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产党人是有规矩的”

2015年8月21日，风云人物汪东兴在北京逝世。当天，我与汪东兴在一起的一张照片在网上疯传。

汪东兴，曾任中共中央副主席。20世纪70年代中期中国社会转型时期，他发挥了独特的作用。他淡出权力中心后，很少参加社会活动，也很少接受采访。

我见汪东兴，源于一个机会。2008年初，兰州军区总医院筹划院庆活动。挚友、时任总医院政委朱自清在查询资料时，得知医院第一任政委是汪东兴，眼前一亮：借这个机会拜访老前辈。他给我打电话，相约一同拜访。我说：有缘。我在解放军报社组织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宣传时，刊载了一位老将军的文章，讲的就是汪东兴的感人故事，正好拿给首长看看。

那年的5月8日，北京的天气格外的好，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我们按照约定，赶到汪东兴的住处。看到这位只在新闻里见过的传奇老人，我连忙向他敬礼。他仔细端详我的肩牌，说：你叫卜金宝，大校。什么地方人啊……这个开场白，让人感到格外亲切。

刚一落座，汪东兴就招呼我们喝茶、吃水果。老人穿的衬衣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破了，但十分整洁。我对他说：2006年，我在《解放军报》组织纪念长征胜利70周年宣传，邀约70位老红军口述长征。开国将军、原济南军区副政委欧阳平发给我的口述：《有一口气就要走出去》。里面讲，长征路上他在中央军委干部团的一个连队当政治教员，您是指导员。四渡赤水的时候，他突然得了一场重病，持续发烧，战事又紧，感觉走不出去了。您非常关心他，强行把他按在担架上，和战士一起抬着他走，后来又从土豪家里搞来一匹马让他骑，鼓励他一定要坚持住。就这样，他终于挺了过来。欧阳平说：他这一生中最感谢、最忘不了的就是您的救命之恩。

说着，我将报纸拿给汪东兴看。听我介绍这些，汪东兴十分平静。说：“欧阳平，我们是一个连队的，都是干部团的。那时干部团隶属于中央军委，长征前由红军大学与两个步兵学校、一个特科学校整编而成。辖三个步兵营、一个特科营和一个上级干部队，团长是陈赓。我和欧阳平在三连。到全国解放时，我们连就剩3个人，除欧阳平，还有一个卫生员，他走了。现在就剩下我和欧阳平了。”

接着，汪东兴给我们讲了长征路上红军伤员救治的情况，讲了兰州军区总医院的历史，讲了毛主席严格要求子女的一些细节，讲了他在毛主席身边的一些事情。

比如，他说，1935年1月28日，在土城战斗中，他们连戚连长腿部负重伤，不能跟随部队行动，就寄托在老百姓家养伤。2月下旬，部队二渡赤水返回贵州行至原路时，他和欧阳平带着学员代表，携带物品和银元，去探望戚连长和其他重伤员，发现为防止敌人搜查，老百姓已将戚连长他们转移到较安全的石洞。战友相见，彼此抱头痛哭。他们给戚连长和其他伤员留了些银元和食品并安慰一番后，因要追赶部队，便匆匆告别。此一别，再没有相见……

再比如，他曾建议毛主席，从他的稿费里拿出一部分来，给孩子们改善一下生活。毛主席不同意。十分严肃地说：他们都是有单位有组织的，有人管着，不能搞特殊……

还有，他讲了我军第一次授衔的事。他说彭德怀找他，说要给他授少将。他说不要，给个上校就行。彭德怀说，毛主席说了，给你授个少将。他说，毛主席说了，我就要。彭德怀说，你就听毛主席的，不听组织的。他说，毛主席就是组织。说到这里，汪东兴开怀大笑。我们听老人家谈话，像听故事一样有趣。老人家的幽默和睿智，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整个一上午，汪东兴和我们谈得特别高兴。告辞时，朱政委拿出看望老干部的一点慰问金。说：不知该买点什么，算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朱政委的话音刚落，汪东兴脸色立变。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共产党人是有规矩的吗！”见状，朱政委连忙收起慰问金。此时，汪东兴的脸色转阴为晴，又和我们讲了好多奇闻。临走时，他满面笑容地一直送我们到大门口 。

从汪东兴的住处出来，我和朱政委都十分感慨，觉得艰苦岁月闯荡过来的老前辈，就是不一样。当时单位看望老领导，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作为领导，是真拒绝还是假拒绝，都写在脸上。如果我们的党员领导干部都能像汪东兴那样，艰苦奋斗，爱护部属，廉洁自律，我们的党、我们的军队将无敌于天下。

末了，朱政委对我说：真的不虚此行。我们拜访汪东兴，其实是接受了一次生动的光荣传统教育。

（责任编辑：宋元刚 ）

相关链接：汪东兴，江西弋阳人，1916年生，1932年由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同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中共中央第九届政治局候补委员，第十届政治局委员，第十一届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副主席、第十二届中央候补委员，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