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链嵌入、数字技术与制造业出口竞争力

2023-05-06 03:30孙文婷许山晶
当代经济管理 2023年5期

孙文婷 许山晶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城市群空间结构演变的经济增长效应及影响机制研究:基于模型优化视角》(42101183);南京大學长江三角洲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暨区域经济转型与管理变革协同创新中心重大项目《长江三角洲产业链与创新链协同:现状、问题与对策》(CYD-2020018)。

作者简介:孙文婷(1991—),女,江苏淮安人,南京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数字经济、价值链;许山晶(1996—),女,云南昆明人,南京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区域经济、产业经济。

[摘 要]基于2012年、2015年和2017年省份间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测算中国30个省份的制造业显性比较优势、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国家价值链嵌入程度和国内数字技术投入量。在此基础上,实证分析了价值链嵌入程度和数字技术对中国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以及数字技术的调节作用。研究发现,嵌入全球价值链、国家价值链和增加数字技术投入都能够显著提高制造业显性比较优势,成为提高出口竞争力的重要推动因素;数字技术对价值链嵌入影响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具有调节作用,且调节作用具有区域异质性和行业异质性,东部和西部地区更能享受数字技术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和国家价值链嵌入提升制造业竞争力发挥正向调节作用。应该继续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有序投入数字技术,从出口大国向出口强国转变。

[关键词]全球价值链;国家价值链;数字技术;制造业出口竞争力

[中图分类号]F49;F752.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461(2023)05-0034-09

一、引言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依托在人口和能源等方面的优势,以被动参与的模式加入到全球产品内分工中,成为“世界工厂”。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和疫情防控的常态化,全球价值链呈现布局区域化、复杂价值链日趋收缩等重构事实 [1]。中国亟须跨越“功能分工陷阱” [2],提高制造业出口竞争力,从出口大国向出口强国转变。面对当前的发展局势,党中央多次提出要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利用国内国外两种资源,发挥两个市场的作用[3]。与此同时,数字经济蓬勃发展,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在2020年达到39.2万亿元,比2019年提升9.2个百分点,成为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支撑。国内数字技术的投入能够显著提升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4],如何实现数字技术投入与国际国内两个市场深度融合,促进数字技术对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而实现竞争力提升成为重要课题。

关于产业出口竞争力的衡量,国内外学者通过国际市场占有率、贸易竞争力指数、显性比较优势和技术复杂度等对产业出口竞争力进行测度[5]。使用显性比较优势指数RCA(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衡量产业出口竞争力源来已久,BALASSA(1965)首次提出出口竞争力[6],谢建国(2003)研究了中国产品出口竞争力与外国直接投资的关系,认为外国直接投资提高了中国工业制成品,特别是高技术含量产品的出口竞争力[7]。李刚等(2012)利用RCA对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十年以来产业国际竞争力的现状及变化趋势进行了实证研究[8]。戴翔(2015)基于贸易附加值测算1995—2011年中国各制造业的RCA指数并进行分析[9]。郑乐凯等(2017)利用贸易增加值前向分解法测算中国服务业和制造业国际竞争力[10]。王振国等(2020)认为总值贸易下的出口并非“真实出口”,传统总值下的RCA可能会导致误判,基于增加值贸易核算的RCA能够反映出口竞争力的真实水平[11]。

价值链可以区分为全球价值链和国内价值链,国内价值链又可以分为省内价值链和省际价值链,本文将省际价值链称为国家价值链。在国内价值链测算方面,张少军等(2013)较早地对国内价值链进行定量分析,利用生产非一体化指数分析了全球价值链与国内价值链之间的对接关系[12]。很多学者利用中国八大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和省份区域间投入产出表从八大区域和省级两个层面对中国国内价值链的增加值进行测算。李跟强等(2016)和黎峰(2016)用1997年、2002年和2007年的八大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国家价值链分工进行实证分析[13-14]。苏丹妮等(2019)利用 2002年、2007年和2010年中国30个省份区域间投入产出表探讨了双重维度国内价值链分工网络下经济增长的溢出效应[15]。谢锐等(2021)基于2007年和2012年中国省份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对中国各省出口国内增加值及其实现渠道进行测算和分析,并考查变动的影响因素[16]。冯晓华等(2018)、李善同等(2018)、高敬峰等(2020)将国家省份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嵌入全球投入产出表,分别测算各省出口中隐含的进口价值、国内价值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和企业层面增加值 [17-19]。由于数据可得性,数据年份都比较陈旧。

在学习借鉴上述文献的基础上,本文可能的贡献度在于:①基于2012年、2015年和2017年中国31个省份区域间投入产出表,测算包含17个制造业细分行业、国内30个省份(不包含港澳台和西藏地区)的增加值分解;②在增加值分解的基础上得到中国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国内数字技术投入度和全球、国家价值链嵌入程度;③实证分析了中国省际数字技术投入、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并分析了数字技术的调节作用,检验了区域差异性。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

嵌入全球价值链从三个方面影响出口竞争力。第一,嵌入全球价值链可以产生技术溢出效应。以组装加工的形式嵌入价值链,进口的中间品中隐含国外先进技术,能获得“干中学”的技术溢出效应;深度嵌入价值链、实现全球价值链攀升还有利于吸收国外直接投资或与外国企业建立技术战略联盟,从而获得技术溢出效应。第二,嵌入全球价值链可以产生价值增值效应。嵌入全球价值链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产业内分工不断升级的过程,可以获得更多的产品附加值,降低产品成本,拓展产品销售渠道,提升产品出口竞争力[20]。第三,嵌入全球价值链可以通过竞争效应影响出口竞争力。当企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势必将面临更多元化的环境、更细分的市场和更具有个性的消费者需求,这将倒逼企业进行升级而提高竞争力,从而提升一个行业或者是地区的出口竞争力。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

假设1: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制造业的出口竞争力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二)嵌入国家价值链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

嵌入國家价值链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影响出口竞争力。首先,嵌入国家价值链有利于更好地嵌入全球价值链,实现国际国内双循环从而提升出口竞争力。东部沿海地区弱化了与国内经济循环的联系,造成国内经济循环与东北工业脱钩,进一步导致衰退的恶性循环[21]。其次,嵌入国家价值链可以通过规模效应影响出口竞争力。这是因为国内价值链通过区际关联成为推动价值攀升的主要动力。嵌入国家价值链有利于利用国内超大规模市场,整合内部资源,加深产业链上下关联,挖掘市场需求,提高产品影响力从而提升出口竞争力。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

假设2:嵌入国家价值链对制造业的出口竞争力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三)数字技术对出口竞争力的直接影响和调节作用

数字技术作为一种新的生产要素投入到生产当中,能够提升我国对外贸易竞争力。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降低成本效应。研发和销售环节,数字技术的运用提高信息匹配度、促进信息的即时共享,降低了信息成本;数字平台的组织结构使得平台趋于扁平化,更易于每个环节的协调,节省了管理费用,降低了市场成本和生产环节的交易成本。数字技术的降低成本效应为企业追求更大价值收益提供广阔市场空间。二是产业升级效应。数字经济能够有效促进产业链强度的提升,且促进效应逐渐增强[22]。制造者使用自动化等智能制造技术代替低技能劳动力,使流水线式组装加工向智能化生产流程转变,提升了组装加工的柔性化和精细化,促使制造业升级转型,获取更高的增加值而提高出口竞争力。因此本文提出假设3。

假设3:数字技术对制造业的出口竞争力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数字技术可以优化价值链嵌入的技术溢出效应和连接效应,加快技术扩散和资源快速流动,促进出口竞争力的提升[23]。数字技术投入能够提高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的嵌入程度。韩剑等(2018)认为互联网发展提升了各国全球价值链参与度,拓宽了全球价值链的参与长度[24]。何文彬(2020)认为数字化投入对中低和中高知识密集制造业部门的全球价值链高端化具有显著正效应[25]。李天宇等(2021)认为数字经济新业态成为双循环的新产业载体,也有助于发掘国内市场需求潜力[26]。同时价值链嵌入进一步提升数字化投入的水平。双循环发展新格局为数字经济发展提供了国内国际发展新空间,同时数字经济也将成为双循环的重要助推力和抓手[27]。因此数字技术投入和全球价值链嵌入及国家价值链嵌入相互融合,畅通国内外两个市场,提高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因此本文提出假设4。

假设4:数字技术对价值链嵌入影响制造业的出口竞争力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三、模型设定与数据

(一)变量选取与说明

1.区域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增加值分解

借鉴KOOPMAN等(2014)和王直等(2015)的方法[28-29],N区域G行业的经济系统中存在以下平衡关系:

2.被解释变量:制造业出口竞争力

本文采用显性比较优势(RCA)衡量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基于省际投入产出表增加值分解,本文借鉴苏庆义(2016)[30]的方法测度i省j行业的RCA指数,计算公式:

其中,eij表示i省j行业的增加值出口,ei表示i省的增加值出口,Ej表示国家层面j行业的增加值出口,E表示全国的增加值出口。各省份代表细分行业的三年平均显性比较优势如表1。从表1中可以看出,食品和烟草行业具有比较优势的省份有吉林、黑龙江、安徽、福建、山东、河南、湖北、湖南、广西、四川、贵州、云南和陕西;纺织品行业具有比较优势的省份有河北、江苏、浙江、福建、山东、湖北和宁夏;金属制品行业具有比较优势的省份有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湖北和广东;非金属矿物制品行业具有显性比较优势的省份有河北、辽宁、吉林、安徽、福建、江西、河南、湖南、广西、四川、甘肃和青海;交通运输设备行业具有比较优势的省份有北京、天津、辽宁、吉林、上海、江苏、浙江、安徽、湖北、湖南、重庆和陕西;通信设备行业具有比较优势的省份有天津、上海、江苏、河南、湖北、广东、重庆和四川。

3.解释变量:价值链嵌入度

基于增加值分解,r区域的平衡关系还可以表示为:

一个区域的NVC表示这个区域参与国家价值链的垂直专业化程度,数值越大,国家价值链嵌入程度越高。GVC表示这个区域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垂直专业化程度,数值越大,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越高。

4.调节变量:数字技术

本文借鉴高敬峰等(2020)[31]计算数字技术投入量,借助V^B(Y^+E^)测算各省使用国内数字技术的情况。区域r行业j投入的数字技术为:

i为通信设备、计算机和其他电子设备和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专业,分别代表投入的硬件数字技术和软件数字技术。lnDIG表示国内各个区域使用国内的数字技术总量的对数化。

5.控制变量

参照已有文献,本文选取以下控制变量。资本密度(lnKL):行业的固定资产净值和从业人员数的比值取对数;行业的外资参与度(lnFCAPr):行业实收资本中外商投资量和实收资本的比重取对数;行业规模(lnY):行业总产值取对数。

6.数据来源和数据描述

由于港澳台和西藏地区数据缺失,本文选取30个省份进行分析。其中,增加值分解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碳排放数据库开发的2012年、2015年和2017年《中国31省区市42部门区域间投入产出表》;控制变量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和其他省级层面统计数据。考虑到废品废料行业的投入产出值较小,剔除此行业使得2012年和2015年的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口径与2017年的保持一致,制造业包含17个细分行业:食品和烟草;纺织品;纺织服装鞋帽皮革羽绒及其制品;木材加工品和家具;造纸印刷和文教体育用品;石油、炼焦产品和核燃料加工品;化学产品;非金属矿物制品;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品;金属制品;通用设备;专用设备;交通运输设备;电气机械和器材;通信设备、计算机和其他电子设备;仪器仪表;其他制造产品。具体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

(二)模型构建

为了实证分析国家价值链嵌入和全球价值链嵌入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设定如下面板数据模型:

其中i代表省份,j代表行业,t代表时期,RCA为制造业出口竞争力,GVC为嵌入全球价值链获得的增加值比重,NVC为嵌入国家价值链获得的增加值比重,Z为控制变量,μi、μj和μt分别为省份、行业和时间固定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为检验数字技术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在方程(12)和(13)中分别加入国内数字投入(lnDIG),得到:

为了考查数字技术和价值链嵌入融合发展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本文设定协调效应模型:

其中,GVCijt×lnDIGijt和NVCijt×lnDIGijt分别为全球价值链与数字技术的乘积和国家价值链与数字技术的乘积。如果3(θ3)显著大于0,表明价值链嵌入与数字技术存在互补效应,二者融合发展有利于制造业的出口竞争力提高;如果3(θ3)显著小于0,则表明两者间存在替代效应,二者融合不利于制造业出口竞争力提升。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基本结果估计

为了检验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嵌入国家价值链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对方程(12)和(13)采用多维固定效应进行估计,结果见表3。根据模型(1)可知,全球价值链嵌入度的估计系数为0.014,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表明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程度越高,越有利于出口竞争力的提升。模型(2)加入数字技术投入后,数字技术投入的系数为0.252,通过1%水平下显著性检验,数字技术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起到正向促进作用。同样的,模型(3)中,国家价值链嵌入度为0.011,通过1%水平下显著性检验,嵌入国家价值链也有助于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提升;加入数字技术后,嵌入国家价值链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仍然呈正向促进作用,投入数字技术也能显著提升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假设1、2、3得到验证。

从回归结果看出,控制变量中的行业资本密度、行业外资参与度和行业规模均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产生影响。其中,行业资本密度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制造业各行业的资本密度和制造业出口竞争力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唐杰英(2013)测算不同垂直专业化下物质资本密度对竞争力的影响,全部行业来看具有負向效应,这一结论与本文结果相同[32]。行业外资参与度和出口竞争力之间也存在负相关关系,但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外资企业对内资企业存在挤出效应和较低的关联效应。行业规模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制造业各行业的规模对出口竞争力起到正向促进作用,且行业规模越大,出口竞争力越强。这可能是因为跨国公司将中国作为“出口平台”,具有“出口导向”特征的行业规模扩张会显著提升中国产业的国际竞争力。

(二)稳健性分析

前面得到的主要结论为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均有利于出口竞争力的提升,数字技术投入到行业中也有利于出口竞争力的提升,为了进一步验证结果的有效性,从三个方面进行稳健性分析,结果见表4和表5。

首先,加入不同的控制变量。选用的控制变量包括经济发展水平(PGDP):采用各省人均生产总值衡量;研发技术水平(TECH):采用各省研发经费占各省GDP比重来衡量;人力资本水平(HUC):采用各省高校入学率来衡量;政策力度(GOV):采用政府科技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衡量。采用固定效应回归,结果见模型(5)和模型(6),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国家价值链以及数字技术均对出口竞争力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因此本文结果具有稳健性。

其次,更换计算方法。考虑到出口竞争力指标RCA指数的0~1逻辑值:RCA小于1,说明该行业不具有显性比较优势;RCA大于1,说明该行业具有显性比较优势。因此选用包含离散样本的Probit回归方法进行测度,结果见模型(7)和模型(8)。模型(7)中,制造业各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的系数为0.006,数字技术的系数为0.364;模型(8)中,国家价值链嵌入度的系数为0.020,数字技术的系数为0.453,均通过1%水平下显著性检验。因此本文的结果具有稳健性。

最后,本文采用面板工具变量模型方法处理内生性问题。选取各省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滞后一期项(L.GVC)、国家价值链参与度的滞后一期项(L.NVC)和数字技术投入的滞后一期项(L.lnDIG)作为工具变量,在控制省份固定效应、行业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的基础上进行回归,结果如模型(9)和模型(10),嵌入国际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以及数字化投入能够提升制造业出口竞争力,估计系数较基准回归系数更大。同时,本文通过了识别不足检验和弱工具检验,工具变量的选取是合理的。文本结果具有稳健性。

(三)调节效应

为了检验制造业数字技术投入对价值链嵌入影响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调节效应,引入数字技术和全球价值链嵌入度的交叉项以及数字技术和国家价值链嵌入度的交叉项,回归结果见表6。根据RCAGVC=θGVC+θlnDIGlnDIG和RCANVC=θNVC+θlnDIGlnDIG,其中θGVC和θNVC分别代表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的系数,lnDIG代表数字技术投入的平均值。可以得出协调效应下,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实际影响系数。模型(11)中,尽管全球价值链嵌入的系数为-0.017,全球价值链嵌入度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包含交叉项的影响,实际上为0.014,即全球价值链嵌入能够提升出口竞争力,而GVC×lnDIG的系数为0.007,且通过1%水平上的显著性检验,表明数字技术强化了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出口竞争力的正向作用,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效应。同样的,嵌入国家价值链对出口竞争力的实际边际影响系数为0.010,NVC×lnDIG的系数为0.007,且通过1%水平上的显著性检验,表明数字技术强化了嵌入国家价值链对出口竞争力的正向作用,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效应。说明制造业数字技术投入与全球、国家价值链之间的融合可以显著促进出口竞争力的提升。该结果验证了假设4。

(四)异质性分析

1.区域异质性分析

由于各区域间的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水平和数字化投入水平等都存在较大的差异,使得不同区域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嵌入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性。为了研究不

同区域价值链嵌入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本文将30个省份划分为四大地区: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①,基于各地区的面板数据使用高维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回归结果见表7。

模型(13)、(15)、(17)和(19)反映的是不同地区全球价值链嵌入度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从估计结果可以看出,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全球价值链嵌入以及数字技术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均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同时数字技术和全球价值链的交叉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两者融合发展能够显著推动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制造业出口竞争力提升。而对于中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全球价值链嵌入以及数字技术投入能够提升出口竞争力,但数字技术投入和全球价值链的交叉项系数为负数,中部地区通过5%水平下显著性检验,说明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化难以提升出口竞争力,同时数字技术投入和全球价值链嵌入呈现出错配。

模型(14)、(16)、(18)和(20)反映的是不同地区国家价值链嵌入度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从估计结果可以看出,东部、西部和东北地区国家价值链嵌入以及数字技术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均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同时数字技术和国家价值链的交叉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两者融合发展能够显著推动制造业出口竞争力提升。中部地区数字技术投入和国家价值链的融合不利于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提升,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

2.行业异质性分析

不同行业具有不同的技术属性,不同行业嵌入不同价值链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可能也存在差异性。本文将制造业分为低技术、中技术和高技术三类行业,回归结果见表8。低、中、高技术行业嵌入价值链和数字技术上都能提升出口竞争力,但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的影响程度不同。三种类型行业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的边际影响系数分别为:0.007和0.109;0.033和0.016;0.010和0.003。这表明,低技术制造业嵌入国家价值链更能提高出口竞争力,而中、高技术嵌入全球价值链更能提高出口竞争力。这可能因为中国在全球产品内分工仍然處于“被外包”的阶段,更多承接加工工作,嵌入国家价值链有利于资源在全国区域间流动。而嵌入全球价值链更有利于中、高技术行业发挥“学习效应”,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吸收改进从而提高我国制造业竞争力。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分析了全球价值链嵌入、国家价值链嵌入和数字技术对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并分析了数字技术的调节作用。基于2012年、2015年和2017年中国31个省份间非竞争型投入产出表,测算出中国30个省份制造业17个行业的出口竞争力和全球、国家价值链嵌入程度,运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得出以下结论:①嵌入全球价值链、国家价值链和增加数字技术投入能够显著提高制造业显性比较优势,成为提高出口竞争力的重要推动作用,通过改变控制变量、改变回归方法和工具变量等方法进行检验,结果仍然稳健。②数字技术对价值链嵌入影响制造业出口竞争力具有调节作用,数字技术和全球价值链嵌入融合对制造业竞争力提升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数字技术和国家价值链嵌入融合对制造业竞争力提升也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③数字技术的调节作用具有区域异质性和行业异质性,东部和西部地区数字技术投入对全球价值链嵌入提升制造业竞争力发挥正向调节作用;东部、西部和东北地区的数字技术投入对国家价值链嵌入提升制造业竞争力发挥正向调节作用。嵌入国家价值链更利于提高低技术行业竞争力,嵌入全球价值链更利于提高中、高技术行业竞争力。

基于上述结论,结合实证价值链嵌入和数字技术投入的实际情况,本文提出以下几点对策:

第一,加快国际国内双循环发展,利用两个市场资源向出口强国转变。各省份参与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的程度不同,各省份参与价值链的程度也随时间而改变,但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都能提高制造业出口竞争力。继续强调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要做到畅通资源流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

第二,提高数字技术投入水平,有效发挥数字技术的渗透协调作用,尤其是发挥国内数字技术的作用。一方面,加大数字技术的基础建设,为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提供设施保障,为引进外资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另一方面,加大各行业的数字技术投入,提高制造业的附加值增值,促使中国制造业向价值链高端攀升。

第三,实行区域-产业差异化策略,对于东部和西部地区,可以进一步推动硬件和软件的数字技术投入,并促成数字技术对价值链嵌入的积极调节作用。而对于中部和东北地区,不能盲目追求数字技术投入,应该根据中部和东北地区的价值链嵌入程度,匹配相应的数字技术,为制造业竞争力提升注入活力。

[注 释]

① 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等10个省份;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等6个省份;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等11个省份;东北地区包括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等3个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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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Based on the Chinas interregional non-competitive input-output table in 2012, 2015 and 2017, this paper measures the manufacturing 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 the degree of global value chain embedment, the degree of national value chain embedment and the input of domestic digital technology of 30 provinces in China. Also, it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impact of value chain embedment and digital technology on export competitiveness of Chinas manufacturing and the moderating role of digital technology. The result showed that the embedment of global value chain and national value chain, and the increase of the input of digital technology can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 revealed comparative advantage of manufacturing and improves export competitiveness. It also proves that digital technology plays a regulatory role in the impact of value chain embedment on manufacturing export competitiveness, and the regulatory role has regional heterogeneity and industrial heterogeneity.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regions can better enjoy the positive regulatory role of digital technology in global value chain embedment and national value chain embedment to enhance manufacturing competitiveness. China should attach importance to building a new dual-circulation development pattern and invest digital technology in an orderly manner so as to transform China into a strong exporter.

Key words:global value chain; national value chain; digital technology; export competitiveness of manufacturing

(责任编辑:李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