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现代性转型推动了农村家庭再生产模式的转变,激活了农村家庭的主体性和能动性,也促进了家庭本身的现代性转型。文章对王山村三代直系家庭进行调查,研究农村家庭父代在家庭现代性转型中的作用。研究发现:农村家庭现代性转型是建立在扩大化家庭再生产的基础上,父代在家庭发展目标激励下主动调适,直接参与家庭资源配置、权力让渡和家庭伦理的构建。扩大化家庭再生产强化了家庭功能,为转型提供动力支持;重构代际关系为转型汇集凝聚力;家庭优先发展为转型提供伦理支撑。
【关键词】 父代;家庭现代性转型;扩大化家庭再生产;家庭发展目标;主动调适
中图分类号:C913.6" " " 文献标志码:A" " " "文章编号:1673-8004(2023)04-0001-12
一、引言
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和工业化、城镇化的推进,我国农村家庭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正朝着现代化家庭转型。根据家庭现代化理论,家庭转型向着核心化方向发展。但是,目前我国农村并没有出现普遍的核心化家庭,而真正需要引起关注的是三代家庭的延续[1],以父母和一对已婚子女组成的三代直系家庭相当普遍。我国农村三代家庭户数从2000年至2015年持续增多,达到总家庭户数的23.24%[2],并将持续增长。家庭父代在退出经济和权力中心的同时,呈现“老人不老、退而不休”的状况,深度地卷入或正在参与家庭转型之中。三代家庭不同于核心家庭之处就在于父代被纳入到代际关系中,从而使家庭功能、代际关系和家庭伦理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进而影响家庭的转型。农村家庭转型并非自然而然的过程,而是家庭个体与现代性力量遭遇互动的产物。目前,学界大都倾向于用制度性或市场力量等结构性因素来解释家庭转型的动力机制,而忽视了转型过程中行动者主体性和能动性的发挥。从家庭内部来观察,家庭转型是父代与子代的代际关系互动的结果,其中父代是关键因素,决定着家庭转型是否成功。基于此,本文在探讨农村家庭现代性转型的过程中,尝试对父代主动调适现代性压力所发挥的主体性和能动性作用给以相应的解释。
家庭现代化理论是阐释家庭转型的主流路径,也深刻地影响了学界对家庭转型的认识和研究。我国的家庭转型表现为结构核心化、家庭关系离散化、伦理价值弱化的特征[3]。但随着我国家庭转型的实践发展和研究的深入,学界发现,我国家庭转型并没有完全走向西方化的道路。在家庭结构和家庭关系方面,除了原有三代家庭的延续外,又出现了“新三代家庭”[4]、“新联合家庭”[5]等形态,曾经被视为影响现代化消极因素的亲属关系在家庭转型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在家庭伦理方面,有学者从农民三重价值体系实现的角度,为家庭伦理转型寻找出路[6]。我国家庭转型也并没有导致家庭伦理完全衰落,而是年轻人的发展目标嵌入老年人的传统责任伦理中,导致基础价值和社会性价值的压缩、本体性价值的扩张[7]。
家庭转型的动力机制是研究家庭转型的一个重要内容。现代化理论从家庭功能这一宏观的视角,强调家庭转型与工业化之间的适应性。随着家庭融入市场,导致家庭原有的经济和教育功能逐渐被社会和国家来承担,家庭功能逐步分化和萎缩。随着现代化理论的修正,家庭功能被重新发现,家庭功能被激活和动员,代际合力使功能得以适应,继而重塑家庭结构和伦理,这种“功能性家庭”[3]成为农民应对现代化压力的主要形式。还有学者从代际关系的实践中发现家庭转型的动力机制。老年人在家庭转型中有着重要作用,老年人在角色认知上主动调整和在功能上积极适应促进了家庭转型[8]。不管是“功能性家庭”,还是代际关系的主动调适,家庭转型都是在扩大化再生产的基础上进行资源配置、权力互动和伦理构建的过程,扩大化家庭再生产是理解农村家庭转型动力的一个重要视角,这也为本文研究家庭转型提供了方法论。
二、农村家庭转型的实践形态:村庄案例
(一)田野概况
本文研究选取王山村作为村庄案例。王山村是位于皖西南怀宁县的一个普通农业村庄。村庄平地、丘陵和水面相间,在册耕地面积有2 600 亩,另外还有大量的旱地和水面,自然资源相对丰富。全村总人口2 018人,家庭506 户,三代直系家庭189 户,由于受到计划生育的影响,独生子女家庭比较普遍。王山村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氛围,一直有“穷不丢书,富不丢猪”的传统,计划经济年代曾经多次被评为先进村。改革开放后村民较早接受外来思想影响,考大学一度成为农家子弟的首选。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村民纷纷外出打工、做生意,积累了一定的家庭财产,经济条件相对较好。如今,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一代人,大多回村或者城村两住,年轻一代大多数在城市从事个体工商业或者在单位上班,村庄的耕地大多以流转的形式耕种,留村村民大多在流转的土地上从事农业生产。2000年前后,老一代人在村中完成自住房改建,2008年前后,年轻人开始在城市买房。据不完全统计,全村约有85%的村民在城市或者周边县城买房,约有65%的孙代随父母进城读书。
笔者于2022年春节期间利用村民回村过春节的机会,在该村进行了6天调查,调查对象为三代直系家庭。在全面了解全村三代直系家庭基本情况的基础上,选取其中10户经济条件相对较好的家庭作为重点调查对象。在文中调查对象姓名采用拼音代号进行标识。
本文采取质性研究来探讨农村家庭父代在家庭现代性转型中的作用。研究方法为田野调查,既有笔者在村委会查阅资料和实地观察,又有对调查对象的深度访谈。访谈采取半结构式,对访谈的材料进行后期适当加工,力求保持访谈信息的真实有效性。
(二)现代化理论转型与村庄转型的表征比较
1.现代化理论观照下的家庭转型表征
现代化理论下家庭转型的主要表征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家庭结构分化。由过去的大家庭分化为以父母和未婚子女组成的核心小家庭,小家庭成为独立的家庭单元,家庭结构相对简单且稳定,家庭中横向的夫妻关系逐渐取代父子关系成为家庭中的主轴,父子轴的重要性下降而夫妻轴地位上升[9]。二是代际关系失衡、家庭功能弱化[10]。个人的努力和社会关系网络的支持使子代独立性增强,在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方面不必完全依靠父辈和家庭的传承和支持,家庭在生产、抚育、赡养、互助、安全、情感等功能上产生障碍,家庭利益越来越离心化,代际关系变得松散疏远[11]。三是家庭伦理失衡[12]。人口流动和空间分离使家庭关系纽带被弱化,家庭权力由父代逐渐向子代转移,子代独立性越来越强,亲子间的情感距离拉大[13],家庭转型过程同时也是“家庭问题化”的过程。四是家庭“个人本位”突出[14]。随着以核心家庭为本位的私人生活的兴起,夫妇式家庭将最大限度地鼓励和满足个人主义和平等主义的价值观,造成个体服从家庭整体利益的传统家庭关系被瓦解[15],家庭本身的价值性和超越性意涵被剥夺。
2.村庄家庭转型的表征
通过村庄调查,农村家庭转型主要表征如下。一是时空分离的家庭结构。直系三代为主的家庭,基本结构为2(父代)—2(子代)—1或2(孙代),特点是父子孙三代以“同居共财”方式生活在一个家庭中。家庭子女居住在城市,父母居住在农村,或者父母一方随子女一起居住在城市,代际时空分离。全村有76%的三代家庭处于时空分离和流动之中,重点调查的10户中,有6户父代1人或2人同子代一起在外地居住,但离土不离乡,有4户子代在城市、父代在村庄居住。二是代际分工明确。代际分工是“功能性家庭”的一个重要特征,通过代际分工形成家庭合力。与时空分离的家庭结构相一致,全村三代直系家庭都形成了明确的代际分工,子代主要在城市务工,父代或者同子代一起在城市务工或帮助子代带孩子,或者在村庄务农,形成“半工半耕”的家计模式[16]。三是代际关系维系紧密,家庭关系融洽。虽然居住时空隔离,家庭流动性增大,但代际关系并没有出现离散隔阂的情况,家庭成员密切的互动、互助行为相当活跃。在调查的家庭中,普遍感受到父子间相互信任,子代对父代孝顺,婆媳之间情感亲密,家庭矛盾较少,家庭关系融洽。四是当家权主动转移,父子关系平等、民主。父子、夫妻两种关系构成家庭的基本轴心,也构成了家庭的权力结构。村民的家庭生活中,子代由于进入城市获得更多的收入,在信息、知识、话语权方面占有优势,在家庭中的地位不断上升,父代主动将家庭权力交给子代。在重点调查的10户中,都由子代当家。但当家权的转移并不表明夫妻轴完全取代父子轴关系,父子仍然保持着密切的沟通和资源输送渠道,子代在重要的家庭事务问题上仍然与父代平等协商。五是“家庭本位”倾向明显。在村民生活中,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坚守传统的“家庭本位”,强调家庭高于个人,大多数父代为了家庭的整体利益,放弃甚至牺牲个人利益。全村三代直系家庭中,几乎都存在父代对子代的资源输送,如帮助子代买房、进城或在村庄务工减轻家庭负担、帮子代带孩子等。对“家庭本位”的坚守,体现了家庭亲情的责任和义务,也体现了家庭对于父代的重要性。
总之,现代化理论是西方家庭转型之路,我国家庭现代性转型总体方向上与西方家庭现代化理论相一致,在家庭结构、家庭关系和家庭伦理等方面都呈现西方化的倾向,这也显示了现代化理论在家庭转型中具有普遍性特征。但是,我国农村由于社会制度的特色性、历史文化的丰富性、自然地理的禀赋性,家庭在现代性转型进程中与西方家庭转型有着本质的不同。在我国的文化传统和社会结构中,家庭不仅仅是关系、结构、伦理、功能等要素的叠加,而且是一个具有主体性和能动性的有机实体[17]。我国传统的家庭关系和家庭观念在家庭现代性转型中依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村庄家庭转型具有其独特性和多样性的特点。
(三)家庭转型的动力视角:扩大化家庭再生产
家庭转型动力可以从不同的视角来观察,如果从扩大化家庭再生产的视角,可以更好地理解村庄家庭转型呈现出来的特征。家庭现代性转型是建立在扩大化家庭再生产基础之上。家庭再生产理论认为,家庭再生产主要是家庭资源、权力和伦理等要素配置、让渡和再造的过程。在传统社会中,家庭再生产立足于村庄社会家庭日常生活的简单再生产[18],它能较好地维持家庭代际平衡。随着现代化在乡村的推进,现代化影响了家庭要素的配置,推动了农民家庭从简单家庭再生产向扩大化再生产的转型。扩大化再生产不再是家庭要素的简单累积过程,而是家庭资源充分动员、权力关系的高度整合和伦理价值重新再造的过程,其发生的机理是:首先,城市化推动家庭不断向上流动以确立家庭发展目标;其次,生产性功能的激发促进家庭要素的再生产发生深刻变化,家庭资源配置向子代转移,父代为子代家庭向上发展持续付出;再次,父代主动将家庭权力让渡给子代,父代退出家庭权力中心;最后,家庭伦理由于家庭发展性目标的强力介入,强调父代为子代付出的责任,从而形成了“恩往下流”的代际关系。“扩大化家庭再生产是农民回应现代性压力的家庭实践形态”[19],是家庭转型的内在动力。
(四)村庄经验:农村家庭转型的实践形态
1.适应城市化发展,确立家庭发展性目标
农村家庭转型是城市化发展的直接结果。现代化的侵入,使乡村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家庭子代不再坚守在村庄从事农业生产,他们纷纷向城镇流动,城市化使更多的农村家庭确立了追求向上流动和美好生活的发展性目标。农村家庭发展性目标具有多层次特征:一是子代进城买房,在城市安家扎根;二是融入城市生活,变村民为市民;三是子女接受优质教育,储备家庭发展力量。
案例1:ZJX,男,28岁,妻子26岁。两人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后就进入城市在一家企业上班并认识结婚。婚后在双方父母的帮助下,在安庆购买了一套逾80平方米的房子。他说:“我不想再像父辈那样生活在农村。我们虽然没能考上大学进入城市,但现在只要在城市买房同样能进城,安家城市是我们人生的第一个目标,如今这个目标基本实现,接着还要好好规划下一步的目标。”
案例2:ZXL,女,31岁,大专文化,酒店管理专业毕业,现在一家高档酒店做营销部经理,她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很满意。她说:“我总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精致一些,这和我的工作相符合。现在的工作体现了我的人生价值,也符合我对生活的期待。”
案例3:ZJY,男,34岁,夫妻两人在芜湖经营个体饮食业,年收入约有30万元。儿子在芜湖一家民办寄宿制学校上小学。夫妻平时虽然很忙,但对孩子的学习从不放松,也愿意在孩子学习上投资,每年除了在学费上投入4万元外,寒暑假还报有各类兴趣班,大约需要2万元~3万元。他说:“投资孩子教育就是投资未来,我不希望孩子将来还是干我们这一行。”
以上三个家庭,从不同层面反映了对发展目标的追求。首先,家庭若要享受城市更好的公共服务,买房并扎根城市是主要的途径。虽然买房是个人行为,但在家庭中带来了一定的竞争和攀比压力,在村庄中形成了一种进城潮流,迫使越来越多的家庭跟进这个潮流,把买房进城作为家庭中的头等大事。其次,城市生活对村民变市民意义重大。城市中有更好的职业前景和更多的人生机会,对农村家庭向上流动和发展有较大的吸引力。同时,在城市消费文化的影响下,进城农民为了追求城市体面的生活,不断提高消费水平来维持自己的阶层地位,并模仿城市中产阶层的消费行为,努力使自己融入城市生活,实现市民化。最后,孙代是家庭向上发展新的储备力量,而教育是家庭实现阶层流动的重要机会,孩子的教育越来越受到家庭的重视。一些家庭不仅在教育上大量投资,以享受优质教育资源,而且动员家庭力量,花费大量的精力,为孩子的学习创造良好的环境。
家庭有发展目标,是三代直系家庭不同于传统家庭的主要区别。要实现家庭向上发展目标,仅靠子代的努力是很难完成的,家庭必须动员起来。由此,父代被迫卷入帮助子代以实现城市化目标,家庭面临的现代性转型的压力增大。
2.形成家庭合力,积累家庭发展目标资源
家庭作为个体和社会的中介,面临着与社会发展不同步的压力,而最先感受到压力的是家庭子代。家庭简单再生产已不能满足子代向上发展的目标,家庭再生产需要以扩大化的形式呈现,发挥家庭的生产性功能,使家庭成为功能性家庭,重新配置家庭资源。一般来说,扩大化家庭再生产资源配置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应对家庭外部压力,使家庭资源向子代核心家庭聚集;二是代际分工高效,形成代际合力,以最大限度地积累家庭资源。
案例4:WSJ,61岁,以前一直在常州做个体饮食,老伴在家务农,家庭年收入约8万元。儿子没考取大学,随父经营餐馆。7年前,儿子成家花掉15万元。村里有20世纪90年代自建的老房。因儿子坚持安家常州,倾其积蓄80万元,另以儿子名义贷款40万元,在常州给儿子买房一套,圆了儿子和自己的城市梦。他坚信儿子一定会比自己发展得好,自儿子成家后,便把饮食门店交给儿子和儿媳打理。前年儿子又扩大了门店,买了家庭小汽车。目前他和老伴在常州居住,自己帮儿子当采买,老伴带孙子,只是在重要节日才回到村里走亲访友住上几天。
当家庭有足够的经济收入和人力资源,家庭所受到的现代化冲击就越小;反之,则家庭转型成本就会越高[20]。由于向上流动的成本增高,单凭子代的力量无法完成,因此,父代必须向子代最大化地提供支持。一般来说,扩大化家庭再生产过程中子代遇到的主要压力是婚姻、在城市买房和孙代的教育,为了家庭整体发展和向城市流动,家庭资源需要源源不断地向核心子代家庭集聚,父代不得不倾其前期的积蓄帮助子代,经济条件差一点的父代为了给儿子买房,不惜向亲戚朋友借钱举债。在调查的10户家庭中,父代大多数有一定的前期积蓄,少则20万元,多则80万元,基本上都拿出来支持儿子娶媳妇或者买房。
“代际合力”的强度直接影响了家庭劳动力的配置状况,从而影响家庭从市场上获取资源的能力。有效的代际合作不仅可以拓展家庭发展策略的空间,而且也能降低家庭在现代化过程中面临的风险,是提升家庭发展能力的关键。但为了最大化地增加家庭收入,这种代际分工模式,使年轻子代直接面对社会压力,承担家庭的主要事务和决策,成为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父代从事辅助性工作,或者在村庄耕种或者带孙辈,为家庭分担生活压力。有效的代际分工激活了家庭生产功能和辅助功能,从而为家庭发展目标的实现提供了可能。
3.代际关系和谐,家庭凝聚力增强
家庭中的父子关系尤其是婆媳关系是影响家庭代际关系的主要因素。在改革开放初期,该村也普遍存在紧张的家庭代际关系问题。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家庭发展能力的增强,家庭代际关系紧张的局面得到缓解,家庭凝聚力增强,这一方面得益于家庭经济的改善和婆媳文化素养的提升,另一方面和父子之间主动调适有重要关系。
案例5:LFZ,女,58岁,丧偶。她性格要强,以前是一个人在外地做个体饮食,经济相对独立。家庭中的事务常常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儿子刚结婚那会儿,她因看不惯媳妇乱花钱和不好的生活习惯,常常与媳妇发生矛盾。自从儿子当家后,就随儿子进城帮助媳妇带孙子。如今她也学会了做婆婆,与媳妇相处相对融洽。
一般来说,家庭矛盾的减少,源自于以下几个方面的因素。一是随着家庭经济的宽裕,围绕资源分配的冲突越来越少。代际关系在家庭资源缺乏的年代,家庭生活围绕着有限的资源分配,常常产生矛盾。如媳妇对娘家人过多的人情开支,往往招致婆婆的反对而产生矛盾。而随着家庭经济条件的好转,父子在经济上都相对独立,家庭矛盾相对减少。二是父代随子代进入城市接受城市化的影响,两代人因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差异形成代沟引起的冲突不断减少,父代对子代变得越来越理解和宽容。三是婆婆学会了“做婆婆”。婆婆学会了与媳妇相处之道,婆媳之间的关系,“亲而不密”,“亲”指的是婆婆待媳妇是亲人,“不密”就是婆媳保持一定的私人空间,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如果关系过密,就会引起矛盾,造成家庭代际的不和谐。
4.让渡当家权,子代承担家庭重任
在农民生活语境中,家庭权力以“当家权”的方式来表达。“当家权是家庭秩序的基础,是家庭权力的本质。”[21]在传统社会中一般是父代当家,子代只有分家时才获得当家权。三代直系家庭更有利于扩大化家庭再生产,分家已经失去意义。扩大化家庭再生产中,当家权成了家庭生活的中心和焦点。子代通过成长逐渐获得了当家的资格,父代把当家权交给子代,子代掌管家庭中大事决策权、经营权和财权,父代从家庭权力的中心转移到权力的边缘,家庭的权力结构和运行规则随之改变。一般来说,父代最初把当家权让渡给子代,是由于社会女性地位的提高,儿媳强势进入家庭的结果。媳妇在结婚之后不久就要求丈夫在家争权,并参与权力的运行[22],该村庄中子代婚后不久就普遍从父代那里接过了家庭权力。
案例6:ZSD,男,65岁,儿子一结婚,他就把当家权交给了儿子。他说:“我们村里都是儿子一结婚,老子就叫儿子当家。这也是儿子的孝心,我们年龄大了,体力和精神都大不如从前了,外面的世界又跟不上,许多事情也周转不过来,想法与年轻人也不一样,我们叫儿子当家,也不用操心了。话又说回来了,真要霸着当家权不放,强势老子弱势儿子,儿子今后也不会有多大出息。”
案例7:ZXF,男,28岁,在武汉从事厨房一次性用品零售和批发,父亲帮他照看门店,母亲帮他带孩子。他说:“父亲对这一行不是很在行。过去他摆摊搞点小钱还可以,现在不行了。我结婚后,父亲就叫我当家。我当家肯定比他好,他也省心了。现在的父母都不愁吃穿,但我得关心他的身体呀。”
有学者在研究家庭权力更替过程中,遵从理论的逻辑,认为父代让渡家庭权力给子代是被迫的无奈之举,子代当家剥夺了父代在家庭中的话语权[23],父代的边缘化导致了老年人危机的出现。但农村家庭权力的让渡,还需要从实践的逻辑上来观察。其一,父代交权给子代,是父代适应家庭发展目标需要的自发行为。父代逐渐进入人生的老年,体力和精力已经无法同年轻一代相比,再加上受思想观念和思维习惯的影响,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要,如果继续当家,会影响家庭发展。年轻一代体力、精力旺盛,有思想,见识多,敢想敢干,能适应社会发展变化,把当家权及时交给子代,让年轻人去应对外面的世界,不失为父代最好的选择。其二,从亲情的角度来说,子代从父代手中接过当家权,分担和减轻了父代为家庭操劳的重担,体现了子代对父代的孝顺。父代现在大多吃穿不愁,子代关注父代的重点是身体健康。我国家庭向来就希望子代早日成家立业,接替父母挑起家庭重担,这其中就包含着传统文化的孝道以及亲情的责任、义务。其三,父代将家庭权力交给子代,是父代主动的行为。因为,父代并没有因为权力的转移而在家庭中的地位被剥夺,涉及家庭重大决策时子代也会征求父代的意见,父代积极参与其中并有修正的权力。调查的10户家庭中,都是父代主动把当家权交给子代。在他们看来,子代能当起家,既是子代的本事,也是父代的骄傲,父代在村庄中脸上有光。
5.延长家庭责任,减轻子代压力
传统的简单家庭再生产,父代随着传宗接代人生任务的完成,在子代结婚之后逐渐退出家庭的生产领域,开始进入养老状态,父代主要任务是如何掌握好家庭权力的运行。而现代化的介入,子代压力的增加,父代不得不尽可能地延长家庭责任,在家庭发展性目标激励下,只要能干得动,就不会退出家庭生产领域。父代虽然从年龄上进入老年,但大多是低龄老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还可以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体力劳动和家庭辅助性事务。
案例8:XSL,男,61岁,在村庄耕种土地。儿子和儿媳在苏州一家工厂打工,需要经常加班。前年在苏州买了一套逾60平方米的二手房,向银行贷款60万元。老伴到儿子家帮助带孙子并承担家务。他说:“我又不老,我现在的身体还很好,跟过去比,现在做庄稼活太容易了。儿子也不容易,要还房贷,经济压力很大,孙子在读书,一年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只要我做得动,我都要做的,农村人不做还不习惯呢。”
案例9:ZFJ,男,65岁。他说:“你看看我们村,老人不都在为儿子操劳吗?都是自己的儿子,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呢?”但问到老人生活质量是否下降了,他说“没有下降。我们老年人本身用钱的地方就不多,吃菜是自己种的。真到做不动的时候,儿子说了,会养我的。”
案例10:ZFX,男,70岁,是本次重点调查家庭中父代年龄最大的。儿子和媳妇在常州做个体饮食,平时生意较忙。他们在本地县城买了房,两个孙子在县城中学读书,平时由老伴陪读,他则在村庄种一些蔬菜供应孙子和老伴。县城离村庄超过15千米,他每星期都得在村庄和县城之间来回奔波。
正是“儿子也不容易”,使父代担起了更多的家庭责任,父代普遍是“老人不老,退而不休”。由此可见,在家庭发展性目标激励下,父代不再坚守儿子当家就享福的传统观念,而是基于低龄老人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延长家庭责任,这就使得家庭伦理获得了突破。父代对子代的付出不再被看作是家庭伦理危机的表现,而是在构建新的家庭伦理。这种伦理在家庭整体利益和发展目标下获得了合理性和正当性,从而解放了子代长期背负的家庭伦理束缚,有利于子代专心致志地实现家庭发展目标。
三、主动调适:农村家庭父代在家庭转型中的主体性和能动性作用
(一)强化家庭功能,为转型提供动力支持
费孝通认为,功能是从客观地位去看一项行为对于个人生存和社会完整上所发生的作用[24]。他从“经营共同事业单位”的角度强调了家庭的功能性维度。功能主义强调行为或现象的功能合理性和功能的适应性。家庭功能体现的是家庭经营的手段与内容,不同的家庭制度下其功能作用的发挥是不一样的。在简单再生产家庭中,家庭的功能是被弱化了的。但在扩大化家庭再生产过程中,家庭功能尽管被社会、国家、市场承接了原有的部分功能,但也催生和强化了家庭新的功能。由于家庭变为以子代发展为核心,家庭功能相应变成以资源整合和财富向子代转移中心,其突出特点就是通过扩大化家庭再生产模式进行表达,从家庭内部聚集力量,为转型提供动力支持,以应对现代化外部的压力。从家庭转型的具体实践来看,父代基于家庭发展目标的实现和对子代的责任,倾注积累的家庭资产持续向子代转移,在子代婚姻、购房、孙代教育等方面给予最大的支持[25]。不仅如此,进入老龄后,还不断延续对子代的责任,合理地进行代际分工,形成家庭合力,以积累更多的资源,为子代向上流动提供坚实的资源保障,形成了家庭资源向下聚集的模式。反过来说,如果父代过多地考虑自己的利益,提前进入养老状态,从传统伦理来说,父代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子代也无可厚非。但实践逻辑是,父代选择了家庭优先发展的模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社会在加速现代化和城镇化,这是大趋势,父代只有抓住城市化发展融入现代社会,才能使家庭更好地发展,使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同时,子代只有融入城市,才能实现市民身份的认同。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父代过去人生中没有遇到这么好的时代,一定要使自己的子代抓住这个向上发展的机会,融入城市生活,实现身份的转换。
(二)重构代际关系,为转型汇集凝聚力
代际关系是影响家庭凝聚力的重要因素,虽然受到家庭文化传承和积淀的影响,但从现实看,家庭代际关系的重构,代与代之间资源的互补,使现代化进程与家庭凝聚力相互兼容[26]。农村家庭的代际关系并没有完全离散化。随着现代化难度的提升,代与代之间的整合重构越来越强。代际关系的重构,不仅仅是为子代持续地输送资源,积累家庭发展能力,而且很大程度上滋养和增进了代与代之间的情感关联。首先,父代及时让渡家庭权力,保证了权力的平稳过渡,不至于由于权力交接不到位而影响代际关系的失衡。由于家庭发展纳入到家庭再生产中,家庭从父代本位向子代本位转变,子代在家庭中承担着重要职责。如果家庭权力让渡不及时,势必使子代在家庭的作用与权力不对称。父代及时让渡家庭权力给子代,确保了子代在家庭中责任与权力匹配,使家庭权力在再生产中保持平衡,形成了稳定的家庭代际新秩序。因此,父代与子代良好的代际互动,消除了传统家庭父子紧张的权力关系,增强了家庭凝聚力。在这里必须指出的是,权力和责任是统一的,父代权力是随着当家的责任而确立的,随着当家的责任转移,父代权力也相应转移,因此,不存在一些学者所说的父代交权是家庭权力危机的表现。其次,权力让渡不是以冲突的方式完成的,而是在父代理性自觉和子代温情伦理双重作用下实现的。父代让渡权力给子代,是父代认为子代能够比父代更能胜任家庭权力以应对外部的压力,而子代接过权力,是出于对父代分担责任的温情脉脉的亲情。第三,父代让渡权力之后,形成了新的家庭代际关系,子代上升到家庭的前台,父代退到家庭的幕后,形成了父代和子代各有自己的双层生活空间,父代不仅生活空间不被压缩,而且形成了相对独立的生活领域,包括相对独立的经济自主能力,大大减少了家庭矛盾的发生,家庭代际关系协调、和谐。
(三)家庭优先发展,为转型提供伦理支撑
我国传统家庭代际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反哺模式”[27],强调父代对子代抚养和子代对父代赡养双向过程的合理性。家庭转型过程中,家庭优先发展使得家庭资源向子代聚集,而子代呈现低度反馈,这使得子代一直背负着家庭伦理缺失的负担。因此,很多研究者得出结论,认为家庭转型过程中,家庭孝文化缺失,老年人生存空间被挤压,形成了家庭伦理危机。在这里,我们暂且不去讨论这个结论是否具有普遍性。但也有学者研究发现,农村家庭资源的代际分配存在显著的伦理转向,即家庭资源分配遵循子代优先原则,因此不宜将中国家庭伦理变迁简单归结为“伦理沦丧”[28]。本次村庄调查的结果也印证了这一观点。这一时期的父代,普遍没有进入高龄老人的养老期,他们暂时不需要子代的赡养,仍然有能力养活自己,年轻子代也普遍表示,到了父代需要养老时,子代会承担起赡养责任的。因此,从家庭发展的视角看,父代在家庭中的地位并没有那么悲观,相反,在家庭转型中却起到了家庭新伦理的重构,为家庭现代性转型提供了伦理支持的作用。
首先,父代立足于家庭整体发展的责任伦理,使家庭伦理赋予了新的内涵,为扩大化家庭生产资源要素朝着子代发展提供了正当性。由于家庭发展目标是整个农民家庭现代性的中心任务,无论是家庭资源向子代和孙代的转移,还是家庭权力向子代的让渡,父代对家庭和对子代体现的都是高度的责任感。正是这种责任伦理,使家庭资源向子代和孙代转移有了正当性,克服了扩大化家庭再生产过程中资源转移和权力让渡过程中的伦理负担,也为子代放下包袱、实现家庭向上目标提供了动力。其次,父代人生的价值实现得到满足,使父代为子代付出提供了合理性。家庭通过流动进入城市,使子孙后代改变农民身份变成城市市民,这对父代来说是对自身本体性价值的高度肯定。家庭发展得好不好,对父代来说关乎社会对其人生价值的评价和承认。特别是在乡村熟人社会中,父辈相互攀比,子代有出息,父代的地位也会得到提升。因此,父代在保证其自身生活质量不下降的基础上,为子代付出就有了合理性依据。家庭是人类生活价值和人生意义的实现载体。父代将自身生命价值的实现寄托与子代,扶持子代成家立业是其最重要的人生任务[29],是其不断延长责任的深沉动力。当一个个“老漂族”随子女在城市中漂泊、一个个农民在土地上退而不休时,他们的背后正是有一个充满希望的子代家庭,因此,“我们也不必为转型期父代为子代的付出行为抹上过于悲情的色彩,他们在为子代付出的过程中所体验到的成就感、价值感和意义感,是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替代不了的”[30]。
四、结论和讨论
农村三代直系家庭是在扩大化家庭再生产的基础上完成转型的。父代在家庭转型过程中,积极应对家庭现代性的压力并主动进行调适,促进了家庭转型。家庭发展目标的确立,家庭功能的强化,合理的代际分工,使家庭资源聚集于子代,为家庭现代性转型提供了强大的动力支持。家庭权力的主动让渡和家庭代际关系的重新构建,汇聚了家庭的凝聚力,为家庭现代性转型营造出良好的内部环境。家庭伦理的重新构建,“承认和尊重子代家庭优先发展的责任,极大地解放了子代家庭向上的伦理责任”[29],为家庭现代性转型提供了伦理支持。
家庭转型实质是发展问题,而非父代家庭伦理问题。发展隐含了观念的变化,重点关注于子代家庭的发展,而伦理容易将父代对象化和问题化。以往在研究家庭转型时,学者们往往从父代的视角看待家庭的转型,因此看到的都是父代在家庭转型过程中的伦理危机。但是,如果从家庭扩大化再生产发展角度看待家庭转型,即不将父代在家庭转型过程中视为问题本身,我们将看到的是父代在家庭转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
农村家庭现代性转型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我国农村由于受到不同经济文化和思想观念的影响,在家庭现代性转型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特征差异性较大。本文研究的村庄案例,由于存在样本较小的局限,可能不带有普遍性,但作为三代直系家庭的一种转型形态,是农村家庭根据自身特点做出的实践选择,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和解释力,对其他农村家庭转型有一定的启发性和借鉴作用。每一个乡村具有自身的自然和人文禀赋,家庭转型不可能千篇一律,未来我国农村家庭现代性转型,在现代化理论一般规律作用的基础上,将会依据乡村独特的实践逻辑,创造性地走出一条具有自身特色的转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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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 "强;校对:杨" "钊
Research on the Role of Parents of Rural Family in the Transformation of Family Modernity: Based on the Case Study of Wangshan Village
ZHU Feifei
(School of Management and Service, Anqing Vocational amp;Technical College, Anqing Anhui 246003, China)
Abstract: Modernity promot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family reproduction mode, activates the subjectivity and initiative of rural families, and promot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family modernity. Based on the investigation of three generations of lineal families in Wangshan village, the role of rural family parents in the process of family modernity transformation was studied in the paper. 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families is based on the expansion of family reproduction. The parents make active adaptation under the stimulation of family development goals, and they directly participate in the allocation of family resources, the transfer of power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family ethics. Expanded family reproduction strengthens the family functions, and provides power support for the family transformation; reconstructing the intergenerational relationship can gather cohesion for family transformation; family priority development provides ethical support for family transformation.
Key words: parents; transformation of family modernity; expanding family reproduction; family development goals; active adaptation
收稿日期:2022-07-30
基金项目:安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社区有效治理机制研究”(SK2019ZD11);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重点项目“优势视角下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路径研究”(AHSKZ2021D19)。
作者简介:朱菲菲(1990— ),女,安徽安庆人,助理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农村社会治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