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浚如
八九岁时,我心里就常常徘徊着一个身影,有时他意气风发,隆中一对成千古,犀利地道尽天下三分之策;有时他手持羽扇,神采飞扬地与一堂儒士对辩,面对他们不怀好意的百般刁难对答如流;有时他挥斥方遒,将头埋进黑暗中奋笔疾书,暗夜中的烛光投射在他苍老、垂着泪痕的脸上,眼中是悲哀的决绝;有时他任重道远,孤身一人伫立在五丈原的军营前,凝视着星光闪烁的夜空,欲语还休。
我多想见见你,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跨越千年的漫长时光来到你的面前,我只能遐想。在我心中,你忽远忽近,像是水中花镜中月,飘忽在我的心头。我不清楚你的音容,我只能在世人的口口相传中、在冰冷的史书记载中了解你的生平。
你是我的偶像,是我崇敬的人,是我为之流泪、为之动容的诸葛丞相。有人和自己的偶像隔著大半个中国,有人和自己的偶像隔着“次元壁”,而我和你隔着千年的历史长河。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我读过每一首关于你的诗词,我背下你撰写的前后《出师表》……我贪婪地寻找着,试图跨越这千年的长河,探寻你的余温。
你的故事,是脍炙人口的诗篇,是流芳百世的佳话,是流传千古的绝唱。
我多想见见你,可这世间已经没有你。
我多想见见你,看你那温润如玉、风华正茂的青年模样,赤壁之战时,你是如何意气风发地许下胸有成竹的誓言;我多想见见你,看你是如何立下那北定中原、兴复汉室的雄心壮志,又是怎样平静地预知自己的死亡,冷静地安排后事。
我无法改变历史,但我真真切切地想见见你,认识那个剥开演义中华丽外衣的真实的你,让我重回你生活的那个尔虞我诈但又人才辈出的三国时代。这一切,足以让我掉下泪来。
我无法想象你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在白帝城的那日,你是如何痛苦地看着追随二十一年的主公,生命一点点流逝,最后把兴复汉室的重任托付于你;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挥笔写下那流传千古的绝唱,又是怎样怀揣理想坚定不移地开始北伐,至死不渝。
你身上担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存亡,更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使命。你为官节俭,力戒奢华,在蜀汉创造了一个廉政奉公的政治氛围;你立法公开,执法公平,有异于同时代封建的法律思潮;你治军有方,以信为本,赏罚分明,带领出一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蜀军队伍;你坚定不移、矢志不渝,追逐理想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廉洁奉公、足智多谋、赏罚分明、坚定不移。我多想见见你。
你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日趋神化,你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神机妙算,无所不能。演义里,你能轻而易举借来东风,借来十万支箭;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气死名将周公瑾;就连死后,你的旗号还能吓跑活着的司马仲达。
可你也是人呐,人是会悲伤、会流泪、会疲惫的。
不知先帝逝去的那一刻,你那沧桑的脸上,是否有泪水划过;随后一个个夜晚,你是否辗转反侧,夙夜忧叹,担心辜负先帝的嘱托;不知你是否强睁着因疲倦而充血的双眼,亲自过问军营中每一件军务。你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真正含义。
“早起晚睡,食不足几升,凡是二十杖以上的责罚,都亲自披阅。”积劳成疾、病逝于五丈原是你的宿命,你注定会为了责任、为了理想而牺牲,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彻底终结。
历史上,对你的评价褒贬不一,有夸张的褒扬,更有极力的贬低。无论如何,你还是你。你不仅仅是史书上被冰冷记载的诸葛孔明,是那意气风发、自比管仲、乐毅的卧龙先生;是那义无反顾奔赴北伐的诸葛武侯;更是活在我们的心中,有温度、有思想、有灵魂的季汉丞相。
丞相,你知道吗?如今山河无恙,旧貌换新颜。你走过路已经变成坦途,你说过的话人们口口相传,你留下的事迹家喻户晓。你知道吗?虽然你未能实现兴复汉室的理想,但是直到现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华夏儿女仍自称汉人,以特殊的方式延续着汉朝的辉煌。你知道吗?你逝世那日,有一颗流星划过,名为将星,后人只能屏息仰望,靠近不得,因为这颗星承载着卧龙先生一生的宁静致远。你为兴汉的理想付出了毕生,你该歇息了。
你是否知道,一千八百年后,几十座武侯祠香火依旧旺盛,千年不断;你是否知道,有那么多人为你写诗,歌颂你的事迹;你是否知道,千年之后,有一个人特别崇拜你、敬仰你。
你是忠臣和智者的象征,你是历史上永垂不朽的史诗,你是红日初升之时洒下的夺目光芒,更是燃烧到最后一刻的烛光。历史的长河风起云涌,潮起潮落,你是其中永不落幕的传奇。
我多想见见你。
【评 改】
以“他”富有代表性的历史形象开篇,植入“我多想见见你”的原因。
“我多想见见你”,第一次点题,把首段中“他”与“你”成功转接。也是对“你”的整体评价,为下文具体展开“多想”二字作铺垫。
文中多处使用排比的修辞手法,增强语言气势,富有韵律美。
一个“可”字,遗憾顿生,文义却得以顺势起伏。
这三段写尽“你”的一生:从青年到老年,从意气风发到生命尽头,从肩负重任到至死不渝,“你”的模样其实就镌刻在“我”心底。
这一段是对“你”精神形象的再度提升,从政治、军事之才能到信仰、意志之坚定,紧扣文章题目,为下文蓄势。
“可你也是人呐”一句,让神坛上的“你”降落人间;连用三个“会”,是合理的想象,更是合情的解读,体现了小作者作为一个孩子的善良与柔软。
性格决定命运。“我”对“你”的宿命再清楚不过,而“我”却无法提醒、无法责怪,敬意是永恒的。
这两段古今对接,恰是文章的亮点。“山河无恙,旧貌换新颜”,这难道不是“你”延伸千年的理想吗?
两组排比句掷地有声,是“我”对“你”最诚恳的景仰、最慎重的敬意,为下文结句作铺垫。
最后,一句话收束全文,它不是对题目的简单重复与呼应,而是“我”深度解读之后呓语式的渴求与希冀,或者叹息式的崇尚与感伤。
作者的话 第一次接触并开始崇拜诸葛亮是在2018年。最近看了关于他的一本书,突然追忆起曾经喜欢他的岁月,算起来当时真的很喜欢,甚至真的背下了他写的《出师表》等名篇。上网一查,为他写过诗的人真的很多,李白、杜甫、陆游、王安石、文天祥都写过。
“我昔驻车筹笔驿,孔明千载尚如生。”请活在我们的心中吧,敬爱的诸葛丞相!
总评 解读历史人物,重在对人物生平的熟知,更重在对人物精神形象的把握。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把诸葛亮当作偶像来崇拜,本身就令人瞩目。她对诸葛先生的深度解读超越了年龄,也超越了一篇作文的范畴。她不是一味地仰望、赞赏,也不是一味地痛心遗憾。她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蘸着深情,她想象的每个历史细节都发自肺腑,她对诸葛先生的敬意贯穿始终。
从未见、无法见的遗憾到似曾见、真相知的解读;从隔着时空的满腹深情到散文化语言的一气呵成,处处可见小作者常年阅读与积累的痕迹,所谓博览群书、厚积薄发,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才是学习语文最好的捷径。
(讲评教师 心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