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华侨在抗战中的爱国义举

■ 叶忠惠

1940年7月16日，300 多名日寇在战机和军舰掩护下，兵分3 路袭扰石狮永宁，对永宁周边13 个村庄大肆烧杀抢掠，直接导致80 余名村民被害，300 多艘船舶被焚毁，90 多座民房和3所学校遭到严重破坏。[1]噩耗传到南洋，侨胞无不震惊和愤怒。侵略者的疯狂举动牵动着海外华侨的心，战火中的故乡是侨胞最难以割舍的牵挂，他们密切关注局势发展，纷纷通过侨批了解战况、联系故乡和亲人。[2]不论身在何方，广大华侨始终与祖国和人民站在一起，齐心协力抵抗外敌、保家卫国，为祖国抗战事业做出巨大贡献。

一、闽南华侨抗战概述

（一）慷慨捐赠

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九·一八”事变，在海内外华人华侨中引起强烈震荡，海内外中华儿女同仇敌忾，纷纷出钱出力支持祖国抗战，大量侨捐侨汇、食品药品、武器弹药、汽车战机等战略物资源源不断从南洋输入国内。据不完全统计，从1937年到1945年间，闽南籍华侨捐献飞机共计217 架、卡车200 辆、救护车450辆、冬衣700 余万件、寒衣400 万件、暑衣30 多万套、蚊帐8 万多床、侨捐13 亿国币、侨汇95 亿国币，侨胞认购公债11 亿国币，占国民政府战时发行公债总额三分之一强。[3]

（二）共赴国难

侨胞们不只是慷慨解囊，他们中的许多人，主动放弃南洋优越的生活回国抗战。回国参战的侨胞中，有普通侨民，也有出身显赫的富家子弟和事业有成的工程师、大学生，他们在爱国的感召下，不落人后，共赴国难。[4]首批归国的“八十先锋”，于1939年除夕夜从新加坡启程，当年共有3192 名机工分15 批回国参战，加上其他自发回国人员，南洋回国机工总数超过3260 人。[5]他们驾车奔波在滇缅公路上，为抢运抗战物资不畏牺牲、不辞劳苦、不舍昼夜。据《中华民国统计提要》统计，从1939年7月到1942年7月，超过452000 吨抗战物资经滇缅公路运回国内[6]。

（三）舍己为国

1937年8月17日，国民政府电告全国发行“救国公款”，得到海外华侨积极响应，这封从菲律宾寄晋江的侨批，批封背面盖有“请购救国公债”戳记（《图说晋江侨批》）

1933年的侨批，信笺正中印有淞沪战役中带领军队与日军浴血奋战的蔡廷锴将军的“救国英雄笺”。（《图说晋江侨批》）

滇缅公路上的运输环境极其险恶，敌机轰炸和恶性疟疾等，造成南侨机工平均每日减员7 到8 人，[7]牺牲在滇缅公路上的机工多达1028 人，约占回国机工总数的三分之一。战后，只有1126人返回南洋，1072 人继续留在战火纷飞的祖国，为革命和建设贡献力量[8]。黄步云就是留在国内的南侨机工之一，他转业到昆明汽车总站当司机，因工作表现出色，1959年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光荣出席北京群英会，受到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亲切接见。[9]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到1945年抗战胜利这15年间，中国军民伤亡共计3500 万[10]，其中，相当一部分是爱国侨胞，他们为祖国抗战事业做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

二、闽南华侨在抗战中的义举

（一）旗帜鲜明爱祖国

抗战时期，从南洋寄回国内的侨批上，出现了大量以“抗日救国”为主题的批封、信笺、戳记和宣传标语。泉州市档案馆馆藏中就有这么一个信笺：信笺页面首行正中印“抗日笺”三个红字，左侧上方是一幅漫画，配文“早回狗窝，何所逃命”；信笺右侧竖版印制“同胞速起，抗日救国”。[11]抗战时期，使用“抗日笺”寄侨批非常普遍，许多爱国企业出资印制“抗日笺”。如，菲律宾友联印刷所义印义卖的“航空救国笺”，将战斗机印在信笺上，机尾“品”字形排版印制“救国笺”三个字，信笺右上方机头前坚排“航空”字样，借此向侨胞侨眷宣传认购航空救国债。[12]有的信局把淞沪战役中带领军队与日寇浴血奋战的抗日名将蔡廷锴将军的头像印在信笺上方，头像左侧印“青天白日旗”和“英雄”字样，右侧印“中华民国国旗”和“救国”字样，称之“救国英雄笺”。[13]

随着抗战形势发展，人们利用侨批宣传抗战越发频繁。“济南惨案”爆发后，从菲律宾寄往国内的批封上出现了“奉劝诸君记得，东洋货色买不得。如果买了东洋货，便是洋奴卖国贼”的抗日戳记。[14]“九·一八事变”后，南洋各地出现了声势浩大的抗议示威，侨胞们纷纷走上街头，声讨日军野蛮行径，为表达爱国情绪、扩大反战示威的影响力，国内各地侨批局纷纷行动起来，在批封上加盖抗日宣传章，旗帜鲜明地反对侵略、宣传抗战。如，1932年，旅菲华侨李逢时通过“万芳信局”寄给晋江李逢炭的侨批上，加盖了“抵制日货，坚持到底。卧薪尝胆，誓雪国耻”的宣传标语。[15]“七七事变”后，戳记标语的内容更加丰富，“欲救国亡，抵制仇货。万众一心，坚持到底”[16]就是当时广泛流通的标语其中之一。又如，“厦门大元汇兑信局”经办的从菲律寄往晋江的批封上，出现了“怕做亡国奴，勿买日本货”的抗日章。[17]宣传内容更加直接明了，抗日氛围愈发浓厚。

（二）一颗丹心向祖国

1928年5月3日，日军进攻济南，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济南惨案”，南侨总会主席陈嘉庚先生联合南洋各界华侨，组织成立“山东惨祸筹赈会”，同时开展声势浩大的“抵制日货”爱国运动，[18]广大侨胞同仇敌忾，泉州安溪籍印尼华侨林助成写给母亲白氏的侨批中是这样说的：“因日本自维新以来侵略我国非十次二十次……今再藉事而谋我平津……因忍无可忍，为谋民族之生存，保全领土之完整，决不惜任何牺牲与日抗战到底。”[19]一封写给母亲的平常家书，谈的不是家事，是祖国和民族的生死存亡，字里行间洋溢着海外华侨炽热的爱国情怀。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加快了侵略步伐，对我国发动疯狂进攻和物资禁运，抗战形势非常危急，陈嘉庚先生代表南侨总会向各界侨胞发出“各尽所能，各竭所有，自策自鞭，自励自勉，踊跃慷慨，贡献于国家，使国家得藉吾人之血汗，一洗百年之奇耻，得藉吾人之物力，一报九世之深仇”[20]的动员和号召。安溪籍马来亚华侨青年白雪娇深受鼓舞，祖国蒙难，岂能袖手旁观！铁了心要回国参战的白雪娇为避开家人劝阻，以“施夏圭”的化名应征，给父母留下一纸家书不辞而别：“……什么也不能阻挠我投笔从戎了……此去虽然千山万水，未卜安危，但是，以有用之躯，在有用之日，尤其是在祖国危难的时刻……能替祖国做点事……此生无负于祖国！”[21]虽然身在海外，侨胞们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故乡和亲人，记挂着危难中的祖国和人民。

（三）齐心协力卫祖国

侨胞们在陈嘉庚先生的感召下，挺身而出，通过募捐、侨汇、义卖、购公债等形式为祖国抗战募集资金和物资。1931- 1933年，石狮旅菲华侨为抗战募款共计1500 万美元（其中300 万美元用于购买15 架战斗机），其中，侨胞王则棋个人捐款1000 万美元，受到蔡廷锴将军特赠银盾表彰。[22]“七七事变”后，国内战事吃紧，从1937年到1938年一年时间里，武汉、广州等大城市相继沦陷，沿海港口一一被日军占领或封锁。为破解封锁，转运海外援华抗日物资，1939年，云南省主席龙云调集全省20 万民工不分昼夜奋战8 个月，[23]终于修通“西南生命线”滇缅公路，为协调物资运输，国民政府将“西南运输处”从广州迁到昆明。[24]

这个时期，东南沿海抗战形势越发危急，战事不断扩大，资金和物资日益匮乏，1939年8月1日，马尼拉出版的《新闽晚报》刊出“请速捐款，赞助抗战”的募捐广告。[25]侨胞们积极响应，纷纷寄批回国助战，署名“回续”的晋江籍旅菲侨胞寄批回家关切：“……闻永宁被日寇所捣乱，未知咱乡有摇动？祈顺笔来知，余无别陈，外付龙银10元……”[26]厦门同安籍侨胞康起图寄批给灌口老家的妻子王申妃，吩咐她捐款助战：“惟咱厝政府对于富户派捐之款，如咱亦被派列者，多出一点亦无问题……凡是中国国民份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此乃当然职责……”[27]无论是丈夫写给妻子的家书，还是“回续”写给乡邻的书信，没有儿女情长、没有家长里短，人们只关注家国安危和民族危亡。

三、闽南华侨的爱国传统

邓小平同志在《振兴中华民族》中指出，“我们有几千万爱国同胞在海外，他们希望祖国兴旺发达，这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28]闽南华侨爱拼敢赢，自古就有爱国爱乡、捐办公益的传统。

菲律宾友联印刷所义印义卖“航空救国笺”，宣传侨捐救国。（黄清海 供图）

1933年的侨批“抗日笺”，右侧印“同胞速起！抗日救国！”（《图说晋江侨批》）

1911年，旅东南亚闽南藉华侨为辛亥革命捐赠200 万元经费，福建华侨报人积极为孙中山等同盟会领导人筹集革命经费和生活费，在他们的努力下，东南亚华侨为辛亥革命捐助五六百万元资金。[29]武昌起义胜利后，身无分文的孙中山先生赴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如不保证在一周内给我弄到500 万元，我当了总统也只好逃走。”[30]得到消息的闽南华侨立即组织筹款援助……马上组成“缅华国民捐总局”，发起劝募“国民捐”和“爱国捐”运动[31]，通过多种途径为辛亥革命筹资。随着国内局势变化，资金缺口越来越大，筹款难度越来越大，参与筹资的闽南华侨越来越多，筹款形式也日渐多元。

1911年10月，闽南籍华侨陈松铨从马尼拉寄批给黄开物，汇报马尼拉侨胞演出现代戏，为马尼拉同盟会机关报《公理报》筹款情况：“小吕宋华侨自演戏至今，已捐助革命军壹拾万元……至下等之人亦捐5 元，中国人近来之爱国心大明也……一则外埠以资观感，一则壮中国人之风气。”[32]同年11月，侨胞林书晏寄批给黄开物汇报厦门同盟会情况：“厦事不宁……当此过渡之时代，不能无此现象，况厦当事之人昧于时势，办理不善……谢之后筹款已寄万元，汇交叶君清池矣，此后当再力捐。”[33]侨批字里行间洋溢着炽热的爱国情怀。

四、小结

无论身在何方，闽南华侨始终胸怀家国，祖国有难，他们挺身而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家国安好。闽南华侨不畏牺牲、齐心抗敌、保家卫国，为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立下汗马功劳，他们的爱国义举和崇高精神值得后辈学习和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