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实践经验与启示

刘晓娟 谢瑞婷

（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北京，100875）

1 引言

21世纪以来，我国人口老龄化发展态势迅猛。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0年60岁以上人口占比达到18.7%[1]。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发布《国家应对人口老龄化战略研究总报告》[2]预测，2053年我国老龄化水平将升至34.8%，成为世界上人口老龄化形势最为严峻的国家。与此同时，在数字化浪潮席卷之下，我国老龄群体面临的“数字鸿沟”问题愈发凸显：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是非网民的主要群体。截至2021年12月，60岁及以上非网民群体占非网民总体的比例为39.4%，较全国60岁及以上人口比例高出20个百分点[3]。50岁及以上人口倾向于使用智能手机作为上网设备，对互联网的使用主要局限于沟通交流和信息获取，应用程序使用和功能操作、手机系统设置与维护、不知如何下载APP成为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机的最大障碍[4]。网络谣言、虚假广告和网络诈骗是中老年网民使用互联网时遭遇的主要风险[5]。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形势下，各地老年人普遍面临着查询健康码、线上购菜、移动支付、看病就医等一系列现实难题，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问题已成为后疫情时代社会治理的痛点。在加快建设完善适老化数字环境的同时，有必要提高老年人自身的数字使用水平，引导其主动融入数字社会。为此，在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6]的背景下，2021年12月，《“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7]提出要提升全民数字素养和技能，制定实施数字技能提升专项培训计划，提高老年人运用数字技术的能力，切实解决老年人面临的困难。数字素养是数字时代的信息素养，即利用信息与通讯技术检索、理解、评价、创造并交流数字信息等方面的能力[8]。提升老年人的数字素养，有利于帮助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充分享受智能生活，更好地适应社会发展。

在提升老年人数字素养的实践案例研究中，国外大多为基于单个案例的实证研究，旨在揭示老年群体对信息技术的认知态度、学习效果及其影响因素。Millard等[9]采用访谈法探索澳大利亚“The Internet Cafe”项目的成功经验，发现该项目采用社会学习方法，把课堂转变为由老年人主导的个性化互动式的学习环境，强调个体的学习动机；美国哈佛医学院附属麦克林医院[10]通过提供教学指南和电话咨询服务完成远程医疗试点培训，参与培训的老年患者均学会安装和使用视频会议平台；Sayago和Bergantios[11]对29名受过基础教育的老年人展开为期半年的计算机编程培训，从中挖掘出影响其掌握编程技能的重要因素；Castilla等[12]为老年用户研发线性导航社交网络系统Butler 2.0，并开设相应的培训课程，用于评估该系统的可用性和用户满意度。

国内学者主要对国外老年人数字素养实践经验进行介绍和总结。李成波等[13]从组织机构和培训帮扶活动（包括政府资金扶持、开展技术培训、创新教学方法、加强代际互动、创建虚拟在线社区等）两方面介绍美国缩小老年人数字鸿沟的实践策略；耿益群等[14]从制定目标、组建和赋权组织机构、开展实践活动三方面介绍新加坡政府在促进老年群体融入数字生活方面采取的各项举措；王国光等[15]选取8个欧洲典型的代际学习项目，从目标与主题、施行规模、组织支持、技术支持四方面归纳其模式特征；史昱天等[16]基于欧洲代际学习项目的典型案例，构建信息技术驱动的代际学习模式。

综上所述，国外以个案分析和实证研究为主，聚焦于老年群体的信息技术使用行为研究，但缺乏对案例内容的深入探讨和相关案例的归纳总结；国内学者虽然更侧重实践案例本身，且以多案例分析为主，但在分析粒度和深度上仍有待拓展。培训内容和形式作为项目实践的关键要素，有必要围绕这两方面展开深入探究。欧洲作为最早步入老龄社会的地区，在提升老年人数字素养方面积累了较为丰富且成熟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因此，本文选取欧洲近年来开展的相关项目，从培训内容和形式两方面进行系统梳理和分析，并结合我国的发展实际，提炼总结有益启示，为国内老年人数字素养相关项目的实施提供参考。

2 案例选择与分析思路

2.1 案例选取及样本概况

为应对人口结构老龄化带来的严峻挑战，欧盟一直倡导“积极老龄化”理念，将老年人作为促进社会进步与发展的重要部分。在2005年“里斯本战略”[17]提出建立完全包容的信息社会后，欧盟开始制定数字包容相关政策和战略：i2010倡议[17]、《里加宣言》[18]、《面向21世纪的数字技能：促进竞争力、成长与就业》[19]明确公共服务必须适应老龄化社会发展的需要，满足老年群体的无障碍需求。同时，欧盟还将2012年确定为“欧洲积极老龄化和代际团结年”[20]，将代际学习作为促进人口积极老龄化和缩小数字鸿沟的新兴学习形式。近年来，欧盟将提升老年人数字素养和技能提上政策议程：《老年人在数字化时代的人权、参与和福祉》[21]提出加强面向老年群体的数字技能教育和培训；《欧洲技能议程：促进可持续竞争力、社会公平和抗逆力》[22]计划到2025年，为成年人提供约5.4亿次培训活动，将具有基本数字技能的成年人数量增加到2.3亿。同时，旨在提升欧洲公民数字素养的多项计划相继推出：“数字欧洲计划”[23]和“2030数字罗盘”计划[24]均关注公共服务领域的数字化转型，针对老年人、残障人士等社会弱势群体完善无障碍环境建设；数字教育行动计划（2021-2027）[25]侧重教育和培训领域的长期数字化改革，通过Erasmus合作项目推动成人教育机构的数字化转型。基于此，欧洲范围内的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在相关政策引导与战略计划支持下已取得比较显著的进展。

本文以“senior” “elderly” “old” “aging” “digital literacy”“digital skills”等为关键词，通过欧盟官方网站（https://european-union.europa.eu）、欧洲成人教育电子平台（https://epale.ec.europa.eu）、项目官方网站、中外文数据库、搜索引擎等渠道广泛调研近五年在欧洲开展的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根据项目的社会媒体与大众评价、学术评价、组织机构性质、参与国家数量、影响地域范围、持续时间、培训规模、项目经费等进行比较和筛选，最终遴选出15个具有较高影响力的项目作为代表案例，项目调研截止时间：2021年9月4日，如表1所示。需要说明的是，Ageing Together项目的组织机构为土耳其社会福利和教育协会，虽然土耳其地跨亚、欧两洲，但是它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均实行欧洲模式。根据项目官网提供的相关资料[26]，该项目旨在改善欧洲地区的老龄化问题，是欧盟“Erasmus+”计划成人教育战略伙伴关系项目的组成部分。由于该项目在影响力、机构合作、资料丰富性、培训内容和形式的多样性等方面均较有代表性和参考价值，因此也列入本文研究范围。

表1 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概况Table 1 European Digital Literacy Projects for Senior Citizens

在人员招募与组织上，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对学员和培训员都有特定要求。各项目根据自身目标招募相应的老年人：Senior New Tech项目[35]面向缺乏数字技能基础的老年人；Ageing Together项目[26]要求其具有基本的信息与通信技术能力；ICT 4 the Elderly项目[41]除了要求其掌握基本的数字技能外，还需具备良好的灵活性、适应性和主动性，以便在试点培训结束后担任项目大使，在其社区内传播项目的学习成果。ICTSkills4All项目[31]和Digital Skills for People Living in the 3rd Age项目[29]则对学员没有限制，旨在帮助各个层次的老年人完成从基础到高级的数字技能培训。项目在招募培训员时，以行业领域专家、培训师和志愿者为主，要求其具备信息技术、教育学、老年学等领域的专业知识和能力。

在组织机构上，政府部门、教育机构和企业等主体在提升老年人数字素养方面均起到重要的主导作用。教育机构在项目实施过程中的参与程度较高，常与政府部门、研究机构、企业相互合作，如企业主要负责提供软件开发、网页设计、平台搭建等技术支持，教育机构主要负责设计课程内容、开发教学指南、提供培训服务等。

在项目影响力上，多数项目具有活动范围广、持续时间长的特点。调查发现，欧洲多国常以联盟的形式开展广泛合作，部分项目虽然已经结束运作，但所提供的经验做法、教学资料、课程平台等资源仍可通过官方网站公开获取，并作为实践案例继续传播和利用。

2.2 分析思路

本文以近年来在欧洲开展的15个具有较高影响力的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为代表案例，探讨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实践进展与特点。基于各项目官方网站，广泛搜集与数字素养培训内容和形式相关内容，并从以下三个层面展开分析。

（1）对项目的培训主题进行提炼，重点关注提供了系统性的数字素养培训主题与具体内容的项目，通过对项目的培训主题进行分层梳理，系统分析与揭示主题之间的层级关系和重点知识模块，结合老年教育相关理论基础、老年群体的自身特点和具体项目实践，归纳总结培训内容的突出特征。

（2）针对项目的培训形式，对线上和线下分别展开分析：从技术实现形式、功能模块、界面设计等方面分析线上教学特点，从培训流程、课程资料等方面总结线下教学实践特点，在主流和传统教学形式之外，挖掘项目针对老年群体采取的多种教学形式和特色服务，探究其表现特点和实践效果。

（3）在借鉴欧洲数字素养教育经验的基础上，剖析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现状，从机构合作、数字素养教育内容体系、教学形式等方面提出优化对策，探讨适合我国国情的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模式。

3 培训内容

七个项目提供了系统性的数字素养培训主题与具体内容。如表2所示，基础技能、社交通讯、信息管理、数字交易、技能提升和网络安全是受到重点关注的六类主题。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充分考虑老年群体的学习特征和特定需求，在培训内容上强调数字素养的基础性和实用性，教学内容大多为简单易学的入门级操作，培训主题的生活属性明显，如注重医疗健康、家庭联系、网络购物、新闻娱乐等，老年人在掌握基本数字技能和实践应用能力后，项目会进一步提升其数字素养和技能，同时注重对老年人的互联网安全教育。基于此，本文将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培训内容分为四个层次：基础层、应用层、提升层和安全层，并对各项目的培训主题进行分层梳理，在表2中用不同的符号表示。

表2 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培训主题与内容概况Table 2 Themes and Contents of European Digital Literacy Projects for Senior Citizens

3.1 多层次设计教学内容，实施渐进式和个性化教学

由表2可知，大部分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培训主题都具有明显的层次性，其内容分层框架如图1所示。具体而言，（1）基础层：针对在接触和使用信息技术初期存在障碍的老年人，通过基础技能的入门培训，使其掌握常用数字设备的主要功能和基本操作，并对互联网环境形成初步认知，如Digital Skills for People Living in the 3rd Age项目[42]会介绍互联网入门、计算机硬件、基本数字术语、打字技能等主题。这一层次的数字素养培训是引导老年人快速适应信息化环境并学习更高水平数字技能的前提。（2）应用层：针对具备一定数字素养与技能基础的老年人，聚焦于社交通讯、信息管理和数字交易等高频数字化应用场景，使其能够熟练运用数字技术，独立自主地解决日常生活问题，改善其生活质量。该层既是老年人数字素养培训过程中的核心环节，也构成各项目的重点培训内容，如Ageing Together[26]、Silver Surfer项目[47]的培训内容整体侧重于应用层。（3）提升层：针对具有更高层次学习需求的老年人，如ICT 4 the Elderly项目[43]围绕智慧生活与数字协作两大主题，帮助其进一步探索信息技术，利用技术手段促进个人发展；Seniors Go Digital项目[46]指导老年人通过Microsoft Office软件创作数字内容，如制作贺卡、家庭收支表、家庭主题演示文稿等。该层是老年人数字素养培训内容中的最高层次。（4）安全层：基础层、应用层和提升层之间表现出层层递进的关系，而安全层贯穿于各层，对各层均起到至关重要的保障作用，强调对老年人上网安全和个人信息的保护。

图1 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培训内容分层Fig.1 Training Content Structure of European Digital Literacy Projects for Senior Citizens

通过分层分类设计培训内容，既能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地引导老年人逐步提高数字素养，也能实现多层次与差异化教学，满足不同数字素养水平的老年群体的多样化学习需求。例如，ICT 4 the Elderly项目[30]围绕24名老年精英进行一对一的试点培训，在完成从基础到高级的数字技能学习后，参与者将担任项目大使，在其社区内继续传播项目学习成果；Digital Skills for People Living in the 3rd Age项目[42]则将老年人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用户三种类型，量身定制培训计划。

应用层是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重点培训内容，除此之外，安全层也属于各项目的必要培训内容。为此，下文着重选取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在应用层和安全层的培训内容进一步展开分析。

3.2 聚焦数字化应用场景，构建数字素养培训课程体系

提取各项目在应用层的所有培训主题，按照数字素养的实践应用场景进行分类。如表3所示，这些项目主要涉及社交通讯、信息管理和数字交易三大数字化应用场景。

表3 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培训内容应用场景一览表Table 3 List of Application Scenarios of Training Content of European Digital Literacy Projects for Senior Citizens

西方国家老年教育的主导理论——社会参与理论[48]，主张将老年人置身于社会发展环境之中，通过积极引导其全面参与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事务，从而实现自我价值。国内外研究发现[49-51]，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只有强调教学内容与其生活的相关性和实用性，才能激发出老年人内在的信息意识、教育需求与学习动力。随着人工智能、5G、移动支付等新兴技术日益渗透人们的生活场景，英国[52]、新加坡[53]等国家已将信息管理能力、沟通能力和交易能力纳入公民的基本数字技能框架。在此背景下，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聚焦于社交通讯、信息管理和数字交易三大数字化应用场景，建立起以需求为导向的数字素养培训课程体系。①社交通讯。表2中的所有项目都涉及该类主题，通过掌握日常通信（电子邮件、Skype等）与社交工具（Facebook、Twitter、Instagram、YouTube等）的使用，提升老年人的网络通信与社交能力，加强其与家庭、朋友及社会的联系。②信息管理。Ageing Together、ICTSkills4All和Silver Surfer项目旨在指导老年人熟练使用浏览器和搜索引擎，满足日常信息需求，如浏览时事新闻、搜索健康信息（查询药店、医院、药物用途等），提高其生活品质；Digital Skills for People Living in the 3rd Age、Senior New Tech和Seniors Go Digital项目则进一步提供信息检索策略，使老年人学会科学合理地利用网络信息检索工具，提高其对信息的获取和搜索能力。③数字交易。表2中的大多项目都涉及该类主题，通过掌握线上支付、网络购物、电子银行和电子政务相关网站和应用程序的主要功能，帮助老年人便捷地获取在线消费服务和政务服务，增强其通过网络参与生活的能力。除表2中的项目外，Stronger and Connected项目[39]为老年人提供专门的电子政务服务指导，主要包括使用电子政务门户管理个人档案、在线预约、搜索药品、查询法律案件等，NLB Mobile Branch Bank & Go项目[34]则为老年人提供面对面的数字银行咨询服务。

3.3 重视互联网安全教育，全方位保障老年人数字权利

老年群体由于缺乏足够的信息素质和网络安全防范意识，极易成为网络谣言、电信诈骗、信息窃取等网络风险的受害者，由此在心理层面产生的“科技恐惧感”（具体表现为对上当受骗、隐私安全等负面影响的担忧）成为阻碍其接触和使用信息技术的主要因素[54]。有学者指出[55]，老年群体长久以来权利受损的弱势地位是其数字接入困难、能力薄弱、动机不足的根源，主要表现在联网权、信息基础设施使用权等基本数字权利不易享有，以及数据权、网络隐私权、虚拟名誉权和表达权等新兴权利容易遭受侵害。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在重视提升老年人信息技术能力的同时，将老年人的网络信息安全放在重要位置。表2中的所有项目都会在相关主题培训过程中普及网络安全知识和防护技能，Silver Surfer项目[38]提供系统的互联网安全培训，所有主题均遵循安全上网原则。Digital Skills for People Living in the 3rd Age、ICT 4 the Elderly、ICTSkills4All、Senior New Tech和Seniors Go Digital项目进一步开展专题形式的强化培训，涵盖网络骗局识别、计算机安全、个人密码管理及隐私保护等方面，旨在全方位保障老年人的上网安全。网络信息安全这一主题旨在通过必要的网络安全教育培训，在提高老年人个人信息和隐私保护意识，发挥网络安全教育保障作用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强老年人使用信息技术的信心。

4 培训形式

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采取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为老年人提供多种培训形式。如表4所示，部分项目着手开发线上教学平台，目前尚处于探索阶段；开设线下课堂是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开展数字素养教育的主要形式，并配套相应的文档和视频教程资料。部分项目还采用代际学习、同辈学习等多种教学形式，并针对老年群体提供多渠道的适老化特色服务，如数字伙伴、流动巴士、公共服务导引图等。

表4 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培训形式一览表Table 4 List of Training Forms of European Digital Literacy Projects for Senior Citizens

4.1 开发在线教学平台

教学平台是集成课程教学、资源共享、交流互动等的多功能一体化平台，同时可以协助线下教学活动的开展，已成为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开展数字素养教育的重要手段。平台大多提供自我测评、课程学习（图文和演示视频）、单元测验、论坛互动等功能模块，支持多语种教学，如Seniors Go Digital项目[46]提供五种不同语言的课程，包括可选的自我测评、电子教程和强制性的单元测验。在完成课程学习及60%以上的单元测验后，学员可获得一枚徽章作为奖励。在平台设计上，ICTSkills4All项目[56]考虑到老年群体的身心特点和使用习惯，所开发的教学平台以老年人的良好实践为导向，遵循可访问性、包容性等基本原则。

4.2 完备的教学资料和规范的教学设计

由表4可知，大多数项目都为学员和培训员开发了专门的学习手册，如《老年人信息通信技术手册》[43]、《老年人新技术手册》[57]、《老年人新技术课程培训方案》[57]等，可通过项目官方网站、EPALE、Wikibooks等平台获取。学员手册以生动易懂的语言编写，学习内容与时俱进，图文并茂的形式便于学员理解。培训员手册的教学内容全面翔实，涵盖学习方案、培训流程、评估方式等环节，有助于指导培训员工作的顺利开展。以Senior New Tech项目[57]为例，在正式上课前，培训员会向学员发放问卷，调查其对课程知识的掌握程度，随后根据学员的总体情况灵活调整授课内容。在教学过程中，培训员会组织丰富多样的教学活动，如案例分析、主题讨论、趣味游戏、头脑风暴、实地参观等。课程结束后，学员以问答、小组任务、随堂测验、自我评估等形式巩固学习成果，培训员通过统一收集学员的反馈建议，不断改进其教学工作。

4.3 多样化的教学形式

在传统的课堂讲授之外，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不断创新教学形式，青年群体反向培训老年群体的“数字反哺”理念得到普遍重视和推行，ICTSkills4All、Senior New Tech、Inclusive Senior Education Through Virtual U3A等项目均采用面对面的代际学习形式，由年轻人指导老年人完成相关数字技能的学习。有学者指出[58]，家庭内部的数字反哺在提升老年人数字技能的过程中发挥着最为基础、直接和有效的作用。被誉为东欧和中欧地区的模范图书馆——立陶宛乌图纳公共图书馆[27]计划于2020年至2022年，通过家庭学习的方式发展120名老年人的数字技能。同时也有不少学者认为[15-16,59]，项目的开展场景应从家庭层面延伸至组织、社区和社会层面，依托图书馆、电子阅览室、博物馆等公共文化基础设施资源，多渠道拓宽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的受众面和影响力。除代际学习外，SeniorSurf、Silver Surfer、TiK-Technology in Brief-Tablets for everyone等项目采用同辈学习形式，由接受过数字素养培训的老年志愿者指导基础较弱的同龄学员，如Silver Surfer项目[38]主张“老年人帮扶老年人”（Seniors for Seniors）的宗旨，受过互联网安全培训的“银发冲浪族”通过老年人俱乐部、老年协会或各种演讲活动，将所学知识传授给身边的老年人。

4.4 提供适老化特色服务

近年来，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不断开发多种形式的适老化特色服务。Digital Skills for People Living in the 3rd Age项目为老年人设计“公共服务导引图”[60]，融合图形、线条、色彩、按钮等诸多元素的交互式地图可以引导老年人快捷地获取各项公共服务信息。该项目还结合老年人的现实生活场景，制作和推出动画短视频学习专栏[61]，视频以老年人的卡通形象讲解知识点，帮助其有效地理解和掌握常用数字技能。Ageing Together项目开发的应用程序“Quick Solution Centre”[62]通过线性导航的形式使老年人可以一站式地访问各类应用服务、在线教学平台和问题求助专区。上述适老化特色服务针对老年人数字辨识能力弱、逻辑思维能力退化等问题，将需要逻辑判断和解读的复杂信息以可视化的形式呈现，界面设计直观、操作简便、功能实用、交互性与趣味性强等特点极大降低其学习成本，提升其使用体验，从而吸引大批老年人逐步接受和使用智能化技术和服务。在开展线下数字素养教育时，部分项目迎合老年群体的喜好，注重教学场所和形式的创新。Digital Angel和NLB Mobile Branch Bank & Go项目提供的流动巴士咨询服务，SeniorSurf项目定期举办的“老年冲浪日”活动，均广受所在国老年人的欢迎，具有较大影响力；Leicester Ageing Together项目[33]为每名老年人安排一名“数字伙伴”，后者通过电话交谈和面对面接触为老年人提供培训指导，在提高其数字素养的同时，也能有效降低老年群体的孤独感。

5 启示

本文对欧洲近年来开展的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进行调研和分析，研究发现欧洲在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实践研究上已经取得了初步进展，集中体现在机构合作、数字素养教育内容体系和教学形式三方面：①在机构合作方面，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多是多方力量共同参与努力的成果，政府部门、图书馆协会组织、企业等机构之间已开展了广泛的合作，这对于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发展和持续运作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②在数字素养教育内容体系方面，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兼顾不同数字素养水平的老年群体的学习需求，提供多层次与差异化的教学内容，重点聚焦社交通讯、信息管理和数字交易三大数字化应用场景，建立起以需求为导向的数字素养培训课程体系，同时尤为重视和发挥互联网安全教育的保障作用。③在数字素养教学形式设计方面，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通过线上和线下相结合的方式为老年人提供多种教育途径，主要体现在开发在线教学平台，开设线下课堂，提供完备的教学资料和规范的教学设计，采用多样化的教学形式和适老化特色服务。

在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日益受到国家政策层面的重视。国务院办公厅于2020年印发《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63]，要求将加强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能力列为老年教育的重点内容。2021年11月，中共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出台《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行动纲要》[64]，提出到2025年初步建成全民终身数字学习体系，老年人、残疾人等特殊群体数字技能稳步提升，数字鸿沟加快弥合。目前国内已有一些大城市开展相关实践，如北京开展“智慧助老”行动[65]，并计划于“十四五”时期实施“科技惠老”行动，推进老年科技大学建设[66]；上海启动“百万长者智能水平提升计划”[67]，并开通市民终身学习云“空中课堂”[68]。尽管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已取得一系列成果，但与发达国家相比，在多机构合作、创新教育教学内容和形式等方面仍存在一定差距：①在实践主体上，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的图书馆、政府、社会参与度不够[69]，图书馆、老年大学和社区中心作为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的主要基地，却少有机构间的互相合作，企业也鲜有参与。②在教育教学内容上，现阶段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尚未得到充分重视，课程内容的多样性、体系化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国内数字素养教育理论与实践多依托于信息素养教育与计算机教育，还没有机构制订普适性的数字素养教育框架，行业协会还未启动数字素养相关项目，各图书馆还未普遍开设专门的数字素养课程[70]。③在教学形式上，针对老年群体的数字素养教育更多以线下形式为主。

通过国内外数字素养教育现状的对比分析，未来在顶层设计上需要借鉴国外数字素养教育的经验，在机构组织与合作、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内容体系和教育教学形式等方面进行优化，探索出适合我国国情的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模式。

5.1 多方联动，拓展数字素养培育的组织合作

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是一项关乎老年群体终身学习教育、理论和实践性并重的系统性工程，多方力量的通力合作是保障项目有效实施的关键。本文调研的15个典型案例中，目前仍在运转且持续时间超过五年的有3个项目，它们均涉及多机构的参与和合作，为项目的顺利开展提供资金、政策、技术、人员、设备和场地等支持，其中有2个是由政府部门主导或参与的全国性项目，如SeniorSurf项目由芬兰老年人福利协会主导，负责全国老年公民信息技术同辈教育、材料制作和宣传的协调工作，通过组织政府部门、教育机构、研究机构、企业等广泛参与，2014年至今已建立覆盖全国的老年人数字支持网络[71]。结合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经验和我国具体国情，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在组织机构层面，要充分发挥政府在资源整合中的主导优势，在政策、资金、环境等方面为项目创造有利条件：其一，积极制定相关政策措施，在政策设计过程中贯彻具体、可操作、可持续的理念，为推进老年数字素养教育工作的稳步开展提供制度保障；其二，加大对老年信息技术教育的投入，重点加强数字薄弱地区的信息化教育普及和数字信息基础设施建设，逐步缩小城乡数字鸿沟；其三，加快公共服务领域的无障碍环境建设改造，秉持“适老化思维”和“数字底线思维”，营造普惠包容的社会环境，促进老年人的数字融入。

政府在发挥主导作用的同时，需要引导图书馆、老年大学、社区中心、行业企业等机构共同参与合作，从而形成教育合力。国内学者基于欧美国家的数字素养教育成果与经验，提出应发挥图书馆在数字素养教育中的主力军作用，以图书馆为纽带整合数字素养教育力量[69,72]。针对老年群体，一方面以中国图书馆学会为代表的行业协会组织应积极推进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工作，包括牵头建设全国性的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门户，推动优质课程资源建设和共享，主持和参与全国性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指导和组织各级各类图书馆相关工作的有效落实等；另一方面，各级各类图书馆应积极联合老年大学和社区中心进行分工协作，如设计课程、制作教学材料、提供培训服务、宣传推广等，鼓励以互联网企业为代表的行业企业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和义务，提供一定的技术、设备、资金等支持，动员养老服务机构、教育机构、公益组织等其他社会力量，提供志愿服务、资金、管理等支持，共同参与推动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工作的有序开展。

5.2 需求导向，加强教育教学内容的规划设计

老年群体内部具有复杂性和多元化的特征，在研究和设计教学内容体系时，首先应针对该群体开展实证调查，综合考虑其个体特征、核心需求和应用场景，使教学内容既具备普遍适用性，也能够尽量满足老年群体的个性化学习需求。Leicester Ageing Together项目在正式授课前，会对老年人的学习需求进行预调查，尽可能地了解参与者的个人兴趣、数字设备使用情况、信息获取需求和数字技能需求等[33]。参考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教育内容特点，第一要聚焦老年人使用信息技术的重点需求场景及共性问题，如社交通讯、信息查询、线上支付等，有针对性地设计相关主题的教学内容，以满足老年人的基本生活需要，让老年人更好地适应并融入数字社会；第二，对有更高层次学习需求的老年人采取差异化、个性化的教学策略，通过在老年群体内部积极探索不同的培养方式和内容，如掌握智能家居技术和智能设备的使用、运用新媒体技术创作数字化作品等，让老年人在数字社会中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和归属感；第三，将互联网安全教育摆在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教学内容体系中的突出位置，除了将相关安全提示贯彻于各主题培训之中，有必要开设独立的专题课程，通过普及网络安全知识和防护技能、介绍互联网风险和欺诈案例，强化老年群体的识诈、防诈和网络安全的意识和能力，引导其合理安全地使用互联网。

另外，年龄因素所带来的感觉、知觉和认知等身体机能的衰退会严重阻碍老年人对现代科技的操作和掌握，在教学设计时要保证内容的适宜性，具体表现为难易适中、易于操作、实用性强等方面；教学内容应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及时更新和丰富，体现时代性；课程设计、开发和实施也要有相应的教学指南，体现规范性。

5.3 线上线下，多渠道推动适老化数字环境建设

借鉴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教学形式特点，以老年群体为教学对象的数字素养教育模式应采取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形式，通过多方位拓展信息化教育渠道，提升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的影响力。在线上重点加强老年教育教学平台建设，如成立专门的老年人数字素养网站、慕课平台等，定期推送智能手机教学、反电信诈骗等网络课程。在线下不断优化和创新教学模式，具体包括：①招募在信息技术、教育学、老年学等领域具备一定知识或经验的人才，并在正式教学前组织相关人员参与专业培训；②制定具体完善的教学计划，规范组织流程，涵盖教学方案设计（包括课程内容、教学活动、评估方式等）、老年人数字素养预调查、教学反馈等环节，注重与老年人的交流互动；③在传统教学方式之外，创新教学形式，如采用代际学习、同辈学习等，帮助老年人更快掌握数字技术的使用；④为培训员和学员制作专门的指南手册，指导线下教学活动的有序开展。

在进行老年人数字素养教育的同时，应注重从信息技术层面为老年人提供更易学易用的产品，降低其学习难度。现阶段适老化信息技术发展欠缺影响了老年人对现代科技产品的接纳和使用，数字科技的研发推广人员在产品设计时应充分考虑老年群体的身心特点和使用习惯，开发适合老年人使用的智能终端和应用产品。近年来，我国相关部门陆续出台多项政策[64,73-74]推进互联网应用适老化改造，并取得阶段性成效。众多互联网应用推出老年关怀模式，如国家政务服务平台[75]开设老年人办事服务专区，提供无障碍服务、老年人事项办理、地方老年人服务等功能；铁路12306网站及应用程序[76-77]正式上线运行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相关功能，提供的爱心版界面模式具有大字体、大图标、高对比度等特点；腾讯公司研发微信小程序“银发青松助手"[78]，根据老年用户的使用习惯优化界面设计，以进一步提升其操作体验。但必须同时看到，当前我国互联网应用适老化改造工作仍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之处：部分互联网应用的适老化改造不甚理想，普及率较低[79]，不少互联网企业推出的老年关怀模式名不副实，出现广告植入套路繁多、界面设置徒有其表、操作难度不减反增等现象[80]，导致适老变“坑老”。一方面，互联网老年关怀模式不能仅停留在文字、图标、颜色等界面设计上，应从老年人的使用需求和思维方式出发，注意使用功能的优化和相应技术指标的精细化调整，有关部门要与时俱进完善互联网应用的适老化技术标准规范，将适老化改造落到实处和细处；另一方面，也需要引导企业有序推进适老化改造工作，加大对互联网企业的监管、处罚与支持力度，如设置黑名单制度与激励机制、出台鼓励性政策、给予资金支持和政策优惠等，充分调动电信运营商、数字设备、软件供应商等数字素养利益相关企业广泛参与，营造老年友好型互联网环境。

老年人数字素养培育涉及方方面面，是一项长期性和基础性工作，需要政府部门、行业组织、互联网企业、基层社区到老人子女等各方力量齐心协力。未来我国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应在组织机构合作、培训内容设计、教学方法创新等层面不断精进，切实解决老年人生活中遇到的各类痛点难点问题，让广大老年人更好地融入数字生活，共享数字化发展成果。

作者贡献说明

刘晓娟：提出研究思路与框架，论文撰写及最终版本修订；

谢瑞婷：设计研究方案，论文撰写及修改。

支撑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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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谢瑞婷. European Digital Literacy for Seniors Projects.xlsx. 欧洲老年人数字素养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