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 超
《典籍里的中国》节目海报
为了促进中国优秀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文化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将《尚书》《史记》等优秀文化典籍搬上舞台,对典籍文本进行影像化呈现,与传统文化综艺节目的播放模式不同,该节目融合了专家访谈、戏剧表演、作品围读会等新颖的表现手法,利用图像、声音、语言等模式唤起观众的情感共鸣,从而引发观众的集体记忆。此外,仪式化的情节设置更构建了观众对于优秀传统文化的社会认同。《典籍里的中国》以深厚的文化底蕴、新颖的表现形式以及精良的制作品质,使传统典籍成功走进了广大观众的视野。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而文化综艺节目《典籍里的中国》的节目宗旨便是传播优秀文化,符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熔铸于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中创造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植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作为践行习近平总书记对于传播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一档节目,《典籍里的中国》获得第27 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电视综艺节目,节目以每期一部典籍,一个人讲述一个跨越时空的故事为创作思路,在演播厅采用环幕投屏、AR、实时跟踪等科技手段助力演员的表演和增加观众的沉浸式体验,多舞台、多空间、沉浸式戏剧和古今对话的表现形式,使得节目真正做到了“打开典籍,对话先贤”的创作理念。本文将从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出发,探讨《典籍里的中国》文化综艺节目,以集体记忆、传播仪式观、文化IP 三个方面来分析节目如何利用影视化的艺术表现手段,做到读懂典籍,从而最大限度的实现传播效果,实现守正创新。
倪大红与众演员吟诵
莫里斯·哈布瓦赫在其著作《关于集体记忆的论述》中提出,“个人只有在社会中才能获得记忆,才能回忆、识别和定位记忆,而这种唤起建构和定位记忆的文化框架就是所谓的集体记忆或记忆的社会框架”[1]。他将个人的无意识心理活动纳入社会文化环境以及与之同时代之中,探究个人记忆是如何被建构和唤起,最终形成个人的集体记忆,从而对社会产生认同感。哈布瓦赫对集体记忆研究的最大贡献在于,他分析了精神价值如何被仪式活动潜移默化地灌输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而“仪式通常被视为一种标准化的、表演性的、象征性的,由文化传统规定的一整套行为方式,是社会沟通和维持群体活动的重要途径”[2]。在节目《典籍里的中国》中有许多仪式的影子,例如第一期《尚书》节目中,读书人撒贝宁与扮演伏生的演员倪大红的互动动作,如拱手弯腰“拜”“作揖”“鞠躬”等,这是古代学生对师长或者长辈的礼仪表现。另外,读书人跪坐软垫上听伏生讲解,以及幼年伏生对于老师的行礼动作,都体现出中国古代读书人对“礼”的推崇。在节目中,主创团队还设置了一个由演员带领现场观众齐声咏诵的环节,并讨论演员对于典籍的理解以及名句的感悟,这类似老师带领学生朗读先贤文著的环节设置,在演员表演的催化下,极易引发情感共鸣,在场的嘉宾及观众都在演员朗读下仿佛置身于典籍里的故事中。文化综艺节目以其受众面广的特点,让这些极具仪式感的表演方式加深了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将每一个个体记忆在特定环境中建构起来,将创作团队、演员和观众联系在一起,最终形成每个人的集体记忆。
在《典籍里的中国》中,主创团队将沉浸式戏剧这个关键词作为创作理念之一,旨在让观众更好地融入节目所设置的情景中。这种融合了语言、文字、图像、音乐、等多种元素的综合运用承担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比如节目中,当代读书人撒贝宁问《尚书》好在哪里,伏生选择了《尚书》中观众熟悉的两则故事《禹贡》和《牧誓》来阐释。观众只知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对他治水定华夏九州的事却相对陌生。侧面舞台上,大禹与众人议论九州的地理位置,主舞台上,撒贝宁与伏生讨论过去九州与现在中国地理版图的联系,达到古今对话的效果。《牧誓》则记录了周武王伐纣的故事,当将士士气低迷之时,黎民百姓讲述的种种纣王暴政,让周武王以及将士们下定决心伐纣。这两个简单的故事回答了撒贝宁的问题,《尚书》记录了历史,记录了华夏自古就是一体的道理,同时包含着先贤尊重百姓、人心向背决定政权更迭的结果。《典籍里的中国》通过这种戏剧表演,把典籍中的静态文字变成动态图像,更利于传播,更能够传递出语言文字符号除了表层象征之外的内容。节目通过服化道、动作表演,还原历史事件,对集体记忆的构建,唤起观众的文化认同。
詹姆斯·凯瑞在其著作《作为文化的传播》中提出了“传播仪式观”,认为传播不仅仅是信息在空间上的扩散,也是一种在时间上维系社会的过程。它不仅仅关乎信息的分享,更涉及信仰的表达,是一种现实得以生产、维系、修正和转变的符号过程,一种会让人们以团体或共同体的身份聚集在一起的神圣仪式。[3]结合仪式观的角度来分析传播的实践和过程,可以发现,符号和意义在组成传播系统,而传播的过程则是随着受众的使用、理解而变成的社会活动,在这个活动中,新的意义得以催生。以央视《典籍里的中国》为例,其固定的播放时间构成了某种共时性,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观众,使他们有了“约会”的感觉,产生了“天涯共此时”的氛围。节目组设置的主舞台与侧面舞台、中间甬道,也增强了观众对古今对话、时空穿越的沉浸感。这档节目,打破时间与空间的局限性,让不同民族、不同地区的观众共同置身于这个场域中,不仅接受到了信息的传播,观众也深度参与其中,节目引导观众在这场媒介仪式中对“炎黄子孙”“华夏儿女”等宏大概念有了更加细微的认识,在文化上连接为一体,真正讲好了中国故事。
此外,从主持人身份——读书人来看,撒贝宁的话语表达以及动作表演构成了多模式语言分析的重要一环。他以“唯殷先人,有册有典,几千年来,祖先一直在记录着我们的历史,讲述我们的故事,这里每一部典籍,都凝聚着前人的心血和智慧,人们世代守护、薪火相传,让精神的血脉延绵至今,打开典籍,对话先贤”开场,让观众瞬间产生了文化认同感。而在节目中,撒贝宁作为连接节目的主持人,以最简单的语言介绍历史背景、典籍故事以及相应的人物结局。作为现代读书人,他穿越到古代与先贤对话,以学生身份与先贤讨论学问,让观众仿佛置身于一段虚拟采访中。比如《尚书》一期中,撒贝宁面对伏生妻女护书行为,不禁动情流泪,触动了现场观众和学者嘉宾的内心;而《史记》一期中,他赞叹司马迁的人生故事,感叹“当得一世重生,堪称万世不朽”并向司马迁献上“千年一拜”,更是引起了现场嘉宾及观众的强烈共鸣。
撒贝宁向“司马迁”作拜礼
撒贝宁向“屈原”展示航天技术发展
在多模态话语分析中,图像无声地表达了非语言的行为,放大了多模态中的视觉效果,改变了人们的“视觉”,使传播效果更加明显。此外,由于多模态话语研究中修辞发生了变化,隐喻或转喻也成为研究的重点。在《典籍里的中国》多模态隐喻的表征中,抽象概念需要被具象化地感知,节目借助多模态的组合,利用立体的多模态隐喻方式,借助具体的故事案例来展示一些宏大概念,使文化综艺节目不再娱乐化,真正地发挥了教育功能,潜移默化地促进社会认同。例如:在《尚书》一篇中,伏生借用《禹贡》华夏初分九州,将“华夏自古一体”的宏大概念具体化展现出来;第七期节目《楚辞》中,节目设置古今对话,让观众深刻领悟中国人从古至今敢于求索的精神。在结尾处,撒贝宁邀请屈原来到现代观看“天问一号”火星探测器,两人参观了中国现代航天事业的发展,屈原百感交集,吟诵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回到自己的时代,双方互相庄重回礼,以此回应对方。节目有意设置了这一情节,屈原的激动代表着古代先贤对于天空探索的浪漫愿望,而“天问一号”的命名又代表了现代人对于古人的敬重,正是航天事业的科学家、工程师以及航天员践行“上下求索”的精神,中国的航天事业才能走在世界前列,中华民族的文化才能在历史发展中绵延不断。
近年来,国家大力倡导讲好中国故事,文化综艺节目如何正确引导舆论,如何塑造中国国家形象?《典籍里的中国》节目给出了创新性的回答。节目以“作品围读会”“戏剧搬演”“专家解析”的模式组成,依旧遵循文化综艺节目的一些固定模式,主持人将各舞台部分串联在一起,专家针对专有名词进行解释,演员以生动的方式加以表演。节目编导让主持人以“读书人”的身份与古代圣贤对话,真正走入戏剧,实现新的身份再造和角色转换,塑造出“积极进取、努力奋斗、团结友爱、开放宽容、勇于担当、敢于创新、守卫和平”等中国人形象,将“尊师重道”“礼仪之邦”等优秀传统文化融入戏剧表演中,激起了观众情感共鸣,深化了观众对中华文化的认同。讲好中国故事需要汇集中国价值观,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塑造中华文化形成的中国形象,在《典籍里的中国》,三者齐头并进,真正有效地传播了中国故事,讲好了中国故事。
《典籍里的中国》是一档出色的文化综艺节目,从立意到播出,它深刻阐释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髓与意义,丰富了文化类综艺节目的创意表现空间,将宏大历史和个人感受融为一体,让每个观众都能产生“天涯共此时”的集体记忆。在如今泛娱乐化的时代,《典籍里的中国》将正能量的文化价值融入到了综艺节目中,既不放弃严肃性,又有年轻活泼的表达,其在各大网络平台的播出,传播了中华优秀文化的活泼有趣的一面,为文化综艺节目开创了一种新的创作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