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丽
(江汉大学 城市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56 )
《申报》是近代中国出版历时最长,影响最大的中文报刊,从1872年4月-1949年5月,共出版了2万多号,见证了近代中国近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历程。早在创刊之初,就有关于回族的报道。《申报》对回族抗战时期有关史料的记载和报道记录了历史的真实,为我们了解这段时期回族人民的心路历程提供了一面镜子。鉴于这些史料目前尚未引起研究者的足够关注[1]。笔者从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角度着手,将相关记述进行简要梳理,并祈请方家指正。
1938年,华北的中心城市北平沦为日伪统治,成为北平有史以来最黑暗的时期。日伪侵华期间为所欲为,遭到回族同胞群情激愤。据《申报》记载,日本在东京建清真寺,妄图欺骗回民,而世界各国教民拒绝参加。“日本乃以佛教为中心之国家,间有信仰回教者,亦莫不有政治作用,此乃明显之事实,今竟行建筑清真寺,藉以笼络世界回民感情”[2]。面对狡诈的日寇,《申报》不遗余力地指出其侵略本质:“抑知强暴者亦知所忌惮者也,爰以名义相号召,以仪式礼俗相欺罔。”[3]拨清了思想迷雾,让回民透过建教堂的假象认清日本本意在诱人上当而供其驱使的险恶用心。
除了思想上放烟雾弹进行欺骗以外,日伪还为了其军事侵略的目的给回民带来感情上的重创。据《申报》记载,日本甚至为了在城郊修建公路而企图迁移回民百年祖宗坟墓,回族北平阜成门胡坟地为“回教教民五百年来之公共坟地,周围广达十七华里,日派员着手测量,城内外教民聚集数百人,誓以北平十七万回民生命保卫五百年祖宗坟基”[4]。无独有偶,淞沪会战后,日伪为扩展交通便利运输修筑铁路,迫令二十余亩、约有回族祖墓八百余穴的真茹回教公墓迁让,这有违回教教规和丧葬习俗。欲“电日本回教徒主持正义,要求设法向日军部制止,以免回教公墓遭受厄运”[5]。在回民眼里,日方占回教公墓事件可谓为全市、全国回民之事,亦可谓为全世界各国教民之事,关系重大。六万方公尺的田亩被占去,引起全体回民公愤,全市回教团体召开紧急会议,设法向日方据理力争改换铁路路线,以保全原有状态[6]。尽管回族在中国多民族统一国家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一直受阿拉伯、波斯等传统的伊斯兰文化的强烈影响,伊斯兰教不能有宗族崇拜、祖先崇拜,但祖墓也记载了一个家族的历史文化渊源[7]。传统中国人在情感上对家庭、家族的依赖、重视也由来已久。“回民过斋月称接斋,即接祖先。从所轮月份初见新月(初二)这天开始,至次月新月初见拜送祖先为止(初三),这整整一个月谓之斋月”[8]。毋庸讳言,日伪迁移墓穴无疑是让回民同胞的精神和心理饱受蹂躏。
抗战全面爆发后,日本在北京成立中国回教总联合会,从事一系列阴谋分化活动,其附属之回教青年团因观剧与天桥戏院发生纠纷,北平回民六百余人赴该会抗争,“日人竟电请宪兵队武力弹压,宪兵未至,日人六名见回民气势汹汹,先后逃走。回民当将青年团解散,回教会亦自动全体罢工”[9]。在日本强盗面前,北平回民没有被吓倒,而是奋力反击外辱,展示了威武不屈的民族斗志。
日寇所到之处,无恶不作。在绥远,“有某回民新婚之夜,敌军官二人竟擅入其室,欲强奸新妇,致激起回民公愤,对该敌施以毒打,敌恼羞成怒,立招匪兵数十人,将在场民众尽行逮捕,并将新郎以煤油烧毙”[10]。类似残暴兽行不一而足,这种疯狂和野蛮的行为,让回族民众的仇敌心理日益加重,在绥西,军民抗敌情绪尤为浓厚。
西安作为西北军事重镇和大后方重要基地,是日军轰炸的重点目标之一。日本由潼关沿陇海路西犯西安,以遮断我中苏的交通线,威胁第八路军的“红都”延安。“日机袭陕事,一次专以回民区域为轰炸对象,西京回教礼拜寺共四所,惨遭日机摧毁共三处,回民莫不愤恨刺骨”[11]。由于其后续力量不足,遂妄图挑拨民族关系,“日军窥视西安除军事的因素外,还含有绝大的政治阴谋,是想从离间汉回民族感情入手,以西安为制造‘大回国’的根据地”[12]。
由北至南,回族聚居的城市遭受了巨大的苦难,给回族同胞造成无数灾难和惨重损失。据《申报》记载,“惟回教人士,以日本为酷嗜杀人放火之国家,而对于与其嗜好相反之回教决无诚意。且中国有多少清真寺被轰炸焚毁或变为军营,日本以宗教感情联络世界回民,殊不知中国已有五千万回民被威胁与屠杀[13]。“日机空袭回教徒亦多丧生者,中国主要回教城市遭日机肆虐者,至少均有回教堂一所被炸毁:如西安、桂林、万县与重庆等是,以外无数回教徒之家室亦遭摧毁,估计仅成都一地之损失已达(五六十万)元”[14]。
重庆成为陪都之后,遭受轰炸尤甚,“日机日前迭次袭渝,本市日清真南寺于六月二十六日全部炸毁,附近房舍多遭震倒,又日清真西寺及回教救国协会重庆市分会亦全部炸毁,本市回胞住所多被焚炸,损失甚重并死伤回胞多人”[15]。
桂林作为回族聚居的城市,也遭受了重大损失,“日机惨炸桂市,在城西南隅投弹六七十枚,死伤颇众,该处大半为回民居住地点,故以回民被灾最惨,死伤人数已查明者达千余人,崇善路清真寺亦被炸毁。据中国回教救国协会副理事长唐柯三表示,日机连日轰炸桂市盐行街及崇善路,两清真寺均被全部炸毁,足证日军行为之残暴。其所高张之扶植回民及印行《可兰经》、建筑清真寺的虚伪政策殆已不攻自破,希望全世界回教国家对仇杀中国教胞、毁灭中国教堂之日军加以制裁”[16]。
在这些被轰炸、惨遭破坏的城市中,既有北京、西安、重庆等在全国具有重要影响的城市,还有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的全国抗战中心——武汉,武汉是长江中游最大城市,是平汉铁路和粤汉铁路的连接地,作为日军侵占南京后的重要战略进攻目标,沦陷后,城市发展水平呈断崖式下滑。
民国政府制定和实施各民族政策,均渊源于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民族政策和《中华民族临时约法》,并在此基础上推行“五族共和”之民族思想。在此思想下,回民抗战力量得到了充分动员,书写了可歌可泣的伟大篇章。
国民政府在中国回教救国协会重庆年会上对回教之爱正义大加赞扬:“中国今日之抗战精神与回教教义允相贯通”,“汝辈即因战负伤,敌亦何独不伤;主但识别其穆民(即信道者)以奖殉道有功者;若遇危险于正道不馁沮、不畏怯、不屈服。”“《古兰经》诚使人人能信守恪遵,身体力行,则世将无复有敢恃强凌弱以逞其野心者;更无复有愿蒙辱偷生而为人奴隶者”,《申报》认为教徒要发扬回教教义,教外能尊重回教教义,从而构建和谐民族关系,凝聚力量共同抗敌。“融和如水乳,向抗建之大道而摧手迈进,则回教之所裨于其国族者,复非仅五千万众之力量矣。”[3]西南、西北为中国抗战的根据地,而该区域的回教同胞较为众多而密集,《申报》又进一步指出了回教抗战的力量之伟大:“以五千万众秉伊斯兰教,此所得贡献于抗战者必将无可喻其伟大”[17]。《申报》通过阐发《可兰经》的教义宗旨与抗战精神的相互贯通之处,阐明抗战建国的伟大意义及回教信徒抗战的磅礴力量。
当时的文化精英也十分重视团结回教同胞,倡导增进回族文化了解,以促进边疆治理与民族融合。《申报》记载了抗战前白寿彝先生曾发表文章指出:“我们边疆上回教同胞底自卫力虽不见强,但一个礼拜寺常为附近教民组织底中心,一个教长常为教民组织中的领袖。若在适宜的分配和指导下,以一个礼拜寺为一个自卫区底单位,一个经过训练的教长为一个自卫区底领袖,自卫的组织要省力得多,自卫事业底推进也要容易得多了。”[18]白寿彝先生这段话增进了对回族的了解,扫除民族隔膜、增进边疆治理有重要意义,在密切回、汉人民之间的联系的同时,加强了非回教同胞对回教同胞在中国文化及中国命运重要地位的认识,提高了回教同胞对国家民族的重大责任感及国家文化认同感的重要性的认识。“公众舆论本身提出要确立普遍的和使用的准则要求,而且不是建立在一种盲目信仰的基础之上的,其形式是科学和启蒙的舆论”、“参与这种生活和交往的、有觉悟的参加者,必然会对这类概念和观点感到兴趣,帮助它们形成并去同错误的和有害的概念和观点做斗争”[19](P324)。白寿彝先生的文章反映了《申报》在全社会对回汉关系的舆论导向。
1938年4月,在国民外交协会假青年会欢迎蒙藏回族慰劳代表团的会上,陈铭枢报告指出:此次蒙藏回族代表往前方慰劳,并为领袖献“领袖东方”锦旗,实有极伟大意义。藏康代表格桑泽仁致词说明现代之中国为一个领袖、一个政府、一个主义的国家。新疆回族代表尧乐博士用回语致词,谓际此抗战时期,唯有恪遵三民主义原则服从领袖、对敌抗战[20]。主要从新疆疆域、民族、宗教情形和中国二千年的历史着手,报告了回族人民拥护抗战的诚意。
1938年的武汉成为抗战中心之后,也成为回民抗战的大舞台。5月,武汉中华回教徒成立回民战地服务团,并在汉市府举行团务会议,并议决团内分宜传、慰劳、募集、救济、救护等股办事[21]。“七·七”为中华民族惨痛的纪念日子,中国回民救国协会通电各省市清真寺回教团体,谓于七月七日举行祈祷大会追悼阵亡暨死难同胞[22]。7月8日,汉口举行回民诵经会,首为阵亡将士祈祷,次为死难同胞祈祷[23]。10月17日,甘宁青抗日救国宣传团代表西北全体回军教民,在汉口上海大戏院献呈旗伞,颂词坚信各民族团结抗敌,一定能取得抗战最后的胜利,重振山河、伸张正义、保卫世界和平。西北全体回教军民,经旨与穆圣遗训,服膺主义尽忠国家,人人抱必死之心,誓驱暴敌于国土之外[24]。
回族同胞通过献旗大会、游行来将抗战热情推向高潮。1938年9月,西北回民在公园举行拥护国民政府抗战建国献旗大会,参加的西北回民代表、西京市回民及机关团体达五万余人,热烈空前,表达了西北回民真诚拥护国民政府抗战建国之诚意。甘青宁抗日救国宣传团长王月波报告在西北宣达国民政府抗战的工作,并向西安行营主任蒋鼎文用回教礼节行献旗典礼,仪式极为隆重,通电全世界回教徒,一致声讨日人和西北回民通电拥护国民政府抗战建国,并电慰前方英勇抗日将土。整队游行全市,下午一时始毕[25]。还通过参加各种节日为抗战胜利、为和平祈祷。每年回教开斋节日,各地回教徒均在礼拜寺聚会,举行隆重礼拜仪式,即所谓会礼。1938年11月,中国回民救国协会顷已电告各地礼拜寺,于本年开斋节日拜后,领导教胞为抗战前途之胜利举行祈祷,使全国回民爱国之忱达于真主,惟期抗战最后之胜利得以早日实现[26]。在为回教“尔德”节即回教斋月之最末一日,全世界回教徒于是日清晨均赴回教堂礼拜并互相贺节,本市各回教堂之礼拜者拥挤异常,并由各教堂教门领导为世界和平祈祷,盛况颇极一时[27]。由此可见,回民的爱国精神是多么的赤诚和令人敬佩。通过各种庄严的仪式,形成了一致抗战的共识,增强了中华民族的凝聚力。
1938年10月,武汉沦陷后,抗战进入了相持阶段,武汉的回教文化团体也葆有抗战热情,回教文化协会发表宣言痛斥日人杀戮与惨炸七百万男女教胞,炸毁与焚烧三千余所清真寺,请回教胞倍加忠勇,拥护政府抗战建国的最高国策,贡献所有力量以达最后胜利目的。[28]可见当时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在武汉的回族同胞也掀起了爱国主义热潮,奏出了时代的最强音。
1938年10月,武汉失守后敌人增兵华北,就西北形势而言,“日犯西北,必事前有相当之部署与策动,待其部署妥当,我亦已准备妥当。何难摧强敌于宁、绥、山、陕之间耶?晋城华游击队力量亦极庞大,西京防空设备颇为周密,现人心仍极安定[11]。在西安、桂林各回教区遭日人滥施轰炸,两地回教徒受害惨重。“截至最近为止,我回教战士在各前线作战者本有六师之众,最近增至力师十五万人,在华南方面现有广西回教同胞二万人,参加反攻广州之役。”[29]
据尚季芳的研究,全面抗战爆发后,回族将士先后在山西、河南一带消灭了日军间谍操纵的惯匪和伪军,在睢阳歼灭的日本铃木支队司令。在宝塔战役中,百余名各族战士以身殉国。尤其是在皖北龙岗镇的“马胡子军”威震日伪军。
国民政府还积极进行战时救济,1938年12月,陕西旅兰同乡马志超等以西安迭遭日机轰炸,同胞死伤惨重,特发起在兰州组织救济西安难胞委员会,募集捐款五千元汇陕……指定以半数拨给回民同胞[30]。“桂林蒙委会委员孙绳武携政院拨发桂林被灾回胞救济费二万元来桂,已谒见白副总长及各当局,并与回教各方面商定,决由回民救国会桂分会妥拟救济方法,并定十九日起先发急赈,成人两元,小孩一元。”[31]
《申报》戳穿了日本侵略者回教政策的欺骗本质,揭露了侵略者的险恶用心。指出:“日寇在东京修建清真寺举行落成礼,其用意专在笼络世界回教徒,对我阴谋昭然若揭。”同时,《申报》发表社论从历史文化的角度阐述谓回教在中国的历史渊源:自唐朔传入中国已有一千三百余年之历史,信徒四千五百余万,全国清真寺不下上万,就中以广州怀圣寺、西安化觉寺建自唐代,历史最为悠久,其他宋元以来历代敕建之名寺,指不胜屈。从当代来看:国民政府行政院故都文物管理委员会前曾拨巨款,为重修北平生街礼拜寺出力,由政府拨款补助重修各大名寺,以示重视回教之意。社论强调:自抗战发动全国回民各尽其力,竭诚拥护领袖,同心同德参加抗战表现至为热烈,决非敌人所能诱惑。土耳其、伊朗、印度、小亚细亚一带侨居神户之回教徒,曾拟集资建一礼拜堂,敌竟拒发许可证,仅允在旅馆中租用礼拜,限制之严无以复加,今敌忽于修建孔庙之后,又有清真寺之建筑且小题大做,请世界各回教国政府人民参加落成礼,与前四年东京翻印古兰经谬称授经典礼之举,同为欺骗伎俩,实不值观者一笑”[32]。通过翔实的资料,对比日本前后自相矛盾的行为,深刻揭露了日本侵略者的丑陋嘴脸。
《申报》还记载了哪怕是在比较偏远的中国西北部某回教村落,也有中国回教救国协会代表发表演说,高呼:“日人谓彼等系汝曹之友人,则因何轰炸吾人之教堂,焚毁吾人家室,并杀害吾人之教士乎?”[14]事实也正是如此:日本一方面蓄意诱骗回教徒,一方面又轰炸中国境内之回族教堂,轰炸回族教堂之消息传遍各省后,激起回教徒之愤懑。愤懑之余,他们的爱国热情被唤醒,纷纷表示支持中国回教协会之工作,继而身体力行参加抗战,“中国回教徒编成之军队今已对日作战,且有回教徒游击军,平时全国军队中之回教徒约四五万人,自战起,以还此数至少已倍之。”[33]
《申报》旗帜鲜明地鞭挞回族汉奸。济南沦陷后曾经产生了一个“治安维持会”,会长为回教领袖人物马良。《申报》呼呼: “回教同胞们在这次抗战中,对国家民族是极多贡献的,西北省的回胞更多自动的组织起来,曾屡向国民政府请缨杀敌,对于马良这种丧心病狂、甘为敌用的行为自然不能同意。”[34]在众多回民请缨杀敌的行为面前,类似马良这种卖国投敌的山东伪组织傀儡还有张宗昌之子张济乐等人,他们的卖国求荣的行为被《申报》称为“军阀余孽”“奸商”“沐猴而冠”分任烟台、青岛两市的伪市长,特别是马良,还被豫鲁两省的回民发表联合宣言剔除回教份子的身份。可见,遭到了回民的深切痛恨的这些罪大恶极的官员和商人,《申报》通过敲山震虎,产生威慑作用。
德国著名社会学家滕尼斯曾对“共同体”有精辟的论述:共同体是建立在传统习惯法和共同记忆之上由各种相互关系组合而成的综合体,这种综合体有相互之间的共同的、有约束力的思想信念作为一个共同体自己的意志。它就是把人作为一个整体的成员团结在一起的特殊的社会力量和同情[22](P71)。这种共同体不是简单的总和,其基本形式有血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和宗教共同体,还可能在村庄、城市等小的、历史形成的联合体及思想的联合体(师徒关系,友谊等)中实现。抗战形势是一面照妖镜,任何妖魔鬼怪都会现出原形,而回民心中有一杆秤,这杆秤就是积极抗敌,与各族人民凝聚在一起,共同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可见,《申报》正面地宣扬支持抗战的行为的同时,对于损害中华民族利益的人或事,则给予了无情的鞭挞。
回族在对外宣传我国抗战形势和争取国际支持方面具有优势。1938年2月,中国教近东访问团自出发后,经西贡、新加坡科仑布等地,暴露日本侵我真相,并宣布我国御侮决心及国内回民拥护抗战之情绪,沿途颇得各地回民及华侨之同情与欢迎。该团二月三日已到埃及之苏伊士,日内赶赴阿拉伯参加世界之回教年会,各国回教领袖均准备到会,正可借机宣传,会毕,仍分往各回教国家续行工作。1938年6月,世界学生代表团通过赴武汉、重庆、成都、西安、昆明等地视察抗战实况并作抗战宣传,团结世界各地回教胞。中国国民党外交协会联合蒙、藏、回族各代表举行盛大欢迎会,“席间将由各代表报吿边疆一般情况同时并将表演边疆各民族之歌咏节目。”[35]世界学生代表团赴湘、汉,将飞渝,并转成都、西安等地继续考察[36]。 不仅如此,埃及中国学生部长沙国珍曾从云南到埃及途中,在回教同胞中作抗战宣传,并团结世界回教胞一致参战已七年,途径暹罗、印度、缅甸等各地宣传中国抗战,获得了国际上的声援。由缅甸返昆明后,“赴渝向国民政府报告后再继续工作云”[37]。中国回教救国协会理事艾沙,“去岁奉派赴近东各国访问,并宣传我抗建国策,日前率领新疆回教学生十九人返回抵昆”[38]。无论是团体还是个人,都表现了我国回教民众一致拥护抗战、团结抗战的精神。
1940年,白崇禧闻土耳其发生地震且灾情惨重,特以国民政府回教救国协会理事长名义代表全国回胞,慰问土耳其公使,表达对土耳其及人民致诚挚之同情与慰问[39]。在重庆,《申报》报道:中国回教救国协会所派出之中国回教南洋访问团,已于二月廿六日经马六甲等抵吉隆坡,该地各回教团体人民及华侨,皆热烈欢迎招待,工作成绩极佳,深得当地人士之赞许。并闻南洋各地回教徒经此次访问后,亦着手组织一南洋回教赴华访问团来华访问,藉表亲善之意,团员约十四五人不久即可来华[40]。回族人民积极的国际双向交流优势,赢得了国际支持。
《申报》宣扬回教之于抗战的力量强大,认为其力量源泉来自于教育,号召抛却汉回之畛域与重视教育。据《申报》记载,早在1928年二集团军戡平甘乱,熟悉甘情之宣传处长孟宁章在回答大中社记者关于回族匪乱平定之后善后办法的问题时,指出“甘肃省政府对于此次匪乱自始即认为少数无知回民之暴动,抱定‘歼厥渠魁,胁从罔治’心理,现在匪患已平,善后办除治本外,治标办法即招徕宣抚、赈恤、减税等等”,而根本办法在于“多为回民学校提高回民知识使与汉人转化,即可打破其一向牢不可破的种族界限,使不致再受野心家谬论之煽惑矣”[41]。1931年,青海省政府派代表王廷瑞来京报告军政各情,请对该省回民教育予以协助进行[42]。1933年,西南教育改革委员会修正各级学制大纲,训令新疆省教育厅分发所辖区域内各回民学校应用教部译印之汉回联璧短期小学课本[43]。1937年,中正会通过决议,以促进回民教育及拨专款奖掖新疆回族青年晋京求学。决议指出:(一)促进边疆回民教育由教部会同关系机关切实办理。(二)边疆教育经费应设法增加,各地回民教育均宜量力补助。(三)在适宜地点设立训练班,遴选回族优秀份子予以训练,但不必限于阿訇[44]。1938年3月,国民政府为加强同民组织决定三大办法,逐步实施:(一)在国立各大学设阿拉伯语、伊斯兰语讲座,俾回民青年能研究高深国语,中小学教育亦力求普及。(二)在渝成立中国回民协会,由白崇禧任董事长,并在全国名地设立分会,以加强回民组织。(三)在渝、兰筹办同文刊物,发抒回民论[45]。中国回民救国协会广西分会二十七日在桂林开成立会,到回胞数百人,通过提案七项,主要是通电拥护国民政府抗战建国纲领并通电西北将领慰劳并请继续出师,同时从速组织各县支会和从速组织难民救济会[46]。主要源自于政府与回教领袖均感有密切联络之必要、政府乃设立回教学校救济贫苦回教徒[14]。通过这些政策,政府与中国回教救国协会类似的民众组织和回教徒逐步走向完全团结,形成民族向心力。
1939年,留渝回教中坚人物特组织中国回民救国协会从事各种工作,以汇聚回教徒救国力量。为了让回教徒彻底明了抗战意义,担负起救国重任,重视回教徒教育,核定办法四项通令全国教育厅局奉行:(一)关于中小学教育部分,以尽先设置小学为原则,准令饬各省教育厅督促各县清真寺附设小学,其所需经费得由义务教育补助费内酌量补助之。(二)关于训练师资应由教育部统筹办理。(三)中学生奖金仍由各大学及教育厅依章则规定办理,但得酌予增加。(四)社会教育部准令各省教厅尽量协助并转饬各教育电影施教区,随时派往各清真寺放映[47]。从经费、师资、学生奖学金、教育电影等多方面,有识之士进行了细致的部署。值得指出的是,当时除了电影还有戏剧演出受到回族大众的欢迎,老舍先生自从前线慰劳归来,即与返渝之笔部队队员宋之的光生合作,替中国回教救国协会的中国万岁剧团编新剧,剧名为“国家至上”,剧本反映了侵略者面前,大家在民族至上、国家至上的前提下共同奋斗。这剧本在宋、舒二先生生花的笔下,加之名导演马彦祥的善导,它的演出,获得了全市观众的好评,激起共鸣,一时轰动人心[48]。
作为中国回教救国协会理事长,白崇禧对此有深刻的认识:“益感发展回民教育为目前最迫切之需要负协助政府领导全国教胞,齐起参加抗建工作之重大使命,而各省县政府及教育局人员囿于以往汉回之畛域,对于回民学校之遵照规定请求补助,大部藉词推却,甚至更绳以立案条件,从而取缔之者,不能见诸实行。要求桂省政府通令各省教育厅转令各县县政府及教育局:(一)务须遵照规定对于回教小学实际补助。(二)对于回族小学之立案准予特别通融,或暂缓立案,不予取缔。(三)各地主管教育人员,务须了解精诚团结之义,化除回教畛域等情[49]。通过教育破除汉回之畛域的观念在当时可谓是振聋发聩,也为抗战胜利后回族领袖积极参政提供了智识基础,即使是在今天,也仍然有进步意义。
民族是由一定共同的血缘关系,历史文化记忆组成的群体。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也会取代血缘而成为民族共同体的重要支柱。正如费孝通先生论述的那样,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近百年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中出现的,但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几千年的历史过程中形成的,经过民族自觉而称为中华民族[50]。仅从城市现代化的视角来审视[51],在面临城市人口锐减、文化教育全面奴化、城市建设停滞的城市灾难时,回族人民不甘受辱,奋起抗争,在抗战时期为中华民族的抗战作出了重要的贡献,民国期刊《申报》表达了中华民族团结抗日的立场,为中华儿女所遭受的灾难与奋起抗战进行了历史真实的报道,这是值得被铭记的历史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