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君 鸿
(河北大学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 河北 保定 071002)
《老子》一书,言简义丰,思想深邃,意达高远,可谓洞彻宇宙、社会和人生。从美学角度看,作品呈现出多领域、多维度、多视角的美学形态,具有丰富的审美价值。叶朗先生说:“老子美学是中国美学史的起点。”[1]19人们对此非常认同。目前学界对《老子》美学的研究多从中国古代美学的起源、历史地位、美学本质等方面进行探讨,对其多姿多彩的美学形态论述较少,本文试图通过对《老子》所呈现的主要美学形态的陈述来揭示其美学价值和意义。
《老子》全书八十一章,言道家之义,明道德之理,辞约义丰,其言明且清。素有韵文哲理诗之称的五千言,展现了《老子》多姿多彩的语言形态和美感。
《老子》虽以其哲学思想闻名于世,但从文学的角度,也是旷古佳作。首先《老子》呈现诗化的语言形态是典型的韵文。《老子》开篇便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两句是典型的三言诗,朗朗上口,具有优美的节奏感。先不管其含义,单是其韵律便是良好的诵读范本。《老子》篇中,从三言、到四言、五言乃至杂言诗句随处可见。句式整齐,节奏紧凑,一气呵成,给人痛快淋漓之感。《老子》十五章“豫兮若冬涉川”一节已完全是韵文诗句,用词虚实相间,语气缓慢深沉。明眼可见智慧老者在川河之滨、高山之巅,讲道传德,教化群蒙。诗句诗篇在《老子》全篇中几乎随处可见,凸显了《老子》韵律诗化的语言风格。以至于朱谦之称《道德经》为“哲学诗”[2],任继愈言《老子》是“用韵文写成的一部哲理诗”[3]。其次,《老子》全篇呈现出韵散相间的文体范式。从开篇第一段看,单字、双字、三字、四字、五字,长短相杂,韵散相间。加之对仗工整的句式,在明显的节奏中呈现出语言的音乐美,给人以充分的审美享受。韵文的紧凑感与散体的松弛感使《老子》语言句式张弛有度,快慢徐疾,抑扬顿挫,相得益彰。这一韵散相间的特点贯通《老子》全篇。王蒙形容《老子》的语言“自由驰骋、文如神龙巨鲸”[4]4。就文体来说,《老子》的确是“韵散结合的特殊文体”[5]。袁行霈认为:“《老子》以韵文为主,韵散结合的形式,是先秦说理文的另一形态。”[6]
《老子》全篇,可以说尽显修辞美。对偶的手法,在《老子》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正对、反对、流水对都有普遍的运用。比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六十四章》)两两是正对,三个流水对又组成一个排比句。对偶对仗句式的运用,使语言形式整齐、声音和谐、节奏明快,既便于诵读,也便于明理。排比在《老子》中几乎每一节都有体现,如 “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排比修辞手法的运用使《老子》语言气势如虹,增强了雄辩力量,让人叹为观止。顶真手法的运用,如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使《老子》结构整齐,语气连贯,读起来朗朗上口,同时语义贯通,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语言具有直通车般的酣畅感。《老子》还多处使用了生动形象的比喻“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道性柔绵,无穷无尽,犹如玄牝之门,乃创生天地万物的根源。“上善若水”中善的最高境界如水。第十五章一连串的比喻将复杂的人生道理,通过形象鲜明的事物使晦涩抽象的义理清晰明白。
《老子》在阐述其哲学观点时,通过简洁明了的语言形象化地创造出一个个优美的意象,展现出清新纯朴、眼可见、触可及的真切意境。比如《二十一章》对“道”的描述:恍恍惚惚、混混沌沌、朦朦胧胧、缥缥缈缈、幽冥旷远,给人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感,而这种恍惚幽冥,并非一片昏暗,其中还有真真切切的物象。老子所描绘的道境图无疑是一幅混沌未开的写意画,给人以无限的遐思,让人在诗情画意中,感受体悟“道”的存在。这完全契合了“美在意象”[7]的美学观点。宗白华言:“象如日,创化万物,明朗万物!”[8]老子所描述的道,具有创生性,极富意象美,是审美客体与主体的完美统一。
王蒙在评价《老子》时说:“字字珠玑、句句格言、段段警世。”[4]4确如所言,《老子》不管用韵散的诗文也好,诸多的修辞也罢,其目的还是表现其哲学思想。其哲理性语句,俯首即拾。“夫唯不争,故无尤。”(《八章》)过错的产生往往都是由于因“争”而起,只有不争不抢了,才不会产生过错。“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二十三章》)描述的是天气变化,体现的却是事物普遍的运动规律。“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表现了矛盾双方相互依存的存在状态。“夫兵者,不祥之器”一句话点出了事物的性质,表明老子对兵器战争的反对态度。“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这一组格言,充分表现了老子自我修养的观点。老子以其智的直觉,揭示出他对宇宙、社会、人生的真知灼见,闪现出理性的光辉,给人带来深层审美享受,涤荡心灵,提升智慧,让人颔首叹服。
在《老子》篇章中,出现了大量的矛盾双方,比如有无、动静、荣辱、祸福等等,构成了《老子》多领域矛盾形态。这些矛盾双方既对立又统一,既相反又相成,在到达一定程度后双方还会向相反的方向转化,呈现出矛盾形态的依存美和和谐美。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矛盾的事物是相互依存、既对立又统一的。一方的存在以另一方的存在为前提。矛盾的双方如果失去一方,另一方也随之消失。老子揭示出矛盾事物相生相伴的和谐美,即便是对立体也体现出恬淡的自然美,而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混沌未开的道,蕴含阴阳二气,阴阳二气交感相搏,新的矛盾和谐体孕育诞生。正所谓相反相成,完成了万物创生的活动历程。天地万物的创生,是矛盾运动的结果。没有矛盾就没有万事万物的产生。正是矛盾双方对立统一相互依存状态的延绵亘古,勾勒出大千世界一幅生生不息、犹母孕子般的优美画卷。
需要指出的是,老子作为朴素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思想的代表,对于矛盾强调的是相互依存的自然性、统一性,他忽视或淡化了矛盾的社会性、斗争性。而毛泽东对此有深刻的论述。他在承认矛盾统一性的同时更强调矛盾的斗争性。他认为,“有比较才能鉴别”“有斗争,才能发展”[9]。蔡子谔将毛泽东这一命题“作为矛盾运动的美的规律,简称之为‘矛盾’美律”[10]是很有见地的。
老子认为,矛盾的事物双方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化。这种现象既是客观真理,也呈现一种神奇美。“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童书业解释说:“每件事物之中,都包含有否定本身的因素。”[11]118老子认为,矛盾的一方含有另一方的因素,同时含有自己的否定因素,从而能够在运动中向相反的方面转化。当矛盾双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双方力量的变化,在到达一定程度后就会反向而行。福与祸、正与邪、善与恶总是呈现着反与复的运行状态,奔流不息。这种充满思辨特点的认识论,对于正确认识事物的变化和性质,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悲观不盲目,具有很大意义。
老子论述事物往往从相反的视域着眼,既揭示事物的存在客观性,又给人出乎意料的智慧启迪,用老子的话说叫“正言若反”。老子给人们呈现出他独特的美学形态:大成若缺,大盈若冲,大直若诎,大辩若讷,大巧若拙。老子描述事物的形态,不是从正面,而是从反向。这就给人以强烈的对比感、鲜明感,呈现出完整的矛盾美。钱锺书认为,老子这种“正言若反”,“究其理,则否定之否定尔。”[12]通过双重否定加以肯定,强调事物在矛盾对立的性质中显现大成大用,彰显出老子哲学和美学的突出特性,强调事物的本质在自然无为的状态下、平实质朴甚至有缺陷不完美中的、在相反面性质中体现,从认识论上提供了相反的视角,属于逆向思维。正所谓“于无声处听惊雷”“化腐朽为神奇”,更具独特的哲理和审美效果。在这种反向认识论的基础上,老子又提供了独特的反向方法论:“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去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基于反向思维的认识,其方法论也必然是反向而为,那就是“欲擒故纵”。这实在是解决问题、化解矛盾、推动事物发展的艺术化操作手法,彰显出老子的辩证法智慧。
老子认为,宇宙世界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这个规律就是复与反。复反是老子展现的运动形态。而这个复反过程,则是由静止产生运动,由运动而发展,运动到极点,就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反向发展最后的终点是返回本初又回到起点,复归于静。“反”,有“相反”“返回”两重意思。这种有节律的周行复反,使事物呈现出有秩序的、和谐的运动形态美。宗白华说:“美是属于宇宙本体的。”[13]而老子的运动轨迹,正是源自本体,复归本体,呈现运动美的闭环。
在《老子》第二十五章,作为宇宙本原的“道”被老子描述为“混成之物”。它先天地而生,无声无形,寂静阔远。作为一个完全的整体,它永远独立,表现出绝对性和永存性。它的运动规律表现为周行不殆,也就是循环运行,永不停止。进而老子描述了“道”循环运行的过程和轨迹:大、逝、远、反。这个结构就是从无形到有形,又从有形到无形;从静到动,又从动到静,周流不息,是大道运行的基本形态。宗白华先生解释说:“他的意趣不是以往不返,而是回旋往复的。”[14]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陈鼓应注曰“归根:回归本原。”“复命:复归本原。”[15]124宇宙万物生成后都是运动的,在运动中蓬勃发展,欣欣向荣。但最终要复归到它的本根,回归到本根由纷纷芸芸重又寂寂静静,寂静下来才是回归本原。回归本原,即回到本性的初始状态。万事万物也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从静到动,从动到静,循环往复,运行不已。
《老子》第十章重在讲述修养工夫。人们在身心修养时要做到形体与精神合一而不分离。气息柔和,如婴儿一般自然近乎无意识。清除杂念,一尘不染。感官接触外界,静如处子。洞彻通达,纯任自然。以至于爱民治国,不用任何心机,无为而治。修养方法守静、守柔,自然、无为,其实质仍然强调复反,复归于婴儿,返回到本初。
进而老子由人进到天下社会“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陈鼓应解释说:“‘守雌’含有持静、处后、守柔的意思。”[15]177知雄守雌,喻知强守弱,知刚守柔,知动守静,知先守后。这是天下所遵循的道路,也就是规律,遵循这个规律常德就不会离失。能实现常德永恒,则必须复归婴儿。因为只有婴儿纯真无染,最明了知雄守雌。守雌就是返本,回归本原,复归于无极和朴的原始状态。纯真质朴的道化生万物,有道圣人正是运用这种质朴,才成为百官的领导者。
人有生老病死,社会有兴亡更替,万物有归根复命,道有周行不殆。“反者,道之动。”老子给我们呈现了宇宙世界循环往复的运动形态和规律。陈荣捷认为:“返本的思想在《老子》里相当浓厚……道与历史的运行,都是依照循环的方式。”[16]
自然也是老子重要的哲学和美学范畴。王建说:“老子认为,美的本质就是自然之美。”[17]《老子》给我们呈现了独具特色的自然形态之美。
在中国,“自然”是老子最先使用的一个词,它始终作为道家思想的一个核心概念范畴而存在。但对自然的释义历来就有不同观点。
王弼注说,“法自然”有随顺之性,遇方则方,遇圆则圆。河上公则认为,道之性即自然,“无所法也”。现代以来,研究者亦各有其说。牟宗三认为:“道家讲的自然就是自由自在、自己如此。”[18]劳思光从心性论出发认为:“自性即老子所谓‘自然’。”[19]夏绍熙认为:“‘自然’是老子对‘道’之运行状态的描述。”[20]冯国超认为:“混成之物的特性是自然”[21]罗祥相认为:“指事物的‘自然本性’”“‘自然’乃道之本性”[22]尹志华认为,自然“为一个普遍原则”[23]。刘笑敢认为:“道所体现的原则或价值,也就是‘自然’。”[24]
人们认为,“自然”就是自己本来的样子,是本初、本真,是事物的本质属性。同时,“自然”是“自己如此”“自然而然”,是自然呈现的不加任何外力干扰的运行状态,进而引申为宇宙万物、人类社会应该遵循的原则。老子的自然之美是至美纯美,是最高理想标准,是不经雕饰、不加人为的天然、本然之美。无论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所呈现的天然之美,还是自然性德包含的柔静不争、纯真信实、至善至德,以及小国寡民所呈现的唯美社会形态,都表现出“自然”的至美纯美的属性,是外在美和内在美的完美统一。
《老子》所呈现的自然美,带有老子鲜明的美学个性和取向,表现为虚美、静美、柔美、弱美、恬美、淡美、朴美、真美等多种形态。
天地之间犹如风箱,中间是虚空的但永不穷竭,因其虚空,发动起来才会创生万物,生生不息。“致虚极,守静笃。”“归根曰静,静曰复命。”修养的工夫在于使心灵达到虚寂和宁静的极致状态,没有一丝心机和成见。不假意识,空明澄澈,返回到生命本根,回归到生命本原,这就叫静。集聚精气,保持柔顺,平和宁静,犹如婴儿一般真纯。天下最柔弱的事物是水,但水滴石穿,攻坚克强,却没有什么东西能胜过水、代替水。“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素”没有染色,“朴”没有雕琢,都具有本性、自然之义,与伪饰相对。不经人为加工,纯任自然,减少私欲,放弃心机,就没有什么忧患了。毛毓松认为:“‘朴’作为一个美学命题,就是回到事物自身的美,即本色的美,因而‘朴’也就是‘真’。”[25]“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道”表述出来,淡得没有任何味道,看不到,听不到,但是用它却永远用不完。按叶朗先生话说这是“一种特殊的美感,一种平淡的趣味。”[1]33
叶朗先生这句话,同时点出了老子自然美观的特点,与其哲学取向一致,老子的美学取向同样崇尚自然无为,表现为事物本初的、原始的、浑自天成的虚静美、柔弱美、恬淡美、朴真美、和谐美,从审美范畴来说,老子的自然美属于优美形态,而非那种轰轰烈烈、气吞山河的壮美。他甚至反对那种过分渲染的审美活动,针对上层人物追逐感官享乐,老子发出“欲望审美批判”。在老子看来,过度的审美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诱发人类的欲望审美,如美食、美色等物欲感官享受活动,但这种欲望之审美脱离了本然无欲之审美境界。老子直指物欲文明的弊害,缤纷的色彩、纷繁的音乐、丰富的美食、疯狂的田猎运动,只能给人带来感官的刺激,放纵癫狂,使心灵更加空虚荡动,难以持守内心的安宁和纯朴,从而失去宁静淡泊的生活。
所以,老子提出“自然”的观念,目的在于消除外物对自身的干扰,让万物按其本身自然而然发展。老子认为,人入世易失其本真,逐于外物而不能自返。由此,他反对的是与自然有违、刻意追求的“美”,提倡素朴之美。如李泽厚所说:“道家强调的是人与外界对象的超功利的无为关系亦即审美关系,是内在的、精神的、实质的美。”[26]
在老子看来,人类社会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应该因顺自然,人要保持原始自然的属性。自然的社会模式才是具有老子美学价值的理想社会。于是,老子给我们描绘出了一幅极富诗情画意的理想国图景。
《老子》八十章描绘了一幅理想的社会图画:国家小小的,人口少少的,邻国之间可以看得到,鸡犬之声也能听得到。但是各国之间,人民没有争斗,更没有战争,各安其土,互不相扰。即便有十倍百倍于人工的先进器械也不使用,让人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家园到死都不用迁徙。即便有船只车辆也不用乘坐,即便有盔甲兵器也不必拿出来备用。使百姓再回到那种简单的结绳记事的时代。在这样自然天成的国度里,没有人为的统治,没有强加的管理,不需要政治和法律,只要有本然纯朴的天性,便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淳朴宁静,简单快乐,呈现出和谐美好的社会形态。“在这个社会里,现实中的一切纷扰、焦虑、痛苦、不安都被一种恬静、淡泊、安详、自然所取代。”[27]154
老子小国寡民的社会美学思想,对后世同样影响很大。从陶渊明开始的历代田园诗,无不含有老子描绘的这种小国寡民的影子。老子描绘了这种理想的社会形态,并不是说他要把社会倒回到石器时代的原始氏族公社的社会组织形式,因为在老子笔下,已经有了高科技先进事物:什伯之器、舟舆、甲兵,人民的生活水平已经相当高。“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童书业认为,老子只是想“要统治者不干扰人民”[11]135。显然,老子描述的社会形态和生活场景,是一种理想蓝图,那么要实现这个蓝图需要理想的社会治理模式。
一是国与国之间不争。老子崇尚恬淡柔静、无为不争,自然反对战争。他从人道的立场,描述了战争的残酷和恶劣后果。“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揭示了战争的根源在于欲望,希望人们要知足,知足则常足,回归道性。老子不仅反对战争,甚至把武器看作凶器是不祥之物。战争因争利而争斗,故而老子积极宣扬“不争”的思想。他认为,天的法则是利物不是害物,人的法则应当是帮助人而不是与人争夺。只有不争夺不争斗才不会有过错。所以,老子认为“不争”与“自然”“无为”一样是天德,是自然规律和最高准则。二是一国之内,统治者要无为而治。他认为,“无为”是自然状态道之法则。人类社会作为宇宙万物的一部分,政治行为也必须依循“无为而治”。他不主张运用国家机器强力干预,而应“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治大国,若烹小鲜。”“要让人民顺其自然,自我生存,自我化育。”[27]5达到“为无为,则无不治”的目的和境界。
老子认为,社会问题的出现往往是刻意提倡推崇的结果。比如尚贤的风尚导致人们追求功名利禄、滋生贪欲伪善。在社会伦理道德上宣扬仁义忠孝,恰恰说明社会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所以老子认为统治者治国时,要无为而治,纯任自然,不刻意为之,社会就会自然呈现美好的形态。
老子小国寡民的社会美学观的核心价值是“无为”,实际上是否定了人类的私欲,旨在回归自然社会存在模式,无为不争。在人类乌托邦式的原始共产主义社会理想中,蕴含人类单纯甚至幼稚、一尘不染的审美精神,如婴儿赤子,呈现出桃花源般的理想的美好的社会形态,当作人类的审美实践活动的最高境界。这无疑是美学领域的一朵离尘绝世的奇葩,永远释放出诱人的芳香。
《老子》五千言充分阐发了其“自然无为”的哲学思想,同时呈现了以“自然无为”为审美价值取向的多领域美学形态。《老子》的语言形态呈现出韵律美、修辞美、意象美、哲理美,开后世田园诗、哲理诗之先河,让人们在引人入胜的意境中感受美,领悟宇宙人生的真谛。《老子》的矛盾形态,以朴素的形式表述了对立统一、相反相成、相互转化、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规律,其“有无相生”“虚实相生”“祸福相依”等美学观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老子》展现的循环往复的运动规律,虚、静、真、柔、朴的自然形态,处处体现出本然和谐之美。老子本始朴真的自然美学思想,对于人们追求自然美、返璞归真与审美境界的提高以及空灵的艺术创造具有引领意义。老子不满意社会世风日下,提倡“见素抱朴”与“小国寡民”的社会模式,这种纯真质朴、安适美好的理想形态成为后世不少人追寻的方向。老子的美学思想构成了中国古典美学思想的发端,对后世影响极其深远,在多个领域引领着中国美学的价值取向,无愧为中国古典美学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