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兰梅 苏昭静
【摘要】 双雪涛的小说《光明堂》以场所“光明堂”“影子湖”为历史容器,前者成为集体工业背景下的极具权威性与凝聚力的历史起点,后者通过“边缘人”的审判环节描述了个体生存的境况,两者互为补充,共同构筑了艳粉街集体权威占主导的历史空间。结合哈布瓦赫的集体记忆理论看,集体记忆与个体记忆,尤其是后者对父子两代人的家庭记忆产生了重要影响。父一代“逃离”与“探索”的家庭记忆都在不同程度上促进了“子一代”家庭记忆的生成,“子一代”试图直面现实,构建“回归”及“延展”性质的家庭记忆。
【关键词】《光明堂》;场所;集体记忆;家庭记忆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06-0016-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6.005
新东北作家群成员、“铁西三剑客”之一的青年作家双雪涛(1983—)的中篇小说《光明堂》(2016)通过具体场所塑造出相对统一、兼具压抑个体生存的历史空间,其中充满了相对平等且高度同质化的工业集体记忆。这一记忆随着20世纪90年代“下岗潮”的到来趋于含混,从而呈现出一种失序与惶惑的状态,并对家庭记忆产生了重要影响,最终产生了父一代的“逃离”与探索精神的家庭记忆,而父一代的家庭记忆对“子一代”具有延展性与“回归”性的家庭记忆的生成起到了重要作用。
《光明堂》讲述了下岗后终日酗酒的父亲准备南下打工,将“我”托付给暂居光明堂的三姑,“我”带着父亲的信以及廖澄湖给的艳粉街地图前往光明堂,并同三姑及其女儿姑鸟儿一同生活,然而林牧师被杀,暴雪导致光明堂轰然坍塌,三姑欲南下,并嘱托我们返家。途中偶遇到杀害林牧师的少年犯——柳丁,姑鸟儿、柳丁、“我”在追逐中不慎跌落影子湖。三人在湖底经历审判并奋起与怪鱼搏斗,柳丁最终坠入湖中,而“我”与姑鸟儿被暗流送至岸边,沿着家的方向走去。
目前学界对其解读主要围绕以下几方面:首先是对小说主题以及语言风格的描述;其次,大多学者围绕着小说中呈现的现实与虚构的关系展开;最后,也有学者从“成长叙事”角度来对《光明堂》小说进行叙述。
总之,上述研究涉及面较为宽泛,多立足于小说整体,少有结合《光明堂》具体文本深入研究。从空间叙事中的场所理论出发,深入分析小说中的场所“光明堂”“影子湖”,探究其中蕴含着的驳杂的集体与个体记忆的历史空间,并结合集体记忆理论分析子一代处于艳粉街这一历史空间中,对待父一代“逃离”记忆的吸纳,并在理性批判、个体精神的指引下萌生出“回归”倾向的记忆。这些对20世纪90年代历史空间及记忆进一步深入研究对立体展现90年代东北民众心理变迁、双雪涛小说研究视角的拓展具有一定的文化研究意义。
一、场所与历史容器:东北工业历史空间的展示
《光明堂》,从故事发生的公共地点看,分别围绕着光明堂和影子湖展开,通过对这两处场所的叙述,进一步塑造了集体权威占主导的压抑的历史空间。
龙迪勇在《空间叙事学》中对场所进行了界定,“就是各种事件发生于其中的一种特殊地方(空间);但从引申义来讲,场所则可以指代容纳某类主题的话语或思想于其中的框架性的容器。” ①在小说中,“光明堂”与“影子湖”虽是两处不同的场所,实际上都是在集体权威的主导下,对集体大众实施引领、对少数“异端”个体进行裁决的特殊“容器”,尤其是作为小说标题的“光明堂”,从叙事学角度来讲,是小说的叙事原点,也是统摄全文的线索,更是小说历史空间与家庭记忆展开的起点。
结合称谓的变迁状况来看,光明堂既是受浓重集体工业历史影响的具有起点性质的 “工人之家”,亦是集体工业转型、前者隐居幕后的背景下部分恢复了传教功能的教堂。如若说光明堂是历史集体记忆的倒影,那么影子湖则是个体生存历史的倒影,两者表面上看截然相反,实际上后者是对前者历史现场真实性的新补充。
(一)工人之家:被遮蔽的东北工业历史起点
“工人之家”是光明堂的“曾用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前史”的发生场所,它凝聚了相对平等的集体意识,刻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铁西工业历史的深刻烙印。
双雪涛借“子一代”之口,通过“错位”的方式将个体主人公拉入具有强烈集体认同与归属感的昔日历史空间,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历史放置幕后,从而突出这一历史空间对人们的深远影响。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国家将铁西列入重点改造工业区,20世纪80年代初,铁西集体所有制装备制造业创造出的工业总量占到沈阳工业的半壁江山。从内部构成来看,集体所有制企业占重要地位,它既为铁西民众提供了大量的岗位,拉动促进社会经济快速增长,也影响到了民众的集体精神文化生活。以街道名称和住宅分布为例,铁西区除了艳粉街外,还有其他街道如卫工街、启工街、重工街等等。而住宅区则以五马路为界分为北部工业区以及棋盘式规划的南部工业区。这样的南北分区可看出明显的指归性,即一切皆为了工业生产与管理的便捷。
“工人之家”就是該模式下衍生出的具有虚构性质、高度同质化特征的文化场所,从参与群体来看,工人身份的铁西艳粉街民众是其主体,它是社会集体发言平台,更是工人联络与社交的公共平台,蕴含着强烈的平等精神、集体归属感,这对后来的几代民众都产生巨大影响。
如果说“工人之家”更多具有集体公共历史的深刻烙印,那么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光明堂”成为民众祈祷的场所,则是民众对集体这种形式的想象与挽留,这种虚幻性质的救赎,暂时构设了具有“神圣宗教”性质的空间,为阶层震荡下沉的民众提供暂时的心灵居所。
1986年后,铁西区进入了工业改革期,35万国企员工中有13万工人下岗,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加,曾经单一且高度同质化的工业文化出现裂痕,也开始经历短暂的转型与“阵痛”。
昔日的“工人之家”改换名称,恢复了本身的教堂身份,以林牧师为首,开始布道宣扬基督救赎思想,借助 “净化”与“救赎”,构设集体的“神圣空间”,以弥补曾经的工人群体(尤其是下岗群体)因阶层分化造成的短暂的心理空缺。
集体工业保障下的相对平稳自足的生活被打破,“父亲”这样的整日酗酒的下岗工人们被暂时遗忘,搁置在艳粉街历史的各个角落,他们十分渴望能够恢复往日充满平等色彩、参与自由的集体化的社会空间。出现在“工人之家”旧址的林牧师无疑满足了这一社会想象,他成为具象化的救赎力量,为普通民众提供一个精神容纳、救赎、交流之所,并吐故纳新,试图将艳粉街辉煌而沉重历史以及个体的仓皇心态转化为前行向上的动力。
从“工人之家”到“光明堂”,承载集体权威的历史空间浮现并逐渐具象化,艳粉街民众从昔日的平等参与集体的自豪与归属感,到滞于时代后有意识地选择以往具有集体性质的“场所”来接受救赎,其中既有对昔日以集体形式的再度重温与唤醒,也有个人对历史空间背后的集体权威的惯性服从,更有对昔日集体权威走向消隐的缅怀。
如果说“光明堂”与“工人之家”对于内部人员来说起到凝聚和引领作用,那么影子湖则以个体性视角对光明堂所展示的集体视角进行补充,也经历了一个由审判裁决异端再到审慎个体本身的过程,并为建构集体压抑下的个体发展史提供可能。
(二)影子湖:时代之镜与历史补充
如果说光明堂表现的是具有高度一致性、平等参与意义、引领作用的社会历史空间,那么影子湖则转向“边缘个体”的实际生存境遇的阐释。
从地理位方位上看,“影子湖”位于艳粉街的街心,是风暴的“眼”,以光明堂为参照物,则显示出地表与地下的不同。与“工人之家”(光明堂前身)所形成的高度认同化、充满平等色彩与参与自由的社会化空间不同,影子湖位于水下,其基础功能是承载集体意志、审判裁决的“法庭”,它通过对历史中的边缘个体“湖底审判”环节来将其纳入合法化的历史进程中。这样的合法化进程固然维持了集体历史的平稳,但也存在着对于个体“异数”意志与发展自由的忽视。
结合具体的审判案例,以1993年下岗潮为界限,之前的“候审”人员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被“流放”的外来人,另一类是突破法律内部成员个体。前者以被流放到艳粉街的艺术青年为主,比如“文革”时期塑造裸女泥塑的雕塑家廖澄湖;后者如“严打”时期为了朋友伤人,充满江湖义气的赵戈新。他们虽都是特殊历史时期的“异数”,但是前者作为外来人员,成为“流放地”中的“被流放者”,更能体现出清晰的个体气质,对集体对于个体的压抑感受更深。
在审判过程中,廖对审判者说:“人生还很长,审判不是在此时,很久之后你回想,也许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必要的,鱼喝水也能长大,不用吃人。”其行为更像是个体对集体权威的剖白与宣言。赵戈新的经历,则显示出个体参与特殊时期集体事件后幡然醒悟后又无所归附的疲惫与茫然。昔日未经法理约束的理想主义与英雄主义举动构成了犯罪,这种行为为高度同质化法制化的集体空间所不容,始終无法摆脱集体对其以往过错的惩戒的阴影。
总之,影子湖是集体与个人矛盾的中心,处于集体历史的“边缘人”最终依旧被“盖戳”,以压缩的形式进入历史。
个体意识的觉醒与凸显,曾一度以“边缘”形态展现个人的历史空间,在父辈群体的生存危机的感召下,“子一代”从父辈们的蛰伏姿态下逐渐觉醒。
20世纪90年代初,下岗潮来袭,原本的工人集体发生分化,基督教救赎文化、灵活的个体与市场关系等打破了原来高度同质化的社会环境。由于影响因素的多元化,影子湖的最后一场审判也呈现出“变革”的气质。这体现在少年犯柳丁及其审判上。从身份来看,他是一位因寻母而误入歧途的少年,但未像赵戈新那样与父母断绝亲缘关系,体现出人的温情。在具体的审判环节,三人合力揭穿怪鱼,最终得以出逃,这既是对权威的质疑与挑战,也是对高度集权压抑个性的反抗。
“子一代”承续了上一代的叛逃意识,同时感受着时代的变化,积蓄力量,最终从昔日压抑的历史空间中逃脱。
总之,“影子湖”承续着稳固的旧有集体化记忆,它与“光明堂”共同构筑了铁西区艳粉街的高度同质化且相对压抑个人自由社会历史空间,同时也孕育着“变”的新机,在上述集体历史空间的缝隙中存留了理性个体反抗的轨迹,后者逐渐发展,推动形成了兼容个体自由发展的多元化集体空间。
场所凝聚了社群共同创造的历史空间,在趋于多元化的集体空间的形成过程中,集体记忆起到了连续与纽带的重要作用。
二、失序与惶惑:趋于“杂糅”的90年代东北集体记忆
社会历史空间中蕴含着集体记忆,集体记忆的产生,受到集体历史空间的影响。东北集体记忆以20世纪90年代为界,可分为90年代以前的工业“前史”影响下具有高度认同感与秩序化的集体记忆,与下岗潮影响下和前者的基础上形成的充满“流变”色彩与仓皇的集体记忆。
集体记忆是法国学者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在《论集体记忆》中提出的概念,他认为这是一个社会建构的概念,本质是立足现在对过去的一种重构,它是特定社会群体之间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会延续过去的某些思考方式、观念。90年代下岗潮影响下形成的仓皇失序、又兼具有多元探索意义的集体记忆正是建立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形成的具有高度同质化工业集体色彩的以往的集体记忆基础上形成的。
20世纪80年代以前,铁西区经济企业结构具有“工一色”和“公一色”色彩,其工业产值和公有企业占90%以上。大型的公有制产业在集体工作与生活中占重要地位,受其影响,集体记忆也具有强大的集体统摄力与信念感。
这种集体的归属感以及信赖感集中体现在父亲和三姑的行动上。首先是父亲南下前将我托付给在光明堂的三姑的“托付”行为,这既是对自己现在的生存状态的一种否定,同时也对作为公共集体记忆承载场所的一种信赖感与个体期待。其次,三姑年轻时在外拼搏,多年后选择再度归来,实则也是对集体的惯性依附与信赖。
集体记忆除了具有较强的集体统摄力与信念感,还具有稳固的秩序性。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铁西区辉煌的工业经济历史被隐于背景中,众多工厂将铁西民众如同螺丝钉部件般嵌入合适位置,并投入到运转中庞大的社会机器中,在这样的社会空间中自然偏重强调个体服从整体的顺从性、秩序性的相对封闭的集体记忆。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因市场化等多种因素的介入而发生变化,它呈现出一种“杂糅”的中间状态。
如果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形成的集体空间存在对个体的忽视、呈现出一种大写的“人”状态,集体记忆更多偏重顺从、归属感和秩序感的呈现的话,那么90年代处于“杂糅”状态的集体记忆,在过去的集体记忆基础上重构,既蕴含了对于昔日集体记忆的惯性依赖,又由于社会环境的巨变,充满了失序感与对“不确定性”未来的隐忧。
结合小说来看,这种充满焦虑与失序感的集体记忆,直接表现为对于“烂泥塘”艳粉街的不满,并开始探索新的精神寄托之路,希望恢复理想化的集体大家庭。部分艳粉民众选择通过礼拜等宗教信仰的形式来平衡这种由时代带来的落差感和失序感,然而牧师被刺杀,光明堂坍塌,这条救赎道路被迫中断,宗教救赎的幻梦破灭后,人们依然需要面对时代转变后人思想滞后性带来的落差与惶惑。
上述集体记忆带来的落差感与困惑更多是从“父一代”成年社会群体角度来讲述的,而对这种集体记忆氛围中成长的“子一代”来说,它不仅对其个体成长产生了重要影响,对重新塑造新的家庭集体记忆也有重要影响。
三、子一代家庭集体记忆的生成
家庭关系是人最重要的群体关系之一,对个体成长意义非凡,同样,家庭集体记忆作为联结社会集体记忆与“子一代”家庭记忆的中介环节,同样不可忽视。受20世纪90年代下岗热潮影响,集体工业时代形成的高度同质化的社会集体记忆沾染上时代仓皇流变的“失序”色彩。家庭记忆作为联结社会集体记忆和子一代家庭记忆的纽带,自然也受到其影响。
哈布瓦赫认为,家庭作为一种社会框架具有坚韧性,“它表现为以家庭关系为纽带的社会框架,是以亲属关系为基础呈现出亲属群体的观念。”它对个人的作用是基础性的。
家庭集体记忆作为一种社会框架,能联结社会与家庭个体,既受20世纪90年代社会集体记忆的影响,同时也对“子一代”家庭集体记忆的形成起到关键性作用。“子一代”继承了家庭记忆的社会结构模式并在其 “失序感”和“落差感”的影响下,尤其是以三姑为代表的独立探索、个体思辨精神的影响,最后试图建立具有相对稳定性、归属感以及个体包容性的独属于“子一代”的“集体记忆”。
首先,20世纪90年代惶惑失序的集体记忆通过“父一代”间接影响到“子一代”集体记忆的生成,比如文中关于张默的“惶恐”记忆的描写。
例如,张默的父母离异,作为工程师的父亲受到下岗热潮的影响待业在家,心有怨愤,整日酗酒。文中通过打煤胚过冬这一事件来映射“我”内心的不安。“学费在学期初已经交过,倒还能支撑几个月,但是冬天来了,父亲并没有买煤,这让我有点惶恐……第二个冬天已经初露端倪,窗户的缝隙已经有了霜迹,炕是凉的,父亲穿着棉裤和棉鞋,歪在炕上喝酒……然后把刀横在嘴边,卷进梨去。”严冬已至,父亲却并未预备过冬,这让父母离异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张默愈发不安,原有家庭赋予的归属感与安全感的丧失,使得张默对周围环境更加敏锐。
父辈下岗事件传递出时代对个人及家庭生活的影响,“父亲”这一角色本身所附属的失序、惶惑的社会记忆经由“买煤”事件触发,在“子一代”个体的心中存留了“惶惑”不安的记忆。同时此记忆经由父一辈“逃离”性质的家庭记忆的酝酿发酵,更添成熟社会个体的思辨与独立思考的色彩。伴随着个体逐渐成长,“子一代”记忆开始建构尝试性质的“回归”记忆。这一记忆具有少年个体独有的延展性质与开放性,在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众多学者的论证,即被划归为“八○后”的双雪涛,其小说也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成长”叙事的一面。
其次,父一辈的“逃离”记忆与“子一代”具有“延展性”的“回归”记忆,这两者之间存在承继与发展的关系。
与“逃离”记忆关联的是上一代的“逃离”事件,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三姑与父亲。小说开篇描写父选择南下逃离,将我托付给暂居于光明堂的三姑,凶案发生后,三姑选择南下离开。并嘱托“我”和“姑鸟儿”按原路返回家中,在雪夜,廖澄湖的地图弄丢,我们由按照上一代人的指引,转为主动寻求真相,在这里少年犯柳丁和我们一起回顾了过往宏大历史空间中个体的生存困境,在影子湖宏大历史倒影中,个体的情感记忆被阉割,并以压缩的方式存在,“子一代”在经历种种之后选择奋起反抗,正如姑鸟儿对柳丁说,“你妈得你自己找,我可替不了你。”显然,不同于生长于此地、自觉逃离的父一代,“子一代”的 “归乡”更增添了理性思考因素。面对沉重的历史记忆,他们筛选父一代的经验,并在其“逃离”记忆與个体思考的基础上,结合在影子湖所经历的被压抑的个体记忆历史,毅然选择了“回归”。这种“回归”记忆实际上是基于此地重构记忆的朦胧觉醒,不是迂回“逃离”,而是直面当下,建构能够安放灵魂和肉体的乐园,从而实现“子一代”崭新记忆的构建。
与此同时,这种尝试构建的记忆同产生记忆的主体一样尚处于“成长”阶段,因此在小说结尾,“我”和姑鸟儿一起沿着家的方向走去,只是暗示小说接下来的走向。这一点也与双雪涛小说研究中“成长”维度密切相关。
正如李雪所说,“双雪涛实践了带有‘城市乡愁意味的写作……并在回望自我成长与父辈遭际中探寻这座城与城中人的缘起变化与未来”,而“他的历史起点”则始于自我记忆的开始。
香山寿夫说,场所是共同体的依靠和支柱,“光明堂”“影子湖”这些历史曾经停驻的场所,它们凝聚着某一社群或者共同体的集体记忆,围绕着这些场所,集体记忆不断延伸、变幻、发展,由集体真正转向个体家庭,个人的生存困境,并产生了父一代的“逃离”与“探索”性质的家庭记忆,经由家庭向社会延展开来,“子一代”在此基础上产生了具有成长性质的“回归”的家庭记忆。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子一代”在不断发展的历史空间中,初步产生了“延展”性质的“回归”记忆。它源自家庭记忆,从自我记忆书写开始,但并未收束,“子一代”的“归家”之途并未停歇,其过程中产生的记忆与情感也依然处于不断构建中。
注释:
①龙迪勇:《空间叙事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6年版,第388页。
参考文献:
[1]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2]龙迪勇.空间叙事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3]双雪涛.光明堂[J].江南,2016,(03):71.
[4]李雪.城市的乡愁——谈双雪涛的沈阳故事兼及一种城市文学[J].当代作家评论,2016,(06):162-166.
[5]董峰.“东搬西建”:沈阳铁西老工业基地振兴的模式选择[J].国土资源,2007,(05):23-27.
作者简介:
付兰梅,女,博士,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苏昭静,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