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城市失独父母的养老模式——以石家庄市为例

张 京，庞引巧

（1.河北开放大学， 河北 石家庄 050080； 2.河北医科大学， 河北 石家庄 050017）

近年来，失独家庭和失独父母养老问题日渐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问题。相关资料显示，截至2022年8月16日，中国失独家庭已超110万，并且还在以每年7.6万的速度递增，河北省石家庄市城市失独家庭也已超过5000户。如何解决城市失独父母的养老问题，使他们能够安度晚年，本文调研了河北省石家庄市的300户失独家庭，对失独父母的养老模式选择及相关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创新性地提出了构建分层多元的城市失独父母系统养老模式，以期帮助城市失独父母摆脱养老困境，并为相关部门提供决策参考。

一、失独父母养老模式的现状

石家庄市失独父母主体的养老模式是家庭养老（包括自我养老），其他的是社会养老（包括机构养老和社区养老）。调查显示，石家庄市的失独父母家庭养老比例高达80%以上，社会养老占比约为20%。但无论是家庭养老还是社会养老都不能很好地满足失独父母的养老需求。

（一）经济需求无法保障

调查显示，石家庄市75%的失独父母年龄分布在53—80岁，多数是即将退休或已经退休，其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退休工资，晚年生活缺少了来自子女的照顾，其衣食住行的消费都要自己支付，而政府对于失独父母的经济补助又相对单薄。据统计，2022年河北省省级财政部门安排计生特殊（含失独）家庭特别扶助金4071万元，发放给失独家庭的经济补助是每月635元。2022年石家庄市最新规定，失独家庭中只要男方满55岁或者女方满49岁，就可以领取每年1800元的生活补贴，如果男方满60岁或者女方满55岁，就可领取6000元的生活补助。其他经济支持还包括每年的春节等重要节日，酌情为生活困难的失独家庭发放一次性慰问品、慰问金等。这些必要的帮助会因不同地市而标准不同，落实情况也不尽相同，因此对于失独父母而言，无论是家庭养老还是社会养老，其得到的经济需求方面的保障并不稳定。

（二）生活照料支持乏力

失独父母家庭养老的生活照料主要依靠自己和亲朋好友，社会养老则主要依托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目前，石家庄市区内的长安区、新华区、裕华区等都开设了居家养老服务中心，失独父母可以通过订餐的方式，到中心吃午饭和晚饭，中心也为一些年长的失独父母免费提供理发、日间照料、文化活动、上门服务等社区居家养老服务。调研发现，家中经济条件较好的失独父母，可以通过雇用保姆的方式来照料日常生活；但经济条件较差的失独父母，其拥有的财产勉强维持家庭的基本支出，无法雇用保姆来照料自己；失独家庭中生活最为艰难的是失能和半失能的失独父母，他们丧失了生活的依靠，没有经济扶持，也没有来自社会保障体系的资金来源，无法进入养老场所，日常生活非常艰难。虽然有些社区成立了针对失独家庭的志愿者队伍，但因缺乏有效的运作机制，日常生活的看护以及照料的次数都非常有限，有的仅是定期提供买菜、送饭、家务和跑腿等帮助，无法从根本上满足失独父母尤其是高龄失独父母日常生活的刚性需求。

（三）精神关爱缺乏

目前，石家庄市为失独父母提供的精神关爱主要来自社区和志愿者。志愿者为失独父母提供心理咨询，但由于大多数志愿者专业水平不高，只能通过简单的聊天来暂时缓解失独父母的痛苦和孤独。社区对失独父母的精神支持，则主要是举办关爱活动，石家庄市新华区开展了“暖心行动”，通过举办集体生日会、开设健康大讲堂等，为包括失独父母在内的计生特殊家庭送去关怀和温暖。但由于失独父母对社会有较强的防范心理，因此，即便社区从善意的角度来开展关爱活动，也往往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四）入住养老机构难

调查结果显示，石家庄市失独父母在社会养老选择中遇到的一个突出问题是入住养老机构难。失独父母选择机构养老的过程中，不仅会遇到资金短缺的困扰，还会因为养老机构的一些规定，加大了入住的难度。因为根据相关规定，老年人住进养老机构，需要子女为其提供担保，这对于失独家庭来说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虽然石家庄市相关部门采用了各种方法帮助有意愿进养老机构的失独父母，但大部分失独父母仍面临无法进入的困境。

二、影响失独父母养老模式选择的相关因素分析

（一）个人基本情况

个人基本情况是失独父母养老模式甄别和选择的首要参考条件，而年龄、职业、受教育程度以及有无配偶等个人因素就理应成为其基本特征的主要体现。

1.年龄。调查显示，石家庄市80%的49—59岁的低龄失独父母，大多身体健康状况较好，有相对稳定的退休收入，还可以通过再就业获得更多的经济来源，因此，这部分失独父母在养老模式的选择上更偏向家庭养老；而15%的60岁以上高龄失独父母，其虽然也有相对稳定的退休收入，但伴随年龄的增长，不同程度地患有各种慢性疾病，身体状况不佳，他们更希望获得来自社会和政府的经济支持与精神慰藉，因此，更偏重于选择社会养老。此外，不同年龄的城市失独父母危机感的共同点主要来自其日益衰老的身体状态，表现为对医疗服务保障需求尤为迫切，希望在医疗照料资源的获取上更加方便快捷。

2.接受教育程度。调查显示，石家庄市75%学历较低的失独父母选择社会养老。相对于学历较低的失独父母，接受过良好教育、有着较高学历的失独父母，退休前大多数在机关、企事业单位工作，有的在职时还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获取信息的途径较为广泛，更愿意尝试并容易接受新生事物，再加上这部分城市失独老人退休后的收入不仅稳定，而且相对较高，因此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失独父母对养老模式的接受程度相对较高，他们在养老模式的选择上更倾向于多元化。调查显示，石家庄市受教育程度高的失独父母65%选择家庭养老，25%选择社会养老，10%选择异地旅游养老。

3.职业稳定性。调查显示，石家庄市职业相对稳定的失独父母85%选择家庭养老。从职业层面来分析，职业相对稳定的失独父母大都就职于机关、企事业单位，其对社会问题的敏感度较高，能够对相关政策进行较为透彻的解读，进而具备更好地利用社会资源的意识和能力，这部分失独父母虽然缺失了子女的赡养，但经济方面可以自给自足，其养老需求相对能够得到保障。因此，家庭养老模式基本可以能够满足其相应的养老需求，是居家养老服务的潜在服务对象。而职业稳定性相对较差的失独父母在养老模式的选择上则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4.有无配偶。因为独生子女的丧失，失独父母原有的“2+1”家庭结构遭到破坏，稳固的三角结构家庭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这不可避免地致使配偶成为失独家庭中不可或缺的照料者，失独父母对配偶的过度依赖成为影响他们养老模式选择的重要制约因素。他们希望配偶之间彼此依靠，相互照料。因此，有配偶的失独父母选择家庭养老的意愿比较强烈。调查显示，石家庄市有配偶的失独父母83%选择家庭养老；无配偶的失独父母因为其独居的生活状态，缺乏有效的社交途径，对外交流显得尤为迫切，积极参与社会活动成为其不懈努力的方向和目标，社会养老是无配偶的失独父母的首要选择。调查显示，石家庄市无配偶的失独父母91%选择社会养老。

（二）经济收入水平

失独家庭的经济收入水平包括个人收入水平和生活来源两个方面。首先，就个人收入水平而言，调查显示，石家庄市81%的失独父母因受独生子女离世的影响，不仅经济上承受巨大的损失，精神上遭受无法愈合的创伤，而且身体状况也会因此受到重大打击，以致无法顺利地完成本职工作，从而导致收入水平下降，家庭的经济功能被大幅度削弱。而失独父母自身的收入水平制约了其对养老服务的支付能力，直接影响他们对养老模式的最终选择。自身收入水平较高的失独父母，其养老模式的选择相对多元化，可以选择社会养老，也可以选择家庭养老。调查显示，自身收入水平较高的石家庄市失独父母，70%选择家庭养老，30%选择社会养老；而个人收入水平相对较低的失独父母，其选择家庭养老的概率较高。调查显示，个人收入水平较低的石家庄市失独父母，85%选择家庭养老。其次，就生活来源而言，其也影响着失独父母对养老模式的选择。尽管城市失独父母大都有相对稳定的退休收入，但因个人收入水平高低不一，仍有部分父母在不同程度上需要来自子女的经济支持。而失独家庭缺失了这部分经济支持，其生活来源只能主要依靠自己和政府的补贴，这直接影响了他们养老模式的选择。生活来源主要依靠自己的失独父母大都会倾向选择家庭养老，而生活来源主要依靠政府补贴的则更倾向选择社会养老。

（三）养老需求

养老需求影响失独父母对养老模式的选择。失独父母养老的居住地和居住方式、生活照料和就医等方面的需求以及对社区养老服务的接受度等都会对其养老模式的选择产生影响。调查显示，石家庄市81%的能够自食其力、不需要他人照顾的失独父母，他们乐于参加社区组织的书法、绘画、老年模特队、广场舞等文化娱乐活动，丰富自己的精神文化生活，其养老选择倾向于家庭养老；79%的缺乏生活照料的失独父母，希望与其他老年人在社区养老机构共同生活，通过社区提供的养老服务，寻求精神慰藉，弥补内心缺失，其养老模式选择倾向于社区养老；9%的生活能够自理、经济条件较好、兴趣爱好相同或互补的失独父母选择抱团养老；8%的为了避免触景生情，逃离原来居住地的失独父母，其养老模式倾向于选择社会养老；3%的选择自我封闭，不愿意与外界接触的失独父母，其养老模式的选择倾向于家庭养老。

三、构建分层多元的城市失独父母系统养老模式的措施

（一）发挥政府主导作用，加大财政支持力度

1.完善法律法规，落实福利政策。在经济扶助方面，目前石家庄市实施的计划生育家庭特别扶助制度，是最规范且长效的保障机制，但政府发放的特别扶助金只能满足失独父母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距离失独父母的实际需求还有距离。因此，政府应将对失独家庭的养老照料用法律法规的形式加以确立并不断完善，纳入社会福利计划，并列入政府财政预算。在领养政策方面，针对失独家庭，酌情放宽领养孩子的标准，在再生育方面，针对再生育尤其是愿意尝试试管婴儿的失独家庭，政府要创设专项财政支出项目予以资金支持。同时，针对没有再生育意愿或领养孩子的家庭，政府也要尊重他们的意愿，同时在财政上实施经济补助。另外，可以根据石家庄市的实际情况，应将常年生病、服药和丧失自理能力，生活特别困难的失独父母，列为低保对象，使其能够享受低保补贴，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其生活压力。

2.政府出资购买养老服务并加强监管。失独父母根据需求点单，政府组织实施评估，并出资为失独父母购买专业的养老服务项目，如为失独父母提供生病住院期间的医疗护理、日常生活照料、家政服务等。目前石家庄市已经为失独家庭专门设立了医疗保险基金并投保了住院护工补贴保险，2021年护工补贴提高至每人每日135元，全年最高赔付90天。确保失独父母住院期间有专人陪护，且不会因无钱治病而延误病情。

3.健全政府主导财政支持的失独父母养老服务体系。首先，石家庄市利用社区已经开设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对失独父母提供日常生活照料，但实际运转情况不容乐观，存在服务项目少、人员缺乏、专业性不强等问题。因此，政府需要在为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的照料人员提供专业培训的同时，财政部门还要注入相应资金，进一步丰富居家养老中心的服务项目，建立健全生活休闲类的相关机构，依据失独父母的不同需求，提供有差别的社区养老支持。其次，失独父母所在的社区都不同程度上对其进行了心理疏导和精神抚慰，但仍缺少具备专业心理辅导知识的工作人员，因此，需要政府主导成立专业的带有医疗和心理疏导功能的机构，对社区的失独父母养老服务进行补充。最后，部分失独父母不仅经济上处于弱势，情感上也十分脆弱，相比正常家庭的父母，他们更需要政府的照料与支持，调查显示，石家庄市失独父母入住普通养老院的意愿不强。因此，政府可以成立专门为失独父母提供服务的养老院，不仅可以免除失独父母的养老顾虑，还可以让失独家庭抱团取暖，找到归属感。

（二）完善社会支持体系

1.建立健全社会关爱救助机制。充分发挥各类社会组织和社会团体的作用，开展形式多样的社会关爱活动。可以通过建立互联网服务平台、服务专栏、论坛等多种形式，向全社会开展政策宣讲、信息发布和互动交流等活动，营造全社会关爱失独父母的和谐氛围。还可以把关爱失独父母的活动纳入社区网格化管理内容，把对失独父母的关爱制度化。

2.建立社会公益组织和民间资金共同参与机制。首先，广泛调动社会力量，汇集民间资金参与到服务失独父母的养老事业中来，设立失独父母关爱基金，组建爱心社团，广聚社会力量兴办失独父母专门的养老小区和社会福利机构，构建由政府补贴带动、社会广泛参与的失独父母养老长效机制，有序推进失独父母养老服务的社会化进程［1］。其次，组建社会公益性机构，形成相对稳定的志愿者服务队伍，为缺乏生活照料的失独父母提供日常帮扶，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为有人照料生活的失独父母提供心理服务，给予他们精神慰藉支持。同时，通过志愿服务活动的开展，搭建更多社区居民之间的交流平台，增进失独父母和其他居民之间的互动交流，帮助失独父母重新建立社交网络，丰富失独父母的精神生活［2］。

3.发挥亲人在失独父母养老保障中的支持作用。亲人是失独父母最可信赖的社会资本，他们在失独父母的养老保障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可以在失独父母面临经济困难时及时伸出援手，还可以在失独父母失能后给予生活照料，满足其基本的生理需求，尤其是与失独父母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和孙辈，他们更容易和失独父母沟通交流，来自亲人的情感关怀和慰藉是失独老人最温暖的心灵归宿。

（三）构建多层次的社区养老服务体系

1.完善社区管理机构。社区在城市失独父母养老过程中，不仅能够提供更具归属感的情感支持，降低失独父母的精神压力，而且能够依托社区的社会养老网络，降低失独父母的生存风险。失独父母需要的是生活照料、精神慰藉、医疗保障等多样化养老，因此构建多层次的社区养老服务体系尤为重要［3］。社区应根据失独父母的养老需求，科学规划，合理安排，统筹建设养老服务设施、医院、学校和菜市场等，发挥社区养老的综合优势。

2.建立社区助老帮扶机制。社区组建以失独父母为主的帮扶互助组织，利用地域和情感优势，通过组织内部成员间的互帮互助，实现失独父母间的“抱团取暖”，社区所在地的政府和街道应从政策方面扶持和鼓励失独家庭帮扶互助组织的创建，并从财政上予以支持。

3.加强社区医疗保障建设。根据社区的具体情况，结合失独父母养老的医疗保障需求，优化社区医疗资源配置，建立面向失独父母的社区医疗服务巡诊制度，为失独父母提供从病情检测、治疗康复到后期稳定的系统医疗服务。同时，促进社区医疗服务机构与省市三甲医院密切合作，合力开辟失独父母就医“绿色通道”，简化就医流程，消除繁琐的就医手续，打造从社区医疗到三甲医院就诊“一条龙”的医疗服务体系，为失独父母提供方便快捷的就医服务，最大程度降低疾病所带来的痛苦。

（四）提升失独父母自立互助能力

失独家庭结构的特殊性，决定了失独父母要想走出困境，来自社会各界的帮助与扶持必不可少，但其自身的自立自助更是至关重要的。失独父母一定要勇敢地直面并接受现实 ，主动寻求走出痛苦的途径，积极参与社区组织的文娱活动，进入老年大学学习琴棋书画等，通过和他人交流，融入社会，舒缓心情，重拾生活信念；失独家庭之间可以搭建互助沟通交流信息的平台，失独父母间相互鼓励、彼此安慰，冲破自我封闭的误区；经济条件较好的失独父母可以考虑更换居住和生活环境，重启新生活；失独父母要强化健康意识，积极治疗已有的病痛，同时注重身体锻炼，预防疾病发生，尽量降低养老成本，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

失独父母的养老困境是家庭问题，也是社会问题，它关系到社会的和谐和稳定。解决失独父母的养老问题，需要社会各界凝心聚力，携手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