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翟作峰的烽火岁月

李仲

近日，突然听闻98岁的翟作峰老人去世了，心中不禁泛起悲伤，她那些烽火岁月中的英雄壮举，又浮现在脑海。

翟作峰，是极富男性化的名字。所以，当我最初知道这是位女性时，很是惊讶，但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位看似普普通通的老人竟是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英雄。

翟作峰出生于革命老区山东沂蒙山， 1942年，年仅17岁的她跟随哥哥毅然参加革命，担任了沂北县三区工作队的民兵干事。此时，正是敌后抗日战争最为艰苦的阶段。在一次反扫荡中，翟作峰天蒙蒙亮就独自上路寻找区领导，刚爬上一个山梁，迎面遇到了一小队日本鬼子。伴着身后的枪声和日本鬼子的哇啦乱叫，翟作峰从一个接一个的地堰一路跳下，总算跑到了山下的土路。只是危险如影随形，还没等她喘口气，三个骑着大洋马的日本鬼子沿着土路向她冲了过来。机智的翟作峰瞅准机会，又从马肚子下钻过去，赶紧跳入了一个芦苇塘。水塘里布满了莲藕叶，这成为了翟作峰的天然屏障，她坐在水里头顶着一片大大的荷叶，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天色赶紧黑下来。黑夜终于来临了，在确认没有危险后，翟作峰爬上了岸。这段惊险故事发生在1943年5月，也就在当年12月，翟作峰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还有一个5月也分外清晰地留在老人的记忆里，那是老人的自豪与骄傲。1945年5月，鲁中军区二团三营在沂源石桥附近与大队日伪军遭遇，营长刘佐果断选择有利地形设伏，在友邻部队配合下重创敌人，毙日寇少将旅团长吉川资以下200余人及伪军400余人。石桥之战在整个抗日战争中也许算不上一场很大的战斗，但在军史中留下了重要的一笔，正是这场胜利，为在侵华战争中丧命的日本将官名单，画上了句号。翟作峰老人的自豪与骄傲，不仅是来自这场在自己家乡取得的胜利，更因为这胜利的指挥者刘佐，日后成为了自己的丈夫。

刘佐与翟作峰的婚礼，是在1949年2月10日。这天傍晚，已任团长的刘佐派警卫员到河对岸的野战医院去接翟作峰。返回时，翟作峰不小心从马上掉进了河里，浑身湿了个透。翟作峰就这样在马背上打着寒颤，晚上9点多赶到了团部。婚宴开始，大家围坐一桌，就着半碗凉豆芽菜，纷纷要给新娘子敬酒，翟作峰很开心，心里想着正好可以借酒暖暖身子去去寒意，结果刘佐怕翟作峰醉酒，把敬给她的酒全都抢着喝了。翟作峰心里那个气啊，但又不好发作。眼看还剩最后半杯酒，翟作峰实在忍不住，从刘佐手中夺过酒杯一饮而尽，“我指望这酒暖暖身子呢，你全给我喝了！”话毕，整个屋子便笑声一片，大家都觉得这个新娘子泼辣、果敢，不简单。

翟作峰确实不简单，巾帼不让须眉。在抗战胜利后，她服从组织安排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护士。1947年的一次战斗中，救治伤员的翟作峰被一枚炮弹片击中了右眼眶也成为了伤员，经过简单包扎，她忍着疼痛继续跟随部队行军。眼睛看不清，听力也被跑声震得下降，为防止掉队，她就让战友用绑腿布绑上自己，拉着她走。在菏泽附近的一次战斗中，翟作峰在野战医院负责给伤员换药，当时抢救无效的烈士遗体都被抬到院子里，等待掩埋。三天三夜没合眼的翟作峰，困得实在不行了，不知怎么就躺在烈士遗体旁睡了过去。通信班的同志来运送烈士遗体，差点把她也抬走掩埋，幸亏当时一拽腿把她弄醒了，这着实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1950年，翟作峰在上海住院时，听说所在的26军76师已经赴朝作战，赶忙提前出院，一路追赶到了朝鲜。找到部队后的第一场恶仗，就是著名的长津湖战役。“他们有的被冻掉了手指头、冻掉了耳朵，有的伤员脚和鞋子冻在了一起，脱鞋时脚丫子随着鞋子被扒了下来，露着白森森的骨头，却不淌血，血被冻住了！”每每提及这一战役的场景，翟作峰都心如刀绞，那些昔日救治的战友，她一个都不曾遗忘。在战斗最艰苦的时候，往前线阵地扛炮弹也成为翟作峰的一项任务。体力严重透支，最后几乎就是爬着前行，但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从朝鲜战场归国不久，翟作峰跟随丈夫从陆军转入年轻的海军，在山东长岛安了家。1955年，翟作峰服从组织安排，转业到长岛县医院工作。虽然脱下了军装，但翟作峰依然保持着革命军人的本色，不怕艰险困苦，经常乘船穿梭在风浪里，为各个海岛的渔民送医送药。她和丈夫扎根海防、建设海防的故事，在电视剧《父母爱情》中都能找到印记。剧中江德福和安杰在海岛上的家，就是刘佐和翟作峰当年居住的地方。1984年，翟作峰离职休养，随丈夫在青岛颐养天年。

翟作峰的烽火岁月，有太多的故事值得书写，值得深思。回首往事，跟党走、听党话，是翟作峰多次吐露的心声。正是这最为朴素、最为坚定的信念，使她从一个“不经世事的女娃娃”成长为令人敬仰的女英雄。

如今，那一个个闪光的瞬间已远去，翟作峰亦离开了我们，但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被越来越多的后人传颂，他们那一代人的精神，成为了年轻一代的行为标尺。

跟党走、听党话。这是历史的启迪，也是现实的昭示，更是未来的呼唤。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责任编辑：卜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