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舟
在我的印象里,自己过的第一个冬天也是如今天一样寒冷。
那时我身上裹着厚实又蓬松的棉袄,脚上穿着绒袜子和小靴子,只有裸露在外面的脸是冰的。当我深深吸一口气时,空气忽然有了实际的形态,它像是把冰磨成了细细的碎屑,再钻到我的肺里,又像是冰冷的海水,渐渐将我淹没。
除此之外,寒冷给我留下的记忆其实并不糟糕,反而充满了趣味。比如说,我记得窗前镶的那块玻璃永远是朦胧的,只要能忍住碰到它时那一瞬间的冰凉,就能在窗上画个笑脸。我将它当成画板,研究出了怎么用手指画出粗细线条,以此来表达小狗的绒毛与君子兰长叶的不同。那来自孩子的画作,不一会儿就会被蒸腾上来的暖意覆盖掉。若是天气好,轻轻抹掉窗户上的雾气,就能收获一片晴朗的天。
又比如,一到这个风如刀雪如针的季节,就意味着年要来了。这是个特殊的日子,糖果花生堆满手心和口袋,厨房里热火朝天,一盘又一盘大菜被端上桌来 ;《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鞭炮声、尖叫声、大笑声,街坊邻里把对来年的快乐与期盼团成团,通通塞进了那噼里啪啦的火光里。
而现在,或许是我手指上有伤口,又或许是办公室的玻璃窗永远明亮如新,总之我不再在玻璃窗上画画了。天气预报总说明天是晴朗的,可我低頭的时间太久,城市的天也早已被高楼大厦分割殆尽。
再说起过年,现在很多城市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只有孩子们手里还会有点儿“带响”的,随手一点一扔,就是惊人的一声。我好像仍然觉得过年是件顶顶快乐的事,满眼满耳都是喜庆的红与欢歌笑语,看了听了便让人想乐呵起来。
大抵是今天太冷了,我感到阵阵寒风从领口钻到了胸膛,带走了我不多的热气。这也让我的思维变得越发迟钝,我竟然有些想不清了:
明明玻璃窗还在,年还在,寒冷的冬天也还在。
究竟是什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