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与睡莲（八首）

卞云飞

火柴之诗

在异地农庄，喜欢茶桌上的火柴

关灯，在哧的一声中划燃

它木质的身体

独有的味道混入鼻息

寂静深处，点支烟

夜的气息弥散开来

窗外有流星划过，就这样

活过了一天

哦不——新闻里的战场上

有人活过了短暂的一生

净 重

称重前，排空肠胃，以一次长跑肃清毛孔

卸去衣物，洗净躯体，尽力

心无旁骛

称重时，想想昨夜所饮之酒、所吃之肉

所念之人或事……

如若不能怀有一颗负罪之心

就不能称出灵魂的重量

含羞草与睡莲

季节某处

我在岸上用手指轻抚含羞草

太阳正用它的手指拂过水上那片

睡莲

它们的闭合或绽放

使我体验到两种植物的共性

而我想，含羞草与睡莲是不是

瞬息之间就已分辨出

人与神的区别

寻柳如是墓不见

初见虞山，桂花零落，菊花尚未蒙霜

你投池的涟漪仍在利生兄的茶盏里震荡

梅花绽放是明末清初的事情，也是接下来

将要发生的事情

在这错误的时间，我责怪钱郎

未能护你周全，责怪我欠了几分诚意

我拉住一枝梅树的衣襟，趁夜色

轻轻吻了它

诗歌社团

走进教室，十个人在等我。还好

相对其他社团人数不算最少

十个人

和当兵那时一样年轻，一样组成一个班

就从当兵聊起吧

我说更适合做你们的教官，教你们

走队列、叠被子……

但我弃武从文了，我也记不清何时、

何地、何因走上的文学道路

反正走到了今天，走到了这里的讲台上

哦，对不起。今天是来给你们讲诗的

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

秋 日

孩童躺在手推车里，狗依偎在女人怀里

车在桥上相互穿过，桥墩守着一节节空

如此望去，太阳正从楼丛一侧滑下

今天未能制造一场两个人的晚霞

荷塘已老，夏日那边的爱情

好似被攥在手心的黑布林

北风掠过湖面，正打算抹去这一幅沙画

夜 色

一条栈道分开夜色

只有木板在交替传递两双足音

左边是河，水草仍然葳蕤

却藏不住水鸟的呓语

右边还是河，我们沿着水

走上一座桥，在桥上我们看见木星遥远

月亮尚未升起。哦不——

月亮分明就藏在你怀里……

木栈道因此愈发亮白，像一条来或去

的执念将夜引向深处

寺 外

游客在大殿内请香

我在围墙外抽烟

大殿内的香灰落入香炉

围墙外的烟灰被风吹进眼睛

九级佛塔上风铃一声比一声急

仿佛在告知：你的来意已收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