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
酒桌上,老陈眼神迷离,明显喝多了。喝酒出事情,同桌人都有法律责任,有人就提议说散了吧,明天还有各种事情。
请客的小张在酒店门口问老陈:“大哥,你住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家。”老陈舌头有些僵直地回说:“和平广场,省委后头。”
车到和平广场时,老陈在打呼噜。小张把老陈捅醒,但小张听不明白老陈说什么。他从老陈兜里掏出手机,庆幸老陈的手机没设密码。在手机通信录里,他看到“快捷电话”一栏有一个标识为“妻子”的联系人。摁通了电话,他跟接电话的人说:“是陈大哥家属吧?我送他回家,现在在和平广场这里。他说的地址我听不明白,麻烦你告诉我,或者来接他一下?”
五分钟后,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人出现了。小张把老陈搀扶下车,交给女人说:“嫂子,回去给他整点儿醒酒的。我走了。”
女人搀扶老陈,刚走了十几步,老陈突然变脸,甩开女人的手说:“别缠着我!”
女人说:“你喝多了,我打个车送你走吧!你住哪里?带钥匙了吗?”
老陈说:“不用你管。”
女人咬了咬牙,恨恨地说:“在外面坐一宿,估计得冻死。”
女人搀扶着他继续走。女人长得矮,老陈个子高,搀扶他很辛苦。进小区,进单元门,坐电梯上楼。进户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老陈好像清醒了些,问女人:“你自己在家?”不等女人回答,一头栽到沙发上,呼呼睡了起来,好像很久没睡过觉一样。
女人在茶几上放了一杯柠檬水,看他不醒,便进卧室,和衣躺床上,却睡不着。流了眼泪。本以为自己不会哭了。——老陈是她的前夫,她正躺的床曾是他们的婚床。离婚是老陈提出来的,老陈在外面有人了,说那人怀孕了。他们结婚十年,女人一直没能怀孕。去医院检查,是她的原因。老陈说没关系,两个人过一辈子。话说不到两年,老陈提出离婚,她同意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老陈绝后。老陈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了她。离婚后朋友给她介绍过男人,她去见过,感觉不舒服,从此对这种结识男人的方式断了念想。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老陈。他还是贪杯,当年他们为这个吵过架,看来能生孩子的新女人也没让他改变。他比五年前离开的时候胖了些,明显见老。也许是当了父亲的缘故吧,养活孩子毕竟不容易。单位的那些年轻妈妈在一起聊拉扯孩子的种种不易,快乐并痛着,她听了曾感到失落,但也庆幸自己没有孩子牵挂,可以随时出门。离婚以后,她制定了旅行计划,长短结合,两年出一次国,国内随时安排。如果这辈子再不能碰见合适的男人,自己一个人也不是不行。离婚以后他们再没联系过,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打她的电话,她不认识他,他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呢?呼噜声继续从门缝传进来,她去客厅,拿了老陈的手机查看,通话记录上的“妻子”二字让她心里疼了一下。她把手机重新放回老陈的口袋,回到卧室,一直到天亮也没闭上眼睛。
听到老陈咳嗽,她出了卧室。老陈坐在沙发上,已经把柠檬水喝光了。看见她出来,老陈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走。”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你这个时间出去,万一有邻居看见了,我们都说不清楚。另外,我知道昨晚送你的人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了。对不起,你睡着的时候我看你手机了。你把我号码删了吧,或者改个称呼。万一你家里那口看见了,对你影响不好。”他们所在的房子是结婚时买的,邻居都认识的,也知道他们离婚了。
她煮了鸡蛋面条,两个人一起吃早餐。老陈老家是陕西的,爱吃面食。吃饭时,她想问老陈,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生产时顺利吗?长得像爸爸吗?只是想了想,并没问出来。
那天午休散步,她去了单位附近的电信营业厅。她在考虑是不是要换个新号码。她在想,是不是应该把旧号码废掉。
[责任編辑 冬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