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疫情,疲惫不堪,从身体到精神。疫情改变了我们原有的生活、工作、学习模式,甚至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这种境况下,文学依然是一剂救赎良药,让我们可以暂且脱离焦躁和虚无,进入作家营造的故事和时空里,缓解各种“症状”。
这时,我读到了蒋静波的“花儿”三题。
“花儿”三题分别以红绢花、蓬蓬花、桃花为主线,将人物命运与花的属性相观照,互为喻体,使得故事变得耐读、耐品。
这三种花,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从蒋静波的故乡——浙东的一个村庄开出来的,带着故乡的记忆,在回忆中补充和想象的记忆,有水汽、泥土的香气,还有对故乡人物深厚的情感,或静美,或灿烂,或默默无闻。
看得出来,写到故乡、故乡的人和事,作家的心就会柔下来、软下来,目之所及、笔之所及,都是故乡生活中最美好的人、事和细节。即便是命运多舛的人物,作家也尽量给予他一些温暖和爱。从中也看得出来,蒋静波在故乡度过的时光,是快乐的、幸福的。
作家基本上都会写到故乡,但面对故乡时的情感是不同的。有人一写到故乡,总避免不了写到饥饿、穷困,甚至为此愤懑,而有人写到故乡,则是充满深情,热爱着笔下的每一个人物和每一寸土地。这与作家童年时在故乡的经历、所处的环境有关。当他写到故乡时,各种情绪就会自然流露,藏也藏不住。
在《幸福的红绢花》中,蒋静波围绕一朵不会凋谢的红绢花,讲述了一个关于奶奶的故事。这花朵,预示了奶奶苦尽甘来的生活,而且还会一直甘下去。绢花,大红的绢花,一直红艳艳的,不会枯萎、衰败,奶奶光荣退休,不上班也能领到退休金,也就会一直幸福下去,和那朵红绢花一样。作品采取了双重对比的手法,让奶奶的红绢花愈加鲜艳。第一重是奶奶的口头语“苦竹根头出苦笋”和“笑了起来,露出八颗牙齿”形成对比;第二重是缝喜被,从以前的忌讳,到主动被人喊去缝喜被,要沾沾“福气”形成对比。第一重对比,对比出了奶奶自己由苦及甜的底气和喜悦;第二重对比,对比出了奶奶在别人眼里的变化。这就是一个女人的一生,红绢花象征着她最美好的结局。
《送你一朵蓬蓬花》刻画了如蓬蓬花一般的石子的命运。罹患脑膜炎的石子,保持他的善良、单纯,会送“我”蓬蓬花。高高兴兴“做客去啰”的石子“在山里迷了路,找不到了”,就连石子的名字也被另一个孩子使用,原本的石子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我”会想起他,想起他“咧着嘴,说:‘送你一朵蓬蓬花”。
《这里的桃花会结桃》的切入点自然是桃花。写桃花,也是写爱桃花、像桃花的妈妈,以及结出甜蜜果实的妈妈和爸爸的爱情。在这篇作品中,人们更多地看到了蒋静波写作中的耐心,在处理细节时的耐心。小小说,因为篇幅短小,细节就尤为关键。她很细致地描写一只花瓶、花瓶里开着的各种花,提到“但我知道,妈妈不是很喜欢那些花”,以及院子里的各种花……为桃花出场做足了铺垫。桃花是妈妈的最爱,妈妈则是爸爸的最爱。在这些“最爱”里,矛盾是上海知青妈妈与农民爸爸的城乡差别,是外婆的反对。这里蒋静波还加入了一个跷兰花指的叔叔捧着玫瑰花的细节。当然,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甜蜜的。桃花谢了,结出了水蜜桃,也就預示着爸爸妈妈的爱情结出了饱满、甜蜜的果实。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红色的绢花不会谢,永远红彤彤,鲜艳艳;桃花谢了会结出水蜜桃,水蜜桃可以卖钱;而野花蓬蓬花,则随风而长,自生自灭,恰如石子的命运,令人唏嘘。由此看得出来,蒋静波对这三种花的选择很准确,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蒋静波在创作谈中说,她是从一个小女孩的视角来发现花儿的意义。一部作品,无论长短,都是作家借一个故事,讲出一个“理”。故事讲得好不好,“理”讲得是否清晰明了,反映出了作家看待问题、剖析问题的能力,以及面对世界、社会、生活时,观察到了多少,思考了多少。蒋静波“重回故乡”,把自己置于童年,用小女孩的视角来观察、认知,就多了一份天真、纯净,也让故事充满了温暖和浓浓的爱。比如看到奶奶胸前的大红花,“我”会认为“奶奶要当新娘子了”;比如“我”会想念找不到的石子,“想去山里看看”;比如“我”会问外婆:“你不会带走妈妈吧?”
跟随着蒋静波回到她的故乡,回到她的小女孩时代,看到了三种各具特色的花。在高烧之后的恢复期,欣赏、品味这些花儿,心情慢慢变得安静、平和,得到些许“治愈”,挺好。
[责任编辑 冬 至]
非鱼,中国作协会员,三门峡市作协副主席,河南省小小说学会副会长,出版有小小说集《一念之间》《来不及相爱》《追风的人》等六部,曾获小小说金麻雀奖、莽原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