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成为生活方式的大健康效应探析

施 鹏，黄美蓉，吉振峰

面对现代性大健康危机，世界卫生组织为引导人们养成积极健康生活方式，提出了“使体育成为健康生活方式的基石”。然而，从生活逻辑而言，“体育生活方式”有反逻辑成分，在中国尤其如此。中国人仍受赶超体育文化、商业体育文化和惠民体育文化影响，表现为生活体育文化缺失［1］。人们已经对健康及其概念进行了充分地讨论，并且已经有了相对深入的认识，健康逐渐从只关涉生理疾病扩大到了关涉人类生命的整体范畴。然而，中国人仍持有一维或二维的被动身体健康观，多维“大健康观”还没成为中国人的共识，我国居民基本健康素养水平也仅仅只有18.41%［2］。这必然是中国全面健康目标实现的一大障碍，阻碍着人民美好生活的实现。

因此，“体育生活方式”研究必须往大健康方向延伸。大健康是身体健硕、情绪稳定、道德澄明的“多维一体”下的一种理想状态，而这种理想状态正是通过物质性、情感性、社会性合一的身体所生成的“体育生活方式”表现出来。从本质视角去阐述，“体育生活方式”作为积极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所要塑造的不再仅仅是生物意义上的没有疾病的身体，而是身体健康基础上的心智成熟、情绪稳定、意志坚强的独立、自信且强大的新人。“体育生活方式”已不局限于体育领域和卫生领域，而是成为与“大健康”范畴相互贯通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一、体育生活方式缺乏致使的危机具象

在西方两千多年的哲学传统中，身体长期被视为形而下的躯壳，受到形而上的灵魂的宰治，这种“身心二元”观念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身体在漫长历史长河中被忽视与遮蔽。自尼采以降，胡塞尔、梅洛庞蒂等人开始重新审视身体的意义，并最终将生命的物质基础归为肉身与世界的交互［3］。现代化驱动力全面侵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导致日常交往实践的困惑，使得人们的生活方式陷入困境。

1.躯体健康危机频发

全要素的“大健康观”谱系涉及的是个人躯体、心理、道德的全方位健康［4］，关涉人的全面发展与民族的高质量存续。这里的“健康”不仅是指不生病或不衰弱，而且包括身体、精神、道德和社会适应能力的一种完好状态。然而，人是能动力很强的生物，任何一个人都会在被迫沦亡的前夕改变人生观，进而朝返祖的心理境遇迈进。当今世界的诸多社会危机皆与人心理均衡力下降有关。自然人化的过程是逐步削弱人的动物性或丧失人的动物机能的过程，同时也是人类的灵魂愈发孤独无援的过程。人类情感本是筑基于身体之上的，人们的身体节律遭到破坏，人们的情绪也随之脱离身体，呈现商品化、标准化、同质化的趋势，不再是人们寄托灵魂的居所，而成为泯灭个性，阉割差异性、创造性进而维护既有社会秩序的一种毒药［5］。中国高血压患者有2 亿，并且每年还会增加1 000 万，然而血管堵住80%才会出现高血压；中国糖尿病患者有9 240 万，血糖增高人口有1.4 亿；心脑血管疾病患者超过了2亿。2018 年，我国大于45 岁的中老年人慢性病共病的检出率为 55.77%［6］。

2.心理健康问题群发

我国人们的生活节奏在明显加快，工作压力也在明显加大，我国心理行为问题和精神障碍的人群逐渐增加，民众的心理健康问题也日益凸显。2019 年，我国抑郁症患病率达到2.1%，焦虑障碍患病率是4.98%，抑郁症和焦虑症患病率近7%［7］，处于心理亚健康的人群高达70%［8］。2020 年中国青少年抑郁检出率为24.6%，重度抑郁为7.4%。每5 名孩子中就有1 名有抑郁倾向。徐凯文发现有30%北京大学学生有“空心病”，他们有强烈的孤独感、无意义感、无存在感，药物或电疗于此都不起任何作用［9］。当前中国社会支持网络也不健全，心理健康服务非常不便利，自杀高危人群得不到社会的支持和帮助。健全情绪能力是心理健康的重要基础，我国人们心理健康及积极情绪状况不容忽视。情绪失调状态下的人们不仅仅无法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还会危及生命健康乃至整个社会的和谐。

3.道德失范频发

面对无序的社会状态，非生物力量消解生物力量导致的“人之内”发生断裂。讽刺的是，以媒体为代表的抽象系统正是由资本建构而成的利益共同体，因此个人的良知与道德也在无形中受到资本之利的形塑。现代社会，象征生命力的身体受到抽象权力与符号系统的遮蔽，人被异化为“物”的奴隶而失去自由乃至健康权利。现代性弊病对于生活方式的侵蚀使得国民身心分离、灵肉分裂，出现严重的健康危机。其中生理健康问题是由于身体从日常生活中迅速退场、身体活动不足所致。工具身体与生活的分离又使大众丧失了自己对情绪的掌控而被迫服从于资本意志，继而导致心理健康问题。功利主义使人们价值观念不听从内心良知而趋向于世俗利益，忽视心之归途，从而产生道德问题。

二、体育生活方式促进积极健康文明的原理

综观我国体育生活方式的具象，“体教融合”“体医融合”“体旅融合”等都是体育生活化的一个角落、一个反应、一个具体措施，是不同人群根据自身实际需要把体育与自己的生活自觉融合起来的过程和结果。体育生活方式的最高级阶段，即生活体育化。生活体育化转换了人们的体育概念、体育认知方式及体育价值观念，它对生活方式以及生活文化的影响力上升了一个数量级。生活体育化认为并非从事体育项目才算是体育参与，只要是自觉参与积极的身体活动就是体育参与，无需拘泥于形式与项目。如冲浪、滑板、跑酷等的爱好者乃至相关企业经营者甚至都不认为自身从事的是体育事业［10］。人人主观自愿地随时随地在健身，是“体育生活方式”从“面”的角度要求“人人”，从“点”的角度提出了“随时随地”。其内涵丰富，就运动场景而言囊括了水陆空全域，就运动涉入程度而言也包含了从休闲运动到极限运动等难度各异的诸多选项，较好地覆盖了不同阶段、不同取向、不同水平的参与者的需求，为持续参与、终身体育提供了可行性。生活方式体育并非只是年轻人的特权，年长群体中也不乏参与者［11］。生活方式体育是因人自由、自觉、自省的主体性而来，它要求体育成为人们的一种日常性的生活行为，强调主体自觉、自愿地让体育成为生活中基础的、重要的组成部分。

1.人类野蛮本性的释放通道

体育之外，人类艺术、风俗、旅游、娱乐等都是社会进化的优良元素，但它们都与“野蛮”不对等。因此它们都因无以“野蛮”其体魄而不能完全解决人生命的自发冲动与本能。它们无以彻底解决“人之内”的肉身与灵魂分离而引发的身体无序发展问题，无以彻底解决脱离肉体欲望的无序发展问题。诸如音乐、绘画、雕刻等艺术、风俗无法解放被工具束缚的人的肢体和感官能力，无法拯救因激情丧失而窒息的人类感性生命，无法挽救被科技异化破坏了的人类健康，无法挽回被破坏的身体节律，无法释放人的本能，无法阻止慢性病暴发，无法阻止人们身体素质下降，无法帮助人类摆脱文明进程中的身体与心理的分离与撕裂、人类情感与身体的脱离，无法实现身体与心理的融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健康危机。而体育融合了定向人的攻击本能的能量，可以缓冲人类所具有“攻击本能”。而社会之恶也会在体育之野蛮的“恶”的作用下失去存在的基础。

体育作为人类自觉预防与自我拯救的文化现象，其意义在于保留大自然对人类生命的野化刺激，在于挽救并永远珍惜人类的本能与力量［12］。儒家文化一度蔑视源于身体自由感的体育，且视之为“野蛮”行为。人类社会发展与文明需要体育的参与，体育“野蛮其体魄”本身就是人类存在的起因。人类社会文明演化史就是一部“野蛮”身体退化史，身体“野蛮”的种类基因，在“文明”面前愈发失去其使用效率。“历史经验常给人们造成思维错觉：人类身体越向着文明的圣殿迈进，野蛮的色彩越弱化。”［13］对于人类自身来讲，人类生命无法脱离“野蛮”，因为“野蛮”是人真实的自然属性，而解释人性的自然状态、通往人的自然根性总与人之本能连接在一起［18］。进化论表明人是动物进化而来，无法脱离动物性来考虑人性，自发性和攻击性是人性的基础，是人本性中不可摧毁的特点。如果攻击本能得不到满足，人们就感到不舒服。体育作为一种严格限定人类邪恶暴力行为的优良文化品类，是一种高度文明化的“野蛮”现象。

2.提升生命质量

时至今日，人们需要体育作为一种积极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去解救因资本权力支配而饱受病痛折磨的身体，为提升生命质量强根固基。科学研究表明，长期科学适量运动的健康生活方式，可以改善免疫细胞的再循环功能，甚至可以通过影响基因表达促使基因与现代环境相匹配，以预防和治疗慢性疾病［15］，以降低心血管疾病和癌症的发生率和死亡率。融入生活方式的体育活动可能会减少青少年的静坐总量，也可能有助于预防青少年肥胖［16］。正如詹姆斯·斯金纳（James Skinner）所言：“对于很多慢性病来说，坚持运动就是最好的药物。”［17］积极的体育生活方式可以增加人体血液供应量，使血液凝结能力增强，分解血块的纤维蛋白溶酶增加；可以激发人们睾丸激素、肾上腺素等激素，调节人类的粗造力（Roughness）。这种“积极”产生的粗造力（Roughness）可以帮助消除人的“麻木”“空心”“萎靡”，让生活积极起来。可见，体育生活方式似乎已超越体育的强身健体、愉悦身心等基础功能，而成为青少年发展个性、寻求自我发现、丰富生命体验、建构身体与生命权力的一个重要途径。

体育生活方式所具有的美好、健康、强壮的表演性和体验性，可以帮助人们正确认识可能存在自己人生的种种限制，树立过去不敢想象的新生活目标。人们在运动中更注重自己内心，更关注自己身体。运动中人们会为自己和同伴的与众不同而感到自豪，这就是感染力。人们在运动中找到了他们自己的英雄，那就是他们自己。这种感觉即使是最先进的技术和仪器都代替不了、完成不了。“体育生活方式”帮助每个人体验到“成人期”所具有的能力、意志与勇气，也能够让人们接受并佩服超过自己的人，发现“更大”的自我。

3.消解人类道德危机

在新时代的图景下，人们采用越来越多的礼仪与规则约束暴力。中国的道德-超脱精神不仅能使中国人找到安身立命的生存意义，也能挽救西方世界的精神危机［18］。礼仪、道德、法规都可以影响人们的行为，规范、限定、限制人们的生活方式，并在一定范围内、一定程度上解决野蛮的健康危机，但它们没法帮助人们解决身体与精神的对抗，没法帮助人们实现自我觉醒。体育只有成为生活方式，人们才会有这样的体育感知，有了这样的体育感知，人的健康危机就会得到大范围的降解。文明化的“体育”的法规法则、判罚执行都是立刻且透明的。当“棋逢对手”“不相上下”“合理获取”更有意义时，就会无形中消解肆无忌惮的“欺负弱小”“以多胜少”的恶行；当人们把这种“文明”延伸到生活的各个角落时，整个社会秩序才会井然有序。

就个体而言，“体育生活方式”因身体活动起来而消解生活中的麻木感、萎靡状态与行为盲目感，因追求自我超越而消减生活中的丑行、恶行、罪行，因社会身份的认同而消除生活中的不安、慌张、恐惧。进而，它以消除懒惰，减少静坐、静卧等不健康生活方式，帮助人们消除不良嗜好，激发人们对有价值的事物和美好事物的追求。这个过程是整合社会道德价值标准、转移或消除一些社会问题的过程，是帮助人们培养和提高规则意识、法律意识、安全意识的过程，是人们大健康观形成和践行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