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翩婉如惊鸿
——中国现代女学开辟者朱倓及其家世学养

2023-05-18 12:46
传记文学 2023年4期
关键词:朱氏

叶 隽

20 世纪30 年代,朱倓摄于广州(图片由朱元春先生提供)

作为一代女学人的朱倓(1905—1980),是中国现代女性中的佼佼者,值得追念[1]。其姐朱倩(1903—1918)同样也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可惜天不假年,以刚及笄之年就弃世而去;相比之下,朱倓无疑幸运得多,她不仅颖慧博学,而且留下了重要的学术著述,乃能让我们一睹她的学人风采。

当长女朱倩出生之际,24 岁的朱希祖初为人父,一定是兴奋雀跃、爱心满溢,所以视之若掌上明珠,不但珍爱有加,而且刻意培养。其弟朱偰(1907—1968)说她“从小有‘女神童’之目,七岁就能背诵《长恨歌》,十岁就能作古文。父亲对她加意培养,亲自教读,一心一意想把她教成一个班昭、李清照一样的女学者或女诗人。可是她从小用功过度,身体就吃了亏,每天晚上还要替父亲抄写‘中国文学史’讲义,到十点或十一点钟才能睡觉,竟得了肺结核,从她十二岁那年起,就开始吐血。后来虽两次进法国医院治疗,还是不能见效。她好像含苞待放的蓓蕾一样,被无情的暴风雨摧折了”[2]。这也是另一重意义上的“伤仲永”,如此才女,却不得绽放,而是枯萎凋零,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徒生哀叹。

顾颉刚(1893—1980)有诗云:“叔皮有子述先人,又产曹昭笔有神。得月楼高钟秀甚,九原应喜看传薪。”[3]前者指朱家长子朱偰,后者为次女朱倓,而此种“子女双照”承继家学的景观,即便在学术史上也不多见。朱希祖能培育出这样的佳子女,真是大不易,也可谓是“梅花香自苦寒来”[4]。

如果说北大时代是朱家的发轫期,此期朱氏姐弟成长于斯,在书香门第中沐浴滋润、欣欣向荣,按照朱偰的说法:“北平为一艺术之古都,余之家庭亦为一艺术之家庭。四部藏书,既琳琅满目,而先君好事收藏,图书古玩,亦汇成大观。余耳薰目染,文学艺术之素养渐于此时造成。”[5]那么,在南京期间或许是朱家颇为难得的家学呈景的“全盛期”,这既表现为学术上的联袂出演,也有文学上的“创作实绩”,朱氏两代人同时同题进行古风创作或许可以视为其中的标志之一,譬如《金陵百咏》。1934 年,在《国风》刊物上分两期推出了朱希祖、朱倓、朱偰三人的同题古体诗词,这组诗词每组选一题,多半是金陵风景,三人各作一首,譬如首题即《景阳楼》,附有小注:“齐武帝数幸琅琊为猎,宫女常夜起严妆从之,去端门远者不闻钟漏,故置钟于景阳楼以警宫女,鸡鸣埭在后湖北,帝出猎至此,始闻鸡鸣,故名。”[6]同对此景,故史皆知,三人出手不同,朱希祖用五言:“千骑鸡鸣埭,钟山猎乍回。为防宫漏杳,欲载美人来。楼阁凭山起,钟声隔岭催。风流齐武帝,偏有治军才。”[7]朱倓用的是七律:“鸡笼山上景阳楼,水色峦光满目收。出猎尚留齐武迹,藏书最喜竟陵谋。白门杨柳依依恨,玄武烟波渺渺愁。一样钟声花外渡,梵宫零落不胜秋。”[8]朱偰则用了两首七绝,其一为:“玉漏沉沉夜未明,君王宵猎月中行。三千宫女严妆待,只听钟楼一杵声。”其二是:“耿耿星河月未西,行行北埭始闻鸡。肯将射雉动天下,何至中原沦九夷。”[9]若是隐去作者姓名与年代,我们似乎也会认为这就是古人之作,也可见出中国现代知识精英的国学修养确实是可圈可点,让人心生向往。

金陵作为六朝古都,其于中国文化之历史大有可书之处,所谓“文学之都”或有夸张,但其留存的文学史迹无疑极多,而《金陵百咏》的出现或可视为一道亮丽风景,譬如宋人曾极(约1168—1227)、清人汤濂(1793—1874),即各有《金陵百咏》[10]。尽管如此,朱氏一门的《金陵百咏》仍是毫不逊色。若与文学史上的经典大家相参照,尤其可见出其别具手眼之处。李商隐对六朝史事吟咏颇多,或谓《咏史》:“北湖南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11]或直题《六朝》:“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12]提及景阳楼,则谓:“莫恃金汤忽太平,草间霜露古今情。空糊赪壤真何益,欲举黄旗竟未成。长乐瓦飞随水逝,景阳钟堕失天明。回头一吊箕山客,始信逃尧不为名。”[13]温庭筠也有诗:“穆满曾为物外游,六龙经此暂淹留。返魂无验青烟灭,埋血空生碧草愁。香辇却归长乐殿,晓钟还下景阳楼。甘泉不复重相见,谁道文成是故侯。”[14]可见,无论是六朝旧事,还是金陵故都,乃至北齐的后宫传闻,景阳楼的逸事象征都是融入文化史的诗意符号了。而窥斑见豹,从这随手取出的诗作中,可见出朱氏一家的旧诗修养,这绝非可以仓促而就,若无长期积累,甚至是“童子功”的过硬本领,是不可能达到这样出手皆在标准度之上的艺术水平的。

朱倓写台城的这首诗也很好:“古道荒凉夕照西,台城柳色最凄迷。空余一片城头月,来吊萧梁乌夜啼。”[15]叶兆言在《朱氏父子》一文中引用这首诗称:“我不懂诗,不想评价这首诗的好坏,只想说明一个简单事实,那就是朱希祖老先生对子女的诗教。写古诗需要童子功,诗的传统是熏陶出来的,小时候得到教育,长大了才能写诗,这和女子裹小脚的道理仿佛,过时间就不行了,过了这村便没这店。朱氏后人正是在诗教的环境下成长起来,一门儿女各专家,通常都是事出有因。”[16]这自然是对朱希祖家教的高度评价,也表现出同为世家子弟的叶兆言的“知己之言”,虽然作为作家的他谦称自己不懂诗,但其祖父叶圣陶(1894—1988)、伯父叶至善(1918—2006)、父亲叶至诚(1926—1992)都是满门文士,可谓是标准的书香门第,也只有经过这种“耳濡目染”,才会更好地理解和体会经由家世熏陶与濡染而形成的“一门同诗人”现象。

1928 年全家福(图片由罗瑜先生提供)

朱倓诗才若此,故不待多言;而其学识之深厚,同样映射出难得的耀眼光芒。若论及朱倓在学术界的名声,作为一名女性学者,在当时确实未遑多让,李洸曾致函朱倓称:“朱倓先生道席:久耳清名,至深企慕。年前尊公逷先教授在粤时,曾修谒于中大医科宿舍,尔后屡有过从,获益匪少。只以未与先生谋面为憾!顷读广州学报第一期,得睹大著《东林著述考》一篇,发潜阐幽,厥功至伟。”[17]进而向其请教乡贤何吾驺(1581—1651)的著述情况。此事是发生在1937 年,朱倓不过32 岁而已。1944 年,朱倓出版《班昭》一书,由胜利出版社编审组署名的“作者小传”如此推介:“朱倓先生,字仲娴,现年三十五岁(原文如此,应为39 岁——笔者注),浙江海盐人,史学宿儒朱希祖先生女公子。先后毕业于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国立北京大学国学研究所。历任国立中山大学图书馆善本编目、广州市立中山图书馆编目部主任、广西教育研究所讲师等职。先生秉承家学,于明季社党史事,研究独深,著有《东林党人碑传集》、《明季社党研究》、《几社考》等……”[18]此处既强调了其家学渊源,也凸显了教育与职业背景,文字虽短,但朱倓的学术贡献却跃然纸上。此书之出版或与其夫君罗香林不无关联,按照后者的回忆,由潘公展(1894—1975)主持的“中国历代名贤故事集”之一种《唐太宗》邀请陈寅恪担任,陈寅恪乃转荐罗香林撰作[19],乃发生此一因缘,不过罗香林终究未能完稿[20],而其妻朱倓所撰《班昭》却列入此套丛书,其中脉络或可依循。潘公展强调此套丛书的旨趣在于:“只有真知灼见之士才有此而逐渐地体认出中华民族力量之雄厚,是导源于优良的文化传统与民族精神;他们一面歌颂这文明古国的新生,一面却大声疾呼地要效法‘中国精神’。”[21]无疑,班昭作为女性,是很符合这个标准的。

朱倓的“女学”意识颇为自觉而浓烈,她撰《班昭》,自序称:“尝以为学者不言中国女学则已,不然,则于曹大家班昭之学术道艺,不可不为阐述,盖昭博通经史,而后续成汉书,尤为史学之传授所系……”[22]至于说到班昭在中国女性知识史上的地位,更是盖棺论定:“西汉以前,吾国妇女,犹鲜有以著书论学,言妇女之道,或以节烈为名高者,迄东汉言班昭者出,然后风气一变,盖昭续成汉书,厥功甚伟,又著女诫七篇,言妇女在家庭应处地位。而又不幸早年丧夫,有节行法度,为汉安帝皇太后所师事,名公钜卿亦从之游,以此为当时与后世所敬重,而女诫七篇,影响尤巨,二千年来妇女界思想行动,多受其束缚。自今观之,固多可商榷者;然昭于文史学贡献,则远在女诫价值之上,当为阐扬,以其有领导作用,地位既崇,关系尤巨也。”[23]可见,朱倓始终是以一个更为高端的层次境界标准来为班昭进行文化史上的定位,其所论所判,虽不无拔高之嫌,但总体来说却是有其价值和立论之逻辑基础的。

不过,《班昭》虽然颇受欢迎,连续出版印刷多次,但毕竟只能算是一部小书,其功用更在于普及宣传;真正立定朱倓学术史地位的,仍当推其明季社党的专门学问,此中1945 年出版的《明季社党研究》当是其代表作,此书汇集了她的主要相关论文,共八篇,即《东林党人榜考证》《东林点将录考异》《东林著述考》《明季南应社考》《明季杭州读书社考》《明季杭州登楼社考》《明季桐城中江社考》《几社始末》[24]。出版后学界即有反应,《图书季刊》刊登介绍并评价称:“明季社党,初以讲学而结合,继以排阉议政而备遭荼毒,终以亡国而消散。当其盛时,隐然左右朝政,操纵选举,改变学术风气,影响诗文坫坛。甲申乙酉两变之后,社党人物或倡义举兵,至死不屈;或舍生殉节,不事异姓;或遁迹高蹈,洁身以终。虽亦有临难苟免,屈膝虏廷者,惟只少数耳。考究明季政治社会学术艺文各方面之历史,不可不注意社党之事实。谓明季社党在历史上之重要,过于东汉党锢,李唐牛李,及赵宋元祐庆元诸次党争,并无不可,况东林被祸之惨,过于汉唐元祐乎?”[25]执笔者虽未署名,但不妨碍真是好文章,尺寸篇幅之间展示了宏观历史背景中东林党人的意义,且不乏针砭现实、资鉴治理之深意,并直指朱倓的学问渊源和家世便利:“朱君绍其光德逖先先生(希祖)之学,渊源有自。明季野史,经清初累次文字之狱,摧烧禁毁,传世无多。逖先先生网罗独富,故此数文取材,可谓瞻详。”[26]之后,颇为详细地逐篇介绍大要内容。作者可以说是有其慧眼高识的。确实,朱倓的学问并非凭空楼阁,有其先天便利,但同时更不可否认的则是其自身的颖悟能力与用功苦读,譬如其日记就有记录:“灯下阅《四库全书》总目‘史部’,由其中录出明季史籍题跋题目,共得九种史籍题跋。”[27]这里不仅是一般地凭借资料之便而阅读,而且更见其勤奋与方法,资料并非一蹴而就,更非有书即可,而是需要有辨识能力和积累智慧的。

谈及家世,不应不提及早逝的朱倩,她虽然年纪弱小,但读书甚勤,日记中都有颇详记录,譬如《洛阳伽蓝记》即颇多出现,而且她还记录了父亲朱希祖的言论:“家君言同学绍兴周君豫才名树人,今为教育部佥事,笃嗜金石,搜集墓志亦数百种,造像、庙碑、佛经刻石数千种。尝辑会稽先贤逸书十种,已刊行于世。又稽谢承《后汉书》,较前人所辑更多数卷,亦将付刊云。”[28]如此则一个孜孜不倦、勤于为学的非专业学者鲁迅形象,赫然欲出焉!可惜天不假年,如此才女竟然不得常人之寿。不过值得提及的是,朱氏姐妹逝世者非朱倩一人,还有朱吉因猩红热病而早夭,所以朱倓称“唯余终痛伤不已。盖恨剩余一孤单女……”[29]或许也正因此,朱倓是很看重兄弟姐妹之亲情的,她曾记录下其时学生的状况:“伟弟又与其借德文小说,使其翻译,盖如此可以谋生也。”[30]这里指的是朱偰为帮助其朋友许协澄而寻求赚钱方法,此君本是医大学生,因家境窘迫而辍学。

朱倓所保存的《国立北京大学初级物理实习讲义》,可以让我们了解北大在其时科学教育方面的情况,此书封面上书写有“物理实习朱倓”字样,为手写体[31],所以当是朱倓所使用的讲义印本。如此也可见北大早年学生课程涉猎之广泛,以朱倓的文科专业仍然会去修习物理实习这样的理科课程。

不过这位一代才女,却要到而立之年才出阁,在那个时代可谓是“姗姗来迟”,也是晚婚晚育的典范了。1935 年3 月31 日,朱倓与罗香林在南京的中央饭店举行婚礼,朱希祖如此记载:“余为主婚人,陈百年为证婚人,各有训词。来宾沈士远及外国宾德人梅博士各有贺词。”[32]沈士远(1881—1955)是“三沈”(即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三兄弟)中的长兄,曾任北京大学等校教授,以庄子专家名世,算是朱氏世交了,此际当为江西省教育厅厅长[33];梅慈纳(Walther Metzener)则是作为德国在华军事顾问,专业应是化学,在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任职,其在宁长达六年(1929—1935)[34]。可见这在当时算是一场相当体面与门当户对的婚姻了。关于罗、朱之间的情缘起源,或是一个值得探究的话题。或论朱希祖对弟子罗香林青眼有加,乃主动择婿,事实则或有出入[35]。有论者称:“从朱偰的《先君逷先先生年谱》所见,朱希祖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从不干涉子女的婚事。”[36]这里的干涉可包括若干层面,一者是不为子女设定婚约,越俎代庖;二者是尊重子女意见,任其自由恋爱婚姻,但像朱希祖这样能努力做到尊重晚辈者,仍是大不易的。对于这位高弟兼快婿,朱希祖是有自己之认知的,当然从中我们也可窥见与考察在中国现代学术建立期的第二代学人是如何由学生辈而进入学术场域,并成长为卓然自立的新一代学者的过程。

饶宗颐(1917—2018)在论及罗香林时,称其有“家学”“师学”“乡学”“外学内学”,后者尤其奇妙:“外学是外父之学,罗先生之外父是朱希祖,他在史学方面的成就,尽人皆知。内学是指‘内子’之学,当然是罗夫人朱倓,根据我所知,很多外国汉学家都有枕头夫人。罗夫人对明史很有研究,她对晚明史书的造诣不在罗先生之下。”[37]此处对朱倓推崇尤甚,乃是知学者言,足见作为一位并未成为职业学者的女性学人,她在学界也是能够得到相当高的认可度的,这可并非易事!其实,正如应意识到:“罗香林自是史学名家,成就有目可见,无须借他人以自重。知人论世者亦宜实事求是,专注于他的学术,不必过度强调他的岳父为谁、老师为谁。”[38]我们重识朱倓,也宜认知其乃独立的女性学人,其学术地位和文化贡献是由她的著述所决定,而不必着重于其父兄夫君之类的外在因素。

1935 年3 月31日, 朱倓与罗香林在南京的中央饭店举行婚礼(图片由罗瑜先生提供)

当朱希祖逝于重庆,则朱氏子女自然当稍尽子嗣之责任,以朱倓居长,乃领衔发出《朱逿先先生讣告》,称“朱氏为浙西望族,诗礼传家,久而不衰”[39],信有已也。其中对朱希祖的学术方法有一扼要评述:“先严治学方法,首重科学,尝言历史学为社会科学之一种,故欲治历史,必先通社会、政治、法律、经济各科学,故于北京大学史学系课程中,首先将此各个列为必修,海内从之,蔚然成风,吾国史学,始得跻于科学之林。其于考证,则首重实物证据,及原始资料,他人辗转复制之史料,决不轻用,必也追本求源,身亲目睹,方敢作为证据,故有考证,十八皆精确,实上承清初朴学之风,下开近代科学之渐。其于经学,则以史学方法治之,而以论理学解决一切疑难,颇不值今古文学家门户之见,尝言真伪之事,须客观判断,不宜偏任主观,凭空臆说,只须客观条件具足,其事即为可信,非大言虚说即可抹杀者。偰尝于柏林大学,从名师治欧洲近代史,深感彼邦辅助科学之发达,为治史之大助;然其实事求是之精神,其脚踏实地之作风,方法谨严,一丝不苟,则东西历史学家,如出一辙。”[40]此文字当出于朱偰之手笔,但朱倓当也参与意见,他们对乃翁的学术不但有很好的传承,而且也能在方法论上有明确的认知和扼要的把握,真不愧是有世家子弟的遗风留存。

1936 年12 月,广 州市立中山图书馆全体馆员合影,前排左五为朱倓(图片由罗瑜先生提供)

1947 年,广东省建设委员会合影,前排右三为朱倓(图片由罗瑜先生提供)

当然,朱氏姐弟对乃翁的继承与光大并非仅止于学术本身而已,在其他方面也有所表现,譬如对图书的眷爱和奉献。抗战期间,朱倓(当然也有罗香林的一份功劳)为了保护中山图书馆的古籍善本,付出甚多,贡献亦大。即便不说任职中山图书馆期间的编订书籍、报刊撰文与其他日常工作,仅在1938 年10 月,“中山图书馆迁运重要图籍时,朱女士负责编制搬运预算表,并与诸干事督导馆员检点装箱,以致该批约五万册的珍贵图籍得以保存”[41]。这就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的贡献。对于中国文化史而言,“典籍保存”,尤其是在战乱流离时代的此类工作,其意义之大,无与伦比,郑振铎、傅斯年等人在此上皆有大功德,朱氏一家也多是可身列这一功臣榜的人物。

相较英年早殇的姐姐朱倩,朱倓无疑是幸运的,虽然并未能以职业学者显扬,但却早已在学术史上留下了浓重的痕迹,不仅是被认可为夫君罗香林的“家学之源”,也有自己独著的高端文章著述,可以说是中国现代女性的骄傲!当然她所代表的,也绝非仅仅是一人、一群体而已,背后更有华夏文明女性之学的血脉延绵,可以提及的,譬如上一代的陈卓仙(1887—1964),亦然,她不仅培养了日后成为一代大儒的儿子唐君毅(1909—1978),而且也留下感人动情的《思复堂遗诗》[42]。遥想女士当年,作为中国现代女学开辟者之一的朱倓的形象似乎栩栩如生,让人景仰怀念的不仅是其风姿,还有其家世学养,昨日重来,初学翩婉如惊鸿!

朱倓1948 年4 月摄于南京梅花山(图片由朱元春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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