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我国化肥农药减量增效与农产品质量安全提升的探讨

魏启文 曾 娟 秦 萌 徐 洋 任宗杰

（全国农业技术推广服务中心，北京 100125）

化肥和农药是科技进步的产物，人类智慧的结晶，也是农业生产中不可或缺的投入品，为保障国家粮食和重要农产品生产安全发挥着重要作用。我国是农业大国，也是化肥和农药的生产和使用大国。据统计，2013年我国农用化肥施用量5 912万t，农作物每公顷化肥用量328 kg，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平（每公顷120 kg）；2012-2014年农作物病虫害防治农药年均使用量31.1万t（折百，下同），比2009-2011年增长9.2%[1]。施用化肥和农药是技术性要求较高的农事操作，使用不当，就会影响农产品质量安全、人畜生命安全和生态环境安全，引发社会关注和消费恐慌。

食品安全大于天。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用“四个最严”要求，确保人民群众“舌尖上的安全”。为了推进农业绿色发展，根据国家的统一部署，2015年以来农业农村部大力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实施“到2020年化肥农药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新时期、新理念、新要求驱动产生新目标、新任务、新压力，也必将规范和引领化肥和农药需求和使用迈入新航道。本文简要回顾了“十三五”期间我国化肥农药减量增效的经验做法和成效，深入分析新阶段化肥农药减量增效的影响因素和目标方向，以期为进一步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提供借鉴和参考。

一、 “十三五”以来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的主要进展

2015年以来，农业农村部组织实施“到2020年化肥农药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提出要大力推进化肥减量提效、农药减量控害，探索实践出一条农产品产出高效、质量安全、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现代农业发展之路。

（一）政府主导推进减量增效国家层面，制定 《到2020年化肥农药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1]，提出阶段性目标任务和工作要求，强化行政推动，压实地方责任；依托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十三五”期间立项实施“化肥农药减施增效重点专项”15项，整合测土配方施肥、果菜茶有机肥替代化肥、绿色种养循环等项目资金，支持化肥减量增效技术推广。省级层面，制定各地实施方案，将化肥使用强度、农药使用量纳入各地生态文明建设、乡村振兴等考核指标，督促各地建立健全工作机制，明确减量增效目标责任，层层抓工作落实。

（二）技术集成落实减量增效肥料方面，围绕“精、调、改、替”技术路径，突出重点区域、重点作物，每年创建减量增效示范区300个，集中试验示范水稻侧深施肥、玉米种肥同播、小麦机械深施等高效机械施肥技术和缓控释肥、水溶肥、微生物肥等新型肥料应用效果。农药方面，开展农药新品种、新剂型、新助剂和新机械试验超过2 200个（次），探索由单一病虫害、单一生育期、单一器械、单一药剂、单一技术，向作物全生育期病虫害防控技术集成方向转变，提供整体解决方案，为农药减量增效提供技术储备。

（三）农企合作带动减量增效积极创新服务方式，引导农资企业在粮食主产区和重要农产品保护区建立化肥农药减量增效示范区，展示新产品、新机械、新技术，促进减量增效技术推广应用。肥料方面，全国遴选200多家企业开展农企对接合作，以农技推广体系发布的肥料配方为依据，量身定制适合当地农业生产的配方肥，以技术物化形式提高农户科学施肥水平。农药方面，全国建立农企共建示范基地约4.5万个，示范面积近4 667万hm2次，有力地带动了新型高效低风险农药替代传统农药、新型植保机械替代老旧机械，有力促进了农药减量增效。

（四）培训指导宣传减量增效开展科学施肥用药专题宣传，编印科学认识化肥农药挂图等资料，通过线上线下培训和田间地头指导，营造良好社会氛围。肥料方面，重点面向种植大户、家庭农场等新型经营主体，开展形式多样的技术培训。组织专家分区域、分作物制定化肥减量技术方案，指导农民和新型经营主体掌握化肥减量关键技术，继续开展“百名专家联百县”科学施肥指导行动。农药方面，持续多年开展“百万农民科学安全用药培训活动”，以粮食作物和大宗经济作物为主线，以新型农业生产经营主体、专业化防治组织为重点，组织开展科学安全用药大讲堂等特色活动，普及农药法律法规、科学用药知识，推广新产品新技术，促进农药使用减量增效，累计举办培训15万场次、培训1 220万人次以上[2]。

（五）评价指标监督减量增效构建化肥农药使用调查和风险评估系统建设，组织开展化肥农药使用情况跟踪调查和风险评估，科学开展减量增效的评价。肥料方面，分区域、分作物布设1 000多个化肥利用率田间验证试验，精准监测化肥减量成效，组织以院士为首的专家团队，科学测算化肥利用率，每2年向社会公开发布。农药方面，每年组织开展农作物病虫害专业化统防统治和绿色防控覆盖率调度、三大粮食作物农药利用率测试、近3万户农户农药使用量调查与22种农作物病虫草害对60多个农药品种的抗药性监测，年度数据量超100万条，为政府部门指导科学安全使用农药提供第一手数据资料。

二、化肥农药减量增效成效及其提升农产品品质的要素构成

在端稳中国粮的同时，2016-2020年，我国连续5年实现化肥农药使用量减少，化肥农药利用率明显提升，为促进农业绿色高质量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农业现代化建设和农产品质量安全奠定坚实基础。

（一）化肥方面

1.化肥用量趋向合理。通过化肥使用量零增长行动等工作的开展，更大范围更高层次推进测土配方施肥，加快有机肥替代化肥，推广机械施肥、水肥一体化等施肥新技术，化肥使用量连续5年负增长。2020年全国农用化肥用量5 251万t（折纯），比2015年减少771万t，减幅12.8%。农户化肥用量与推荐施肥量更加接近，2020年主要农作物每公顷化肥用量313 kg，比2015年减少48 kg，减幅13.2%。

2.施肥结构不断优化。制定水稻、小麦、玉米、油菜、苹果、茶叶等作物氮肥定额用量，分农时分作物发布科学施肥技术意见，农民科学选肥用肥水平不断提高， “重化肥、轻有机肥，重大量元素肥料、轻中微量元素肥料，重氮肥、轻磷钾肥”的“三重三轻”问题逐步改善，施肥结构得到优化。增施有机肥、种植绿肥等成为促进化肥减量增效的有力方式，有机肥替代化肥理念逐步深入人心。钙、硫、锌等中微量元素在促进生长、提升品质等方面的作用得到广泛认知和应用[3]。氮磷钾施肥比例由2015年的1∶0.53∶0.36调整到目前的1∶0.49∶0.42，减氮控磷增钾效果明显，复合化率进一步提高。

3.新型肥料应用面积不断扩大。依托科技创新和技术进步，集成示范推广了作物专用配方肥、缓控释肥料、水溶肥料、微生物肥料等一批绿色高效新型肥料产品，为农产品质量提升奠定基础[4]。2021年全国新型肥料推广面积1 542万hm2，比2015年增加267万hm2，增幅19.1%；新型肥料施用量1 546万t（实物），比2015年增加756万t，增幅95.7%。

4.肥料利用率持续提升。组织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大力推进配方肥下地，按照农机农艺融合、基肥追肥统筹的原则，不断优化施肥方式，减少养分损失，提高化肥利用效率[5]。2020年全国水稻、玉米、小麦三大粮食作物化肥利用率达到40.2%，比2015年提高5个百分点。

5.有机肥替代加速推广。通过组织果菜茶有机肥替代化肥、绿色种养循环等重大行动，加大有机肥推广力度，围绕提高水果、蔬菜、茶叶等农产品质量，建设一批绿色优质农产品生产基地，用有机肥替代部分化肥，种出的农产品果色艳、口感好、味道醇、余味浓[6]。据统计，施用有机肥的果园示范区，果实外观和内在品质明显提高，可溶性固型物含量增加10%～20%，果皮花青素含量增加20%～30%，维生素C含量提高10%～30%，糖酸比提高20%～50%。2021年全国有机肥施用面积3 600万hm2，比2015年增加1 000万hm2，增幅38.5%。

（二）农药方面

1.农药用量显著减少。根据《全国植保专业统计资料（2010-2020）》，我国种植业农药使用量由2015年的29.85万t降至2020年的24.81万t，年均降幅3.4%，由“十二五”期间的年均29.98万t降至“十三五”期间的27.03万t，降幅9.8%，超额完成使用量零增长目标，农药使用总量不断趋于合理。

2.农药品种持续优化。 “十三五”期间，双酰胺类、新烟碱类杀虫剂、甲氧基丙烯酸酯类杀菌剂、对羟基苯基丙酮酸双氧化酶（HPPD）类除草剂等高活性农药用量持续增长，化学农药每公顷用量显著减少。高毒农药用量持续下降，由2015年的0.74万t降至2020年的0.26万t，年均降幅13.0%，2020年微、低、中毒农药用量占比98.1%，高毒农药用量占比小于1%。生物农药用量持续增长，生物农药用量由2015年的7.1万t增至2020年的8.3万t，年均增幅3.4%，农药使用品种持续优化。

3.农药利用率大幅提升。通过开展大型喷杆喷雾机、植保无人飞机等新型植保机械替代背负式喷雾器等传统老旧机械，有力促进了植保机械的更新换代，实现高效精准施药防治，施药作业效率和农药利用率显著提升。“十三五”期间，各地累计推广应用喷杆喷雾机66.3万台（套）、植保无人飞机10万架，累计防治面积分别约2亿hm2次、1.2亿hm2次，三大粮食作物农药利用率由2015年的36.6%增至2020年的40.6%，年均增幅2.2%，实现农药每公顷用量平均减少20%～30%。

4.统防统治和绿色防控融合发展。充分发挥统防统治效率高、防效好和绿色防控长效持续、环境友好的优势，以专业化防治组织、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为抓手，推进统防统治和绿色防控融合发展，每年组织全国开展统防统治和绿色防控覆盖率统计测算工作。2020年统防统治、绿色防控面积均超过6 667万hm2次，覆盖率分别为41.9%、41.5%，比2015年分别提高8.9、18.5个百分点；2020年各地服务组织发展到9.3万个，从业人员145万人，日作业能力806.67万hm2次。

5.稳产提质能力提升。“十三五”期间，全国农作物病虫害防治面积5.0亿～5.4亿hm2次，通过防治年均挽回粮食损失8 728.1万t，约占当年全国粮食总产的13.2%，实现病虫危害损失率小于3%[7]。在粮食稳产减损的同时，保障农产品质量的能力进一步提升。据监测，2022年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例行监测总体合格率为97.6%，已连续8年保持在97%以上。随着农药使用量零增长行动的持续推进，全国农产品质量安全状况持续改善、总体稳定。

三、化肥农药减量增效面临的挑战

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必须坚持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鼓励共同奋斗创造美好生活，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新的历史时期、新的目标任务，对我们提出了新的要求，中国人不仅要吃饱、吃好，还要吃的多样、吃得健康。化肥农药的科学高效使用，始终是我们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求过程中，必须要坚持解决、力争突破的基础性问题，而这一问题面临新形势、新任务、新挑战。

（一）粮食安全与农产品质量安全必须协调统一粮食安全是“国之大者”，14亿中国人的口粮问题和农产品质量安全同样重要。在当今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端稳中国粮不容松懈。在可预见的未来，化肥和农药是端稳中国粮的重要手段，盲目减量与盲目使用同样危险。新发展时期，化肥和农药使用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实现粮食安全和农产品质量安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二）成功经验与法治新规必须统筹兼顾农产品质量安全既是“产出来”的，也是“管出来”的，“管出来”是为了更好地“产出来”。2020年以来，以“三棵菜”等为代表的鲜食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引起高度重视。为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四个最严”“产出来”“管出来”重要指示精神，农业农村部等7部门联合实施食用农产品“治违禁、控药残、促提升”行动，力争用3年左右时间，进一步转型升级生产方式，绿色防控技术得到普遍应用，农药兽药使用更加科学合理，违法使用禁限用药物问题基本解决。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产品质量安全法》加强了农产品质量安全责任机制，完善农产品质量安全监督管理措施等方面的内容，明确农产品从生产环节到加工、投入品使用管理、消费环节等各方责任，实现农产品从田间地头到百姓餐桌的全过程监管，具有划时代的里程碑意义。如何将化肥农药减量增效重大行动与新修订的法律法规紧密结合、统筹兼顾，做到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形成成效评价、质量监督和问责倒逼机制，值得深入思考和实践。

四、持续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的思考

聚焦《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和《“十四五”全国农业绿色发展规划》，要持续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化，推动农业绿色高质量发展，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面对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特别是在“化肥农药使用量零增长”的基础上，在保证粮食安全和农产品质量安全的前提下，对于如何持续推进化肥农药使用减量化，有4点思考。

（一）推进土壤和病虫害监测能力“大提升”推进土壤和病虫害监测预警能力提档升级，依托化肥农药使用大数据平台，及时发布施肥方案、肥料配方、病虫害发生动态和趋势预报信息，实现化肥农药施用智能化、精准化、数字化，这是化肥农药减量的根基。肥力监测方面，建立常态化机制，系统开展施肥调查、取土化验、田间试验等测土配方施肥基础性工作[8]；逐步开展土壤测试方法的批量化、快速化、经济化改造，提高分析化验效率，更加精准掌握施肥参数，科学制定肥料推荐配方；开展施肥定额制、台账制试点。病虫监测方面，重点聚焦一、二类农作物病虫害，加强调查监测，加快智能化监测工具推广应用，整合集成地面多种工具、高空测报灯和昆虫雷达，建立农作物重大病虫害实时监测网络和智能化预报模型，提升及时准确预测病虫能力；特别是在持续稳粮扩油、种植结构调整的新形势下，要加强病虫害种群演替、迁飞扩散、发生规律、危害程度的监测调查，及时掌握病虫害发生发展变化，为及时、精准、高效防治提供基础支撑。

（二）盯紧新型肥料农药产品示范“大比拼”持续推进化肥农药产品优化升级，大力推广新型肥料和高效低风险农药，这是化肥农药增效的源动力。肥料方面，推广缓控释肥料，推动速效与缓释相结合，满足作物全生育期养分需求，减少施肥次数，促进轻简化发展；推广稳定性肥料，延长肥料效应，减少养分损失，提高肥料利用效率；推广水溶性肥料，结合水肥一体化技术推广，发挥水溶肥养分吸收快、肥效高等特点，促进水肥耦合，提高质量效益。农药方面，强化新农药试验示范与推广力度，组织开展新农药、新剂型、新机械、新技术试验示范，加大生物农药、植物免疫诱导剂、植物健康产品、喷雾助剂、纳米农药的试验示范；创新开展不同区域、不同模式下大豆玉米带状复合种植田病虫草害安全、高效、经济的防治药剂和综合防治技术的应用；加强传统药剂防效监测和病虫害抗药性监测，积极与老旧农药再评价机制沟通对接，通过科学选药、轮换用药等方式做好抗药性治理。

（三）推进绿色可持续发展投入品“大扶持”组织开展绿色投入品研发创新，扶持发展一批商品有机肥、生物有机肥、生物防治、绿色防控产品生产基地，这是实现化肥农药减量的康庄大道。肥料方面，在经济作物优势产区，积极引导农民就地就近施用有机肥，推广商品有机肥、生物有机肥、有机无机复混肥、微生物肥料等，促进有机无机结合；在光热和水资源适宜的区域，鼓励农民种植绿肥，减少化肥投入，增加土壤有机质含量；充分利用秸秆资源，综合考虑生产制度、环境条件，推广秸秆粉碎还田、快速腐熟还田、过腹还田等技术，加快形成绿色可持续的生产方式。农药方面，以长江经济带、黄河流域为重点，集成推广一批以生态区域为单元、作物为主线的可复制可推广的农作物病虫害全程绿色防控技术模式；在全国粮食主产区、重要农产品功能区创建500个绿色防控示范县，县域绿色防控覆盖率达到60%以上，对生态调控、理化诱控等绿色防控技术实施扶持[9]。

（四）搭建化肥农药减量技术指导“大平台”我国农业以小农户种植为主，经营耕地面积占总耕地面积六成以上。据统计，我国常年使用化肥农药的农民约2亿人。面对上千个病虫害、几百个农药品种、几千个化肥品种、几万个化肥农药产品，小农户盲目用肥用药、过量用肥用药等违规行为时有发生，给农产品质量安全、生态环境安全等带来较大的隐患。要以客观认识化肥农药、科学使用化肥农药为宗旨，以“乡村振兴培养高素质农民”为己任，坚持问题导向、需求导向、结果导向，创新方式方法，开展兼具深度和广度的专项技术培训，引导和提升广大农户的科学安全施肥用药意识与能力，持续保障粮食丰收，促进农业绿色发展，稳步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