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
在我眼里,孔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他追求道德上的“仁义礼智信”,亦钦慕品格上的“温良恭俭让”,这些为他赢得了世人的敬仰与尊重。而在政治上,孔子汲汲一生,却失败而归。正如钱穆先生所说:“孔子毕生为学之日进无疆,与其教育事业之博大深微为主要中心,而政治事业次之。”
而在孔子的内心,政治并非教育之余,反而教学才是孔子的政治之余。
政治,是孔子一生事业的主轴,也是他一生的心结。然而所有的,统统不过是孔子的南柯一梦。
但孔子是为圣人,他之所以为“圣”,就在于虽生当乱世,人心离散,从《论语》中依然可读出简约、自然与知足的神态,一生七十载的起起伏伏、跌跌撞撞、冷风暖雨,《论语》中依然流露出快乐、淡然与浪漫的情怀。所以于丹说:“孔子一直在传达给我们简约而朴素的生活方式,一种温暖的生活态度。”
多想做孔子席前一位安静的学生,跨越千年的沧桑,看看他淡定的容颜,想象他心趋自然的境界。
只听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这才明白“真正的贤者,不被物质生活所累,才能始终保持心境的恬淡和安宁”。
这让我们联想到刘禹锡和他的《陋室铭》。就是那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短短的一篇铭中,把古往今来的名士对简易而朴素居住环境的向往呈现出来,他所追求的内心的澄澈,又与外物何干?
我顿悟:生活的快乐是心灵的快乐,与物质无关。
再听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这是孔子称赞得意弟子颜渊的话,颜渊也因此名传后世。
如果将《论语》中涉及颜渊的片语只言加以拾掇、整合,所能复原出完整的颜渊将是一个完美的形象,一个沉静、内敛、淡定而知足常乐的形象。
有人说颜渊是“完美版的孔子”,是孔子精神的化身和升华。
孔子对颜渊赞不绝口,向往他如此完美的人格,那是因为,他所期冀的正是这种淡然而浪漫的情境。
又听孔子的门生曾皙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喟叹,这位万世师表的圣人也向往如此的生活方式。
曾皙的理想,就是在大地开冻、万物欣欣向荣的时节,安排一个洗涤自己、亲近自然的方式,去敏锐地感知自然节序的变化,感知四时,感知山水,感知风月,感知简约与浪漫之美,淡定而从容地聆听内心安静的声音。
庄子也曾希冀:“独与天地精神共往来。”
这种洗洗澡,吹吹风,唱唱歌的事情,都是兴之所至。其实是以无志为志,或者说:无志于外,有志于内,无志于用,有志于体。
儒家固然强调入世情怀,要求以道德修行来兼行天下,但在各项条件未如意相应时,他们也倾向于用自然、简单的方式来品味生命中的美感。
孔子所追求的正是这种浪漫而淡然的生活品味。
走进《论语》,我看到了一个淡然而浪漫的老者,也读懂了孔子的箴言“心如止水,淡对人生”,简单才是美。
(摘编自《渭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