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及其对幼儿社会情绪发展的预测作用

【关键词】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社会情绪发展；预测作用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3）1/2-0009-06

城乡幼儿园教育发展不均衡、普惠性资源有待扩充、对过程性质量关注较少、乡镇园和普惠性民办园受扶持力度不足等问题亟待重视和解决。2022年教育部颁布的《幼儿园保育教育质量评估指南》（以下简称《评估指南》）要求全国逐步将幼儿园保育教育质量评估工作与各个地区的学前教育普及普惠督导评估等工作统筹实施，聚焦幼儿园保育教育过程质量，注重过程评估。过程性质量的核心在于师幼互动质量。然而，现阶段聚焦于我国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现状的研究较少，且已有研究主要聚焦于师幼互动质量对幼儿认知领域的影响，很少关注师幼互动对幼儿非认知领域的影响。因此，本研究对广西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进行测查，探讨其对幼儿社会情绪发展的预测作用，并提出相关建议。

一、研究对象与方法

（一）被试

本研究在广西G市和N市共选取4所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在每所幼儿园各选小、中、大班各1个。最终，共有12个班的319名幼儿及其教师参与研究。

（二）研究工具

1.课堂互动评估系统（CLASS）

课堂互动评估系统包括情感支持、活动组织和教学支持3个领域，下设10个子项目，分别是：积极氛围、消极氛围、教师敏感性、关注幼儿观点、行为管理、活动安排效率、教学指导方式、认知发展、反馈质量和语言示范。课堂互动评估系统采用7点评分法（1分最低，7分最高），分成低等、中等、高等3种水平。该工具在国际上被广泛用于测评师幼互动质量。在本研究中，其总体克龙巴赫α系数为0.909，各维度克龙巴赫α系数范围为0.904—0.953，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

2.亚太学前儿童发展量表（EAP-ECDS）

本研究选择亚太学前儿童发展量表的其中一个子量表——社会情绪，测查幼儿社会情绪发展状况。该子量表包括知道如何在成人面前表现礼貌行为（以下简称礼貌行为）、知道如何向成人寻求帮助（以下简称寻求帮助）、观点采择、能够感受他人的情绪和行为（以下简称感受情绪）、能够辨别自己的情绪（以下简称辨别情绪）和解决冲突6个子维度，共18题。该量表采用0、1评分考察幼儿社会情绪各指标的发展情况。在本研究中，该量表总体克龙巴赫α系数为0.937，各维度克龙巴赫α系数范围为0.825—0.929，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

（三）施测过程

施测前，研究者先对施测人员进行相关培训，以确保施测人员评测分数的准确性和可信度。

施测人员运用课堂互动评估系统对所测班级进行非参与式观察，每个班级拍摄4段有代表性的师幼互动视频，每段10—20分钟。每段视频均由2名施测人员根据课堂互动评估系统进行独立评分。若有差异，则一起讨论，最终达成共识，确定统一分数。

施测人员利用亚太学前儿童发展量表对幼儿进行一对一测查。测查在幼儿熟悉且安静的环境中进行，如幼儿园活动室。过程中如幼儿感觉疲乏，可随时暂停测查。施测人员依据幼儿的回答对其社会情绪发展水平进行评分，最终得分为幼儿各维度所得分数之和。

（四）统计学分析

研究者使用统计分析软件（SPSS25.0）对数据进行分析处理，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和方差分析进行差异检验。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师幼互动质量及其影响因素差异分析

研究结果显示，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总体处于中等水平（3.57±0.69），其中情感支持领域得分（4.06±0.81）最高，活动组织领域得分（3.64+0.59）次之，教学支持领域得分（3.00±0.66）最低。差异检验结果显示，示范园师幼互动质量总体及各领域得分均显著高于非示范园（pslt;0.05），在活动组织和教学支持领域差异尤为明显（pslt;0.01）；公办园师幼互动质量显著高于民办园（pslt;0.05），在教学支持领域差异尤为明显（plt;0.01）；本科学历教师的师幼互动质量总体及各领域得分均显著高于其他学历教师（pslt;0.01）。

（二）师幼互动质量与幼儿社会情绪发展的关系

本研究通过控制园所等级、办园体制、教师学历、幼儿年龄和性别等影响因素，对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及其10个子项目得分与幼儿社会情绪发展6个维度得分进行偏相关分析。研究结果显示，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与幼儿社会情绪发展呈显著正相关（plt;0.01）。其中，在情感支持领域，除了关注幼儿观点子项目与感受情绪和辨别情绪维度不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外，其他子项目和维度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pslt;0.05）；在活动组织领域，活动安排效率和教学指导方式子项目与社会情绪发展所有维度均呈显著正相关（pslt;0.05）；在教学支持领域，语言示范子项目与社会情绪发展各维度均呈显著正相关（pslt;0.05），认知发展和反馈质量子项目仅与部分幼儿社会情绪发展维度呈正相关。

（三）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的预测作用

本研究将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3个领域及其下设的10个子项目作为自变量，将幼儿社会情绪发展得分作为因变量，对数据进行逐步分层回归分析，以考察师幼互动质量对幼儿社会情绪发展的预测作用。首先，将园所等级、办园体制、教师学历、幼儿年龄和性别等可能会对幼儿社会情绪发展产生影响的变量作为第一层变量引入，并建立模型一，再分别将师幼互动质量的3个领域及其10个子项目作为第二层变量引入，并建立模型二。全过程均采用强迫法引入的分析方式进行。

对师幼互动3个领域的分析结果显示，情感支持领域进入了最终回归模型，回归模型拟合指数良好，说明情感支持领域（d=0.42）能够正向预测幼儿社会情绪发展，且能够达到中等强度的预测作用（见表1）。

对师幼互动10个子项目的分析结果显示，教师敏感性、消极氛围、活动安排效率和积极氛围4个子项目进入了最终回归模型，且回归模型拟合指数良好，说明这4个子项目能够较好地正向预测幼儿社会情绪发展。其中，教师敏感性（d=0.71）能够达到强预测作用，消极氛围（d=0.39）、活动安排效率（d=0.43）和积极氛围（d=0.36）均能够达到中等强度的预测作用（见表2）。

三、讨论与分析

（一）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水平

幼儿园教育质量的区域差异与公平问题一直是研究者们关注的重点。本研究发现，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各领域均分为3.0—4.1）有待提升，且存在较大区域差异。这与广西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办园基础本身比较薄弱，长期存在教育经费投入不足、师资队伍的配置与建设相对较差和班额较大等突出问题有关。《2020年全国教育经费执行情况统计公告》显示，全国学前教育公共预算教育事业费支出入均8645.1元，广西仅为人均3984.9元，公共教育经费投入明显不足。城乡二元体制使得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所获得的公共资源与城区幼儿园有差异，存在城乡发展不均衡和教育不公平等突出问题。这使得大量乡镇教师从乡镇单向流动到城市，而教师的不稳定又会影响师幼互动质量。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的在职培训资源和机会比较缺乏，且效果不佳，使得本身专业素养相对不高的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很难通过职后培训提升专业能力，同时也影响了教师与幼儿互动的质量。大班额现象在乡镇普惠性幼儿园中比较常见，且教师的补充速度很难满足当前幼儿园规模迅速扩大的需求。这使得教师很难关注到每个幼儿的发展需求，影响了与幼儿互动的质量。

本研究还发现，本科学历教师师幼互动质量显著高于其他学历教师，示范园师幼互动质量显著高于非示范园，公办园师幼互动质量显著高于民办园，后两者在教学支持领域的优势尤为明显。这与前人研究结果基本一致。究其原因，第一，幼儿园教师的专业素质和业务水平对师幼互动质量有着较大的影响，而教师资格证和学历水平正是检验其专业水平的关键指标。例如，在西部偏远农村地区，幼儿园教师持证率不高，且多以中大专学历为主，对幼儿社会情绪发展关注较少，在师幼互动过程中缺少有效引导。第二，相较于非示范园，示范园无论是管理体系、园所理念.还是职后培训方面都更为严谨和先进。示范园教师有更多机会通过园所组织的教研活动提升自身教育观念和能力，在师幼互动时给予幼儿更适宜的支持。第三，不同办园体制幼儿园的教育资源、师资水平有差异，公办园在招收教师时对其专业技能和教学能力的审核和筛选往往更严格，同时也更易获得政府、社会和高校提供的支持资源，其教师也有更多机会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因而在教学支持和班级管理等方面表现较好。综合来看，教育资源更优、福利待遇更好的示范园和公办园更易吸引学历水平更高的教师，从而相辅相成，共同促进师幼互动质量的提升。因此，需加大对乡镇普惠性幼儿园的财政和教育资源支持力度，关注乡镇教师自身实际情况和幼儿园的现实问题，开展有针对性的提升教师教育素养的职后培训。

（二）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与幼儿社会情绪发展的相关性

本研究发现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与幼儿社会情绪发展存在显著正相关，但各领域的相关水平不同。究其原因，第一，互动是社会关系建立和获得社会交往技能的重要途径之一。在幼儿园场域中，教师与幼儿之间的人际关系和互动能够为幼儿与他人交往提供积极的示范，也会为幼儿提供锻炼自身社会交往能力的机会，帮助幼儿学习如何分享、合作。第二，在积极的师幼关系和良好的班级环境中，幼儿的情绪能力、人际交往技能等均会受到正向影响。第三，教师能够通过设计相关活动吸引幼儿兴趣，引导幼儿积极参与活动，从而促进幼儿社会情绪的发展。此外，虽然有研究证实教师的言语示范和鼓励性言语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幼儿社会情绪发展，但也有研究发现只有当教学支持总体得分超过3分时才能够显著影响幼儿社会情绪发展。这也支持了本研究的结论，即不是所有子项目都与幼儿社会情绪发展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有些刚达到门槛值的子项目的相关性并不显著。

（三）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师幼互动质量的预测作用

1.教师敏感性具有强预测作用

本研究发现，教师敏感性对幼儿社会情绪发展起到强预测作用。这与前人研究结果基本一致。幼儿需要通过与他人的交往互动，获取对事物的经验，并用于建构自身的外部行为，形成新的认识。而教师在这一过程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教师通过支持和激励的方式对幼儿的人际互动产生内隐性影响。教师是否能发现幼儿存在的社交或情绪问题，并为其提供支持性、指导性的资源，决定了师幼之间的依恋状况和亲密关系，进而影响师幼互动质量。一般来说，亲密的关系能够促使幼儿增强自我效能感，促进其人际交往和社会适应能力的发展。教师在关注和回应幼儿方面具备较高敏感性，能够使幼儿在社会交往、人际互动和情绪发展等诸多方面的需求得到及时满足。长此以往，教师敏感性水平会对幼儿的社会情绪发展产生长期而强烈的影响。

2.消极氛围、活动安排效率和积极氛围具有中等强度预测作用

本研究发现，消极氛围、活动安排效率和积极氛围子项目均能中等强度预测幼儿社会情绪发展水平。究其原因，消极氛围和积极氛围同属于情感支持领域，而良好的师幼关系和互动氛围对幼儿社会适应、融入集体和社会性发展有直接和持续的影响。教师所营造的互动氛围会影响幼儿在环境中的表现，影响其交往方式、策略和态度。此外，活动安排效率高的教师能够在活动中合理安排并高效完成任务，能够缩短幼儿消极等待的时间，并对其进行更有效的指导，引导其在互动中多进行合作，锻炼其社交能力。这3个子项目主要是在幼儿的情感调节和适应社会等方面起作用，尚未能完全解释幼儿社会情绪发展总体状况，因而只产生中等强度的预测作用。

3.教学支持领域没有显著预测作用

教学支持领域主要是对教师行为对幼儿概念、思维等的影响的测查。本研究发现，教学支持领域对幼儿社会情绪发展没有显著预测作用。这与一些已有研究结果不同。究其原因，前人研究较多关注幼儿认知领域（如早期数学、早期阅读等）发展，而本研究所关注的社会情绪发展属于典型的非认知发展因素，更多涉及的是幼儿的社会交际和情绪管理能力。因为所考察的内容存在较大的差别，所以得到的研究结果有所不同。不过，这也证明师幼互动某个特定项目会对幼儿某一具体领域的发展有显著影响。研究者应当密切关注师幼互动某个具体项目对幼儿不同领域发展的独特价值。此外，乡镇普惠性幼儿园发展相对滞缓，师资力量较弱，在师幼互动过程中，教师能够为幼儿提供的教学支持相对有限，整体得分处于中等偏低水平。这也验证了门槛效应的存在，即需要达到一定的门槛值才能对幼儿的社会情绪发展起到显著预测作用。

四、教育建议

（一）增强教师的专业敏感性，提升幼儿社会情绪的整体发展水平

教师专业敏感性是衡量师幼互动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然而，本研究发现，当前仍有许多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为了教学活动能够顺利进行，会忽略幼儿的一些合理需求。针对这一问题，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首先应该有意识地提升自己对幼儿的观察和倾听能力。教师的指导不能仅停留于对现实情况的粗略了解，而应该思考幼儿背后想表达的真实意图，并通过观察和倾听，更准确地为幼儿提供有效支持。这样既能增强幼儿对教师的信任感，也会使幼儿知道在遇到困难时如何向他人寻求帮助，进而提升幼儿的社会情绪发展水平。其次，结合《评估指南》中所提出的“开放性提问、推测、讨论”“善于发现各种偶发的教育契机”“能识别幼儿以新的方式主动学习”等明确、有效的操作方法，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应当切实加强对幼儿的问题、观点和需要的关注，依据幼儿个体差异，在进行指导时多思考幼儿背后想表达的真实意图，进而为其提供适应性支持。最后，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应当悦纳幼儿的情绪，抓住教育契机，开展相关的情绪训练，提高幼儿对情绪内核的认知，引导其学习运用正确的方式表达和调节负面情绪，以促进其社会情绪发展。

（二）营造良好的师幼情感支持氛围，激发幼儿社会交往的兴趣

本研究发现，目前仍有不少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认为集体教学活动是促进幼儿各方面发展的关键，更注重知识的讲授，比较忽视创设良性情感环境和回应幼儿的情绪需求。因此，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应当将情感支持看作是师幼互动质量评估的重要组成内容，关注并满足幼儿在一日生活中的情感需求。另外，教师应当多对幼儿进行正向鼓励，从而增强幼儿与人交往时的自我效能感，激励幼儿更多地参与各式各样的班级活动，以此促进其社会融入和人际关系等方面的发展。依恋理论指出，教师所营造的良好情感支持氛围能使幼儿获得安全感和信任感，会让幼儿乐于在教师指导下对新事物进行学习和探索，有利于促进幼儿社会情绪发展。因此，乡镇普惠性幼儿园教师可以通过友好的身体行为和积极的言语反馈为幼儿提供良性情感氛围，以此形成长期、稳定和持续支持的师幼关系，让幼儿能够在轻松愉悦的活动氛围中敞开心扉与人沟通交流，激发幼儿社会交往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