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钥匙

杨紫汐

第八章 古里古怪艺术馆

“安妮！”

小如意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差点儿把电话线扯断。待在一旁的老墨也被她吓得一哆嗦。

“白先生！秦老板的父亲希望他解救的人难道……难道就是这里失踪多年的皇后？”

“很有可能。因为据旅馆老板说，皇帝曾颁布过一道命令，所有名叫‘安妮的人都必须改名。全国只能有一个人拥有这个名字，那就是他的妻子。”

“太棒了！目标锁定！”然而小如意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白先生，皇帝派人找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现在就凭我们两个……”

“助理小姐，奇异事务所经营宗旨的第一条，现在请你背一下。”

“啊？哦……”小如意一愣，随即开始流利背诵，“竭诚为顾客提供高品质服务，全力完成顾客委托的所有事务。”

“很好，那么助理小姐，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握着电话听筒，小如意简直能想象出白先生此刻那笃定又自信的眼神，于是她清清嗓子，让自己振作起来：“没问题了，白先生。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顾客的委托任务！”

“很好。”白先生的声音温和下来，“现在马上睡觉，明天一早，我们将要去觐见皇帝陛下。”

第二天，旅店老板领着白先生和小如意踏进了皇宫。

这皇宫和小如意想象中的差距甚远，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倒更像是某家科研机构。地板与天花板都是朴素的白色，透过冷冰冰的玻璃墙面，小如意能看到许多摆放着实验器材的房间。

当白先生和小如意被领进皇帝所在的第29号实验室时，皇帝正在专心做实验。他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白大褂，头发灰白。他看上去没有一点儿君王气质，就是个不修边幅的科研人员。

“有什么事快说，我只能给你们三分十五秒时间。”

皇帝一边忙着手中的实验，一边听白先生陈述他们为何来到蝴蝶帝国。白先生还出示了“魔幻词典”的那把青铜钥匙。渐渐地，皇帝的动作慢了下来。终于，他第一次抬起头打量起面前的神秘来客。

“有人找到你们事务所，委托你们来解救安妮？”皇帝坐在实验台旁的椅子里，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皇帝才又开口：“我想你们可能有点儿误会，那位秦老板委托你们解救的应该不是‘安妮，而是‘安娜。‘安妮是我妻子的名字，他恐怕是听错了父亲的临终遗言……”皇帝轻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秦老板的父亲我是认识的。他曾是我的助手和朋友，是一位优秀的昆虫学家。我不知道他在你们那个世界给自己取了什么新名字，我只知道他以前在这里生活时名叫文达。在我培育巨型动力蝴蝶的过程中，文达出了不少力。他很喜欢蝴蝶，甚至还给那些实验用的蝴蝶一一取名——安娜就是他最喜欢的那只光明女神蓝蝶。可到了实验后期，他每天目睹蝴蝶的痛苦，越来越承受不了来自内心的自责和压力，最终选择了放弃。”

皇帝闭上眼，仿佛回忆令他疲惫不堪。

“我尊重他的选择，而且也知道，如果让他继续留在这个国家，等蝴蝶动力被广泛应用后，他的精神很可能会崩溃。所以，我通过‘魔幻词典把他送到了别的地方——没错，就是你们那个世界……”

“那么，这把青铜钥匙是陛下您送给文达先生的吗？”小如意忍不住问道。

皇帝摇摇头：“不是，应该是他离开‘魔幻词典时悄悄带走的吧。”

“对于这件事，在下是这样推测的。”白先生不紧不慢地推理起来：文达通过“魔幻词典”到达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准备开始新生活。为了防止其他人进入蝴蝶帝国，发现那些虐待生物的行径，文达离开“魔幻词典”时不仅带走了蝴蝶帝国房门的钥匙，还故意磨掉了钥匙上的数字。

在随后的岁月里，那组四位数字一定被文达刻骨铭心地牢记着。在他临终时，为了防止儿子记错数字，也防止数字被外人知晓，他只交给儿子一个关于数字的暗示——石榴酒吧的照片。只可惜他的儿子，也就是秦老板，没有识破其中的玄妙。

说到这里，白先生冷冷地望着皇帝，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陛下，虽然您想要帮助文达先生摆脱内心对蝴蝶的深深愧疚，可他直到临终时，念念不忘的还是救安娜，希望有人能拯救那些被奴役的蝴蝶。”

皇帝苦笑一下，小如意这才注意到，他的眼角、额头其实有许多皱纹。

“虽然你们受理了解救安娜的任务，但我只能遗憾地说，你们的委托任务恐怕无法完成了——安娜是我们国家空气净化处理器的主动力源，如果没有它，这个国家的空气就会糟糕到人们无法生存的程度。也就是说，没有安娜，所有居民都会死。”

小如意忍不住插嘴道：“陛下，难道没有其他动力源来代替安娜吗？”

“没有。空气净化处理器非常庞大，失去安娜这种超巨型蝴蝶带来的动力，它根本无法运转。而安娜，只有一只。这类型的变异品种在培育过程中非常容易死亡，安娜是该类型的唯一幸存者。”

“怎么会这样……”

小如意失望地望向白先生，发现他也眉头微皱，于是她不甘心地追问皇帝：“陛下，这件事难道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吗？”

皇帝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希望渺茫……如果能够找到我的妻子安妮，或许我还有办法研发出新能源。”

原来，皇帝的妻子安妮在生病前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忆力非常好。当年的皇帝虽然默默无闻，但却在研发一项伟大的发明——凝固阳光，即以固体形式存储阳光的能量。出于保密考虑，所有重要资料都由安妮记录在自己的大脑中，然而，就在研发进行到一半时，安妮突然患病、失踪，随之失踪的还有那些珍贵的实验数据……

因为丢失了关键资料，皇帝当年只得被迫中断这项研究，转而和文达联手研发蝴蝶能源。

“陛下，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找回您的妻子安妮，如果她还记得那些实验数据，您就可以让固体阳光成为新能源，对吗？”因为看到了一线希望，小如意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了新能源，这些蝴蝶就自由了。”

“没错……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寻找我的妻子，可她至今依然下落不明。”皇帝目光黯淡，小如意觉得他看上去更加憔悴、苍老了。

“陛下。”白先生走到皇帝面前，恭敬地施了个礼，“在下在寻人寻物方面略有些过人之处，如蒙陛下不弃，在下愿意竭力为陛下寻找皇后。如能成功，陛下即可与皇后团聚，而在下也能完成客户所托，解救蝴蝶安娜。”

听了白先生的话，皇帝立刻站了起来：“如果您能找回安妮，我可以答应您的任何要求，哪怕将整个帝国拱手相送也在所不惜！”

“这是在下的荣幸。”白先生低下头，再次恭敬地施礼。

下午，空气中弥散着薄薄的雾气，阳光被隔离在这雾气之后。整座城市仿佛一面布满灰尘的镜子里映出的虚像，让人看不真切。

此时此刻，白先生和小如意正坐在飞向“古里古怪艺术馆”的蝴蝶巴士上。

想要找到皇后，就必须知道她的容貌，可整个蝴蝶帝国中，只有一个地方还保存有皇后的画像，那就是位于城郊的古里古怪艺术馆。

据说，皇帝曾印制了许多幅妻子的画像，张贴在各处以便人们寻找。可人们渐渐对那些哪里都能见到的画像麻木了，反而产生了抵触情绪，关心皇后下落的人越来越少。偶尔有人自称发现了重要线索，皇帝经过调查，最终发现，他们都只是利用自己寻妻心切想骗点钱的家伙。于是，皇帝日渐心灰意冷，索性下令销毁了妻子安妮的所有画像，只在古里古怪艺术馆里珍藏了一幅。

“我坚信，能专程进入艺术馆查看画像的人，才是真正有智慧和决心帮我找到妻子的人。”皇帝曾这样表示。

坐在蝴蝶巴士中，小如意回味着皇帝的话，觉得纳闷儿：“白先生，艺术馆又不是被铜墙铁壁包围着，想要进去还需要智慧和决心？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白先生正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淡淡回应道：“猜测无用。到了艺术馆自然就明白了。”

“古里古怪艺术馆站到了，乘客们请下车。”

巴士放下白先生和小如意后，便掉转方向向市里飞去。

小如意环顾四周。和高楼林立的城市相比，这里十分开阔。脚下的石子路一直向西延伸到远方连绵的山脚下，道路两旁有农田、果园和花圃，还有零星几座小木屋。风景很美，只是周围看不到一个人，更别提看上去像艺术馆的建筑了。

“白先生，咱们是不是下错站了？”小如意赶紧回头望向天空，然而蝴蝶巴士早已飞远，变成天空中的小黑点，现在叫它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白先生仔细看看路旁的巴士站牌，道：“这一站的确是‘古里古怪艺术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西行至艺术馆。我们只要沿着小路一路向西即可。”

小如意望着似乎没有尽头的石子路，苦笑着安慰自己：“算了，就当和白先生您一起徒步郊游吧。没有堵车，没有尾气，路边有田园风光可以欣赏，包里有皇家美食可以品尝，还不错啦……”

想到皇帝的内务大臣送给她的满满一背包零食，小如意又开心起来，于是和白先生并肩踏上了通往艺术馆的小路。

这场“徒步郊游”从下午持续到黄昏。直到夕阳西下，小如意望眼欲穿，还是没有找到艺术馆。

太阳的耀眼光芒已渐渐消散，只剩下一些柔和的光线懒洋洋地洒在大地上。

不过，就连这点光亮也即将被前方连绵的群山遮挡。之前还油绿一片的山脉，此刻成了一大片黑色剪影。

刚才白先生让老墨先飞去探路了，可它到现在还没回来。小如意不禁一阵担忧。

“白先生，咱们没走错方向吧？怎么走了这么远还没到呢？老墨也不见踪影……”她突然想起皇帝的话，故意调侃道，“难道这是在考验参观者的决心？”

白先生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对助理小姐的猜测不置可否。

在这条银河般美丽的反光小路上，小如意发现了一个由石子组成的“树”字。你可以和小如意一起，找出更多的文字线索吗？

天光逐渐暗淡，周围的风景像被笼罩在一个蓝黑色墨水瓶里，无论怎样睁大眼睛都无法将它们看清楚。田野里传来昆虫的鸣叫声，植物在微风中轻舞，这儿显得更加安静了。

不久，天完全黑下来，月亮被一大团云彩包裹住，小如意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跟着白先生前行。她的脚又胀又疼。这石子路刚走上去时十分舒服，可时间久了，不免觉得硌脚。

不知又走了多久，忽然，小如意觉得周围明亮起来，仿佛有人在黑暗的房间里点亮了一盏灯。原来，月亮终于从云彩中挣扎出来，银色的光辉照亮了石子路。

“白先生您看……”小如意下意识地降低音量，仿佛声音稍微大些，就会惊碎眼前幻境般的景致。

白天看来平凡无奇的石子路在月光下竟美得如同天上的银河！一块块石子不知含了什么矿物，竟反射出明暗不同的光芒。小如意发现自己每向前走一步，那些光芒就会因为视角的不同而产生变化。

此时，这条伸向远方的小路简直就像一条波光粼粼的银色河流。

“好漂亮啊！”小如意忍不住赞叹，“一件东西是否有魅力，实在不能妄下判断。有些平日里看来很普通的事物，说不定也会在特定环境中变得美丽非凡。”

她正说着，白先生忽然停下脚步，专注地凝望着前方的道路，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他突然问小如意：“助理小姐，你发现这石子路上的讯息了吗？那里是‘树。”

“树？”小如意茫然地顺着白先生的目光望向右前方。渐渐地，她居然真看出了点名堂！

耀眼的光，柔和的光，暗淡的光……因为每块石子反射出的月光不尽相同，那些或明或暗的光似乎可以组成什么……对了，是字！

“ 白先生！我看到啦！”小如意兴奋地叫道，差点儿忍不住去扯白先生的西服衣袖，“亮光组成了一个‘树字！”

白先生露出一丝笑意：“没错。讯息应该不止这一个，继续找。”

路面上的文字讯息十分隐蔽，每个字都由石子反射的光亮组成，人们必须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出它们是什么字。

经过一番耐心寻找和辨认，白先生和小如意一共解读出了六个“月光文字”。

经过组合，小如意发现这六个字可以组成三个词语：“树影”“相逢”“暹罗”。

“‘树影相逢暹罗？”小如意感到莫名其妙，猜不透其中的含义。

这三个词语在石子路上循环出现，但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指树和影子相逢在暹罗？这些文字和艺术馆又有什么关系？

白先生和小如意在这条神奇的石子路上又走了两个小时，而期待中的艺术馆依旧不见踪迹。最终，白先生决定在路边的一座空木屋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第二天清晨，小如意被老墨那熟悉的鸣叫声唤醒。她睁开眼，那只昨天去探路一直没回来的乌鸦此刻正站在她的胸口上。

“老墨，你总算回来了！”

小如意立刻从恍惚的睡意中清醒过来，把老墨捧在掌心，轻轻抚摸它的羽毛。

“助理小姐，准备出发。”白先生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不紧不慢地说，“老墨已经探好了路，艺术馆就在前方几千米远的地方。”

果然，和白先生沿着石子路又前行了一会儿，小如意终于看到了远处激动人心的景象——山脚下，一大片白色建筑镶嵌在柔美的晨曦之中，正静静等候着访客们的到来。

当小如意终于站在艺术馆大门外时，她抬头望着大门上的石雕字，自言自语道：“古里古怪艺术馆……嗯，把艺术馆建在这么偏远难找的地方，是够古怪的。”

整座艺术馆就像一座用洁白巨石建成的城邦——石门两侧是向南北两个方向延伸出去的高高的石墙，它们像护城墙一般将艺术馆建筑群包围其中。除了“古里古怪艺术馆”几个字，石门和石墙上还有一些纹样典雅的雕刻图案作为装饰。

门口两侧种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它们一簇簇被修剪得形态各异，有的憨态可掬，有的张牙舞爪，不知园艺师究竟想表达什么。

“没有卖票的地方，太好啦！白先生，我们进去吧？”小如意已经迫不及待。

“没有密码是进不去的。”白先生已经走到了石门前，用手抚摸两扇石门间那石锁般的方形凸起物。

原来，紧闭的石门是被一块石锁锁起来的。石锁表面镂空雕刻有四个方形“小窗”，每个“小窗”里都嵌了一个可以拨动的石转轮，石转轮上面刻着从“0”到“9”十个数字。

“白先生，这是密码锁？”小如意皱起眉头。

“是的。”白先生说，“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四位数密码。”

“皇帝忘记告诉我们密码是多少了……”小如意懊恼极了。

然而白先生不动声色：“密码要由参观者自己寻找，否则，这艺术馆又如何考验人的智慧与决心？”

小如意恍然大悟，立刻在艺术馆门前搜寻起来，希望能找到关于密码的线索。

无论是石门、石墙上的雕刻图案，还是门口两侧造型各异的灌木，她都研究了一番，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太阳逐渐高升，空气也热了起来，白色巨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被晒得浑身发热的小如意真想躲进白先生那条大尾巴的影子里，可她又没那个胆量。于是，她四下里张望，想找棵能够乘凉的树。

小如意已经发现了一条十分异常的线索，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艺术馆门前的植物并非全部是低矮灌木，树倒是有一棵，就在不远处的石墙旁，但那只是棵几乎枯萎的小柏树，眼下正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

树？

这个字在小如意的脑海中划过，激起了一个念头，然而这念头好像夜空中的流星，想要照亮什么，却又飞快闪过，寻不到踪迹。

“助理小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小如意看了白先生一眼，欲言又止。

“助理小姐是不是想说——昨晚的石子路讯息里就有一个‘树字，会不会和这棵小柏树有关系？”

白先生的提醒让小如意醍醐灌顶，她兴奋地叫道：“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树影相逢暹罗，没准儿就是指这棵树！”

白先生指着那棵树说道：“不仅有‘树，还有‘影。”

小如意顺着白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太阳的照射下，那棵树的影子像一株黑色藤蔓攀爬在洁白的石墙上。

这不正暗合了昨晚讯息中的“影”字吗？咦……可是总觉得哪里很别扭啊……

终于，小如意意识到了眼前景象的诡异之处。她失声叫道：“白先生，那棵树有两个影子！”

除了映照在白石墙上的树影，地面上居然还有个黑乎乎的树影。

小如意紧张地跟在白先生身后，慢慢向小柏树走去。等她看清地上的“影子”后，立刻释然了——那“影子”是伪造出来的！有人用小黑石在地面镶嵌出了一个惟妙惟肖的枯树“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个参观者搞出的恶作剧？那么石子路讯息中“树”和“影”的出现难道仅仅是巧合？

“树影相逢暹罗”……白先生在历史课上给我讲过，说暹罗是泰国的古称，树的影子又怎么会相逢在泰国呢？难道蝴蝶帝国的人也知道泰国这个国家……

哼，我看这暗语八成是皇帝想出来的。他不是曾把文达先生送到我们那个世界吗？说不定他对我们的世界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小如意的脑袋里，各种思绪此起彼伏，可她却抓不住任何一个。

就在小如意一筹莫展的时候，白先生却目光笃定地望着地上的“树影”，似乎已对谜底了然于胸。

“我们从石子路中得到的三组词语应当这样排列——‘暹罗树影相逢。这里的‘暹罗是代指暹罗双胞胎。1811 年，在暹罗，也就是如今的泰国，诞生了一对双胞胎。他们腹腔相连，是世界著名的连体人。从此之后，暹罗双胞胎也成了连体人的代称。”说着，白先生走上前，仔细观察石墙上的真实树影和地面的假影，“‘暹罗树影指的就是这棵树的两个影子，它们的底部连在一起无法分开，就如同连体双胞胎一样。那么助理小姐，现在你应该明白‘相逢的含义了吧？”

经过白先生的这番循循善诱，小如意终于醒悟：“白先生，我懂了！随着太阳角度的变化，真实的树影会移动位置，而‘暹罗树影相逢就是两个影子重合的时刻。”

“没错，那个时刻正是打开石锁的四位数密码。”白先生微微颔首，对助理小姐的表现感到满意。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虽然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但小如意还是兴奋不已。

枯树的影子慢慢从白石墙上爬了下来，匍匐在地面，逐渐向着自己的“孪生兄弟”——那个假影子靠拢过去。

白先生掏出他心爱的金怀表，默默地注视着转动的指针。早在跳棋旅馆时，注重细节的他就已将怀表的时间调到了蝴蝶帝国的时间。

小如意站在树边，紧张地观察着树影的重合程度。

还有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半厘米……

终于！两个黑色树影——一个是摸不到的光影，一个是有质实物——神奇地完全重合在了一起，连那些细枝末节都完全吻合，没有丝毫偏差。

“现在！”小如意叫道。

“十点四十六分。”白先生读出了准确时刻。

得到了四位数密码，白先生和小如意重新回到石门前。望着被白先生慢慢拨动的锁内转轮，小如意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万一这根本就不是密码怎么办？

不过，小如意的担心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石门轰然开启，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小如意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皮肤立刻得到了抚慰，真凉快呀！

阴暗的前厅像个走廊。向前望去，艺术馆的建筑群如同一幅阳光下发光的油画，镶嵌在走廊尽头那高大的拱形门框内。小如意跟着白先生，一步步向“油画”里走去。

艺术馆的建筑虽然都由洁白的巨石建成，但却风格各异。小如意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出每座建筑大门上雕刻的文字。

“天空贝壳城的艺术”“木偶骨骼国的艺术”“海底玫瑰园的艺术”……而他们要找的是“蝴蝶帝国的艺术”，皇后在这世间留存的唯一一幅肖像画就珍藏于其中。

古里古怪艺术馆占地面积极大，小如意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却始终不见“蝴蝶帝国的艺术”展馆。不过，她并不觉得乏味，因为欣赏那些风格迥异的奇妙建筑也是件有趣的事。

比如那栋收藏天空贝壳城艺术品的展馆，它被建成两扇打开的巨大贝壳形状，底部还有象征云朵的石雕。白先生告诉小如意，这种形状的贝壳叫作“天使之翼”，十分稀有。果然，那两扇洁白的贝壳并排在一起，像极了天使的双翅。

一座座奇妙的建筑深深吸引着小如意，而更令她好奇的是展厅里究竟会有哪些不可思议的藏品。小如意很想央求白先生允许她到处参观一下，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白先生决不会批准这种“无理诉求”的……

小如意正浮想联翩，只听白先生突然说道：“助理小姐，我们到了。”

道路前方出现了一片圆形空地，雕刻着“蝴蝶帝国的艺术”几个大字的展馆就坐落在那里，其他建筑都是围绕它而建造的。看来，这里应该是整座艺术馆的中心。

正像小如意之前猜想的那样，这座展馆的设计有蝴蝶元素。

一朵巨大的石雕花“盛开”在草坪中央，阳光下，白得耀眼的石雕蝴蝶似乎刚刚收起翅膀，落在花蕊上。更有趣的是，一片“花瓣”似乎刚刚从“花朵”上脱落，在它接触地面的瞬间，像被人施了魔法般凝固住了，而展馆的入口就在这片与地面相触的巨大“花瓣”上。

很快就能见到皇后的画像了，小如意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和白先生一起走进了“蝴蝶帝国的艺术”展馆。

第九章 带怪味的油画

刚一走进空旷的大厅，小如意就看到了他们苦苦寻找的画像。它就悬挂在大厅中央的精致展板上，旁边还有无数金箔制成的蝴蝶装饰簇拥着，非常引人注目。

“好漂亮的女士呀！”小如意忍不住感叹道。

画中的女子面带微笑，有一头微微卷曲的淡金色长发，那长发从脸颊自然垂落到腰际，而她的琥珀色眼珠则是最好的装饰，胜过任何珠宝。

“不对。”白先生眉头微皱，“这画有一股浓重的怪味。”

“啊？”小如意惊讶地扭头瞪着白先生，“白先生，您的审美没问题吧？”

白先生眉头微皱：“我不是说她的容貌，是这画本身带有怪味。”

小如意想起一本书中的介绍——人类的嗅觉细胞只有500 万个，而狗的嗅觉细胞则有 12500万到 20000 万个。那么，同为犬科动物的狐狸，嗅觉一定也超级厉害。

“人类的嗅觉确实不太灵敏……还是您厉害！”

对于自己被排斥在“人类”之外，白先生很介意。但在工作期间，他也懒得跟自己的员工计较。只见他走上前去将油画取下，平放在不远处的一张长桌上。那长桌通体透明，琥珀似的桌面中“凝固”着形态各异的美丽蝴蝶。小如意暗自希望那些蝴蝶不是标本，而只是模型。

站在蝴蝶长桌前，白先生认真戴好白手套。他凑到油画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渐渐皱在一起。

“如果我推断得没错，这画覆盖着下面的另一幅画。”

“啊？这您都能看出来！”小如意惊讶极了，“难道狐狸活了上千年就能拥有X 光透视眼吗？太神奇了！”

听到助理小姐居然当面说出“狐狸”二字，白先生目光凌厉地瞟了小如意一眼：“怪味是从底层那幅画中渗出的。助理小姐，请把你脑袋里的灰色细胞激活后再来跟着我工作。现在，把背包里的墨绿色试剂瓶给我。”

小如意悄悄吐了下舌头，然后乖乖打开背包，从各种零食之间翻找出那个墨绿色玻璃瓶。“白先生，您要这个干吗？”小如意小声问道。她知道瓶里是白先生自己调配的某种试剂，主要成分似乎是松节油。

“擦掉上层的油画。”说话间，白先生已经拧开了瓶盖，把里面的液体倒在一块手帕上。

听到白先生如此轻描淡写，小如意大惊失色：“您要擦掉这幅画？白先生，这可是安妮皇后唯一的画像啊！擦掉了，皇帝陛下会……”

不等小如意说完，白先生已经俯下身，开始认真擦拭油画：“无妨。以后皇帝陛下再也用不到这画了——我会把他真实的妻子送还到他身旁。”

听白先生说得如此笃定，小如意也不好再阻拦，只得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白先生工作。

白先生的动作非常娴熟，不像是第一次操作。小如意暗自赞叹，于是轻声问道：“白先生，这手艺您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呀？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白先生头也不抬地回答：“你自然不知道。助理小姐，我学会这个的时候，你的太爷爷还没有出生呢。”

“哦？”

“当年我和好友游历欧洲，曾在意大利住过几年，我在绘画方面的技巧就是那时学会的。米开朗琪罗先生确实是位伟大的艺术家，然而那几年他专注于为西斯廷教堂创作壁画，否则我能从他那里学到更多东西。不过说到那个时代的第一号天才人物，我个人认为还是达·芬奇先生，无人能出其右，可惜我与他只在法国有过一面之缘……”

小如意很少听白先生谈起他的过去，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前，白先生曾在欧洲生活过多年，可没想到他居然和文艺复兴时期“美术三杰”中的两位都见过。

“白先生！”小如意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我太崇拜您啦！对了，您当时有没有跟大师们合影留——哦，那是古代……那您至少应该要了签名吧？”

白先生手中的工作一直没有停，他看也没看助理小姐，只是想起小如意曾说过，她的梦想就是得到某位偶像影星的签名合影。

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容易被七情六欲所控制，实在欠缺理性。

白先生不屑又不解，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

“完成了。”终于，白先生直起身，“助理小姐，把你的思维从文艺复兴时期拽回来吧，看看这个。”

小如意正歪在一旁的蝴蝶造型沙发里，一边给老墨喂鸟粮，一边美滋滋地幻想自己穿越到古代意大利后的情形。听到白先生的话，她赶紧跳起来。然而，她走到桌边再次看到油画时，不由得脸色突变！

“天哪，怎么会……”

这画布上果然有两幅画作！

上面那层的优雅美人已被白先生擦掉，如今留在画布上的也是幅女人的肖像，但她的容貌、体态和之前那位美人相比，简直有着云泥之别。且不说她的身体是如何肥胖、臃肿，单是她的面部就足够令人不忍直视——由于脂肪太多太厚，她的五官都被挤变了形，连眼睛都睁不开。

小如意目瞪口呆地望着画中人，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不确定地问道：“白先生，您之前说的怪味，究竟是……”

“她的头发。”白先生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画中女人那蓬乱的红发，道，“这不是普通的红颜料，我能嗅出其中至少混合了五种罕见的物质，比如来自极阳之地的赤仙砂、寄生于火焰山仙人掌的胭脂虫、生长自火山岩土中的猩红茜草等。”

“啊？”小如意一愣，无数问题在她的脑海中纷飞不停——

这胖女人是谁？她的画像为何会被覆盖在安妮皇后的画像之下？她的头发为什么要用这么罕见的颜料画成？不过也多亏了颜料特殊，才让白先生嗅到怪味，发现这幅被隐藏的画……

“看来我们有很多疑问。”白先生仿佛看穿了小如意的心事，慢慢取下白手套，“带上这画，我们去找知道答案的人问个清楚。”

“知道答案的人？那是谁？”小如意还没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茫然发问。

“暂时还不知道，但很快就知道了。”

白先生让小如意凑近油画，仔细观察画中女子头发的细节：一根根精巧的血色发丝竟组成了迷宫。而在纷乱的迷宫道路中，还有一些极细小的字母。

“这……这……这……”因为太过震惊，小如意都有点儿结巴了，“头发里居然藏着一幅迷宫啊！”

“没错。”白先生示意小如意，“看耳垂这里，有个指向迷宫内部的小箭头，它指向的应该就是迷宫入口。再看额头上发际线的中央，有个指向迷宫外部的小箭头，这就是出口。”

小如意已经跟上了白先生的思路：“我懂了！从入口到出口只有一条正确的路，而那条路上沿途标注的字母，一定就是画家故意留下的重要线索，比如画家自己的名字。”

白先生点点头，道：“助理小姐，这迷宫就交给你处理了。”

“没问题！我最喜欢玩迷宫游戏啦！”小如意早已跃跃欲试，“老墨，你可别在一边乱提示，我可是走迷宫的高手，用不着场外求助！”

小如意开始走这幅头发迷宫了，你要不要也挑战一下，看迷宫中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小如意果然是个迷宫高手，不一会儿，她就顺利找到了走出迷宫的通路，并记下了沿途的字母——A，R，G，U，S。

（未完待续） （本文节选自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奇异事务所：青铜钥匙》一书，原文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