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力
一纸风行 万民崛起
——20世纪30年代广州穆斯林报刊与回教青年意识
张 力
针对20世纪30年代广州回教青年大多不懂教义、信仰滑坡和由于国势飘摇导致民心离散等状况,广州的穆斯林知识分子身体力行创办报刊,以提高回教青年的宗教、民族素养和达到文化救教保国之目的。介绍了当时穆斯林报刊的概况,分析其发挥的积极作用和存在的不足。
抗战时期;广州回教青年;穆斯林报刊;积极作用
随着新文化运动的推进,民国时期广州穆斯林逐渐觉知“报纸者人民之喉舌,施教之木铎也”,开始积极兴办文化实体,出版期刊报纸,以期达到“对内悉吾教真谛,对外抵御外敌”的目的。他们一共创办了7种刊物(这七种刊物为:《天方学理月刊》,月刊,创办于1928年10月,主编马瑞图,是民国时期广州创办最早的刊物;《穆士林》,期刊,1930年9月初创刊于香港;《穆民》,月刊,1931年元月创刊于广州,主编陈焕文;《塔光》,期刊,创刊于1935年11月25日;《怀圣》,月报,于1948年7月5日创刊,总编辑熊振宗;《晨光》,周刊,创办于1925年;《中国回教协会广州分会会刊》,创刊于1948年),且大多集中在20世纪30年代左右,这些报刊真实地向我们呈现了民国时期广州部分穆斯林的生活、思想面貌,从中穆斯林知识分子为复教救国所作出的努力可见一斑。
回教青年作为复兴回教的希望理所当然成为穆斯林报刊宣传教育的重点,针对30年代复杂局势下回教青年的宗教信仰滑坡及思想迷惘、消极甚至错误走向,各办刊人可谓使出浑身解数以期让他们重返正轨,这些努力对纯洁回教信仰、抗日救国及融洽社会感情都起了积极作用。
广州虽为回教传入中国的发源地,而历经千余年,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 “广州回教”已渐淡出人们的主视线。当时广州的穆斯林大多为近代以来才入居的,且以外地人暂居者较多。这不仅导致回教青年缺乏系统的回教理论,教民之间感情淡化,而且没有在本应有的地位上承担救国之责任。针对这一惨淡形势,广州穆斯林知识分子积极走上了创办刊物救教保国之路。
(一)回教青年须“悉吾教真谛”
由于传统的割断,或教育的缺失,近代迁入广州的穆斯林大多不懂教义。有一典型例证,回教青年傅守保在《民俗》周刊第三十八期作《广州回教谈》,文中写到:“笃信的教徒,每于晨五小时前,便要去那里礼拜。他们礼拜时,身着长大的白袍,头戴一顶四方帽子,但脚不着鞋,礼拜时的动作,若你看一看,你便要笑起来。”对此,易司马仪惊叹“我教竟有这辈人物,难道他的长辈,完全没有指导他,平日完全没有把教理说给他听,……就算他长辈是没有智识的,难道在广州找不着阿洪们。”[1]诚然如此,这只是简单的教俗问题,尚不牵涉教义理论,足见当时有不少回教青年信教态度之不严肃,未认真了解回教,当然对回教也没有应有的尊重。正如《天经》说:“当你叫人礼拜的时候,他要笑你戏你,他这样做来,就是不懂理解的人。”因而,回教青年们要想避免本教的衰落,就得自己首先行动起来,认真学习教义,以保存和发扬伊斯兰的精神。
(二)回教青年待提高本教认同感
“广州回教”在30年代已渐趋落寞,他们的习俗也不为部分人所接受。导致不少回教青年在与外教人交际时,大都不敢承认自己是回教人,认为不吃猪肉很奇怪,会受人嘲笑。对此,正甫道:“回教人不食豕,乃表其文化最盛、最早、无上之光荣,其中含有卫生最奥妙、最精微之理论,对灵性肉体均有莫大之关系。……其(外国人)不食豕之最大原因,系因豕性秽而淫,懒而邪,食之者恐受其遗传性。”[2]如果这段仅可看出正甫对回教青年的关心、劝慰或回应外界对回教习俗的不认可,那接下来的“我回教乃开天之古教,向有食豕之禁令,岂非证明我回教之文化更先进于西欧乎?”,则是明确地告知回族青年不吃猪肉一俗不是不可对人言的,反而是比西欧文明更先进的体现,以此来提高青年们的宗教文化认同感。或许我们可以质疑正甫怎能凭一习俗就断言回教文化先于西欧,但这种对本文化的自豪感和为提升文化形象与认同所作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
(三)回教青年当破旧革新
受到新文化运动民主革新浪潮的影响后,广州的穆斯林在痛感“循至今日,负责乏人,教务日渐衰颓,人心随而涣散”[3]的同时,深觉唯有破旧革新才能真正复兴回教。正如维所说:“现在世界各国,都是讲革新,其目的不外使民众不受一切痛苦,把不良的澈底改良,望新新的路去找新的生活,离了专制黑暗的,污浊空气的支配,走向自由光明的大道。我们知道,中国的伊斯兰教也是要这样才对吧!”[4]中国的伊斯兰教历代都是留声机式、原则式、定律式传下来,深受守故血统毒瘤的影响,既要革新,便须“对于没有适存于今日的陋习旧俗,除了不违反《天经》圣训的,该应尽量扫除、改革。”[5]这是一条艰难却顺应潮流的革新之路,要真正完成革新的目标,首先得做好革新的准备,而不是闭门造车。这个准备对于回教青年来说,就是在熟悉教义的同时鼓励出国门学习先进文化。用新知识驱散污浊的空气,解救中毒的穆民,乃回教青年作为复兴中国伊斯兰教的开创者、引路者、侦探者的神圣职责,唯有如此,才能使广州回教由唐颓不振变为朝气蓬勃。
(四)回教青年该时存爱国心
20世纪30年代是一个外患渐重的时代,广州的穆斯林深谙“推爱教以爱国,惟保国斯可以保教”[6]、“盖以已非教不成,而教非国无托”[6]的道理,积极倡导教众同心协力齐抗日。为让回教青年深刻了解到抗日是回教义不容辞的责任,一位化名“草草赠稿”的穆斯林知识分子在《穆士林》第七期中道:“中华民国合五大族而成,其一为回族……而回人虽叠受党政府之歧视,恶军阀之压迫,至今犹五色旗张,孤忠奋斗,对民国无二心,视汉人无逊色。”[7]这就从国家政治、道义层面肯定了回教抗日的必要与重要性,虽然“广州回教”得不到应有之地位,但在复杂特殊的年代,当以救国为首要的己任。
穆斯林知识分子一面痛斥日本侵略的惨无人道,“彼日人多方挑拨,几破我教律,败我团体,欲我光荣之民族,沦于万劫不复。”[8]鞭策回教青年积极加入抗日;另又发布穆民反抗日寇之战绩,“又闻锦州榆关义勇军,连日破贼,穆民加入者亦不少。勇艺精强,又国人所共见者也。”[6]以增强穆民抗日之信心,可谓用心良苦,爱国之切也。回教青年据此应以中华民国主人翁的身份,团结一致,防御外侮,击遁狂极之野兽,做政府之后盾。
(五)回教青年宜备的个人品质
回教青年除了应具备相当的宗教素养,在30年代纷繁复杂的局势下,还宜培养自己良好的品质,以更好地选择或是成就自己的人生目标。
(1)百折不挠。对于在内忧外患深重时期望救教保国的回教青年来说是首备的精神。在近代历史进化的历程中,最普遍且免不了的就是理论与现实的偏颇之争,青年们大都勇于奋起挑重担,却每在遇到困难时,不少选择急流勇退。惟有顽强者能隐忍一时,设计陷溺,以图报复。正似俊驹说:“大抵青年虽受压迫,而向外发展之心,更有欣然向荣之会。……青年图报国家宗教之日方长,宜善刀而藏,持其志无暴其气,宜具再接再厉之决心,百折不饶之气概,毋自馁!”[9]如果青年偶尔感到环境恶劣,就持讨厌的态度,只能暴露自身的弱点与儒怯而已,于事丝毫无补。
(2)沈毅而不虚浮。据闻当时广州不少回教青年遇事便苟且了之,有时候对于某事,他们明明感觉不对,甚至是要改革的,却因一班怯弱的人,嘲了几句,勇气便随流动的空气播散去了。20世纪30年代,不是恍惚和苟且能处世的,更不是浪漫主义者可以生存的。以宝贵光阴作无谓之消磨,可怜亦可叹,唯有不为利诱、不因势屈,又不以贫而丧志,事事求实际,努力复努力,才能战胜恶劣的环境。
(3)正确的人生观。人生观,简单来说,即为生活上预定的步骤和目标。假使大部分的人有一个相当的人生观,则消极上可以减少许多不良的形象,但当时广州回教青年的情况并非如此。据纳灿宝言:“现今的一般伊斯兰青年当中,真能认定一个人生观的,固然不乏其人,而‘醉生梦死’‘生活浮荡’的分子是在是指不胜屈!……至于时而悲观,时而乐观,时而兴高采烈,时而默无一语的滑稽状态,更是伊斯兰青年中时常发现的毛病。”[10]回教青年的这种矛盾而又随波逐流的生活方式,若再不重新树立好人生观,如何还能指望他们对于个人前途和伊斯兰的改进上有所贡献呢?
30年代创办的七份穆斯林报刊,可谓是荒芜的“广州回教”园中盛开的孑弱却不失鲜艳的花朵。它们驱赶了不少回教青年心中的阴霾,对回教在广州的复兴和抗日战争的取胜都是功不可没的。
(一)积极作用
第一,“明白个人之谬见,改革相沿之陋习”,提升了青年素养。回教青年作为“广州回教”复兴的希望之所在,穆斯林报刊更是给予他们密切的关注与培育。在特殊年代下,青年的教义知识缺乏甚至彷徨、迷惘的情绪都牵动着报刊人的心。正如玉龙所说“……最低限度,是能唤醒一部分睡着的教胞,把光明地坦途指引与他!儆觉一部分青年,把一点‘教理’合‘指南’贡献给他! ”。[11]留学、学教义、毋自馁,穆斯林报刊传达给青年的远不止这些,更多的是逆境求强的精神。
第二,“穆民兄弟藉此如聚一堂”,融洽了穆民感情。白珩曾感叹道:“我国穆民须有数千万众,而长风君谓‘各皆具有强干体格’‘团结精神’则未必。若还‘团结’,何以‘劳力者既衣食是谋,而劳心者亦扫雪为念,至朝拜而外老死不相往来’。”[12]可见局势的动荡、传统的割失、生计的压力,已使得穆民人心离散,甚少关注或寻求广州回教的复兴之路。在穆斯林知识分子创办报刊后,不少广州的阿訇、社会贤达、文人学者、在校学生都加入到作者群或读者群来,积极地为救教保国而出谋划策、痛心疾呼或是高谈阔论,这无形中就增进了穆民的凝聚力和宗教信仰度。
第三,“抵御外方之诽谤”,重塑了回教形象。当时回教由于甚少宣传自身及教俗的差异,侮教案时有发生。如香港《南强报》曾刊有“英”著《中国迷信的研究》一篇,内有“信回教的人不吃猪肉,因他们谓猪是他的祖宗”之语,对此《穆士林》报刊迅速驳斥并于第八、九期详解回教教俗,使得诽谤者落入 “无识盲论”之类。清真室主亦认识到“今后而欲挽既倒之狂澜,杜绝外间之毁谤者,莫如创办多量刊物,将吾教之真理表扬于众,则澜言自戟。”[13]足可见报刊在重塑大众眼中伊斯兰形象的作用之巨。
第四,“对外而不受侵侮”,团结了穆民抗日。时处日本大举进犯的危急年代,各穆斯林报刊纷纷呼吁“全国回教教胞一致起来,联同救国”,且不论各报刊上刊登的穆民英勇抗日的事迹,单从广州沦陷后,日本冒名出版《塔光》月刊一事来看,就可知穆斯林报刊在宣传抗日、穆民在参加抗日中发挥的作用。当时日军自知泥足深陷,无法收拾,妄图利用宗教,窃《塔光》之刊名,以达到掩饰其侵华败绩,麻醉回教青年的目的,换来的只是更强有力的谴责与团结一致的反抗。
(二)存在不足
第一,内容上。如对于回教青年应负责任的问题,“立”在《怎样才称是回教青年》一文中认为广州回教衰落至此的缘故就在于青年人做事不认真、不澈底和不肯牺牲,白珩立马撰文《这是青年应负的咎责》,驳斥 “立君把宗教不发达之咎责完全推在青年的身上,是根本错误的。回教不是青年人的回教,而是整个回教人的回教。”[14]
第二,形式上。如《穆士林》常缺乏教义常识和文艺小品,过于侧重言论方面,导致不少建议、提倡最终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天方学理月刊》有时对国内外回教的新闻记载不多。关于前者,一方是在痛心鞭策青年奋斗,另一方则客观寻求原因,这种分歧其实是广州回教发展的前兆,思想的交锋似更能推动其步入正轨;而形式布局的失误大抵是不应过分苛求的。
总之,30年代的穆斯林报刊真正是瑕不掩瑜,以其孑弱的“身躯”,对回教青年的成长、救教保国都倾注了全部心血,且意义重大。
[1]易司马仪.向一个缺乏教理学识的青年说几句解释的话[J].天方学理月刊,1930(二周年纪念号).
[2]正甫.为我回教少年勉言[J].穆民,1931,1(10).
[3]巍峨.我教青年应负之使命[J].塔光,1935(创刊号).
[4]维.送留埃学生后[J].穆民,1931,1(10).
[5]白珩.革新与守旧[J].穆士林,1931(4).
[6]吴功补.国难声中所望于穆民同胞者[J].穆士林,1932(8,9).
[7]草草赠稿.穆民在中华民国之位置[J].穆士林,1931(7).
[8]长风.我教人对日本强占东北之观感[J].穆士林,1931(7).
[9]俊驹.青年勿自馁[J].天方学理月刊,1930(二周年纪念号).
[10]纳灿宝.伊斯兰青年修养的必要[J].塔光,1937(4).
[11]玉龙.本刊二周年纪念的回想[J].天方学理月刊,1930(二周年纪念号).
[12]白珩.读《我国穆民办学宜有系统》后[J].穆士林,1931(3).
[13]清真室主.对于刊物之感想[J].塔光,1936(2).
[14]白珩.这是青年应负的咎责吗? [J].穆士林,1932(11).
K264.36
A
1673-1999(2011)13-0156-03
张力 (1987-),女,湖南常德人,暨南大学(广东广州510632)文学院历史系2009级硕士研究生。
2011-0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