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勇
摘要:以英雄叙事为内核的影视文本,成为当下强化民族身份认同最适切的文化表意实践。以苏东坡展开英雄叙事的当代影视剧作,通过表现其“神性”与“人性”,营构了兼济天下的儒隐志士、乐观豁达的风流才子、重情重义的圆形个体以及独具才情的千古奇才等苏东坡形象。同时,对这些形象的抒写又指涉现代语境下的英雄重塑、个体生活的平实化指归、基于情动传播的精神纾解以及加速社会的镜像映射等美学内涵与文化命题。当代影视剧中关于苏东坡的形象呈现,既是弘扬优秀中华传统文化的现代表达,也是使大众坚定文化自信的表意实践。
关键词:影视剧;苏东坡;美学内涵;传统文化;文化自信
面对来势汹汹的全球化浪潮,人们开始迫切地寻找一种文化上的归属感,随着个性化的旗帜被高高扬起,认同的危机与强化形成了文化认同中充满矛盾的两极。这意味着,人们面对认同危机的同时,也越来越想找到一种文化上的更强的认同感。英雄叙事便是一种强化民族身份认同的有效策略。“在‘人的日益觉醒之下,英雄的‘政治理想性逐渐成为官方意识形态与民间话语的中心审美期待,现实地代替与补偿原始的‘英雄崇拜情结。……英雄成为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精神支撑,是一个国家核心价值观的形象体现。”[1]在大众的集体无意识中,对于英雄的崇拜,正是解决认同危机的切口,也是传播中华文化与中国精神等文化资源的载体。
2022年6月8日,习近平总书记考察四川眉山的三苏祠时指出:“一滴水可以见太阳,一个三苏祠可以看出我们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我们说要坚定文化自信,中国有‘三苏,这就是一个重要例证。”面对全球化带来的文化认同危机,坚定文化自信,加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和阐发,便是解决认同危机的良方。苏东坡作为北宋中期的文坛领袖,在文学、书法、美食、绘画与水利等方面都颇具建树,“全才式的艺术巨匠”是书法大家李志敏对苏东坡的评价。无论是苏东坡那些引发洛阳纸贵的文艺作品,还是其旷达超迈的人格魅力,均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在视觉时代,影视文化業已成为大众认识世界的重要途径。相较于小说需要读者个体想象力的参与,影视剧作的视听语言所建构的世界则显得更为直接,在快节奏的当下,人们有着更多的个性化需求,所以,倾向于“所见即所得”的影视文本更加受到大众喜爱。由此,以英雄叙事为内核的影视文本成为当下强化民族身份认同最适切的文化表意实践方式。
截至目前,以苏东坡为核心人物的影视文本有四部,包括《千古风流苏东坡》(1994年)、《风流才子苏东坡》(2001年)、《苏东坡》(2012年)、《东坡家事》(2015年)。虽然四部剧作的立意与侧重点各有不同,有的依据历史真实,有的采用虚构编造,但它们都殊途同归地借由苏东坡这一英雄形象,表现了至真至善至美的人格情操与家国情怀,向观众呈现了兼济天下的儒隐志士、乐观豁达的风流才子、重情重义的圆形个体以及独具才情的千古奇才的苏东坡形象。这些苏东坡形象既蕴含着独特的美学价值,又与中国文化根脉相接,借英雄叙事引领大众寻找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实现自我精神的超越并生发出更高远的家国情怀,由此实现民族认同感。
一、当代影视剧中的苏东坡形象
(一)兼济天下的儒隐志士
学者徐大威认为英雄的内涵较为固定,但外延具有开放性与生成性,通过对英雄形态在历史流变中的考察,他总结出英雄“神人合一性”“政治理想性”“道德实践性”的审美特质。其中,“英雄的‘政治理想性是指英雄应具有高远、匡时救世的政治抱负”[2]。影视剧作中呈现的苏东坡契合这一英雄审美特质,呈现为兼济天下的儒隐志士形象。
《千古风流苏东坡》《苏东坡》分别以苏轼、苏辙进京应试并金榜题名为故事起首,串联起苏轼任凤翔签判——任杭州通判——出任密州——出任徐州——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被招还朝——二任杭州——任兵部侍郎——任定州知州——被贬惠州——被贬儋州——身逝常州的大起大落的宦海沉浮以及政治命运。两部剧作以史实为基础,以线性叙事延展出不同时期、不同地点、不同官职的苏东坡的为官事迹,展现出苏轼远大的政治抱负与为民当官的政治理想,把主人公塑造成为民众造福、为社稷奔走的兼济天下的志士形象。在凤翔,苏东坡为了百姓屡次违反朝廷律例,他开官仓、建村落、租田地、放钦犯。正如《苏东坡》中苏轼回应凤翔太守所说:“下官不用在区区凤翔沽名钓誉,早已经名满天下了。非我自夸,下官虽是书生,官职低微,但以安社稷为己任,胸怀天下苍生。”苏东坡一心为社稷为苍生的崇高情操与过人胆识,被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观众眼前。苏洵病逝,苏轼守孝三年后,宋神宗开始重用王安石,实施新法。宋神宗初见苏轼便询问其如何看待新法,何以治国。苏轼答曰:“以民为本,以法治国。”在杭州,因为新法损害百姓利益,苏东坡以一己之力抵制新法。在密州,面临大旱与蝗灾,苏东坡积极救助饥荒中的灾民,平息匪患,为百姓安康身体力行。在徐州,面对暴涨的洪水,苏东坡亲荷畚锸,布衣草履,庐于城上,过家不入,与民众一道抢救城池。在黄州,面对有些人丢弃女儿的陋习,苏东坡私设公堂,成立救儿会,至此人们逐步除去丢弃女婴的恶习。再到杭州赴任时,饥荒瘟疫横行,苏东坡下令各大药房降价售药,并开官办大药房,由此诞生了世界上第一所公立医院——杭州安乐坊。在惠州,因修筑合江桥的资金困境,从不卖字画的苏东坡拿字画上街售卖,并出资将惠州东南郊外被贬之人的遗骨合葬,让亡魂入土为安。在儋州,苏东坡治疾病,教牛耕,开水井,办学堂,对海南的发展影响深远。此外,《风流才子苏东坡》《东坡家事》两部剧作都虚构了辽国使者游说苏东坡为辽国效力的情节,面对丰厚财物与诱人官位,苏东坡仍誓死效忠大宋。可见,无论官职高低,无论身在何处,苏东坡总是心系百姓,为民当官,为国当官,力求让民众受到恩泽与庇护。
《苏东坡》中苏轼与佛印论道信仰时,有如下对话:
苏轼:“儒释道三教,苏某皆信。”
佛印:“都信?还不如不信!”
苏轼:“释迦牟尼说四大皆空。老子说有生于无,无即是空,孔子说要舍己为人,既要舍己为人,那自己就是空,是无。儒释道三教同根所生,正好取长补短,你说该不该全信。”
可见,苏东坡的思想文化集中了中国哲学智慧之精华,儒释道三教思想在其思想体系中相互融通。如果说儒家思想是一种积极进取、救世济民、实现理想的精神向度,那么,在苏东坡政治失意、身处逆境时,他便以道家的旷达和佛家的解脱面对不幸与迫害,消解内心的苦闷与痛楚。因此,兼济天下是苏东坡儒家思想的体现,而在宦海浮沉中,苏东坡多次自请外放,远离朝堂争端,就体现了道家的洒脱和佛教所强调的解脱。虽然究其一生也没能实实在在地享受归隐生活,但他内心羡慕陶渊明,需要指出的是,与陶渊明的身心俱隐不同,苏东坡更多的则是精神上的归隐,是一种内在的丰富和超越。
(二)乐观豁达的风流才子
《千古风流苏东坡》《风流才子苏东坡》《苏东坡》《东坡家事》四部剧作,都表现了苏东坡在面临人生磨难以及生死大事时,其乐观豁达的精神境界。当时的海南岛荒无人烟,《千古风流苏东坡》中的苏东坡再次被贬儋州,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他并没有被苦难打垮,仍然坚挺脊梁,向上向善生活。即使须发皆白,苏轼仍为海南岛的百姓特别是孩子们传播中原文化,讲学写书,为当地培养出了历史上第一名进士。《风流才子苏东坡》同样表现了苏东坡被贬儋州时的情形,当时,妻妾还陪伴在他左右,其妻王闰之问海南岛这么远怎么去时,苏轼答曰: “这不是很难的事,首先到西江,之后走几百里到梧州,再步行到雷州半岛,再搭一次船就到了。”惠州至儋州的遥遥路途,在苏东坡眼中也被消解为游历山海的惬意。到海南后,仨人来到一处破败的茅屋前,妻妾诉苦抱怨,苏东坡说:“我们有房子住已经很好了。听说那些黎族人是住茅棚的。下雨刮风的时候连茅棚也被吹走,很是凄惨。”可见,苏东坡面对生活窘境与艰难险阻时,仍保有积极乐观的心境。在《苏东坡》中,苏东坡与儿子苏过来到儋州,面对野蛮与荒凉之地,苏东坡感叹:“天涯海角,不知南海观音仙居何处?好一片仙境。也许是天意为之,要让我在此颐养天年。”苏过反诘:“父亲,怎么不管什么事情你都能一笑了之啊。这等蛮荒之地,岂能颐养天年!”《东坡家事》以苏东坡为主角虚构故事,虽然没有表现贬官遭遇,但也建构多处主人公面临职场与生活困境的情节,其乐天派的生活态度让人在轻松愉悦中获得共鸣。剧作结尾,皇上被琴操沉鱼落雁的姿色所吸引,想要立其为妃,但琴操早已对苏东坡心有所属。酒馆内的说书人将苏东坡的词改编为东坡和琴操的故事而广为流传,皇上听到此词后心中充满恨意,责怪苏东坡抢去琴操,以苏东坡在酒馆所作诗词为反诗为由,将其关入大牢,欲杀解恨。苏东坡明白皇上是在借题治罪,面对他人纷纷在皇帝面前为其求情,他说:“我明白。其实与那首诗无关,现在皇上针对我,无论我写什么,皇上都会说我造反。不管我们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结果。”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牢狱中的苏东坡仍细品美酒,扮鬼脸逗儿子开心,全然忘却自己是将死之人。四部剧作殊途同归地建构苏东坡乐观豁达的风流才子形象,展现苏东坡向上向善、乐天达观的不凡气度。
进而言之,《风流才子苏东坡》《东坡家事》更多着墨于苏东坡的精神抒写,偏重描摹苏东坡乐观的精神气度。《风流才子苏东坡》除了依据历史呈现苏东坡在乌台诗案和数次贬官事件中乐天开朗的心境,还用大量笔墨讲述其帮助好友秦少游追求苏小妹,捉拿侠盗“花蝴蝶”,与假僧人斗智斗勇的故事。在帮助与慰藉好友秦少游的过程中,俩人患难见真情。苏东坡等一众人被假僧人拘捕后,在经过花想容时,苏东坡通过大骂好友柳月梅,暗示其被挟持的真相。《东坡家事》更多以虚构故事展现苏东坡的乐观态度,无论是发现韩家经营伪钞被韩太君胁持,还是不顾王安石的阻挠,果敢入宫向神宗呈上《流民图》,以及面对寿安郡主的百般刁难,他都以微笑面对,并以积极的态度引领开导身边人。例如,当苏辙被诬陷科举泄题,只剩五天的审判期时,苏东坡安慰苏辙的妻子说:“应该说还有十个昼夜,还有时间,不用害怕。”可见,苏东坡在家事与国事的处理与应对上,都流露着乐观豁达的精神底色。
(三)重情重义的圆形个体
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提出圆形人物的美学概念[3],认为其具有两大特征,一是人物的性格丰富且复杂,不能一目了然;二是性格具有生成性,处于动态发展之中。在当代影视剧中,苏东坡的性格特质符合圆形人物的美学特征。正如学者张德林的观点:“规模宏大、生活容量丰盈、人物众多、情节结构错综复杂的史诗式的长卷,更有利于塑造圆形人物,因为在这类作品中,人物的活动的空间大、时间长,有利于人物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的冲击下,展示性格的各个侧面、各种层次,有利于透示灵魂的深度。”[4]《千古风流苏东坡》《风流才子苏东坡》《苏东坡》这三部剧作,都较为完整地呈现苏东坡从进京应试至身逝北归途中的壮阔图景,在这历史长卷的舒展过程中,人物较为直观外显的变化存在于外貌中,三部剧作中的苏东坡都以充满朝气、年轻气盛的青年形象出场,继而逐渐留起胡须,最终变为须发皆白的老年人形象。而人物较为内里的性格变化,则使人物的呈现更加丰富和生动。
在《千古风流苏东坡》中,苏东坡在凤翔遇到知府陈希亮的刁难,后者数次以苏东坡所呈公文言语不通为由,让其修改重写。心高气傲的苏东坡高呼:“士可杀,不可辱。”遂与陈知府产生嫌隙。因此,凌虚台竣工时,陈知府邀请苏东坡前去观赏,苏东坡以偶感风寒为由拒绝了邀请。当听闻马辉要去赶考,苏东坡说:“赶考,考上了有官可做,那又能怎么样呢?要是遇到好上司,也是在前方冲锋陷阵。要是遇不到好上司,那你心里别想舒坦。”思索片刻,他又说:“去考吧!考上了能为百姓做点儿事情。”在后来情节的演进中,剧中的陈希亮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上任后数次驳回苏东坡所写公文,要其不断修改重写,是为了打磨其锐气,因为,官场不以文学定优劣,也不以文章认高低,唯有官职大小之分。作為苏东坡祖父的旧知,陈希亮认为自己应该让苏东坡明白这一道理。苏东坡听闻真相,眼含热泪地向陈知府致谢。由此,不论是陈希亮还是苏东坡的人物形象,都变得更加立体和丰富。所以,豪放耿直虽然是苏东坡性格的主要特征,但在影视剧作的诸多细节的渲染下,苏东坡的性格特征更为复杂多面,不仅有奔放旷达的一面,还有内在的细腻和感性,更趋有血有肉,真切可感。
在个人感情生活方面,剧作也表现了苏东坡的重情重义。在《苏东坡》中,为了哀悼妻子,苏东坡立志三年不写诗,众多官员纷纷找其说媒也被当场拒绝。在山东诸城,苏东坡梦到了逝去十年的妻子,内心无限感伤,遂写下悼亡词《江城子·记梦》。在《东坡家事》中,苏东坡与继室王闰之因琴操产生嫌隙,经老和尚提点,苏东坡终于明白自己对琴操没有任何情意,面对王闰之的误解,苏东坡无限包容,只为求得原谅。除了对家人真心实意,对朋友伙伴以及伯乐,苏东坡也是情深义重。《千古风流苏东坡》中的苏东坡身处监狱之时,听闻曹太皇太后逝世,他跪地哀痛悲戚地说:“我未能报答您与仁宗皇帝的深恩,我有负于您。”随后拾起摔碎的碗碟要随太皇太后而去。在《风流才子苏东坡》中,苏东坡的好友陈季常之妻柳月眉掌家中经济大权,且懂武功,陈季常入赘柳家后畏妻如畏虎,于是苏东坡屡次助力陈季常对抗“河东狮”柳月眉,只是希望他们平等交流,夫妻和睦。
苏东坡的性格是复杂多变的,除了豪放耿直与重情重义外,随着几部剧作呈现苏东坡在宦海浮沉中的境遇,以及与不同人物之间的接触来往,苏东坡多种性格面向被呈现出来,冲动、真诚、谨慎、机敏等性格特征逐渐展开,一个具有灵魂深度的圆形人物形象被呈现出来。
(四)独具才情的千古奇才
在英雄审美形态中,最基本的“神人合一”强调“神”性与“神”力,“神力”构成了英雄最基本的特质。在古代文艺作品中,“神力”往往是一种巨大的身体或精神能量,人物具有无边的法力或超凡的能力。有意味的是,四部剧作都殊途同归地塑造了苏东坡的超凡才能。
在苏东坡的诸多才能中,其创作的诗词书画最为被人称颂。四部剧作不约而同地将表现苏东坡超凡的诗词才能作为刻画苏东坡才情的策略,无论是苏东坡为难民求雨成功后,百姓在苏家后院盖了喜雨亭以示感谢,苏东坡作《喜雨亭记》以示纪念;还是苏东坡梦见妻子王弗,感伤妻子长眠于千里之外的孤独与凄凉,随即写下感天动地、催人泪下的《江城子·记梦》,道尽对发妻的一片情深,其中的“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更是成为千古名句;又或是苏东坡与友人乘舟泛江时,写下了千古名篇《赤壁赋》;以及中秋佳节,苏东坡因思念亲人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创作出被誉为“中秋词中第一词”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除诗词外,书画也是剧作建构苏东坡全才的注脚。《千古风流苏东坡》《苏东坡》都呈现了如下情节:苏东坡出任杭州时,一位老妇与女儿无力偿还借来的银两,本想卖扇子赚钱糊口,怎料一年到头都是阴雨天,太阳甚少,又因房屋破旧,扇子全数受潮发霉。苏东坡让人递上笔墨,于扇面上作画,扇子瞬间被疯抢,钱财解决了老妇人的困境。此外,《苏东坡》还呈现了苏东坡赠画给举人潘丙,潘丙将其装裱后挂在酒家中,惹来民众羡慕,杭州商人欲出三百两银子购买此画。正如剧中人所述,在绘画方面,苏东坡和驸马爷王诜齐名,但价钱更高。
除精通诗词书画外,苏东坡还有超凡的军事才能。新皇登基后,西夏大军意欲进攻大宋。在临近西夏的边界之地凤翔,苏东坡招募义勇军,训练道观中的道士和寺庙中的僧人一起保卫城池,令西夏大军无功而返。在苏轼请求外放途中,西夏又大举进攻西北边境,无人敢带兵应战,太皇太后急授苏东坡任兵部侍郎。苏东坡运筹帷幄,一面固守城池,另一面命令拆毁路桥,填埋水井以拖延时日,并深入敌后,攻其粮草大营,最终梁太后只能下令撤兵落荒而逃。正如苏东坡所言,兵法文法,一脉相承,皆在审时度势。剧作通过刻画兼具文韬武略的苏东坡,呈现了一个才华横溢、才情超众的千古奇才形象。正如王安石对苏东坡的赞叹:“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
二、当代影视剧中苏东坡形象的美学内涵与文化根源
(一)别现代语境下的英雄重塑
学者王建疆结合我国现阶段的社会形态,提出中国正处于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杂糅在一起的“别现代” [5]。在这个时期“多元英雄观相互抵牾、争奇斗艳而形成的对传统英雄观的解构以及广延式英雄空间的平面建构,既是英雄转型的历史,也是崇高消弭带来的英雄扁平化、娱乐化、被消费化的别现代现状”[6]。面对消费文化对英雄形象的消解以及人们对英雄所产生的新的审美需要,“过度神化英雄或消解英雄都已偏离社会语境,‘别现代的英雄叙事需要兼备前现代的传统理念、现代的启蒙精神以及后现代的艺术表征,实现三者的均衡” [7]。
当代影视剧作所建构的苏东坡形象,是在别现代消费时期对英雄重塑的尝试,较好实现了前现代、现代以及后现代三者的平衡。“中国作为从封建社会直接跨入社会主义的社会形态,在思想观念、制度政策、行为方式都还没有完全与前现代脱离就进入现代社会。”[8]剧作呈现的苏东坡虽然生活于封建社会,但他的思想观念却能够启发当下,他爱民如子,为民做官,践行“当官本来就没什么出息,无非是为国尽忠,为民办事。官小想大事,官大想小事。想大事也好,想小事也好,只要能做好事就好”的为官良言。他身体力行,亲力亲为,在徐州抗洪抢险时与民众一道抢救城池,报效祖国。同时,《苏东坡》呈现蘇东坡第二次出任杭州时,面对瘟疫,为救百姓而创立公立医院;面对黄州陋习,苏东坡成立世界上第一座孤儿院,用以救养被百姓遗弃的女婴。在《千古风流苏东坡》中,苏东坡被贬儋州时,面对极端困苦的环境,仍不忘传播中原文化。这些具有现代启蒙意义的行为,契合了被现代思潮影响的当下人们的观念,这最直观地表现在面对不合情理的朝廷律例时,苏东坡公然违抗,如放官仓、建村落、租田地、废兵役,同时,他多次向朝廷提出谏议,谈论新法弊病。同时,剧作往往采用后现代的艺术表现手法来塑造有血有肉、灵肉交织的英雄人物形象,譬如事实与虚构的融合以及解构经典的戏说叙事。因为“英雄的‘神人合一性除了具有神性、神力之外,还应具有血肉丰满的、现实的‘人性”[9]。《苏东坡》在遵从史实的基础上虚构苏东坡的红颜知己杨小莲这一角色,其心思细腻,伶俐聪慧,博览群书,在苏东坡深陷困境时,总能一语中的,指出问题所在并提出解决之策,剧作表现苏东坡细腻复杂的情感世界,是为了从侧面呈现出苏东坡的“人性”面向,表现出苏东坡对感情的多面性需求以及内心的复杂性。《东坡家事》更是利用戏说叙事将苏东坡的“人性”全力开掘,其大男子主义倾向严重,执拗好面子,并爱逛鹿鸣苑等风花雪月之地,但因与妻子有约,苏东坡一直只听曲从不找歌姬共眠。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当代以苏东坡为主人公进行英雄叙事的影视剧,并不是简单地造神或渎神,而是努力在别现代的视域下创作出符合当下社会语境与观众期待的英雄形态。
别现代语境下的英雄重塑是必要的,因为“在审美与政治的作用之下,英雄审美形态又具有了塑造民众理想道德人格的审美功能”[10]。因此,影视剧作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的英雄形象更易与观众产生情感共鸣,进而可以潜在地塑造民众伦理道德与升华大众思想。如前文所述,影视剧的主创人员在塑造圆形人物的过程中,可以展现性格的多维侧面,深度挖掘人物的灵魂,其与观众的距离也将更近。甚至,影视剧成功塑造出的圆形人物可能体现鲜明的时代性,成为典型人物,正像张德林所说的:“有的圆形人物,性格的各种元素相互转化,与时代风云的考验,同质环境和异质环境的催化,呈现同步状态。他们身上所体现的社会历史因素比较鲜明,思想认识价值也比较高,这些圆形人物可与典型人物画上等号。” [11]对典型人物的塑造是在重视艺术作品的社会认识价值的前提下,对观众进行审美教育的艺术手段,而典型人物中很大一部分可以被塑造为英雄人物,因为二者都是在价值观、世界观与人生观方面有非凡品性的人物,他们都具有时代性、先进性以及载体性[12]。因此剧作以创作圆形人物的手法来塑造典型人物,可以较好地升华民众的价值观念,在引导大众学习与效仿英雄方面有着先天优势。
(二)个体生活的平实化指归
在英雄塑造过程中,主创者需要注意大众与审美对象的心理距离的问题。如果距离太远,脱离大众日常生活,便会导致英雄成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对象,进而与观众产生疏离感;但如果距离过近,英雄的崇高精神与人格魅力将逐渐消弭,最后沦为一个无“神力”之人。以苏东坡为核心人物的当代剧作,借平实化的美学手法铺设了英雄人物与普罗大众之间适宜的审美距离。“平实化电视剧解析的往往是社会人生的严肃主题,其审美功能主要体现为思考和细嚼慢咽地品味。”[13]虽然四部剧作以天纵之才苏东坡为主要人物,这与平实化电视剧多取材于平民生活,展现家长里短以及平凡小事的题材相抵牾,但剧作以重置故事环境,着重情感历程,突出叙事主线等策略,实现剧作平实化的倾向。
首先,《东坡家事》虽以苏东坡为主要人物,但剧作呈现的内容简化了苏东坡仕宦之旅的大起大落,将故事叙述主要放置于家庭场域。剧作虚构苏大妹、苏小妹等角色,进而延展出家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例如苏大妹认为苏东坡从始至终偏爱苏小妹,忽视了对自己的关爱进而心存嫌隙,直至发现苏东坡一直在暗地里为其出谋划策,清除障碍,保驾护航,最终俩人达成和解。同样,面对苏小妹的爱情抉择,苏东坡担任起父亲的角色,要求秦少游科举高中后才能向小妹提亲,并设置重重关卡测试其忠诚度。此外,苏东坡与继室王闰之的情感纠葛以及夫妻关系的维护,也是剧作的主要呈现内容。由此,宦海风云中的苏东坡被转设成现代家庭场域中的处理亲子关系与家庭矛盾的平凡个体,只不过对这个平凡个体而言,他仍具有才思敏捷的特质以及乐观向上的精神。其次,以苏东坡的为官生涯为主要故事线的剧作,往往着重描摹苏东坡的情感历程。《千古风流苏东坡》《苏东坡》均用浓厚的笔墨抒写了苏东坡在面对妻子死亡时,内心的痛楚。苏东坡的原配妻子王弗因病情日渐加重,加之产后淋雨与路途颠簸劳累,最终不幸逝世。面对与自己相守十年的妻子的离世,苏东坡独自守灵,不觉眼眶湿润,脑海中涌现出王弗美丽灵动的脸庞。为了哀悼妻子,苏轼表态三年搁笔悼妻,不谈婚事。后来,在继室王闰之去世时,苏东坡也是悲痛万分,面朝大海吟诵:“妇职既修,母仪甚敦。三子如一,爱出于天。已矣奈何,泪尽目干。惟有同穴,尚蹈此言。”此外,面对友人参寥、巢谷的逝去,苏东坡泪如雨下,悲痛交加;面对伯乐曹太皇太后去世,即使身陷狱中,苏东坡仍双膝跪地,顶礼膜拜,感叹自己有愧于太皇太后的青睐。正是因为剧作表现人物的情感历程,苏东坡的“人性”面向才被呈现在受众眼前,并且,这些共通的情感经历,让观众能够体悟人生真谛。最后,剧作采用线性叙事的方式讲述故事,“因为线性叙事的情节具有延续性的特点,这种延续性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它必定是在时间的拖延过程中展开的;其二,它永远不会停滞在一种物质关系状态下,而是处于不断地运动变化之中。”[14]平实化倾向意味着作品贴近真实生活,而我们的人生历程就是随时间延续而进行的,并在此过程中实现个体成长,而个体的成长是动态发展的并不断扩容的,除非个体生命时间停滞。由此,观众见证剧作中的苏东坡随时间而成长,与其共同奔赴生命之流所预设的生活境遇,一同体味金榜题名的喜悦、受人诬蔑的不甘、笑对苦难的豁达等复杂的人生况味。
剧作虽然以英雄人物苏东坡为主要呈现对象,但通过平实化艺术手法,一个有着喜怒哀乐、遭受职场困境以及家庭矛盾的真实个体被呈现出来,进而引发受众对现实人生的思索,不仅被苏东坡一生的起起伏伏所吸引,而且因為他直面生活的乐观豁达之心有所触动。
(三)基于情动传播的精神纾解
当影像艺术全方位地影响人们的生活,以视听元素为编码手段并注重情感体验的影视文本,便成为引导大众认识世界的工具,这就要求影视文本具备打动人心的力量。斯宾诺莎认为情动是“主动或被动的身体感触,即身体之间的互动过程,这种互动会增进或减退身体活动的力量,亦对情感的变化产生作用”[15]。马苏米发展斯宾诺莎关于情动的概念,其经由对一个著名研究案例的讨论,得出图像可能引发情动的结论:“情动的魅惑产生于主体间的空间里人与物之间的相遇,所以,我们不必惊讶于马苏米后来的发现——情动实际上存在于事物之中。” [16]因此,基于影视文本的特征,情动理论被引用到对影视文本的研究之中,人们的观影过程,正是主体和客体相遇的过程。影视文本不仅要具有逻辑的自洽,还要能够打动观众,具有情动价值,因为“情动理论不仅诉诸文本内部的情感历程,也诉诸文本与观众之间的心灵对话关系”[17]。换言之,影视剧作可以揭示个体生命内在的感性世界,与观众互动的过程可以激发观众的潜能,而“这些潜能催生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衍生出推动社会变革的动力”[18]。于是,无论是《风流才子苏东坡》《东坡家事》诉诸情感宣泄的快乐秘方,还是《千古风流苏东坡》《苏东坡》诉诸主人公的人文思想和人生态度,受众都可以经由观影过程产生情动体验,进而完成精神纾解。
《东坡家事》塑造了一个爱面子、执拗的东坡形象,同时将故事的着眼点落在家庭场域中,以轻松幽默的喜剧形式呈现关乎亲情、友情、爱情的搞笑故事。《风流才子苏东坡》中的苏东坡身材肥硕,大腹便便,酷爱美食。该剧既呈现乌台诗案以及被贬各州时发生的历史事件,又虚构了陈季常与柳月眉之间的相爱相杀,以及假僧人十方四处行骗的故事情节。这两部同属香港创作的剧集以幽默的风格来讲述故事,这种重视娱乐功能的原因可追溯至香港飞速发展的历史背景。20世纪70年代后,香港一跃成为中国最富有、最先进的城市。人们纷纷步入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之中,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接踵而至。由此,香港的影视剧创作者往往重视影视文本的娱乐功用,实现对于观众的精神纾解,如《寻秦记》《大唐双龙传》《杨门女将》《金装四大才子》等,它们以娱乐性为主导,思想艺术性比较欠缺,但也的的確确获得了较高收视率。这是因为“香港电视剧《风流才子苏东坡》这样的娱乐主题剧也不是毫无是处。……它关注人物的命运,能让观众从剧中人物身上获得人生参考。各大家族恩怨争斗、草根奋斗变身富豪等内容,展示的是所有普通民众的内心愿望,即使难以实现人生理想,看这些作品能有效地进行心理补偿。观众更愿意相信,凭借着自身的不懈努力,现实的社会、经济权力能够实现。而且,坏人遭殃、好人好报这样的故事模式,也为公众的内心期待增强了有效的道德与逻辑认知的保障”[19]。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当下所处的时代已然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深陷在现实生活的难题和残酷的生存竞争中,面临着物质和精神的多重压力,而上述剧作以轻松幽默的情节为观众构建了一个暂时逃离现实的场域。
此外,除了为大众舒缓压力,影视剧作还可以引领与启迪大众的思想。《千古风流苏东坡》《苏东坡》以史实为依据,呈现了苏东坡的壮阔一生,无论是为了社稷苍生奔走不息,乐观面对数次贬官,还是对待友情与爱情重情重义,剧作呈现了一个在宦海浮沉中初心依旧的人物形象。剧作所呈现的苏东坡的崇高精神境界,能够引导观众审视自身与完善自我。在《苏东坡》的专家研讨会上,与会专家一致认为:“《苏东坡》中所呈现出的思想精神、价值观念、审美取向,与当代中国所提倡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内在的关联。该剧生动表现了苏东坡为政清廉、造福百姓、著书立说、正直旷达的伟大人生,尊重重大历史史实、重要历史人物定位准确。剧中苏东坡的民本思想和人文情怀具有现实意义。苏东坡稳健唯实的办事作风,旷达的人生态度,对我们的现实人生都有启迪。”[20]
(四)加速社会的镜像映射
学者韩炳哲认为:我们所处的社会充斥着盲目地加速,这种加速不会促成任何结果,而思考是对加速的回避,这正如其所述:“思考不遵循预先计算好的路径,而是把自己暴露出来。按照黑格尔的说法,否定性存在于思考之中,它使思考获得足以改变它的‘经验。”[21]他以朝圣之旅为例,认为朝圣之旅不是加速之旅,而是在路上进行发现与思考的意义丰富的路径。他将朝圣者与游客对比,提出“游客对路途的丰富含义和叙事性一无所知。路途失去了所有叙事性的‘讲述力,变成了空空的通道”[22]。换言之,与朝圣者不同,游客在路上的过程,并不是积极思考的过程,而是他们想尽快从这地游览至那地的加速过程。
我们观看影视作品需要借助想象力,其表现的世界包含在真实空间里,被艺术作品发现和表现出来,所以影视作品呈现的世界具有异托邦的性质,正如福柯对镜子的理解,镜子照出来的影像所处的空间就是异托邦:“在镜子中,我看到自己在那里,而那里却没有我,在一个事实上展现于外表后面的不真实的空间中,我在我没有在的那边,一种阴影给我带来了自己的可见性,使我能够在那边看到我自己,而我并非在那边。”[23]由此,影像与镜像便可以等同起来。当我们注视着荧屏,就好似直面一面镜子,荧屏中所诉说着的故事,我们好像也经历过,虽然我们从未抵达影像中的场景,但在观看的过程中,我们却获得了面对相同境况时处理事件的经验。以苏东坡为主要角色的当代影视剧作,呈现了苏东坡在面对各种困境以及生死抉择时的勇气和担当,启发观众思考并由此获得相关经验。
如何看待生死,思索生命的存在价值,是无数世纪以来人们共同的追问,从某种意义上说,苏东坡为我们提供了参考。在《千古风流苏东坡》中,苏东坡在将要逝去之际,叫儿子拿来笔墨,写下“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是苏东坡对自己一生的总结,他没有将自己担任礼部尚书或知府的经历作为自己一生的荣光,而是将一生功业定格在被贬谪的三地。尽管一生起伏,四处漂泊,多次遭贬,但他仍旷达以待,于是我们便不难理解,即使身处逆境,被贬惠州,苏东坡仍能乐观地写出“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苏东坡》的结尾,面对浩浩汤汤的大海,苏东坡的独白响起:“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浩然之气,不会因为活着就存在,死亡而消失。此外,剧作还呈现了苏东坡在面对大旱、洪涝等自然灾害时的积极举措。面对干旱引发的粮食短缺,苏东坡将家中的存粮分发给灾民充饥,自己却以清汤寡水为食。此外,在面对洪涝灾害时,民众举家出逃,苏东坡高喊:“请百姓们放心,我与大家同在。我们一家仍在城中,未曾逃离,请大家相信我,我们一起守住城池,守卫家园。”这时的苏东坡,过家而不入,布衣草履,与民众一同抗洪抢险。同样,苏东坡在治理瘟疫时的种种举措也表现了他的智慧和担当,为防止瘟疫蔓延,他首先限制百姓出行,其次要求各大药店降价售药,甚至自己开办了一个官办大药房,药价极低,近乎免费,最后,待疫情得以控制,苏东坡又开始追根溯源,寻找疫情发生的根源。在《东坡家事》中,蚕村的疫情扩散,皇帝接受提议,除找染病者试药,竟然下令火烧蚕村。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苏东坡连夜试药,终于配出解药,接着快马加鞭前往疫区,烧村危机才得以解除。
剧作中描摹的各种自然灾害以及传染性疾病,以及对生命价值的重视,都与我们当下社会有种种呼应,甚至就像现实生活在影像中的映射。正如前文所言,加速社会让我们忘记了思考,从而无法获得经验,而影视剧作却以镜像的形式为观者带来经验。正是在镜像对现实生活的映射之中,观影者受到思想的启迪,于是,他人经验才逐步内化为自我的个体经验。剧作所表现的千年之前的苏东坡的故事之所以能引发今天人们的共鸣,在于剧中的人物要处理观众在现实生活中也会遇到的相似性事件,而观影的过程,让观众获得面对相似境况时的处理经验。
结 语
当代影视剧作中的苏东坡被赋予英雄的使命,作为引领普罗大众思想认识以及强化民族身份认同的文化表意实践,影视文本借由英雄叙事策略,营构了兼济天下的儒隐志士、乐观豁达的风流才子、重情重义的圆形个体以及独具才情的千古奇才的苏东坡形象。
當代影视剧作所构筑的苏东坡形象,是在别现代语境下对英雄重塑的尝试,较好地融合前现代、现代与后现代的审美特质,实现符合当下社会语境以及人民审美期待的英雄形态抒写。剧作在英雄人物与普罗大众之间设置合适的审美距离,以平实化的美学手法创造一个贴近生活的典型人物,并借由苏东坡的一生引发观众对社会人生的思考。大众观影的过程便是情动过程,在此过程中,剧作与观众之间展开心灵对话,于是执拗、大腹便便的苏东坡为大众暂时消解现代快节奏生活之下的身心压力;为民为官、政绩卓著的苏东坡,为大众带来思想的升华以及对人生哲理的思考。对于在加速社会中忘却思考的人类,影像就像镜像一般带来异托邦的体验,以映射现实的方式给人们带来处理现实生活的经验,让人们更能体悟人性中的真善美。
《苏东坡》的总编剧冷成金曾指出将苏东坡搬上荧屏所具有的现实意义:“这些年我们一直提倡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但对什么是优秀的传统文化仍缺乏感性认识。苏东坡这一艺术形象的出现,在这方面具有重要意义。苏东坡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文化人,在政治、文化、人格精神等各个方面都鲜活地体现了中国优秀文化传统。同时,苏东坡体现出的思想精神、价值观念、审美取向与我们今天所提倡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内在关联。对于今人来说,苏东坡并不遥远。” [24]当代影视剧作以苏东坡展开英雄叙事,既是在实践中坚定文化自信,又通过塑造苏东坡在文学创作、军事才能、改革精神等方面的“神性”特质以及面对亲人离世、宦海浮沉时显露的“人性”,对优秀中华传统文化进行现代表达,并利用影像语言拉近了普罗大众与优秀传统文化的距离,促进着大众民族身份认同的实现。
基金项目:眉山市2022年社会科学研究高校专项课题“当代影视剧中的苏东坡形象及其美学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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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成都艺术职业大学数字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