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老龄化背景下“银色文化产业”的概念、问题与发展策略

2023-04-05 10:24姚东敏
关键词:银色老龄老龄化

公 文 姚东敏

[提要] 老龄化背景下,文化产业需要充分理解人口老龄化的内涵,重构文化产业的老龄价值观。因此,有必要引入银色文化产业的概念,将关照群体扩展至全生命周期并充分发挥老年人的主体性,挖掘和发挥文化产业在应对老龄化所带来的各类风险中的作用。当前,银色文化产业在理论和实践层面都存在诸多问题,应当以老年传播理论为指导,在政策、市场、人才、内容、机制等多个层面进行策略创新。

数据显示,从2010年到2020年,我国低龄老年人口(60-69岁)、中龄老年人口(70-79岁)和高龄老年人口(80岁以上)占总人口的比重分别从7.48%、 4.26%、1.57%上升到10.46%、5.74%、2.55%,截至2021年,65岁以上人口数量已经超过2亿,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14.2%。①我国已步入深度老龄化社会,全面应对老龄化的关键窗口期已经开启。[1]

吉登斯认为,“老龄问题是一种貌似旧式风险的新型风险”[2](P.103)。不管是对国家、社会还是个体来说,老龄化进程都意味着风险和挑战的增加。从国家与社会层面来看,老龄化进程与政治、经济、社会等各类问题交织,再加上“未富先老”的特点,使中国面临的风险和挑战更为严峻[3](P.8)。从个体层面来看,正如穆光宗所言,“老年人群生活在风险之中”[4](P.261)。在这些风险之中,健康风险是较为突出的风险类型。老龄化带来的健康风险不仅存在于生理层面,更存在于心理和精神层面。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也是老年人生活质量标准的主要组成部分[5]。

然而,较之其他年龄群体,老年人面临更为严峻的精神健康风险。数据显示,我国老年人抑郁症患病率可达7%到10%,而患有高血压、冠心病等疾病的老人中抑郁症发病率可高达50%[6](P.296)。也有研究发现,自杀的风险与年龄增长成正比,许多国家85岁以上的老年人自杀率最高[7](P.203)。可见,如何满足老年群体的精神需求,是应对老龄化风险,实现健康老龄化的重要一环。作为以满足人们精神需求为己任的产业类型,文化产业应当在其中发挥关键作用。因此,在老龄化背景之下,文化产业需要充分理解人口老龄化的内涵,重构文化产业的老龄价值观,挖掘和发挥自身在应对老龄化所带来的各类风险中的作用。

从我国的老龄实践来看,早在2016年,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的数据就显示,我国老年人的消费潜力和消费结构已经发生质变,“城乡老年人消费行为正在逐步由生存型向文化休闲型转变”[8]。 2020年发布的《中国老年文娱产业发展报告》则认为这种转变当前更为明显,老年人在经济和精神上更为独立,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日趋增强,文化、精神和审美需求日趋强烈,文化消费方式日趋多元。[9](P.14-18)

这些变化为我国的文化产业提供了新的增长点和发展契机。当前,业界和理论界也有一些有益的探索,不过,这些探索仍然处于起步阶段,在理论和实践层面都面临着诸多的问题,制约着其发展。因此,本文引入“银色文化产业”的概念,通过对这个概念内涵的分析,全面梳理和重构文化产业的老龄价值观,并在此基础上分析当前的困境,对其今后的发展提出建议,以更好地满足老年人群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实现健康老龄化的目标。

一、银色文化产业:文化产业老龄价值观的重构

正如对于“文化产业”的界定众说纷纭一样,对于老龄化背景下的文化产业如何界定也没有统一的说法。学界和业界当前常用的概念主要有“老年文化产业”“老龄文化产业”“养老文化产业”“银发文化产业”等。这些界定都以时序年龄或者时间概念作为区分与老年相关的文化产业和其它类型文化产业的主要标准。上述概念的老龄价值观集中体现在将老年人群视为唯一服务对象,将与老年相关的文化产业简单地认为是养老产业和文化产业相加的产物。显然,当前文化产业的这种老龄价值观存在诸多问题,需要对其进行概念和内涵的重构。因此,有必要引入“银色文化产业”的概念。

“银色文化产业”的概念跳出时序窠臼,将银色文化产业看成是银色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与之前的“养老产业”“银发产业”等概念不同,银色经济的提法注重对全生命周期的关照,是“基于健康长寿和不断升级的消费需求和约束条件来组织、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的活动及供求关系的总称”[10]。因此,在银色经济的关照之下,银色文化产业可以定义为满足老龄化进程中社会各年龄群体精神需求的产业类型的总称。从这个定义出发,银色文化产业所包含的老龄价值观的内涵更为广泛和丰富。

首先,银色文化产业关照全生命周期群体。

银色文化产业的目标受众包括核心层和扩展层两个层面。核心层毋庸置疑就是老年群体,满足老年群体的精神需求是银色文化产业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但是,老年群体并不应该是银色文化产业的唯一受众群体,将其服务对象窄化为老年人群体的限定反映了对“老化”概念的常见误解。“老化”并不仅仅是年龄到达某个阶段而开始出现的身心变化。今天的青年就是明天的老年,对于生命“老化”的认知应该是一个全生命周期的过程。个体的成功老龄化是持续的认知和教育的过程。而个体的成功老龄化最终决定了整个社会的成功老龄化。因此,“老化”是社会各个年龄阶层都应当正确认识的概念,而并不是仅仅关照时序年龄上的“老年人”。 况且,其他年龄群体的社会支持对于老年群体的积极老龄化和健康老龄化至关重要。

因此,银色文化产业所关照的群体应该覆盖全生命周期,扩展至包括老年群体和其他年龄群体在内的整个社会人口。有研究曾用“以老年人群为核心并向其他年龄群体扩展的波纹状结构”[11]来形容银色出版这一银色文化产业的业态类型的受众构成。这种波纹状的受众结构不限于出版业,也适用于整个银色文化产业。

其次,老年人是银色文化产业的参与主体和服务主体。

老年人既是银色文化产业的主要目标受众,更是参与主体,既是服务对象,也是服务主体。更高的参与性和主体性也是老年人精神需求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联合国世界老龄大会曾提出积极老龄化的概念,强调重视老年人的社会参与,避免与社会的疏离。世界卫生组织在《全球老年友好城市建设指南》中也认为社会参与和社会支持与良好健康状态紧密相连,并指出目前在大多数城市老年人对于集体活动的参与机会仍然不足,老年人需要更多丰富且更贴近他们生活的活动[12](P.3)。同时,老年人不仅喜欢和相同年龄组群体一起活动,更希望和其他年龄组或其他文化群体一起进行“集体交融”的活动。

国际社会普遍认为,促进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充分挖掘老年人力资源,不仅仅有利于老年人自身社会资本的稳定和重建,也是转化老龄化所带来的经济和社会压力的重要战略[13](P.46)。这也与 “把积极老龄观、健康老龄化理念融入经济社会发展全过程”的要求和理念相一致[14]。

可见,随着知识文化水平的提高和人均寿命的延长,参与社会而不是脱离社会成为实现成功老龄化和社会经济协调发展的保障。因此,充分利用老年人力资源,将老年人吸引到银色文化产业当中,发挥老年人在银色文化产业当中的主体性、创造性,是银色文化产业概念和文化产业老龄价值观的应有之义。

再次,银色文化产业是健康老龄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国际上通常认为,健康老龄化是指优化老年人的生理、心理健康和社会功能的过程,以期能够使老年人不受歧视地积极参与到社会当中,享受独立的、高质量的生活[15]。这个概念表明,健康老龄化不仅仅是生理上带病期的缩短,更包括心理的健康以及积极参与社会生活。这与世界卫生组织的健康定义是一致的。银色文化产业是直接服务于老年人心理和精神健康的产业类型,应该成为健康老龄化过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同时,银色健康产业的发展也应该注入文化因素,实现文化与银色经济的交叉融合。

最后,银色文化产业双重属性的过渡与平衡。

文化产业是具有事业和商业双重属性的产业类型,银色文化产业也不例外。我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五十一条明确提出了国家应该扶持和引导老龄产业的要求[16]。这个规定体现了当前银色文化产业本身的特殊属性和特殊发展阶段。因此,在起步阶段,银色文化产业的发展应以事业属性为重,注重社会效益,以社会效益优先,以培育市场为目标,最终实现两者相平衡。

二、当前银色文化产业发展中存在的问题

(一)从理论上来看,银色文化产业理论研究薄弱,缺乏与老年群体的对话

当前银色文化产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是对策类的研究。主要以针对某地区的研究报告以及政策建议为主②。第二种试图从文化(如孝文化)的角度来研究养老产业,在一定程度上尝试对银色文化产业的理论化[17]。第三种是针对某一类具体的产业形式(如出版业)的研究[11]。

总体来看,银色文化产业的研究目前已经从附属于养老服务业的次级课题逐渐转变为独立的研究课题,从以对策研究为主逐渐发展成为理论化与对策研究并行,从之前对于少数几个产业形态的研究逐渐发展为对于多元形态的研究。

但是,银色文化产业的研究仍然处于初期探索阶段,尽管有一些对策建议以及初步理论化的尝试和对于某些具体业态的讨论,但仍缺乏银色文化产业整体的理论构建。

更为重要的是,当前的实践和理论研究忽视了银色文化产业的主要目标对象,也就是老年人的主体作用。也就是说,不论是研究还是实践,都缺少与老年人之间的对话,即并没有考虑传播这一因素,缺少传播学者的参与,缺少老年传播理论的关照。文化产业除了其经济属性之外,更是不同群体进行对话的重要工具,其本质上也属于传播的范畴。因此,对于旨在满足人们精神需求的银色文化产业来说,更应该与老年传播理论进行深度地结合,在老年传播理论指导下更好地服务老年人以及其他年龄群体,促进不同年龄群体之间的对话,应对老龄化社会的深入。

(二)从供需平衡上看,银色文化产品与服务供给远落后于我国老龄化速度

当前的银色文化产业仍然处于起步阶段。银色文化产品供给与服务水平远远落后于老年人休闲文化服务的实际需求。近年来屡屡成为新闻热点的老年人与其他年龄群体的休闲场地之争,老年大学一席难求等问题从一个侧面折射出老年人精神文化服务供给的严重不足。

以老年教育为例。根据《中国老年教育发展报告(2019-2020)》发布的数字,我国老年大学数量年均增长4.7个百分点,全国老年大学在校学员数量增至约1088.2万人。[18]但这个数字仅覆盖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的4%左右。尽管目前“美好盛年”等民营企业开始涉足老年教育行业,但是老年教育行业的供需矛盾仍然较为突出。再以出版业为例,目前全国仅有华龄出版社一家专门针对老年群体的出版社,而且其所出版的老龄类书籍仅仅占到其出版书籍的8.4%[19],远远不能满足老年人口的阅读需求。

另一方面,针对全生命周期的银色文化产品仍是空白。这种空白无法回应快速老龄化所带来的对代际协调、代际支持产品的紧迫需求。

(三)从内容上看,银色文化产品细分性不足,质量有待提高

当前,我国银色文化产品细分性不足,难以满足老年人群多元和个性化的需求。以出版业为例。老龄出版的内容仍然集中在健康养生、花鸟鱼虫、技术学习等大类[11],内容广度有限。与我国老龄出版市场不同的是,日本老龄出版市场的内容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细分程度。在精确和敏锐识别老年人群的具体需求基础上,日本出版机构对出版的内容进行有针对性地深耕细作,设计满足老年人个性化需求的产品。日本知名出版社哈尔梅克(ハルメク)和宝岛社(宝島社)分别打造的《哈尔梅克》和《出色丽人》(素敵なあの人)两个老龄时尚杂志就是产品内容细分的典型案例。

内容质量是文化产业的核心问题。然而,目前各类涉老文化产品的内容质量参差不齐,假讲座真广告、假专家真演员、“微信息”变“伪信息”的现象屡见不鲜,老年人因此被误导或者上当受骗的案例屡屡见诸报端。以老年人关注度较高的健康养生类节目为例,根据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标准,省级卫视109档健康养生节目中只有9档符合规定。数据显示,仅2012年一年,相关部门查处的违法药品广告近18万例[20]。

从服务型产品来看。以旅游业为例,尽管有全国性的行业规范,市场上符合规范的老年旅游产品数量仍然很少。仅有少部分旅游企业在规范生效之后设计了合规的旅游产品,比如中国铁道旅行社所设计的夕阳红老年旅游专列团等,但是大部分旅行社对于新规抱有抵触情绪[21]。此外,安全问题、低价陷阱、沟通交流障碍等问题也是导致老年旅游产品数量和质量均不高的因素[22]。可见,适合老年人群的文化产品和服务在设计上有困难,在数量上不足,在质量上难以保证。

(四)从形式上看,银色文化产品设计欠缺老年友好性

早在2007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在其《全球老年友好城市建设指南》中从室外空间和建筑、交通、住所、社会参与、尊重和社会包容、社区参与和就业、信息交流、社区支持和健康服务八大方面对老年友好城市的建设标准提出了较为详细的建议[12](P.9)。《“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也提出建设老年友好型的社会环境。[23]

老年友好型的社会是健康老龄化建设的目标之一,对于以老年人为主要目标受众的银色文化产业来说,产品和服务设计的老年友好性更应该是基本要求。尽管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老年友好型应用等新媒体产品不断涌现,但是,整体来看,当前银色文化产业的“老年友好”意识不高,针对老年人生理和心理特点的设计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均显不足,针对不同年龄阶段老年人的细分产品设计更是凤毛麟角。

根据《中国老年文娱产业发展报告(2020)》,尽管已经有旅游服务商设计了老龄旅游产品,比如,途牛、携程等推出了“爸妈游”产品, 但是这些产品的本质和传统产品没有太大的区别,“并未太多地考虑到老年人的核心需求”[24](P.104),也并未根据老年人的生理特点进行设计,比如配备健康随行人员等。而日本旅游业的老年友好设计值得我们借鉴。以日本旅游公司Club Tourism为例,该公司对老龄旅游市场进行了精细划分,在产品设计中充分体现了老年人友好的特点,如不同于传统旅游项目的紧凑性,该公司的老龄旅游项目旅程长、节奏缓慢、社交元素多元。

(五)缺乏成熟的盈利模式和行业规范

有媒体曾用“烫手山芋”一词来形容银色文化产业[25],这种比喻虽不准确,但的确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前银色文化产业有前景但无“钱景”的发展困境。尽管有一些理论和实践的尝试与探索,也有一些行业门类发展较为成熟,但是总体来看仍未找到成熟的兼顾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盈利模式和发展架构,缺乏标杆性的银色文化企业。许多资本进入银色文化产业的目的还是追逐短期高额利润,这既不符合银色产业的自身发展规律,对于整个社会的健康老龄化来说也并无益处。

从行业规范来看,旅游业在老年人服务规范方面走在了前列。2016年9月,由国家旅游局批准的《旅行社老年旅游服务规范》正式实施。尽管在实施的过程中有许多的阻力,但毕竟是一次行业规范化的创新性尝试。

不过,更多的银色产业门类并没有行业标准和规范。规范和标准以及准入门槛的缺失,是造成当前银色文化产业乃至整个银色产业较为混乱局面的重要因素。

(六)老年群体的参与不足,专门化人才缺乏

世界卫生组织在《全球老年友好城市建设指南》中指出,许多老年人有继续为社会工作或者服务的迫切愿望,他们希望自身的经验和资历能够继续发挥作用。然而,老年人在就业和工作方面面临诸多阻碍和困惑[12](P.53)。如上文所言,老年群体不仅是银色文化产业的主要消费人群,也应该是积极有效的服务提供者。一些发达国家已经认识到了老年人力资源的重要性,并出台了诸多措施促进老年人的就业。例如,美国从20世纪60年代就修订法律禁止劳动机会中的年龄歧视[26](P.83),日本也于2013年制定了《继续雇佣制度》来促进和保障有意愿工作的老年人的就业[27]。

从我国的情况来看,2016年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数据显示,参与就业的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仅占调查人口的12.5%。[28](P.184)国家卫健委主任马晓伟2022年在《国务院关于加强和推进老龄工作进展情况的报告》中也指出,老年人的积极作用有待进一步发挥,特别是低龄老年人力资源有待开发[29]。尽管社交媒体的发展给部分老年人提供了内容创作的平台和空间,但总体上银色文化产业中老年人群体的参与度仍处于较低的水平,老年人力资源的利用和开发严重不足。丰富的老年人力资源被闲置,距离老有所为的目标仍有较大差距。

同时,银色文化产业专门人才缺乏。银色文化产业的特殊性要求从业人员具有文化产业和老年学科的双重知识储备和专门技能。而当前全国开展老年学科教育的高校数量较少,还没有高校开设老年文化产业方面的专业。而文化产业专业也没有开设或者鼓励学生选修老年学相关的课程。针对老年人的职业规划和培训更是稀缺。

三、促进银色文化产业发展的策略建议

(一) 加大扶持力度、探索盈利模式、注重公益属性、积极培育市场

银色文化产业基础较为薄弱,回报周期长,盈利较为缓慢,这种发展的特点决定了银色文化产业在培育阶段对于国家促进政策和扶持措施的敏感性。《中国老年报》曾经就贵阳市民办老年文化产业的困境进行过报道。该报道发现由于缺少政策支撑和政府扶持,许多企业举步维艰[30]。当前,一系列法规政策,如《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16]《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制定和实施老年人照顾服务项目的意见》[31]《“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23]等都不同程度地强调了对银色文化产业的扶持。今后,国家应当继续加大对银色文化产业的支持力度,通过政策优惠,积极吸引社会力量投资,扶持一些具有潜力的企业,打造银色文化产业的标杆,争取探索出适合中国老龄化实际的盈利模式以及行业规范。

另外,在产业培育阶段需要强调其公益属性,引导银色文化产业逐渐实现两个属性的均衡。2016年由官方、媒体、企业、协会等共同发起的“最美夕阳红·全国养老产业文化惠民公益工程”就是各方共同参与银色文化事业和产业很好的案例。

在理论研究方面,建议在国家艺术基金、文化和旅游部项目等基金中设立银色文化产业理论创新专项为银色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理论支撑,促进理论和实践的结合。

(二)激活老年人力资源,分层次发挥老年人的主体性作用

促进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是积极老龄化的核心[32](P.27)。从国家层面来讲,需要从法律、政策等多个层面保障和促进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就业乃至创业。《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以法律的形式明确指出要“保障老年人参与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活”,“国家为老年人参与社会发展创造条件”。[16]

从产业层面讲,银色文化产业需要重视老年人的主体性作用,积极鼓励和吸纳老年人参与到银色文化产业当中。这种参与需要体现灵活性和层次性。灵活性是指既要考虑老年人群体的共性特点,又注重其异质性特点,在参与时间、参与方式等方面采用弹性较强的方式灵活处理。层次性主要指在老年人内部继续划分年龄层次,根据低龄老年人、中龄老年人和高龄老年人的不同特点采取不同的吸纳策略。当然,老年人主体性的发挥也需要老年人自身的观念转变。

因此,要发挥老年人在银色文化产业的主体性,需要国家、政府、产业、老年人个体的共同努力和协同创新。老年人力资源的开发可以在一定程度解决银色文化产业人力资源短缺的问题。这些老年人有行业经验的积淀,又了解老年人群体的所思所想所需,可以提升行业产品和服务的针对性和品质。同时,老年人的积极参与也是老年人社会资本保持、重建以及再社会化的过程,更是实现健康老龄化的有效途径。

(三)加大相关教育体系建设,培养专门人才

当前,银色产业仍然空心化现象严重,人才缺口巨大,也缺少系统化的专门人才培养体系。[33]具体到银色文化产业来说,应当按照《“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的要求,拓宽养老人才培养途径,培养相关的专门人才。[23]

首先,加大高等职业教育院校和普通高校银色文化产业人才培养建设步伐。

高校的银色文化产业人才培养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建设相关专业。鼓励有条件有基础的高职院校和普通高校设立老年学和文化产业的交叉本专科专业,积极申报交叉学科的硕士和博士点。第二,课程渗透。在相关的专业添设老年学、老年社会学、老年心理学、老年传播学等课程,提升毕业生的老年意识和为老服务的能力。第三,多层次培养。立足不同类型高校的特点,既培养实践人才,也培养理论人才。

其次,积极开展非学历教育和相关培训。加强学历教育的同时,也需要加强银色文化产业从业人员的非学历培训,培养既懂产业,又有老年学和老年传播学功底的复合人才。各级老年大学也可以开设银色文化产业的相关课程,培养在此领域具有专业素养的老年人才,提高老年人的参与能力和参与程度。

再次,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设计开展规范的相关产业从业人员资格准入制度,确保银色文化产业从业人员的“老年素养”,以保证服务质量的提升。

(四)注重内容和服务质量,细分老龄市场,促进行业规范

内容和服务质量是银色文化产业健康发展的生命。针对当前内容和服务良莠不齐的现状,文化和产业监管部门都应该守土有责,严格内容把关,加大虚假内容和欺诈性服务的打击力度,使老年人可以放心消费。同时,企业自身也应该加强内容把关,转变服务观念,以服务老年人精神需求为理念,分层次设计符合老年人生理和心理的产品,提升服务规范。美国机构Road Scholar,将老年、旅游和教育三者相结合,设计了多种精细化的老年人游学产品,目前已成为美国最大的老年人游学机构。在国内,《快乐老人报》在纸媒不景气的大环境中实现了发行量超百万。其成功除了顺应我国老龄化的大潮之外,主要原因还在于以精准的市场调研为基础,坚持内容为王,为老年读者量身定制,以高质量的内容和产品服务老年读者。

在行业规范方面,国家和行业协会应适时设计银色产业各门类的产品和服务规范。这些规范需要以保证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为出发点,提高行业的内容、产品和服务的整体水平。

(五)引入老年传播理论,注重老年友好型产品和服务设计

文化产业在本质上属于传播的范畴,而传播在本质上是“对话”的过程。银色文化产业的发展首先要解决如何与老年人对话的问题。这就需要在银色文化产业的发展理念和实践中引入老年传播的理论与思想,做到“知老”“为老”,实现有效“对话”。而这种“对话”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老年人友好型”设计。因此,在银色文化产业的产品和服务的设计中,“老年人友好”应该是最基本的标准,这既是行业发展的要求,也是老年友好型社会建设的一部分。

老年友好型的服务和设计在养老公寓等银色产业门类中已经较为成熟,对于银色文化产业的产品和服务设计具有借鉴意义。以新加坡乐龄公寓为例,该公寓在产品的设计等方面充分考虑老年人的生理特点,比如:在灯光的设置方面抑制炫光,但提高公寓房间的照明强度;在声音设计方面提升报警音量;在文字设计方面,无论书籍读物还是日常电器的指示,都设计成大号字体等等。

同时,在老年产品和服务设计中,还需要区分不同年龄阶段老年人的生理特点和心理需求。比如,对于低龄老年人,在产品设计中可以考虑与儿童的互动,因为照看孙辈往往是我国部分低龄老年人的主要任务。而在设计70岁以上老年人娱乐产品时则需要考虑老年人的心脏承受力等因素[34]。

(六)促进银色文化产业与其他行业的交叉融合发展

银色经济各行业门类的发展不是孤立的,应该是融合性的和交叉性的,特别是在文化方面。2017年《“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中就明确指出鼓励养老服务产业与其它各类产业的融合发展。[35]2021年的《“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又具体提出了融合发展的要求。[23]

银色文化产业的发展也应当加强与其他行业的结合。以文化产业与养老地产的结合为例。文化内容和服务的提供与配套是养老地产的重要一环,也是提升地产服务质量和人文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台湾长庚养生文化村不仅设置了完整的图书馆、书店、养生、民俗、娱乐、园艺等文化和精神产品,还提供丰富的特色休闲旅游产品,从多个方面满足老年群体多样性的需求。绿地孝贤坊项目在文化产品提供方面大做文章,包括引进老年大学分校,开设各类课程;修建休闲中心、运动中心等文化活动功能区,并且积极与旅游企业合作,推出相关旅游线路。

在业态和模式创新方面,通过银色文化产业与其他行业的融合,培育新的业态、新的模式,探索银色经济新的增长点。银色会展和博览行业的蓬勃发展就是业态融合发展的好例子。仅2017年,江苏、山东、浙江、广东、陕西、四川、黑龙江等地都举办了不同特色的老年健康、养老产业博览会。这些博览会不仅仅是相关产业的展示、交流与商业活动,同时也设置了学术论坛、各类讲座以及丰富多彩的老年人文化活动。《快乐老人报》在发展模式和发行模式上的创新则是模式创新方面的典型案例。该报通过构建“纸媒+新媒体+出版机构+‘微’ 矩阵”的集群发展模式,以及邮报媒体营销平台,在发行量和盈利两方面都实现了快速上涨。

四、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满足数量庞大的老年群众多方面需求、妥善解决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社会问题,事关国家发展全局,事关百姓福祉”。[36]而促进和培育银色文化产业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风险,满足老年人口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路径。大到国家、小到社区,从政府到企业,都应该积极推动银色文化产业的发展,为个体以及整个社会的成功老龄化和健康老龄化打下坚实的基础。

注释:

①数据来源: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及2022年度人口数据,国家统计局官网,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zb=A0301&sj=2022,引用日期:2023年2月10日。

②此类研究如:杨蕾《山东省老年文化产业发展现状及路径分析》,《智库时代》,2019年第6期;王先益、华卫群《浙江省老年文化产业分析——兼对发展我国老龄产业的几点建议》,载于《全国老龄产业理论与政策研讨会论文集》,2004年;胡敏琦《浙江省“银色文化”产业规划与前景预测》,《大众文艺》,201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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