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别着急，慢慢来

“zaiyanyan”，是一句泰语，意思是“别着急，慢慢来”。

如果你跟泰国人做朋友，多半能从他们嘴里听到这句话。可能在他们眼里，我们经常在赶时间，紧皱眉头、脚步匆匆。而他们做事的基本态度则是：别着急嘛，有事情慢慢做。

在热带的烈日下，连时间仿佛都能被融化拉长。所以如果到泰国旅行，不如入乡随俗，把我们的步伐也放慢一些，“zaiyanyan”，慢慢来别着急。

热带的雨下得又急又密，曼谷随即陷入“堵车地狱”。任凭司机师傅拼了命地左突右冲，车仍被困在滂沱的大雨里，而我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看来这次的行程，注定无法如期。

既然飞机是赶不上了，我和司机师傅同时叹了口气，都不想再继续困在车流里。好不容易挪到一条巷子口，我们拐下了大路，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车堵了3个多小时，我们都需要喝点东西、喘口气。

原本要去清迈的，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曼谷。

“你可以坐火车去清迈呀！”司机师傅突然兴奋地对我说，手里那瓶碧绿色的饮料被使劲摇晃出泡沫，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希望的绿光腾空升起。

火车？我竟从没想过这个选项。

司机师傅推荐的是一趟卧铺慢车，傍晚从曼谷最大的火车站华南蓬出发，第二天清晨抵达清迈。据说列车宽敞舒适，还有女士专用车厢，是外国游客火车旅行的首选。要非说缺点，可能也只有泰国普遍存在的时间问题——这趟火车不准时。

我昏沉的大脑实在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关掉查询机票的手机页面，请司机师傅帮忙买了火车票。

华南蓬车站并不大，把网络订票換成纸质票后，便拿着印满泰文的车票去咨询台询问上车口，没想到工作人员却示意从左手边出去，找到自己要乘坐的列车，直接上车就好。这里并没有检票员，人也特别少，我犹豫地走向站外停靠的一列列火车，心里有些打鼓。

“你要找XX号列车吗？”一个英文流利的当地女孩主动搭话。太好啦，得救了。

女孩叫Ann，我们同一趟列车。她的雇主是外国人，全家回欧洲探亲，也给Ann放了长假。雇主把这张火车票当做礼物送给她，要她回老家看看爷爷奶奶。Ann热心又活泼，告诉我们火车开动后才会有工作人员来检票，晚上会有列车员将坐席变成床铺，还拉着我们存好了行李，订好了第二天的早餐。

就这样，我们有了一位临时旅伴。

火车准点出发，慢悠悠地穿行在城市里。曼谷人的生活大都是从傍晚开始的，当气温回落，热浪消退，街边摊贩的生意开始变好，这座城市的生活气息也逐渐升腾起来。

Ann的家就在这座城市深处的一条小巷子里，学生时代她每天都过得优哉游哉，从傍晚一直玩到凌晨，也记不起做过什么要紧的事，大约就是与这群朋友喝喝饮料聊聊天，再约另一群朋友压压马路听听歌。至于学业嘛，每天只捡听得懂的听一听，不懂的便放过去。什么分数、升学，都顺其自然，反正Ann和她的爸爸妈妈都是不着急的。

火车慢慢晃出了城市，夜幕已经降临，墨蓝色的天空还没挂上星星，窗外已没什么景色可看，黑漆漆的一片寂静。车厢里却十分热闹，乘客们用各国语言聊着天。我跟Ann并排挤在我的座位上，头靠在一起，分享一袋迷你菠萝。

约好了在清迈会合的朋友已经到达，问明早几点可以来接站，Ann咬着一颗小菠萝，笑嘻嘻地说：“火车不会准点的，你知道泰国的。”我当然是知道的，反正在这里是急不来的，除了慢慢等别无他法。

九十点钟，列车员将坐席改成了床铺，在火车悠悠地摇晃中，车厢逐渐沉入睡梦里。再醒来已到了泰北，蒙蒙细雨后，远处的山林和近处的稻田都被洗出新绿，偶然路过一个乡村小站，被漆成红色的小木屋立在一片翠绿里，鲜亮又可爱。

我们与Ann约着边等日出边吃早餐，笑闹着打赌火车会迟到多久，我说一小时内，Ann押一小时以上。对面坐着的俄罗斯女孩终于忍不住插话，她皱着眉抱怨列车不准时，会打乱她的旅游计划，她喜欢秩序和规范，对于不确定性深恶痛绝。看着俄罗斯女孩烦躁的脸，我们都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对我们而言，不准时也有不准时的好处，就顺其自然地抛开那些旅行计划，坐在慢悠悠的火车里，耐心地等一场日落，再等一场日出，什么时候抵达目的地什么时候算，漫无目的地慢游，其实也很有意思。

最后还是Ann赢了赌局，火车足足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害我们输掉了一袋番石榴。我们与Ann挥手告别，转身去拥抱在清迈火车站等候多时的朋友，她可是个急性子，漫长的等待最消耗人的好心情。可朋友竟没有多烦躁，指着远处停车场的方向，问我要不要去“咖啡馆”喝杯咖啡。

这“咖啡馆”极其简陋，“店主”就是朋友雇的当地司机，他斜倚着一辆皮卡车，后车厢内架起个简易的小炉，正咕嘟咕嘟地煮着咖啡。见我们到了，远远就招呼我们过去，说旁边车主去买冰块了，让我们等一下，喝了冰咖啡再走。

朋友递过来眼神，小声与我耳语：“跟他们清迈人急也是没用的嘛。之前一听火车晚点，几个等人的车主就凑了凑装备，煮起咖啡来了。我们还是先喝咖啡吧，反正也迟了。”说罢，笑着冲司机师傅大声道：“okay，zaiyanyan.”

是啊，Zaiyanyan，时间没有追着你跑，没什么可着急的，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将行李放进车里，也走向那间露天“咖啡馆”。

编辑/宋凌燕

作者简介

千羽之城：网络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五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辽宁网络文学首届“金桅杆”奖获得者。《破冰行动》《执行利剑》《悍城》《以你为名的青春》影视同期书作者，原创刑侦推理作品《追凶者》改编成网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