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工智能在新闻采集、生产、分发、呈现、平台、终端等环节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随着人工智能在新闻传播领域的渗透,新闻伦理遇到了全新的挑战。在应用人工智能的过程中,信息过度采集导致的隐私侵犯、机器人写作引发的记者主体性危机、算法分发模式导致的信息茧房以及沉浸式体验弱化了思考能力等伦理问题不可忽视。人工智能引发的行业变革及由此带来的问题已经成为学界关注的重要话题,新闻伦理教育如何转向也成为必要的研究动向。新闻伦理作为新闻生产质量的保障,是高校新闻教育的重要内容。高校作为培养传媒人才的重要阵地,面对传媒业界的新变化,高校新闻教育需要作出及时调整与变革。文章在分析人工智能衍生的新闻伦理问题的基础上,探索符合传媒业界需要与地方高校实际办学条件的新闻伦理教育路径。可以从加强融媒教育,构建“人机协同”伦理观;注重审美教育,提升审美素养;开展体验教育,塑造他人意识;强调通识教育,培育完整人格等四个方面进行探索尝试,以此实现智媒时代新闻伦理教育与传媒变革的适配,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坚实的新闻伦理观,培养具有专业技能与伦理素养、适应行业需要和社会发展的新型传播人才,构建和谐健康的舆论传播环境。
关键词:人工智能;新闻伦理;融媒教育;审美教育;通俗教育
中图分类号:G21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3)05-0026-03
课题项目:本论文为2021年度吉林省高教科研一般课题“人工智能时代地方高校新闻专业伦理教育模式创新路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JGJX2021D296;2022年度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媒体环境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播路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22B201;2022年度吉林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三全育人背景下吉林省高校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体验教育路经研究”成果,项目编号:GH22363
人工智能不仅给传媒业界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也对新闻伦理提出了全新的挑战。新闻专业作为实践性、应用性较强的学科,传媒生态出现的新变化、新问题都要求学科专业及时反应、做出调整。新闻伦理教育作为新闻传播教育的重要一环,是培养具有伦理道德与操守的新闻从业者的前提与基础。当人工智能技术的运用频频引发新闻伦理失范,高校新闻伦理教育理应做出回应。
人工智能的出现使得新闻伦理关系中的主体、客体以及主客体关系都发生了相应的变化[1]。人工智能的应用既给新闻传播的各个环节带来了极大便利,也导致其出现了伦理失范问题。
(一)信息过度采集萌发的隐私侵犯
数据作为人工智能的一项支撑性资源,为新闻生产提供了庞大的基础性材料,大大加快了新闻采集的速度。2017年8月8日21时19分,四川九寨沟发生7级地震,18分钟后,中国地震台网的智能写作机器人就自动编发了一篇包括地震参数、震中地形、周边村镇及县区、历史地震等详细信息的稿件,用时仅25秒。智能技术还能在突发事件新闻、科技新闻、环境新闻等特殊场景中弥补了新闻记者的不足。“天津滨海新区爆炸事故”“天问一号传回首幅火星图像”等新闻事件中,无人机、传感器等智能技术纷纷上阵,为新闻报道提供了更多详细的现场资料。
人工智能在新闻采集方面有着新闻记者难以比拟的优势,但数据的爬取与处理过程也存在一定的伦理风险。人工智能通过采集用户的基础信息、浏览数据、互动行为等,识别用户偏好,推送符合用户喜好的新闻内容。在这一过程中,用户可能因为隐私素养缺乏或“隐私倦怠”成为数据采集的“帮凶”,被动或主动放弃部分隐私权,与平台间形成了一种不对等隐性权力结构[2]。
(二)生产者变化引发的记者主体性危机
近年来,国内外媒体加快了研发智能机器人的步伐。华盛顿邮报的“Heliograf”、洛杉矶时报的“Quakebot”、腾讯公司的“Dreamwriter”、新华社的“快笔小新”等写作机器人纷纷现身,成为内容生产的一支重要力量[3]。
从积极的方面看,机器人具有强大的信息筛选、处理和整合能力,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生产大量新闻内容。媒体可以将数据依赖性较强的新闻类型交由机器人写作与生产,记者则可以从重复性劳动中解放出来,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更需要创造力与思考力的新闻报道中。在看似双赢的局面之下,也存在着一种隐忧,即写作机器人的发展对记者的主体地位构成了一种潜在“威胁”。传统的新闻采访和写作过程中,记者具有鲜明的主体性,然而写作机器人凭借数据即完成写作任务,这就意味着记者的部分工作已经具有了可替代性,无形中对记者的专业技能与素养提出了更高要求。
(三)算法分发模式导致的“信息茧房”
智媒时代,算法分发通过对用戶画像、场景、内容等数据的综合分析,为用户进行个性化推荐,实现用户与内容的精准匹配。虽然算法分发提升了信息的分发效率,但也对传播伦理发起了冲击。美国学者凯斯·桑斯坦曾在《信息乌托邦》中提出“信息茧房”的概念。他认为,人们在信息传播中更偏好选择令自己愉悦的信息,长此以往,接触到的信息面就会越来越窄,人们就会像蚕一样被桎梏在茧房之中。身处“信息茧房”之中,个体看到的、听到的几乎都是与自己相似的观点和意见,思维和视野就会愈来愈狭隘,甚至一些偏激的观点会不断被认同、支持、强化,进而产生群体极化的现象。对此,尼葛洛庞蒂曾预见性地指出《我们的日报》的必要性。“你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有个紧张兮兮的界面代理拼命帮我们去掉看似不相干的信息……我们会根据手头有多少时间、这是一天中的哪个时刻,以及我们的心情,希望获得较少或更多的个人化信息。”[4]
(四)沉浸式体验弱化了思考能力
沉浸媒介作为以人为中心的开放媒介形态,包含所有可以生产、传播、展示和接收信息的、有形和无形的媒介形态。VR、AR被认为最能体现沉浸媒介的特征[5]。2015年,纽约时报将VR技术引入新闻领域,此后,国内外媒体纷纷试水VR新闻。与传统新闻相比,VR新闻无疑更具有现场感和交互性,但在新闻伦理上也存在着令人担忧的问题。例如,VR新闻中的声音与图像是真实录制的还是后期加工的?VR新闻是否因为强调视听体验而忽视新闻的真实性?鲍德里亚认为,电子技术的发展所带来的“内爆”消除了真实与虚拟之间的界限。人们所看到的世界不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大众媒介营造的超真实世界。信息不再生产意义,而是在消解意义。从这一角度来说,沉浸媒介所带来的沉浸式体验可能会使受众迷失其中,难辨真伪,享受形式大过于思考内容,新闻报道真正要传达的主题和观点反而成了炫目技术的点缀。
面对人工智能给新闻伦理造成的冲击,高校作为培养与输送新闻人才的主体,需要对新闻伦理教育内容和模式作出相应调整,从而培养适应智能媒介环境、坚守新闻伦理的新型传播人才。
(一)加强融媒教育,构建“人机协同”伦理观
人工智能时代的伦理素养教育应该在智能技术教育的基础上进行。抛开智能技术探讨伦理素养如何加强,无异于空中楼阁。因此,高校新闻专业有必要及时调整教学计划和目标,提升对人工智能技术的重视程度。近年来,不少知名高校着力建设数字资源、开设融媒体实验室、打造融媒体实践基地,提升学生的融合技能。在具备一定科学素养的基础上,教育者需要帮助学生合理把握人机关系,构建“人机协同”的伦理观。智媒时代,人机协同已经成为新闻传播各环节的一种常态机制。人工智能可以在客观反映事物、信息的加工与产出、知识生产等方面发挥作用。与之相对的是,人类在主观观察与分析、观点表达、意义创造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优势[6]。因此,在智媒时代人机关系的衡量过程中,应当明确人的主体性地位,秉持新闻专业主义的价值判断,在新闻实践中平衡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通过人机的科学分工与协作,为新闻传媒业的发展增添效能与意义。
(二)注重审美教育,提升审美素养
在信息的处理与加工、生产与呈现等方面,人工智能能够替代人类工作甚至显现出了比人更优越的一面。但若辩证地思考,人的主体性看似越来越弱化的过程也反映了人作为主体的能力更具有创造性[7],毕竟人工智能是人智力的产物。面对人工智能向新闻职业发起的挑战,应当思考人类具有哪些人工智能无法替代且无法超越的能力。以新闻写作而言,新闻具有文学艺术性[8],艺术则关乎审美。在当前的语境下,审美仍是人类享有的一种独特能力。当新闻从业者在实践中充分地观察、体悟,以独到的见解和充沛的情感写作一篇新闻,这篇新闻的共情力和影响力大概率是人工智能新闻作品无法比拟的。在哲学家看来,作为人类的一种高级精神活动,审美意识优于道德意识。善(道德意识)是美(审美意识)的必然结论[9]。因此,新闻伦理教育中,对感性的审美意识的培育非常重要。高校可以通过设置审美教育课程、举办文化艺术活动、营造校园文艺环境等途径帮助学生发现美、感受美、理解美、创造美,审美素养得以提升的同时道德意识自然得到增强。
(三)开展体验教育,塑造他人意识
体验教育是基于学生特点和需求,引导学生进入、体验预设情境,从而达到理解知识、激发情感、改变态度、表达行为的教育方式。与传统教学相比,体验教育更强调教师的实践引领和学生的亲身参与。以道德为宗旨的体验教育能够塑造一种他人意识,即理解、尊重、帮助他人的价值观。他人意识包括自律意识、诚信意识和公共意识[10],这与新闻行业提倡的社会责任、职业使命不谋而合。通过设计贴合学生实际的道德体验,能够促使其将伦理道德知识内化为一种理念信仰与行为准则,并在职业实践中遵守与践行。具体来说,教师可以通过组织模拟辩论、举办专题报告会、创建线上“名记风采”专栏、开展志愿服务活动、参观历史文化场馆等活动,将新闻伦理中蕴含的内容与精神潜移默化地根植于学生心中。有研究成果显示,体验式教学与绝大多数学生的内在道德需求相符,是学生思维方式和处世态度的最大影响因素[11]。在活动过程中,学生不仅是活动的亲历者,也是部分活动的组织者、推广者。学生的内在精神力量以及其为实现道德原则的行为过程会形成一股合力,推动学生树立坚定的道德信念。
(四)强调通识教育,培育完整人格
通识教育是在高等教育阶段,大学生均应接受的有关共同内容的教育[12]。与强调理论知识与专业技能的专业教育相比,通识教育更侧重于培养全面发展和完整的人。
早在1828年,耶鲁大学的《耶鲁报告》就指出:“没有什么东西比人文教育更为有用……心智的训练使学生具有对社会的责任感。”[13]中国也有诸多学者将人格培养视为通识教育的首要目标,如朱光潜指出,“宽大自由教育不仅在传授知识技能,而犹在陶冶品学才识具备之完人与培养健全之士风”。唐文治认为,“欲成第一等学问、事业、人才,必先砥砺第一等人品”[14]。
人工智能时代,加强通识教育对于学生人格的完善、心智的成长具有重要意义。《哈佛通识教育红皮书》总结了通识教育应着重培养学生的四种能力,即有效思考能力、交流能力、作出恰当判断的能力和辨别价值的能力[15]。当学生善于思考与交流,能独立地对现象与事物的善恶是非作出明确判断时,在新闻实践中也会自然地遵循正确的伦理规范,作出恰当的主体性选择。因此,在通识教育环节,有意识地打通学科壁垒,加强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贯通与融合,有助于开阔学生视野,帮助学生辩证地权衡与运用人工智能。通识教育所强调的道德观、价值观也会感染学生坚守职业伦理、捍卫职业使命。
面对传媒领域智能技术的不断革新,高校教育者应始终保持警醒意识,在加强技术教育的同时,多维度、多渠道地加强对学生伦理观的引导。“技术是中性的,关键取决于人类如何使用它。”相信当人秉持正确的伦理观,充分发挥主体性,平衡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智能技术将在新闻传播行业发挥更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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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宋扬,副教授,研究方向:网络与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