶紧回房间！”

爸爸和小鱼一溜烟进了卧室，锁上房门，防止咕咚窜进来。

小鱼端坐在书桌边，爸爸接通了视频。

“你们在干吗呢？”妈妈问。

“小鱼在写作业呢。”爸爸把镜头对准了小鱼正襟危坐的背影，“看看儿子，多认真！”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什么声音？”妈妈在那头问。

“哦，没事，客厅在放电视呢。我怕影响小鱼学习，关上了卧室门。小鱼，你要不要和妈妈说几句？”

“爸，我写作业呢。”小鱼低头作奋笔疾书状。

“哦，那别影响小鱼了，没什么事，先这样。”妈妈挂了电话。

小鱼就知道——对妈妈来说，世上没有比写作业更重要的事了。

爸爸和小鱼松了口气，然后又吸了口气——那“砰”的一声是什么？

他们飞快打开房门，发现客厅桌上的那瓶水培植物被咕咚碰翻了，水流了一桌子。咕咚蹲在桌边，一脸无辜地看着爸爸和小鱼，圆溜溜的眼睛像在说：“怪我咯？”

好吧，谁让调皮捣蛋是喵星人的天性呢！肖伯伯在猫咪日记中也没少记录它们干的“好事”，譬如小鱼看过一段：“猫妈妈可以从地面直接跳到两米高的门框上，也能顺着窗帘爬上屋顶，把窗帘撕坏。它究竟干过多少坏事呀？简直是罄竹难书呢，可我每次都假装没看见。最可恶的一次，是在几年前的一个夏夜。为了抓住一只大飞蛾，猫妈妈转瞬从地上追到书柜顶部，又从那里‘嗖地跳到日光灯管的横木上。当时我正在电脑前写东西，忽然‘砰的一声，我抬头一看，日光灯歪斜了，变成了会发光的达摩克利斯剑。”

你瞧，比起顽皮的猫妈妈，咕咚已经算是挺斯文了。

爸爸的微信响了，一看是妈妈发来的：1.记得报单词听写；2.检查“课后一练”；3.晚上提醒他刷牙，看一会儿必读书目。

看得出，妈妈是忍了再忍才把事项压缩到三项，而且明显最后一项其实是两项。如果不忍的话，她至少会列出十项，不，二十项。

晚上上床前，爸爸把咕咚的猫窝放在小鱼的床尾边，然后问小鱼：“你想看本什么必读书？”

小鱼举起一本漫画书，名字叫《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的样子》。妈妈在家时他总没机会看，现在好了，睡前可以看二十分钟。

妈妈的微信又来了：小鱼在干吗？上床了吗？

他在看必读书目，你也早点休息。爸爸回。

咕咚安静地趴在猫窝里，小鱼仿佛听见它发出惬意而低沉的呼噜声。要是咕咚每天都能这样陪着我就好了，小鱼想。

这真是个宁静的夜晚。

第二天周日，小鱼早早地就被一股香气唤醒了。平时妈妈叫醒他可不容易啊！为此妈妈特意上网搜了各种方法：一种是音乐唤醒法。切记是轻柔音乐哦，太过摇滚的音乐会一下子吓到孩子，有可能给孩子一天带来负面情绪；另一种是抚摸唤醒法，温柔地呼唤孩子或轻轻拍孩子的背，帮助孩子醒来。

妈妈用前一个时，小鱼会用被子捂紧耳朵；妈妈用后一个时，小鱼会把妈妈的手推开，仍用被子捂紧脑袋。每天叫小鱼起床真是桩苦差啊！小鱼好像永远睡不够，简直像新生儿对睡眠的需求一样。

今天小鱼早早睁开了眼睛，他吸了口气，辨别香气的来源。原来是爸爸烤了三明治，外加一小块煎牛排，牛排上还有一层浓浓的黑椒酱汁。

“要的就是这个味儿！”餐桌边的小鱼陶醉地深吸了一口。

平时，妈妈总是把酱汁包放一半，说：“不能吃太咸，对肾不好。”妈妈掌握着一整套对身体每个器官不好的信息。对牙不好、对眼睛不好、对胃不好、对脊椎不好，等等。

但比起所有不好，小鱼觉得情绪不好才最糟。他常趁妈妈不注意把余下调料挤在食物上——情绪好了，其他都会好的。

幸福还不止在早晨。中午，小鱼从课外班回家，看见桌上有份打包的汉堡和炸鸡，他高兴得跳了起来！当然，爸爸还做了份蚝油生菜，让他搭配汉堡吃。爸爸还让小鱼自己选歌，作为就餐的背景音乐。

小鱼选了一个嘻哈专辑，他喜欢嘻哈还有电子音乐，听着真带劲。那个在美国穷人区长大，当过工人和厨师的埃米纳姆是小鱼的偶像。他的说唱真是酷极了！有次小鱼放给妈妈听，妈妈说：“我没听出这个纳米唱得有什么好。”

“妈妈，他不叫纳米，他叫埃米纳姆，谢谢！”小鱼说。

“下午认真写作业，写完咱们骑车出去转转。”吃饭时，爸爸对小鱼说，“去青湖湿地公园怎么样？”

小鱼简直太高兴了，他已经好久没去过公園了。

骑车去青湖公园来回要一个多钟头。出发前，爸爸问小鱼：“能不能坚持？”

“没问题！”小鱼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到青湖公园时是黄昏，天没还全暗，空气中飘荡着植物的清新气味，湖面上倒映着几抹夕阳。小鱼一下想起小时候，爸爸和妈妈带他来青湖公园玩，租辆三人自行车，他总要爸爸骑快些。

“好嘞！小伙子，坐好了！”爸爸吹声口哨，弓了点背，紧踩几下踏板。

那时，小鱼坐在车后，喊着：“爸爸往前骑呀！快！加油！”他指挥爸爸超过前面那些骑行者。爸爸相当配合，他低吼着发出加油的声音，全力蹬着自行车往前冲，超过一辆又一辆。小鱼和妈妈开心地笑着、叫着。

“等找个时间，咱们一家三口再来青湖骑车。不过这回你可得在前头骑，带着我和你妈了。”爸爸感慨着说。

“没问题！我现在是男子汉了！”小鱼有些自豪。

骑累了，爸爸的车速慢下来，他往前指给小鱼看：“你看人家玩溜溜球玩得多好！”

小鱼顺着爸爸指的方向看去，叫了起来：“老爸，有这么大的溜溜球吗？人家在抖空竹好吧。”

哈哈哈！近视眼的爸爸不好意思地和小鱼大笑起来。

爸爸和小鱼骑上了一个坡。站在坡顶向下望去，夕阳慢慢燃烧着，照着赭红、苍黄、蓼青的植物……空气明净，似水洗过。朝右边望去，黛色的峰峦如波浪起伏，马路上偶尔经过的车辆像误闯入的甲壳虫。

天色暗了，远处的灯光一排排亮起。不知为何，它们一直闪动着，像在用一种特殊信号给夜晚的城市上空发送电报——也许，没有哪一天的天空不是充满着如此奇幻的形态，只是少有人注意它。

小鱼想，自己都有好久没仔细看过天了。

爸爸和小鱼在公园附近找了家餐馆吃饭。可能是因为骑车累了，父子俩点了一道酱大骨、一份茄汁鸡片，还有一道拔丝红薯，味道都不错。小鱼尝了一口红薯，哇，要是妈妈在一定也喜欢吃！不过，她肯定会边吃边说：“不能吃了，再吃要胖死了！”女生可真是麻烦啊，小鱼可不像她那么纠结。

小鱼做的“烩三鲜”

周末，爸爸去单位加班。妈妈去超市采购，碰见刘大瑞的妈妈，她们在同个系统工作，以前就认识。有阵子没见，少不了聊孩子。

“你家大瑞真省心，成绩那么好！”妈妈由衷地羡慕。

“唉，光成绩好有什么用？”大瑞妈妈说她前阵子做了一个小手术，住了几天院，大瑞竟然没来医院看她。医院离家骑车也就一刻钟。

“可能学习紧张吧。”妈妈说。

“紧张啥啊！我星期五做的手术，他放学打了个电话来，问要不要来医院。我说算了吧，你在家好好学习，其实我心里是希望他来看看我的。那天，他小姑从外地来，大瑞说有部电影刚上映，晚上让他姑带他去看，看完又去吃火锅。周末要上兴趣班，也没来医院。”大瑞妈妈一脸失落。

“你应该同意他来医院看你的。”妈妈说。

“是啊，我后来也这么想。这事以后，我也在反省对他的教育，平时太注重成绩，把其他方面给忽略了……我同病房有个女病友，孩子上初一，经常抽空来医院看妈妈，和妈妈聊天。给她倒水、削苹果啥的，我看着可羡慕了！”

妈妈听着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大瑞妈妈前些年离异后一直没再婚，她为大瑞付出了许多。有次系统开会，会后有自助餐，大瑞妈没吃，冒着大雨匆匆赶回去了，说要给大瑞做饭。大瑞妈走后，几个同事都感叹她太操心了。

那天，妈妈看着大瑞妈的背影想：如果爸爸不在家，她会像大瑞妈那样赶回家照顾小鱼吗？答案是——她也会像大瑞妈一样赶回去，即使开完会她很饿，即使她想留下和同行们聊聊，即使外头雨下得正大……无微不至地照顾孩子，把孩子摆在人生第一位，对妈妈们来说，似乎都是天职。

小魚成绩不如大瑞，但他善良、乐观，懂得关心人。在班级有同学遇到困难时，他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小鱼班上有个同学说话口齿不清，还爱捣蛋，班上同学都不和他玩，给他取了一堆难听的外号，但小鱼从不欺侮他。小鱼有很强的求知欲——虽然基本和考试无关，比如他喜欢科幻、推理还有各种动漫。他尊重长辈，关心爷爷奶奶，能主动参与家务劳动（通常是和“吃”有关的家务）。有次老师布置作业，让用一样事物形容“爱”是什么，有同学写爱是开放的花，有同学写爱像大海、像炉火，而小鱼写，爱是香喷喷的烤肠和爆米花。

所以，成绩不够闪亮的吃货小鱼，算不算好孩子呢？如果仅以成绩来判定，也许不算。可是判定一个孩子的标准难道仅仅只有成绩吗？

妈妈拎着一堆东西回到家，已经中午了。她打开冰箱准备做饭，发现冰箱里有一碗黏糊糊的蒸丸子。

“这是什么？”

“这是我做的‘烩三鲜。老师要求我们学做一道菜。”小鱼说。

妈妈看不出这“三鲜”是啥蔬菜，她好奇地尝了点：“好淡，没放盐？”

“您不是说少油少盐才健康吗？”

妈妈不忍打击小鱼——不仅淡，还有股腥味，这个烩三鲜打哪儿学的啊？

但小鱼愿意动手做还是值得鼓励的，平时小鱼可没这么勤快哦。

“味道嘛……还不错。”妈妈点评小鱼的“烩三鲜”。

“妈妈，做人要诚实。”小鱼说。

妈妈不知道，这“烩三鲜”其实是小鱼做给咕咚吃的。他在网上看到网友分享自制猫饭，里面有鸡肝、鲅鱼、牛肉等食材，把这些东西按比例打成粗泥再蒸制，猫吃得可香了！小鱼数了下，有十多种食材，他都没吃过配方这么复杂的食物啊！

小鱼趁妈妈今天去超市，在冰箱里找了食材：一包冻海鱼、一点鸡肉、一点蔬菜，还有一块红薯——那位分享猫食的网友说，他家的猫还疯狂迷恋栗子、蒸红薯、红豆沙，没准咕咚也爱吃红薯呢？他把这些统统切碎，在电饭煲里蒸熟放凉了，可怎么团成丸子呢？这个网友好像没说啊，小鱼突然想起妈妈平日做丸子好像要加淀粉，于是他舀了两大勺淀粉加进去，这回勉强团成了丸子。

看似简单的活儿把小鱼做出一脑门汗，厨房也被搞得乱七八糟。

“妈妈平时做饭还真不容易呢！”小鱼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下，为自己平时挑剔妈妈做的菜闪过了五秒钟的愧意。

小鱼盛了一半丸子去露台给咕咚试吃。咕咚嗅了嗅，“喵”了一声，像在说：“伙计，这是什么啊？这味儿……让我先适应下吧。”

第二天上学前，小鱼跑到露台上看了眼。咕咚只吃了一个丸子，真不给面子！唉，看来猫饭不好做啊，想想昨天厨房里那狼藉画面，小鱼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肖伯伯的猫咪手记中记录了猫妈妈爱吃胡萝卜的事情：“傍晚出门，给猫妈妈买了四根胡萝卜，每根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回到家，我立刻把胡萝卜倒在地上，猫妈妈满意地瞅了瞅，却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等到晚上，猫妈妈终于忍不住，捧着一根胡萝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咕咚是不是也爱吃胡萝卜呢？小鱼在路边菜店挑了几根看起来很帅的胡萝卜，回家他奔到露台，把胡萝卜搁在猫食碗里。咕咚过来瞅了瞅，嗅了嗅，也和猫妈妈一样无动于衷的样子。不过它是真的无动于衷——小鱼始终没等到它捧着根胡萝卜，狼吞虎咽吃起来的画面。

第二天，那几根胡萝卜原封不动地待在猫食碗里。小鱼觉得这么帅的胡萝卜丢掉有些可惜，于是带回家，扔进厨房的菜筐。

“你怎么买了根胡萝卜？你和小鱼不是都不爱吃吗？”晚饭时妈妈问爸爸。

爸爸一头雾水：“什么胡萝卜？”

小鱼紧急在餐桌下踢了爸爸一脚。爸爸顿时领悟：“哦，你不是说胡萝卜对眼睛好吗！我看小鱼成天学习这么费眼，给他补补。”

看来猫爱吃什么，因猫而异。就像杨璟轩爱吃鱼，小鱼却最不爱吃鱼一样。唉，都是因为妈妈爱吃鱼，才给他取了“小鱼”的小名，弄得他名不副實。

比起胡萝卜，咕咚更爱吃青草。露台四周冒出的青草，咕咚总是啃几口，像吃餐前菜或饭后甜点。

“这草小猫能吃吗？”小鱼问肖伯伯。

“不要紧。猫舌头上有刺，梳理皮毛时会将一定数量的毛吞咽到胃里，这时吃一些不好消化的植物嫩叶等，叶面上的绒毛能够黏附住消化道的纤毛，帮助猫咪把毛球之类吐出来，有清理胃内毛球的作用。”

原来是这样！猫可真聪明，还懂得自我保健呢。几天后，小鱼从猫咪手记中正好看到一段有关猫咪吃草的：“最近猫妈妈总能吃到青草，就不再去理会我的伞草了。伞草利用这个机会，嗖嗖地从花盆里射出一枝枝碧玉箭，形成亭亭的华盖。伞草的花盆里，也生出了一棵龙葵，如今已经开花。”

伞草是什么？龙葵又是什么？肖伯伯可真是植物通啊。

阳光暖洋洋地照着，照得阳台上的小鱼诗兴都要生发了，他嘟囔了一句：“太阳下面翻闲书，管它什么小升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