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性腐败面面观

2023-03-28 02:46刘兰
廉政瞭望·下半月 2023年2期
关键词:权钱交易隐性影子

刘兰

在惩治腐败高压态势之下,一些贪腐手段发生变化,各种隐形变异、曲线敛财、翻新升级的隐性腐败层出不穷。惩治“隐性腐败”,已经成为反腐败斗争中的重要议题。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惩治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二十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强调,坚决查处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届中央纪委六次全会上明确指出“腐败手段隐形变异、翻新升级”问题。这是对形势的准确判断,更是对全党发出的深刻警示。较之于传统的“显性”腐败,隐性腐败具有多样化、智能化、潜伏期长等特点,并滋生出多种表现形式。但无论隐性腐败披上何种“新马甲”,都难掩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本质。

直接受贿衍生为间接“生钱”

传统的私下收受贿赂的方式太直接、风险大,为了让权钱交易看起来“合法化”,行受贿双方摒弃了直接的钱财往来,转而寻找一些看似既无风险、回报又高的间接“生钱”方式。他们妄图通过投资入股、间接理财、民间借贷、低买高卖等“障眼法”逃过法网,最终依然原形毕露。这种隐性腐败有以下几个类型:

“借鸡生蛋”型:一些公职人员打着投资理财、民间借贷等幌子,借钱给有求于自己的请托人,收取高额“利息”回报,实质是利益输送、权钱交易。这类受贿属于委托理财获取高于正常水平收益的委托理财型受贿,出借资金获取高额利息的高利转贷型受贿。

案例:四川省隆昌市委原书记尹忠利用高息放贷隐蔽受贿。尹忠以关照工程项目为由,主动向某公司总经理李某提出借款,约定年息60%,本金220万元。当李某表示想降低年息后,尹忠就在工作中设置障碍,让李某的项目通不过。李某只好同意仍按年息60%继续支付利息,当天下午,李某的项目通过了审议。尹忠通过向辖区内商人老板放贷收息的方式,当起了“职业放贷人”,先后获利2800多万元。

“影子股东”型:一些领导干部成为“影子股东”,他们以他人名义代持公司股份享受企业收益,其本质依然是腐败。利用“影子股东”进行权力变现主要通过亲友挂名、幕后操纵,隐形入股、巧取豪夺,一家两制、政商合体等形式实现。“影子股东”所寄生的“影子公司”,是领导干部搞隐性腐败的载体和通道。“影子公司”大多得益于领导干部的“特殊关照”和“定点推送”,其业务经营范围往往和领导干部职权管辖范围、资源影响领域紧密关联。

案例:2020年3月,中信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原行长孙德顺被查。孙德顺不收现金,他认为收现金太简单粗暴了,转而通过“影子公司”进行利益输送。孙德顺安排两名老部下开设了两家投资平台公司,核心业务决策由孙德顺决定。他还设计了结构复杂的重重掩体,两家平台公司成为遮蔽他的第一层“影子”;在平台公司之下又设立了十多家项目公司作为第二层“影子”;项目公司和行贿企业不直接交易,双方各自再成立空壳公司作为第三层“影子”。交易主体已魅影重重,资金往来又伪装成各种貌似合法的金融产品等,用“影子交易”为利益输送再蒙上一层迷雾。经查,孙德顺非法收受财物9.795亿余元。

“虚假服务”型:利用合法注册的工程公司、咨询公司、培训公司等,通过正常招投标和正式签约等方式作为掩盖,实际提供服务较少甚至不提供任何服务,以咨询费、会议费、培训费等名义变相收受贿赂。

案例:甘肃省生态环境厅原党组书记、厅长肖铮曾利用下属企业套取公款据为己有。甘肃省辐射监理站为规避将辐射监测等收费全额上缴财政,成立甘肃陇清辐射环境技术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陇清公司”)。肖铮利用担任陇清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职务便利,指使并伙同他人以虚报劳务费、会议费、咨询费等方式,先后多次从陇清公司套取公款共计1098万元并据为己有,其中肖铮侵吞983万元。

“低买高卖”型:在购买房产、车辆等不动产和动产的过程中,通过低买高卖、以旧换新、以小换大等形式间接受贿。这种出现在民事行为掩饰下的权钱交易属于交易型受贿。

案例:江苏省苏州工业园区海关原副关长、调研员朱春霞想要出售一套二手房,找到某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叶某,准备以380万元的价格卖给他,而同一小区同一户型的房子成交价为250万元。叶某想到在公司发展过程中,朱春霞帮过很多忙,于是答应了,并主动将房价提到398万元,还支付了200万元定金。不过,受当时限购政策影响,叶某并不具备购房资格,此时,叶某大方地告诉朱春霞,因为买方原因无法购房,定金不用还了。如此一来,朱春霞的房子仍在手里,还得到了200万元的“违约金”。

“雅贿”型:送名人字画、玉石珍宝、古董、摄影器材乃至兰花等物品,避免了直接送钱的露骨与粗俗,而这些物品往往价格难以衡量,隐蔽性较强,成为权钱交易的“遮羞布”。“雅贿”的手段日益隐蔽,有的从直接收受文玩等物品,到异价互换,再到借助拍卖机构完成瞒天过海式贿赂;有的以爱好为媒介,形成“爱好圈”,在趣味相投的你来我往中,完成权钱交易。但无论“雅贿”的载体和形式多么“高雅”,都改不了其行贿受贿的本质。

案例:甘肃省人大常委会农业与农村工作委员会原副主任张令平被当地群众称为“字画书记”。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为了挤进张令平的圈子,便投其所好,把一幅幅字画当做“敲门砖”。经查,张令平共收受党员干部、商人老板等所送的名贵书画40余幅,有的一幅几万元,有的一幅则高达几十万元。同样“偏爱”字画,把字画当成贪腐工具的还有陕西西安市原副市长强小安,他不仅自己违规收受书画作品等,为了得到时任陕西省政府秘书长陈国强的关照,他还送了10幅名人书法作品给陈国强,形成腐败同盟。

传统腐败演化为腾挪转移式腐败

传统腐败案例中,行贿人和受贿人之间是直接关联的,利于顺藤摸瓜找到腐败线索。隐性腐败是多维度的,它关键在“隐”,通过转移腐败交易的主体、目标、时间、地点等方式,对腐败交易过程进行改造,用腾挪转移的方式模糊权钱交易的本质。这种隐性腐败有以下几个类型:

“白手套”型:“白手套”是转移腐败交易主体的一种方式,通常是指为逃避党纪政纪和法律懲罚,从事“掩饰”工作的个人、群体、社会组织,他们为非法行为披上了“合法”外衣。部分领导干部利用下属、亲属、朋友等特定关系人充当“白手套”,台前当木偶,幕后当主使,间接进行洗白。“白手套”涉及的领域以建筑承包、政府采购、金融等居多。

案例:江苏省南京市原市长季建业在任上被查,因受贿罪获刑十五年。苏州市锦联经贸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徐东明是季建业的“白手套”,他长期帮助季建业保管和打理赃款,季建业1132万元受贿款中,有910万元放在徐东明处代为保管打理,甚至不需要徐东明出具任何手续。徐东明在承揽昆山宾馆设备供应项目、开发“龙都”广场房地产等项目时,季建業都曾为其提供帮助。

“权权互换”型:“权权互换”是转移腐败交易目标的一种方式。领导干部之间利用职务便利或是职务影响,在干部调整、项目审批、安排就业、学术成就等方面相互提供帮助,而不直接收取请托人钱物。

案例:云南省委原书记秦光荣和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向力力被外界称为“腐败世交”,两人相识于湖南。1991年,向力力调任湖南省零陵地区冷水滩市委副书记,当时的零陵地委书记正是秦光荣,向力力很快成为秦光荣倚重的心腹。向力力与秦光荣两家走得很近,两人的夫人成为牌友闺蜜,秦光荣之子秦岭与向力力之子向导均在金融央企华融任职。在老领导的提携下,向力力步步高升。秦光荣赴云南任职后,其小舅子与向力力的弟弟又成为生意伙伴,利用向力力的影响力,在长沙、郴州等地涉足许多生意。秦光荣与向力力的交往就是“权权互换”的典型。

“期权腐败”型:“期权腐败”是转移腐败交易时间的一种方式。某些领导干部在任期间提心吊胆不敢收钱,想出延迟变现的办法,或在位时用权退休后收取回报,或在岗时办事转岗后兑现,或办事之前不收办好之后再收,或离职下海后索取收益等。

案例:湖南省株洲高新区党工委原书记、天元区委原书记谢高进在任时大搞期权腐败,跟行贿人约定退休后再兑现,还大言不惭地说,领导干部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退休不到5年,他游遍全国近20个省份,挥霍上百万元。经查,谢高进涉嫌受贿2606万元,其中期权受贿1593万元,占受贿总额的61%。

“海外交易”型:“海外交易”是转移腐败交易地点的一种方式。请托人与领导干部的腐败交易不再局限于国内,而是拓展到国外,为领导干部支付子女留学费用、帮助领导的特定关系人定居海外并进行海外投资,以逃避国内法律的监管。

案例: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区原望江智慧产业园发展中心主任舒延海是园区企业老板们口中的“能人”。面对一些不法商人的请托,舒延海也大开绿灯,进而收取“好处费”。2015年,舒延海的女儿要出国留学,一些商人嗅到“商机”,提出要给“赞助费”。直至2016年,多名商人为舒延海女儿出国留学支付了25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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