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诺维 图波西
14岁的扬扬被查出患上了严重的血液疾病。为了儿子的骨髓移植,无奈之下,母亲找到了曾被自己送人的女儿,然而养父却提出了50万元健康保证金的要求。忐忑不安之际,母亲贴出“大字报”,公开女儿的身世之谜,发泄对养父的不满……究竟是何原因,令她当年狠心抛弃女儿?打官司要回女儿的背后,引发了什么样的闹剧?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现在你的弟弟危在旦夕,求求你捐出骨髓救救他吧!”2012年3月6月,江苏省常熟市的一所中学外,刚刚放学的娜娜像往常一样准备回家,却突然被一名不认识的中年妇女拦住。
娜娜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所以不打算理睬她,准备打车回家,可是女人依然不依不饶,拉扯着娜娜,求她救救自己的弟弟。学校的老师和保安见状,连忙上前阻止。无奈之下,学校只好报了警。
没过多久,娜娜的养父张建红就赶到派出所,跟警察说明了一切。女人曾经答应过张建红不会把娜娜的养女身份曝光,如今她为了救自己身患绝症的儿子,却让娜娜在众人面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还让她当场尴尬。
张建红气得牙痒痒,在带着女儿离开派出所时,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被吓到的娜娜哭着对女人说:“遇到你这样粗鲁的母亲,我感到十分羞愧!”
女人名叫陈玲花,家住江苏省淮安市,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为了传宗接代,家里便给她招了一位上门女婿。令人遗憾的是,陈玲花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而她却偏偏连生了两个女孩。陈家父母颇为失望,要求陈玲花必须再生一个男孩为陈家延续香火。可是,当时的苏北农村,一个家庭最多只能有两个孩子,无奈之下,陈玲花只好把出生仅96天的二女儿送给了江苏常熟的张建红抚养。双方家庭也达成一致,日后绝不往来。
如陈玲花所愿,在送走二女儿一年后,她成功生下了儿子,为他取名为扬扬,希望他日后能够扬眉吐气。看着父母抱着孙子喜笑颜开,陈玲花长舒了一口气。
可惜的是,扬扬从小身体就不好,陈玲花夫妻俩为此操碎了心。扬扬4岁时,血小板突然疯狂减少,身体变得异常虚弱。虽然经过药膳疗养后,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但还是经常感冒发烧。担心儿子突然发生意外,夫妇俩不得不将儿子送到离家最近的学校读书。除此之外,陈玲花还得天天弄药膳给儿子吃。虽然辛苦了点,但是她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扬扬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平安长大。
2011年9月的一天,学校老师突然打来电话:“孩子高烧不退,鼻子血流不止,赶紧来看看!”陈玲花夫妇马上将孩子送往医院治疗。检查结果出来后,两人差点晕厥过去。原来,扬扬患上了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这种病类似于白血病,唯一的治疗方法是进行骨髓移植。
听说兄弟姐妹之间的配型成功率最高,扬扬的大姐马上提出她愿意捐骨髓,遗憾的是,她跟弟弟的骨髓根本就不匹配。无奈之下,陈玲花只好向中华骨髓库寻求配型。可是,想要等到合适的骨髓,希望相当渺茫。
伤心难过解决不了问题,给孩子治病才是当务之急。看着儿子日渐憔悴,病情越来越严重,陈玲花心急如焚。一日,她突然对儿子说:“儿子,没事,你还有一个姐姐!”
陈玲花的丈夫知道妻子把主意打到了16年前送走的女儿身上了,他马上劝阻道:“既然已经把女儿送给别人了,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的平静生活了。”可陈玲花的心里只想救儿子,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所以她压根就没听进去丈夫的劝告。
经过几番打听,陈玲花终于在三百多公里外的江苏常熟找到了二女儿跟养父张建红所居住的地方。张建红在常熟市沙家浜承包了一块水塘,养蟹苗、鱼苗谋生。
张建红的家庭充满了不幸,他亲生的三个孩子相继夭折,与妻子的感情也随之破裂,最终以离婚收场,落得孤身一人。可是他心里一直都很喜欢小孩,所以,当年陈玲花托中间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领养了陈玲花的二女儿,为其取名娜娜。
时隔16年,陈玲花夫妇突然找上门,让张建红感到十分意外和恐慌。陈玲花当场跪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讲述着自己儿子的病情,并乞求他答应让娜娜捐出骨髓。
张建红曾经失去过孩子,他深知失子之痛,心一下子就软了,答应了陈玲花的请求。但是,他明确表示娜娜现在过得很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所以他强烈要求,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陈玲花都不能告诉娜娜事情的真相。
陈玲花的心思只在儿子身上,她满口答应张建红,绝对会保守秘密。
2012年2月,张建红以带娜娜去医院配眼镜为由,顺便带她去做了骨髓鉴定。没想到,女儿的骨髓竟然与扬扬匹配成功!
陈玲花知道检查结果后,急不可耐,马上赶到张建红家,希望能带娜娜尽快做骨髓移植手术。
张建红出于对女儿身体健康的考虑,提出一个要求:陈家需拿出50万元的健康保证金,交于第三方公证机构保管,如果女儿捐出骨髓后,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问题,会如数将保证金归还给陈家。
陈玲花听完这个要求后,一改往日虔诚的态度,红着脸对张建红说:“你这根本就是在敲诈勒索,为了治我儿子的病,我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压根拿不出50万!”张建红则态度坚定,表示自己之所以这样做,是担心女儿做完骨髓移植后身体受损,毕竟她才是一名16岁的学生。
陈玲花不愿意配合,张建红也不想妥协,最终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无奈之下,陈玲花找到村委会。在村委会的调解下,张建红答应先将保证金的事放一边。不过,他要求手术必须在娜娜中考结束后做,孩子正在读初三,学习压力很大。另外他还要求手术必须在苏州做,因为他的收入全部来自于蟹塘,只有在苏州做,他才能一边兼顾蟹塘生意,一边照顾娜娜的身体。
听到这,陈玲花彻底翻脸了,随口对张建红说:“不行,手术必须马上做,迟一秒,我儿子的命就多一份危机;我管不了你有没有收入,如果手术在苏州做的话,费用会比在苏北做贵很多,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张建红见状,也不再给陈玲花留情面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让步了,但陈玲花却丝毫不为他们考虑,所以他再次反悔了捐献骨髓的决定。陈玲花气急败坏,威胁道:“那我只能通过法律手段要回女儿的抚养权了,到时候也就不用求你了!”
张建红不惧怕陈玲花的威胁,表示愿意奉陪到底。
看着儿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陈玲花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只会耽误时间。于是,陈玲花决定亲自到娜娜的学校找她,心想自己如果直接告诉女儿实情,她肯定会心软,会救自己的弟弟。所以,2012年3月6日,陈玲花和大女儿特意提前来到了娜娜所读学校的门口。于是,才有了开头报警的那一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仅张建红对陈玲花心生厌恶,连女儿娜娜也哭着说:“你无情将我抛弃,十多年来对我不闻不问,如今弟弟生病了,却要求我捐出骨髓,我拒绝!”
陈玲花见状,不但没有反省的意思,竟然再次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2012年3月7日,陈玲花写了一封告沙家浜村民的信,打印出来将它贴于娜娜所在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信中,她不仅将娜娜的身世和儿子的情况全部暴露出来,还怒斥张建红敲诈勒索,阻止女儿救自己的亲弟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本以为通过舆论的压力,可以逼张建红低头,娜娜也会因此心软,结果却适得其反。村民们并没有责怪张建红和娜娜,反而议论说陈玲花为了生儿子,不顾血亲之情把二儿女送人,十多年来对女儿不闻不问,如今却要逼迫女儿捐献骨髓,实在是不合人情。
大家伙的议论纷纷,让娜娜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她不得不退学回家休养。好在,学校相当关心娜娜的情况,派了专门的心理老师来开导她,加上张建红时刻陪伴在女儿身边,娜娜才慢慢恢复正常。
一个月后,扬扬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医院试图通过医生和记者再去常熟做一次努力,争取能说服张建红父女。张建红明确表示:“孩子已经受到了很大刺激,而且她马上要参加中考,希望不再有任何事情干扰她的学习和生活!”
一直以来,陈玲花都没有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道过歉,也从来没有真心关心过娜娜的情绪,一心只想着要女儿的骨髓,娜娜觉得很气愤,于是,她对张建红说:“老爸,我们告陈玲花吧,这样才能洗清我们的冤屈!”
张建红听后,脸上出现了久违了的笑容,不是因为女儿提出要打官司,而是因为女儿的那一声“老爸”。事情发生后,娜娜已经很多天没喊过他老爸了,他以为自己会失去女儿,但现在他心里知道,自己的女儿又回来了。
“你不要担心,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是我们的错,我们会承担的。如果你想救那个弟弟,你就去救,心里不要有负担。”张建红对女儿如是说。
在陈玲花的意识里,她觉得娜娜是自己生的,哪怕送人了,也是自己的女儿,在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女儿就应该帮着自己,为自己的儿子做出牺牲,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疯狂的行为,会给娜娜带来多大的伤害。
2012年4月9日,医院传来了好消息,在中华骨髓库里找到了一位与扬扬的手术要求相吻合的骨髓捐献者。
最终,娜娜还是放弃了起诉母亲陈玲花,因为她的弟弟录了一段视频,请求她原谅妈妈;张建红也不计前嫌,极力地劝说娜娜放下执念,勇敢面对生命中的风浪。一场持续了几个月的风波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