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和1937年的“七七”事变,使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当时的国立北平大学、国立北平师范大学、国立北洋工学院、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国立北平研究院相继迁陕合组国立西安临时大学,旋改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后又有最早迁陕的国立东北大学、私立焦作工学院,和陕西本地的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等加盟,联辉合耀,并序连黉,演绎了战时中国大学文人抗战、以学报国,赓续民族文脉的悲壮一幕。这就是经历了平津沦陷、西迁南渡、“四校一院”“五合为一”“四合为一”“一分为五”等历史过程的国立西北联合大学的成立过程。虽然分多合少,时间短暂,但这种“合”显然已经渗入血液,成为一种“启发边陲”“使命綦重”“共存共荣”的健全组织,以致有“我西北联合大学既经联合当为一体,彻理任当共负之,联大之荣即三校之荣,联大之辱即三校之辱”的共鸣,有“同心协力”和传承“以往历史之光荣以及其所负使命”的共同意愿,也有了“昔既联合而负其使命,今背其联合是则联大之蠹”的极端认同!从其母体与子体的成立至 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的各自回迁复校或永留西北办学,国立西北联合大学的“合与分”具有特殊的整体性、连续性和统一性,形成了一个扎根西北、分而有合、子母血脉相连的高等教育共同体。以西北联大与中国高等教育论坛举办已届10年和城固西北联大办学遗址获批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暨获批为国家抗战纪念遗迹为标志,西北联大相关研究由潜学成为显学,并取得以国家出版基金“国史、党史、军史”类资助项目《国黉播迁:西北联大通史》的出版为代表的一批重要研究成果。
然而,西北联大的一个重大贡献可能长久以来并没得到足够的重视,那就是它实现了东部现代文化与中华民族发祥地传统文化的一次历史性融汇,从而给宋元明清以降渐趋式微的民族发祥地文明注入了新的现代元素,将其汇入重整河山、赓续文脉、拯救民族危亡的主流,成为战时的文化高地、教育高地以及最大的工业基地和国防后方基地之一。当时,教育部划分的师范教育区和社会教育区,包括有陕甘宁青新豫六省区,几乎占全国国土总面积的二分之一。西北联大在西北的展布遏制了民族发祥地文化的颓势,扭转了“重床迭屋”式高等教育的畸形分布;它将现代高等教育制度和教育理念向南推进至秦巴山区腹地,甚至向西南推进至大凉山彝区,向西北推进至大漠边缘。同时,其学术研究视野则更为广阔,从南海诸岛到亚洲腹地新疆,东西横贯6 000余千米,其西至雅鲁藏布江藏区,西北则沿丝绸之路走向中亚、西亚,走向世界!由此看来,西北联大的高远抱负和使命担当又岂止于区区一隅。
可是,在此之前,开放包容的汉唐盛世已成回忆,西安失去昔日全国政治中心的地位,降为陕西首府和西北区域中心。明清以来,仅有唐长安城七分之一的西安,深挖河,高筑墙,严守四关,紧闭四门,已完全蜕变为一座防范四邻、闭关锁城的军事城堡。同时,关中的村村寨寨,亦效仿省城筑垒防匪,县县有城,村村有寨、有城、有壕。大城套小城,大门连小门,唯留一吊桥出入,入夜宵禁,定时启闭。遂有“少不出关,壮不入川”“秦人守土”的陋俗。西北联大在秦岭山中做社会调查,百姓不知今夕是何年?今为何朝代?还以为皇帝就住在南郑县城,从未走出大山者大有人在。
正是由于大学迁徙、工业迁徙和抗战大后方的形成,为西北腹地带来了了解外面世界的机遇。教育以战时两个最大的大学联合体(西南联大和西北联大),以及大后方科教文化的三大中心(陕南区、昆明区和重庆区)的形成为标志;工业领域,42家东部工厂迁陕并滚动再建160余家工厂,发展为全国第二、西北最大后方工业基地并形成陇海铁路工业带;社会以关中、陕南开始出现现代科学元素、现代教育元素、现代工业元素和现代农业元素为表征,标志着社会形态的历史性转变。可以说正是因为教育的先行,为陕西乃至西北大后方建设和建国后的西北大开发奠定了科教智力基础和现代工业基础。
这正是我们为什么要研究西北联大,以及《陕西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何以开设“西北联大与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专栏的初衷和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