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2023-04-01 01:52:18乐清市知临中学李和悦锐角网IDlhyy枕头zhentou
中学生天地(B版) 2023年2期
关键词:飞蛾毛线高三

文/乐清市知临中学 李和悦(锐角网ID:lhyy) 图/枕头_zhentou

翻过昨天那页日历,这页上的日期依旧被浓重的红色笔迹遮盖着:“倒计时123天。”——高三阶段,准确的日期早已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一道计算高考时间差值的数学题,每天在每个人心中演算着。

同桌看我翻日历,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打趣说:“哎,离我的小蝴蝶飞走的时间又近一天啦。”我只是对她的话习以为常地笑笑。

我就是她口中的小蝴蝶。大家都这么称呼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接受了这个称呼,或者说是设定。

但仔细想想,我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或者说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蝴蝶,只知道让蝴蝶变得和其他元素稍微不同是源于入学那天。父母和其他家长挤成一团,门口的保安像化学实验中的过滤漏斗一样,尽力让学生和家长分开,我和父母告别之后刚准备走,就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一个软软的东西,是一只毛线蝴蝶。我回头看了眼不断朝我挥手的爸爸,还有皱纹里堆满笑的妈妈,忍不住笑了——这是我小时候在妈妈指导下织的两个毛线玩具中的一个。

又不是第一次离开他们了,怎么还把我当小孩?我想着。

有一次几个女生在课间聊天,内容是为身边的朋友想个合适的外号。我安静地坐在旁边,一边抄写着数学知识点,一边听着她们的谈话,她们也习惯了我总是倾听的那个人。我听到她们一致认为,我的外号应该是“蝴蝶”:

“你看你成绩一直那么好,上课永远不走神,下课还天天围着老师问题目,也从来不给他们惹麻烦,每个老师都喜欢你,而且你还那么喜欢蝴蝶,我看没有什么比这个外号更合适的了。”

“她不是引人注目的那种人,安安静静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感觉没有什么事可以影响她。有没有那种透明的或者颜色很浅的蝴蝶……”

我在大家的话题转向其他之后,自行屏蔽了声源,兀自点了点头,我好像确实像她们说的那样。我习惯性地默念了一遍刚抄下的知识点——“空间内的直线关系只有三种:相交、平行和异面。”

我的高中生活没什么戏剧化情节,在这封闭的校园里,唯一可以决定和落地的事好像只有学习。我没有其他特长,也没法说清十七年来的学习状态——屏着一口气,如一只振翅的蝴蝶,只想越飞越高,有时在峭立的枝头稍作停歇,不知道终点在哪。而在压抑的高三,就算高处的气压会压断我的翅膀,我也要继续向上飞。

本刊讯 作为中国书画界在群众中影响最大、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12月18日一早,86岁的吴三大因病去世。这是陕西书坛的巨大损失,回顾他的一生,正是方巾少年披戎甲,丹青歌赋写年华。从事书法艺术创作多年,他的墨迹一直深入人心!

就像传说猫有九条命那样,假如蝴蝶也有九条命,我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中,只想把蝴蝶所有幸运存活的机会消耗完,以保留最后在逆风中唯一向上的那条命。

每个5点初醒的清晨对我来说,比在逼仄的教室里度过的白天更火热,我站在宿舍楼的阳台上,在别人还在沉睡时,和爬满墙角的青苔与冷淡对视的教学楼一起背记生涩的英文单词。然后在匆匆解决完千篇一律的食堂早餐后,逃出闷热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面对围着学校的那条河反复朗读一页页已经泛黄褶皱的生物书。我注意到了总是在这个时间出现,仿佛特地来和我做伴的钓鱼老爷爷,他钓到鱼的概率大概只有5%。课间没有嬉戏打闹,只有卫生间的人满为患或者教室的无人走动,甚至一日三餐的目的都是学习。深夜教室的最后一盏灯也由我熄灭,回宿舍的路上贴着大字标语的路灯暗示的不是归家,而是几个小时后的重启。

高三本来就是窒息的,我记不清是谁说的,但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我盯着每张试卷上的红色数字,不允许它减小。我不知道这种心理叫什么,直到我不经意间发现一个词——“蝴蝶的骄傲”。

我却没看到后面的那句话——“就是在临死前也要扑腾翅膀”。我包上的蝴蝶别针在一次跑去食堂的路上掉了,外套里的胸针在洗衣机的摧残下也变成了一小块烂铁,笔盒底的贴纸翘起的边角已失去黏性沾满灰尘。我没有在意这些,我的学习生活当然也不受这些影响。我身上“蝴蝶”的标签还在。

但在那件事之后,我知道我的身上不再有足够的黏性去粘住这个标签了——在封闭的校园里,你没法知道外面的八卦新闻,对我来说,家也被默认为在按既定的轨道运行着,直到妈妈强装镇定地告诉我:“我和你爸离婚了。”

他们是和平离婚的,妈妈所有的情绪波动都源于担心我得知这件事后的心情和对学习的影响。我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了解情况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话到嘴边都变成了肌肉记忆的古诗文和公式。

原本二十四小时的假期变得格外漫长,我只想马上回到学校那个小世界里,至少在那里有我可以掌控的东西。我躺在床上,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毛线飞蛾——另外一个毛线玩具——两条直线从相交变成异面,真的是一念之间的事吗?

我把毛线飞蛾随手塞进书包。

回到学校,一切在时间的催促下不容有变,包括5点的清晨、和钓鱼老爷爷相望的走廊,以及深夜的路灯和打了鸡血的标语。但是试卷上的数字却在不断减小,投影的表格里,我的名字和第一行的距离越来越远。老师和同学觉得我太紧张了,不断安慰我。我挤出标准的微笑,手里悄悄把试卷揉成一团塞进抽屉的角落里。我已经不会为成绩落泪了,却产生了一种似乎是成人才会有的被卡住喉咙的无力感。

原本觉得父母的分开对于即将成年的我来说只会如看过的电视剧剧情一样很快翻篇,但其实它好像在摧毁着我很重要的东西:我在学校这个小世界里的自我定位,以及我的蝴蝶外壳。

我真的应该是蝴蝶吗?这个问题我用了几天看似照旧又打破既定程式的时间去思考。

早起了半个小时,第一次看到4点半的清晨,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雾更浓了些,甚至看不清教学楼上“明知致远”四个大字。青苔蔓延,有星星点点的不知名野花探出脑袋,一只蝴蝶似乎停在这花茬上酣眠,好像是我几个月前看到的那只。蝴蝶总是被一切和花有关的事物吸引,它能飞到的最远的地方在哪里呢?

从走廊的铁窗栏望出去,钓鱼老爷爷还在。空的水桶是他一天的结束,新的鱼饵是他一天的开始。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条河,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河边丛草高长,没有花香花粉,蝴蝶不会往那里飞,它只沉溺于眼前吸引它的花草,甚至飞不出学校。

夜晚,教室的最后一盏灯被我关掉,我走上那条熟悉的路。这次,我选择了贴近学校围栏的一侧走。校外街道上闪烁的车灯快速地消失在黑夜的尽头;校门口那家夜宵摊的顾客也零零散散,剩下店主收拾碗具的碰撞声;值班的两个保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这满街的现实都不属于我现在的小世界。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校外,没有哪个高三的学生会不向往即将步入的学校之外的世界。但谁又知道大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好像从父母的一次次变道重置中窥探到一些——

夜晚被闹铃打断,门外是困倦的阳光:蝉虫不响,飞鸟不撞;

片刻的清醒稀释在床,疲惫在公交车中摇晃;

灰色的城市像是个不眠的工厂,落花飘不进玻璃幕墙。

大人们不再有年少轻狂的幻想,都只是按部就班地平凡生活着。而在自己这个泾渭分明的小世界里尚手足无措的我,为什么还要急匆匆地横冲直撞呢?我看到路灯灯罩下几只白色的飞蛾围着灯光,不停往灯泡上撞。飞蛾想要脱离黑暗,飞向白昼和光明,这是在任何时候都适用的真理。我不再学到头痛欲裂,不再被死板和极致的数字束缚,流逝的时间不再扼住我的喉咙,而是为我注入重新开始和前进的动力。

我手里拿着已经脱线的毛线蝴蝶和毛线飞蛾,来到面对河的那条走廊上。父母把这只蝴蝶给我,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蝴蝶。我为什么要成为这只错误的蝴蝶?我透过铁窗栏把毛线蝴蝶扔向河里,留下毛线飞蛾。

后来,同桌在翻日历的时候照常打趣我“小蝴蝶”,我把她的手搭回她肩上:“我不是蝴蝶,现在是只飞蛾了。”

(本届大赛一等奖作品)

专家点评

王旭烽(作家、茅盾文学奖得主):这是一篇通篇自言自语的独白文字。孱弱而细腻,情感起伏不定,只是无人知晓。高三临考和父母离异这两件沉重的大事被作者的文字表达得非常轻盈,而其余大段的文字几乎全是感觉。这些如蝴蝶翅膀般不停扇动的感觉,如小小的笔触,纤细又重叠,全文因此而变得沉重。最后的那句对话,是一个很有分量的结束,意味着飞蛾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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