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自上古时代以来,中国古代的信仰体系,一直以“天”作为主宰一切的最高神。从殷商时代和西周时期的“敬天保民”,逐渐被统治者所利用、控制,成为维护封建统治的利器。《尚书》中的天道观,可以用“自然”一词来加以概括。《左传》中的天道观,可以用“道德”一词来概括。“天命”色彩的逐渐淡化和“天道”观念的不断加强,是《尚书》与《左传》中天道观变化的一个显著特征。
【关键词】天道观;《尚书》;《左传》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06-0054-05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6.017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天”一直是被人们所敬仰、崇拜的一个独特物象。中国先民对“天”的崇拜由来已久。在封建时代,“天意”经常被封建帝王所利用。例如秦始皇采用“五德终始说”,用来解释秦国统一的合理性,使天下人认同秦统治政权,转变态度观念,最终完成对人们思想意识的控制。[1]13今天,我国还有不少地方,依然保持着对于“天”的传统民间信仰。“天”从原始先民眼中的一股超自然力量,逐步转化为封建帝王借以发号施令、维持统治的工具。而这种转化,在商周之际表现得尤为剧烈,到秦汉时期基本定型。所以,研究商周的天道观是如何转变发展的,是理清我国古代天道观发展脉络的重要一环。《尚书》和《左传》作为先秦时期两部经典的历史文献,对于天道观的阐述比较详细具体。这两部作品中,《尚书》绝大部分篇目的成书年代显然要早于《左传》,它们对于天道观的理解也是不同的。对比《尚书》和《左传》中关于“天”的阐述,结合当时的社会环境及生产力发展状况,我们就能够探知从商周时期到春秋战国时期天道观的变化发展。
一、学界对于《尚书》及《左传》天道观的研究现状
目前,学界对《尚书》与《左传》中的天道观有了不少研究。在对《尚书》天道观的研究上,刘娜将《尚书》中提到的“天”划分为了“自然之天”“意志之天”“政治之天”三大类;将夏商周三代的天人观念分别概括为“万物有灵”“人合于天”“天人合一”三类。“天”的概念随着不同时代、语境的变化而变化,人逐渐从“天”的从属地位中挣脱出来,越来越大的发挥着主观能动性。[2]85王灿把《尚书》中的“天”和西方世界《圣经》中所描述的上帝进行了比对,指出《尚书》中所描绘的“天”,是一个还未脱离原始形态的、不完全的人格神。人在所谓的“天命”面前,并不是虚弱无力的,人们能根据政治的需要来改造“天命”使其为自己所用。此外“德”与“天”有着直接的关联,失德在人们看来即失去了天命。这使得“天”的人格神色彩逐渐消解。[3]32潘兴认为,《尚书》把“天意”和“民情”有机地结合了起来,使得“天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民众的利益以及现实需求。这比起前代遇事必卜、唯天是从的天人关系,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4]30何睿赞同把“天”理解为至高神,但由《尚书》开头“曰若稽古”一语可以判断出,“天”并没有主宰人、决定人的命运。[5]31
在对《左传》的天道观的研究上,张田华指出,《左传》中的“天人思想”在创作时间上具有明显的承接关系,前期的“天人合一”,即追求天道、社会运行规律以及人为的统一;中期的“天人相分”,即人定胜天或天人互不干涉;后期的“天道人道合一”,即人为的利用一些当时科技所不能解释的自然规律,借天之名实現自己的政治目的。[6]54赵君指出,与前代相比,《左传》更加具有人本主义的色彩,更加重视人的作用。故《左传》中的天人关系可以用“敬天重人”和“重民保民”来概括。[7]61孙雨楼认为,《左传》中天人思想的转变和人本主义的兴起,是由于春秋时代分裂的政治形势和商、西周时期根本不同,旧的“敬天保民”的天人关系难以适应时代的变化发展,因此需要对天人关系进行符合社会环境的改进。《左传》在不反对“天”的崇高性的基础上,高举人本主义“德”的旗帜,宣传人道的价值,比起先代是一个巨大飞跃。[8]12
总的来说,学界对于《尚书》及《左传》中天道观的单独研究,或单独研究某文化、某朝代天道观的,目前所见的较多,研究的也比较全面充分。但是对于《尚书》和《左传》中天道观的对比研究,目前所见的比较少。本文拟分别分析阐述《尚书》与《左传》中的天道观念,探寻其天道管内涵的不同之处。期望通过本文的对比研究,能够对学界研究春秋战国之际的社会转型起到启发和参考的作用。
二、《尚书》与《左传》中各自对于“天”的理解
(一)《尚书》中地位崇高、赏罚分明的自然之“天”
“天”与“人”,都是《尚书》中出现频率非常高的字。据统计,“天”字在《尚书》中共出现了275次,“人”字共出现了239次。[2]85而整本《尚书》总计才25000余字。因此,“天”与“人”出现的频率在《尚书》中是相当高的,说明天人关系在《尚书》中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话题。
在整本《尚书》中,出现的“天”大抵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纯粹的代表自然力量的“天”,这种天不随着人的意志的变化而变化,是一种客观独立的自然现象。这类“天”或掌管着气候的变化,或预示农业的生产,或带来各种奇异的天象,不带有政治的色彩,是先秦人民眼中一种崇高的自然之力。
第一种“天”可以解释为万物生长的规律。比如《洪范》中写道:“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 [9]143,意思是说上天繁衍了人间的民众,使得他们和谐地居住在一起。这里面指的“天”就是指人类生存繁衍的自然现象。这种现象是一种自然规律,显然与政治活动无关。再比如《皋陶谟》中写道:“敕天之命,惟时惟几” [9]51。意思是,人们根据自然时节的规律,小心谨慎的从事生产活动。古代农业生产力低下,天气情况与农业的丰收或歉收密切相关。因此就要“敕天之命”,崇敬自然,根据自然时令的变化来组织农业生产。这样的“天”也与政治生活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另一种“天”是带有政治色彩的“天”。一些虞夏商及西周时代的王或部落首领,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构筑合法化的外衣,经常假托自己承担了上天的旨意,或者上天降下了某种异象,来昭示之后政局的发展。在统治者口中,“天”就不再单单是之前那样的纯粹的自然力量,而是成了一位人格化的、掌管世间万物的神明。他经常通过降下祥瑞或灾异等各种方法,来向人间传达他的意志。在《尚书》中,大部分的天人关系,都是这种统治者假托天命,用来实现政治目的的情况。例如《牧誓》中,周武王在兴兵伐商前,在对士卒的演讲中说:“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9]140”周武王也借用了上天的名义,列举了商纣王听信妇人之言、不敬上天、任人唯奸、欺压百姓等种种罪状,指出由于商纣王不敬畏上天,做出了许多德行有失的事情,上天已经抛弃了他。因此自己去消灭商,并不是起兵作乱,而是代表了上天的意志,是在替天行道。这样,周武王成功的借用了上天的名义,为自己起兵代商披上了合法化的外衣。而面对周武王标榜自己替天行道,商纣王也努力的借用天的名义,竭力维护自己的统治。在周部族大军压境之际,他说:“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9]130”,强调了他自己是从上天那里接受了天命的。周武王兴兵作乱,违背了天命。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各路统治者都想方设法地让“天命”站在自己一边,使自己拥有舆论上的支持。“天”已然从一中至高无上的自然力量,沦为了统治者借以笼络人心、获取支持的政治工具。
当然,“天命”对于统治者的施政,也起到了一定的辅助、限制作用。比如周武王在克商后,认真总结商亡教训,于是留下了《酒诰》: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德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9]202
周武王认为,从商朝刚刚成立、商汤在位,一直到帝乙之前,商朝统治者能够做到敬畏上天,体察民情,大小官员都各司其职,百姓也爱戴他。因此在殷初,商朝统治者得到了天命,从此便兴旺发达起来。但是发展到了殷商中后期,统治者沉湎于酒色,纵欲无度,不理政事,于是“天命”就不站在殷商一边了。因此周武王才能够成功推翻商王朝的统治。
统治者或是统治集团内部的一些开明人士,依然保持着对天的敬畏,经常用”天意“来警醒自己,勤于政事,善待百姓,才能维持住“天命”。面对殷商的灭亡,周武王总结经验教训,认为是殷商统治阶级沉迷于酒而造成的。
从这里可以看出,“天命”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一股自然力量了。统治者争相以得到“天命”,作为改朝换代的依据。在之后的历朝历代,统治者们无不以“真命天子”来标榜自己。典型的有秦汉之际流行开来的所谓“五德终始说”,用阴阳五行轮回的方式来解释朝代的更替,就是一种假借“天命”来达到自己政治目的的方式。
总的来说,《尚书》中的“天”,是一位地位崇高、可以主宰自然及人世万物、惩恶扬善、赏罚分明的自然神。在《尚书》成书的年代,人们虽然依旧像上古时期那样满怀着对自然力量的敬畏之情,然而有一些有志于政治的社会上层分子,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假借”天“的威严,能够使自己的行为合法化,能够笼络人心,从而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相较于稍晚些时候成书的《左传》,“天”的自然属性显然要更显著一些。
(二)《左传》中代表民意、协调关系的道德之“天”
与主体成书于商末至西周的《尚书》相比,成书于春秋时代的《左传》中的天人关系,显然要比《尚书》更进一步。纵观整部《左传》,代表着至高力量的“天”已经不再像《尚书》那般带有自然而原始的色彩,而是更多地被政客所操纵或玩弄,成了统治阶级巩固封建等级秩序、维护自身统治的工具。其中有多种常见的表现形式。
最常见的方式是,各路诸侯经常以上天之名,来作为发动战争“师出有名”的借口。例如在鲁隐公十四年的时候,郑国将伐许国。由于前文没有记载许国在何处得罪于郑国,在之后又有郑国和鲁国一起瓜分许国土地的记载,因此可以说讨伐许国完全是出自国家利益的需要。为了给自己出兵伐许提供舆论支持,郑庄公说:“天祸许国,鬼神实不逞于许君,而假手于我寡人。”[10]74为了使自己的军事行动“师出有名”,郑庄公搬出了与“天命”相关的一套理论。他认为,不是自己想要讨伐许国,而是许国得罪了上天,上天降下了旨意要讨伐许国,于是自己帮助上天完成了这项任务。与之前在《尚书·牧誓》中周武王借天之名伐商的说辞不同的是,周武王详细列举了商纣王的罪状,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而郑庄公既没有说清楚许国究竟是在哪里得罪了上天,也没有说明自己是如何得知上天的意圖的,前后文中也没有相关的交代。从这里可以看出,从西周初年到春秋时期,“天”表面上看依旧是高高在上,但实际上“天”的地位却是在逐步地降低,越来越成了人的附庸。
除此之外,“天道”的观念在《左传》中还产生了许多新的变化。与前代的《尚书》相比,“天命”的观念已经变得越发缥缈,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具体的道德规范。在《左传》全书中,经常有由于某事不符合礼制而不予记载,或由于某事符合礼制而予以记载的描述。比如:
夏,城中丘,书,不时也。(《左传·隐公七年》)
元年春,不书即位,乱故也。(《左传·闵公元年》)
十四年春,诸侯城缘陵而迁杞焉。不书其人,有阙焉。(《左传·僖公十四年》)
晋、楚争先……书先晋,晋有信焉。(《左传·襄公二十七年》)
葬定姒,不称小君,不成丧也。(《左传·定公十五年》)
诸如此类“予以记载的原因”或“不予记载的原因”贯穿整本《左传》。有因为筑城、葬礼、祭祀不符合时令而不予记载的,也有因为前代的记载有错漏而不记载的,也有因赞赏某人、某国的行为而特别予以记载的。其理由也纷繁复杂,规矩很多。虽然经常有人逾越礼制,但足够可以看出春秋时代依然存留下了不少西周的礼制。这些所谓“礼制”,实际上就是一种各国公认的道德规范。故以《左传》为代表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天道观念,实际上已经逐步脱离了《尚书》中的那种“天命”的观念,是一种以“道德”为规范的社会秩序。
此外,随着科技的进步和人文主义的不断发展,“人”的作用更加凸显。在许多事情上,人们不再像先前那样仰首等待上天的裁决,而是更多地相信“人定胜天”,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去解决问题。比如在《左传·隐公元年》中有郑庄公和他的母亲武姜相见的故事:
遂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遂为母子如初。[10]15
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春秋时代的人们,已经不单单依靠所谓“天命”了。在“天命”的面前,人们依然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而改变“天命”,成功达到自己的目的。
总而言之,《左传》中的“天”,与《尚书》中的“天”有着极大的不同。主要体现在“天”的自然属性不断削弱、道德属性不断增强,以及“人”的作用不断强化。
三、《尚书》与《左传》中天道观的变化发展
(一)“天”中自然性质的逐渐消解
我国先民的自然信仰历史悠久,早在距今数万乃至十余万年前,部分考古文化中已经有了原始自然崇拜的痕迹。例如山顶洞人的墓葬四周发现了洒满赤铁矿的痕迹,以及一部分随葬品[11]83,这是一种原始的自然信仰。在之后的石器时代,自然信仰的痕迹遍布全国各地。例如在西辽河地区红山文化中出土的女神庙及大型祭坛遗址[12]17、安徽的凌家滩文化中出土的玉龟夹玉版[13]49、四川宝墩文化高山城址中所见的人祭坑[14]363、长江中游高庙文化中所见的祭坛、兽面及太阳鸟图案[15]13等。先民们对于掌管自然的”天“崇拜至极,不仅需要经常祭祀、供奉,有些地区的文化还需要用到大量活人祭祀,用来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
《尚书》作为一部成书于商末至春秋初年的史书,其中包含了非常多由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天人观念。纵观整部文献,“天”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是我们人间的凡人所不能轻易接近的。人们所能做到的,无非是歌颂上天的功德、向上天祭祀和祈求、按照上天所安排的时令来作息。偶有一部分思想比较先进的政治家,能够利用上天的威严来助自己达成政治目的。但这也必然是建立在上天的威严在人们心目中极高的情况下。所以《尚书》中的“天”,是和史前时代自然崇拜的“天”一脉相承的。
在之后的《左传》中,“天”的内涵已经和《尚书》中有了明显的区别。其中一个显著的变化是,“天”的自然属性在不断地消解。例如在《尚书》中,有许多关于巫术和占卜的记载。河南安阳殷墟的考古发现也显示,在殷商时期以及西周初期,巫术和占卜一度非常流行,君王几乎遇事必卜。但是在《左传》中,很少有提到占卜行为。即使有几处提到的,作者也是对此表现出否定的态度。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变化,人类逐渐从迷信巫术,过渡到了自力更生的新时期。人们所信仰的“天”的自然属性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被削减。如果将《尚书》中的天形容为一股自然力量的话,那么《左传》中的“天”便没有了《尚书》中的如此强烈的自然属性,而更像是一位人格化的神明。
(二) 民本思想在天道观中的强化
《尚书》与《左传》中的天道观,另一个显著的区别就是民本思想在《左传》中的产生和发展。前文已经论述过,在《左传》中的“天”,是一位代表道德和阶级秩序的人格神。“道德”不仅仅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产生的,有时下层人民也能够利用这一舆论武器,来与统治阶级做斗争,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统治者的权力,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早在西周时期,民本思想就已经开始萌芽。最有名的是西周时期发生的“国人暴动”,赶走了倒行逆施的周厉王,推举周公、召公“共和行政”,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群众暴动。[16]89由此可见,西周时代的“天”所协调的社会关系,是一种稳定的社会关系。它对于统治者一方和被统治者一方都提出了遵守道德的要求。如果统治者一方失德,那么百姓们也能根据“天命”来赶走统治者,恢复稳定的社会秩序。当然,这是发生在西周时期的事情,此时的“天”还有相当大的自然属性。国人暴动的举动不仅在当时是超前的,更为之后民本思想的开启做了一次有益的实践尝试。在此之后的统治者,都以此为借鉴,不敢轻易轻视人民的力量。
《左传》中的“天”,虽然还代表着一定的道德秩序,在人们心目有一定的威望,但是随着当时科学技术的进步,“人”的作用在《左传》中越来越凸显了出来。除了上节中说到的郑庄公掘地三尺与母亲相见的故事,还有很多依靠人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的故事。例如晋文公重耳历经艰险,终于回到晋国登基的故事、商人弦高假意犒劳秦军,保全了将要灭亡的郑国的故事、鲁国的曹刿使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计策打败强大的齐国军队的故事、烛之武说动秦王而保全郑国的故事等等。在“天命”面前,人的力量开始显现出来。有部分杰出的人物,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某一小段历史的走向。这在《尚书》中是难以想象的。
(三)“天”被賦予了新的道德内涵
在《尚书》中,能够偶见部分统治者利用“上天”的威严来给自己制造舆论的行为。但纵观整本《尚书》,“天”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自然力量,他的背后并没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来支撑。民众只是敬畏“天”所拥有的自然力量。但是在《左传》中,“天命”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天道”的观念逐渐凸显了出来。“天”的背后有着以周礼为代表的一套森严而烦琐的道德体系。违背上天与否,与他本身的所作所为是否“失德”有着密切的关联。如果一位君主能够做到德行出众并且符合周礼,那么他就得到了天命,四方的人都会来归附他。相反,如果一位君主德行有失,那么他就会失去天命,变得众叛亲离。这与《尚书》中不成体系的“天命”有着明显的区别。所以,如果将《尚书》中的“天”称之为“自然之天”的话,那么将《左传》中的“天”称作“道德之天”是恰到好处的。
四、结论
从代表了商周时代天道观的《尚书》,到代表了春秋战国时代天道观的《左传》,里面“天”的含义是有所不同的。《尚书》中的“天”承袭自上古时代的自然崇拜,是人们所敬畏和惧怕的对象。部分统治者制造出了所谓“天命”的观念,来借天的力量为自己制造舆论,从而得到群众的支持。《左传》中的“天”比起《尚书》而言,它的自然属性被逐步削弱,“天命”的观念也被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天道”的思想,在“天”的背后是以宗法制和礼乐制度为代表的一整套封建尊卑等级秩序。统治者试图利用所谓“天道”来稳定封建政权内部结构,维护统治秩序。
从《尚书》中的“天命”到《左传》中的“天道”,说明了我国先秦时期的天道观念逐步从“自然”过渡到了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道德”。天道观的不断变化发展,对于后世我国古代哲学的发展也具有重要的影响。
参考文献:
[1]赵昆生,唐春生.秦汉两晋南朝政治与社会[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6.
[2]刘娜.《尚书》天人关系摭谈[J].安顺学院学报,2020,(03).
[3]王灿.《尚书》中的天人关系新探[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6).
[4]潘兴.《尚书》中的天及天人关系问题[J].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02).
[5]何睿.从“天人和谐”走向“中国梦” ——略论《尚书》中的天人思想及其与当今中国的互动[J].四川省干部函授学院学报,2013,(04).
[6]張田华.《左传》天人思想研究[D],山东大学,2018.
[7]赵君.试论《左传》的天人思想[J].河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3,(05).
[8]孙雨楼.从《左传》看春秋时期天人思想转变[J].成都师范学院学报,2010,(06).
[9]尚书[M].北京:中华书局,2012.
[10]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9.
[11]张之恒.中国考古通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12]辽宁文物考古研究所.辽宁牛河梁红山文化“女神庙”与积石冢群发掘简报[J].文物,1986,(08).
[13]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凌家滩:1987-1988年田野考古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
[14]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成都市大邑县高山古城2014年发掘简报[J].考古,2017,(04).
[15]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湖南洪江市高庙新石器时代遗址[J].考古,2006,(07).
[16]朱绍侯,齐涛,王育济.中国古代史(上)[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
丁逸宁,男,浙江宁波人,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考古。(指导老师:刘俊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