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中欧在一起能“大有可为”？

郑立颖

4月7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广东省广州市松园同法国总统马克龙举行非正式会晤。两国元首临水而坐，观景品茗，纵论古今。图/新华

2023年开春，多位欧洲领导人陆续登上前往北京的航班。

4月5日，法国总统马克龙的专机飞抵北京，开启了他为期三天的访华之旅。与他同期到来的，还有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

启程访华前，冯德莱恩在位于德国柏林的墨卡托中国研究中心发表演讲时称，中国正在发生巨大改变，日益在世界政治舞台中发挥重要作用。与中国“脱钩”既不可行，也不符合欧洲的利益。欧洲需要关注的不是与中国“脱钩”，而是如何“脱险”。冯德莱恩还坦言，与中国的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和最重要的关系”之一，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对欧洲未来的经济繁荣和国家安全具有决定性意义。

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中欧关系无疑“重要且多维”，尤其是在后疫情、俄乌冲突影响下的时代变局中，在中国和欧盟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20周年的背景下，中欧一系列高层互动有其重要意义，也是中欧各领域交往加速重启的积极信号。

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

时隔三年，4月5日下午，马克龙再度飞抵北京。马克龙此访期间中法双方发布的联合声明中称，中法将延续两国元首年度会晤机制。据媒体报道，早在2018年，马克龙首次访问中国时，曾表达过每年来一次中国的愿望。

“马克龙总统此访，是自新冠疫情以来的首次访华。这是欧洲与中国领导人之间的直接接触与对话，对法国而言意义重大。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马克龙是同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一同访华，这更加能够代表欧洲，发出‘欧洲声音。”巴黎和平论坛创始人兼总干事、法国前外交与欧洲事务部政策规划主任贾斯汀·瓦伊斯在全球化智库（CCG）发表演讲时表示。

丁纯则认为，这三年来，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形势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中法、中欧之间面对面的接触和沟通，对于引导中欧关系下一步发展来说至关重要。

4月5日抵京后，在法国驻华大使馆，马克龙在首次公开讲话中就特别强调加强与中国往来的重要性。他表示，自己从不认为“脱钩”会出现在中国与欧洲之间。法国不仅致力于继续与中国保持商业联系，还渴望与中国重新建立战略和全球伙伴关系。

4月6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与法国总统马克龙举行会谈时表示，稳定性是中法关系的突出特征和宝贵财富，值得双方精心呵护。双方要用好两国全方位、高水平沟通渠道，保持两国元首密切溝通，今年年内举行中法战略、经济财金、人文交流三大高级别对话机制新一次会议。

习近平还指出，当今世界正在经历深刻的历史之变，中法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具有独立自主传统的大国，作为世界多极化、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坚定推动者，有能力、有责任超越分歧和束缚，坚持稳定、互惠、开拓、向上的中法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大方向，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维护世界和平、稳定、繁荣。

马克龙则表示，明年法中将共同庆祝建交60周年。60年来，法中关系保持了稳定健康发展。虽然法中两国发展模式不同，但双方相互尊重，坦诚交流，各领域合作实现了互利互惠，同时在合作应对当今世界面临的全球性挑战方面取得重要进展。

贾斯汀·瓦伊斯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说，“1964年法中建交后，两国关系稳步发展，法国外交部每五年举行一次纪念活动。我在外交部门就职时，分别参加了2014年和2019年的建交纪念活动。但我认为，这些活动不仅仅是停留在纪念和庆祝的层面，而是让双边关系、双边合作更加活跃的催化剂。”

4月6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同法国总统马克龙、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举行中法欧三方会晤。图/新华

在一切能合作的地方合作

就在马克龙总统启程访华前，法国媒体已经公布了此次随行的“豪华阵容”。其中，商界高管包括欧洲飞机制造商空中客车、法国电力集团、电力及轨道交通基础设施制造商阿尔斯通、环境和水治理公司威立雅、巴黎银行、化妆品巨头欧莱雅，以及奢侈品巨头等知名企业的负责人。与他们一同来华的，还有一大批艺术家、电影制作人等。值得一提的是，马克龙还特意邀请了数位住在法国的华人艺术家加入随访阵容。

CCG理事长王辉耀认为，法国总统马克龙带来了一个庞大的商界代表团，而且不仅是来了北京，还去了广东。“我记得2019年马克龙来中国的时候去了上海，去了进博会，去了长三角。这次又去珠三角，说明他们希望能推动经贸合作的进一步复苏和加强。”

贾斯汀·瓦伊斯则表示，中国与法国公司、欧盟公司之间有望展开更多的合作，更重要的一点是，中欧经贸往来不仅有利于双方的繁荣发展，更能助推人与人间的交流。

马克龙此访期间，两国元首还共同见证签署农业食品、科技、航空、民用核能、可持续发展、文化等领域多项双边合作文件。其中，空客与中国航空业合作伙伴签署了一系列新的合作协议。该公司CEO傅里随后还宣布，空客在中国拿下了160架飞机的大订单，并决定在天津建设第二条空客飞机总装线，这将使得天津生产线的产能翻倍。

中法双边经贸关系近年也保持了强劲增长势头。法方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中法货物贸易首次突破1000亿欧元大关，达到1018亿欧元，同比增长14.6％。

此外，中法两国文化交流活跃。2003年至2005年中法互办文化年活动；2014年，为纪念两国建交50周年，双方全年共举办800多项活动；2019年，為庆祝中法建交55周年，双方举办了一系列丰富多彩的文化庆祝活动；《摇滚莫扎特》《巴黎圣母院》等法国经典音乐剧先后来华巡演。

本次马克龙访华之行，文化交流也是重要一环。抵京当日，马克龙就为“中法文化之春”艺术节开幕式揭幕，参加该活动的还有法国知名导演让-雅克·阿诺、法国电子音乐艺术家让－米歇尔·雅尔等文化名人。

中法战略合作也长期走在中西方合作前列。即使在疫情期间，双方高层往来频繁，多个对话磋商机制有效运转。就在去年11月15日，二十国集团（G20）巴厘岛峰会期间，中法两国元首也曾举行会晤。

此次马克龙一行访华还有一个特别安排，就是南下广州。4月7日下午，马克龙到中山大学参观访问。在中山大学体育馆，马克龙以“与中国青年的见面会”为题开展交流活动，用一句中文“大家好”开始的开场白，赢得现场热烈的掌声。

当天下午，在广州市松园，习近平再次同马克龙见面，举行非正式会晤。习近平指出，了解今天的中国，要从了解中国的历史开始。广州是中国民主革命的策源地和中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1000多年前，广州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起点。100多年前，就是在这里打开了近现代中国进步的大门。习近平还表示，我们对中国发展前景充满信心。欢迎法方继续积极参加广州交易会、上海进博会和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进一步拓展中国市场。

马克龙表示，真正的友谊是相互理解、相互尊重。法方赞赏中方始终支持法国和欧洲坚持独立自主和团结统一，愿和中方相互尊重彼此主权和领土完整等核心利益，加强技术工业合作，相互开放市场，加强人工智能等科技合作，助力各自实现发展振兴。

中法双方当天还共同发表了联合声明。这份多达51项的声明涵盖了地缘政治、外交、贸易、文化、全球合作与治理等方方面面。“从马克龙率领大规模代表团访华可以看出，尽管欧洲内部存在一些要摆脱对华依赖的声音，但欧洲领导人清楚知道，中欧双方在经贸上有合作有竞争，也有互补和相互依赖的一面，有很强的合作基础，唯有在一切能合作的地方合作，才更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丁纯表示。

“我们在一起大有可为。法中友谊万岁！”在访华行程刚刚结束后，马克龙在社交平台用中英法三种语言发文称。

中欧各领域交往全面铺开

去年11月以来，欧洲领导人纷纷访华：先是德国总理朔尔茨去年11月访华，再是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去年12月访华；一周前，西班牙首相桑切斯访华并出席博鳌亚洲论坛。

对此，丁纯分析称，近期欧洲展现出与中国比较强烈的接触意愿。一方面，欧洲大国清醒意识到，不可能像美国一样把中国视为战略对手，搞脱钩断链，这显然不符合欧洲的利益；另一方面，近些年来，欧洲始终强调战略自主，而战略自主的基础就是自身实力的壮大，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欧洲更加需要与中国展开合作。

4月6日下午，习近平同法国总统马克龙、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举行中法欧三方会晤。习近平指出，当前，国际形势复杂多变，中欧双方应该坚持相互尊重，增进政治互信，加强对话合作，共同维护世界和平稳定，促进共同发展繁荣，携手应对全球性挑战。习近平还强调，要增强中欧关系的稳定性。中欧关系不针对、不依附、不受制于第三方。中方始终从战略高度和长远角度看待中欧关系，对欧政策保持稳定性和连续性。希望欧方形成更为独立、客观的对华认知，奉行务实、积极的对华政策。双方要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通过对话协商聚同化异。

冯德莱恩表示，欧方尊重中国历史和文化。欧中进行坦诚和建设性的对话，保持欧中关系持续发展，对欧洲的和平稳定至关重要。欧中互为重要贸易伙伴，彼此经济高度关联，同中国“脱钩”不符合欧方利益，不是欧盟的战略选择，欧盟独立自主地决定对华政策。欧方愿同中方重启欧中经贸高层对话，推进欧中经贸关系稳定平衡发展，实现互利共赢。

马克龙也指出，当今世界充满不确定性，需要欧中双方以相互尊重和坦诚谦逊的态度加强对话交流。双方应共同努力，不掉入“脱钩断链”的陷阱，开展平等互利合作，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等紧迫全球性挑战，不断深化欧中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三位领导人还就乌克兰危机交换了意见。冯德莱恩和马克龙介绍了欧方看法，表示中方不是乌克兰危机的制造者，欧方赞赏中方为推动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所做努力，期待中方发挥更加重要作用，愿同中方合作，找到劝和促谈的办法。

丁纯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中欧关系这些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十分重要的一个节点就是，欧盟在2019年提出的对华关系“三重定位”，即合作伙伴、经济竞争者和体制性对手。这种定位也能体现出中欧关系的复杂性。目前来看，在全球中美欧大三角的格局中，欧洲不愿意选边站，三方将维持不等边三角型的关系，而欧洲的对华政策也很大程度上将成为欧美之间接近或疏离的杠杆。从这样的角度来看，构建新型中欧关系，对全球的平衡和发展都至关重要。未来中欧双方将以共赢为主轴，共识大于分歧，合作大于竞争。

“这样来看，欧洲与中国领导人之间面对面的对话非常重要，尤其当谈论竞争和管控分歧时，真诚的讨论就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有助于双方展开健康的合作。”贾斯汀·瓦伊斯说。

4月6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也表示，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意盎然，中欧各领域交往已迅速重启，正全面铺开。她指出，今年是中国和欧盟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20周年，作为世界两大力量、两大市场、两大文明，我们愿同欧方一道推动中欧大交流、大合作，在交流合作中增信释疑、缩小分歧，以中欧关系的稳定发展为动荡的世界持续注入确定性和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