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创新与企业多元化经营
——基于“信息机制”和“契约机制”的分析

2023-03-16 02:59祝丹枫李摇琴鄢哲明
财经论丛 2023年3期
关键词:多元化试点供应链

祝丹枫,李摇琴,鄢哲明

(1. 陕西师范大学国际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2.四川大学商学院,四川 成都 600065;3.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1)

一、引 言

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了全球经济供给侧和需求侧,在企业层面表现为生产线停摆、库存缓冲区减少以及交货延迟等问题。在全球贸易体系重塑之际[1],供应链变革与发展引发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2][3]。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在现代供应链领域培育新的增长点。2018年10月,商务部等8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公布全国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城市和试点企业名单的通知》,推动了供应链战略在宏观层面的落地,同时也在企业层面引发了一场深层次供应链创新变革。供应链创新包括数字化转型和组织间集成两方面,是供应链管理模式从“机械化”向“智能化”的转变[4],通过将新一代信息技术引入现有供应链管理构架之中,并与供应链参与者共同突破组织边界[5],驱使企业资源配置合理化、客户需求对接精准化。

相关研究表明,供应链创新可以为跨国合作搜寻互补资源[6],并为将“资源获取过程”纳入生产创造了机遇[7],有助于在技术溢出中提升动态学习能力。其次,以数字转型为特征的供应链创新将提升企业信息收集与整合能力,不仅能够强化创新动能[8],而且可以吸引投资者和分析师关注提高“曝光效应”,从而增强股票流动性,提升企业价值[9][10][11]。这些研究为供应链创新提供了理论和实证探索,但大多直接检验供应链创新与企业绩效关系,忽略了两者之间传导链条,难以明确供应链创新影响企业竞争力的内在机理。再次,已有研究在提及供应链创新时都强调扩展组织边界、强化企业与客户间集成功能的重要性,但将通过何种机制降低交易成本视为“黑箱”,导致对内在演进逻辑关注不足[12]。最后,现有实证研究多通过问卷调查量化企业在供应链创新中的努力程度[13],使得结论可能会受到内生性问题干扰[14]。

企业多元化是转型过程中重要战略部署,本质是对资源要素的重新配置。多元化经营行为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企业资源配置合理性、交易成本高低以及生产链条向外延伸情况[15][16],这些都与供应链管理内涵相契合。尽管大量文献从资源基础观和交易成本视角研究了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影响因素[17][18],但从供应链视角展开探索的研究却不多见。从实践着眼,随着上市企业快速发展和资本市场日益壮大,对帝国构建和资本扩张的内生偏好导致资本无序扩张和资金链断裂。尽管国家层面对企业盲目多元化进行限制(1)《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管理办法》(证监会令第159号修订)中明确规定,上市公司所购买资产与现有主营业务没有显著协同效应的,应充分披露本次交易后的经营发展战略和业务模式,以及业务转型可能面临风险和应对措施。,但见效甚微。那么,兼顾组织管理和技术变革的供应链创新能否形成一种新的干预机制,抑制企业多元化经营?

基于此,本文借助2018年实施的“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构建双重差分模型,实证分析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影响,并从信息渠道和契约渠道验证二者传导机制。本文边际贡献体现在:(1)借助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构建双重差分模型,较为科学地弱化潜在内生性偏误,为后续供应链创新研究提供可借鉴的因果识别策略。(2)将供应链创新引入企业资源配置框架中,基于交易成本理论解析了供应链创新如何作用于技术和组织间协同变化进而影响企业多元化,这不仅深化了有关供应链创新的理论认知,也为理解供应链创新增强企业长期竞争力提供了来自资源配置与战略变革视角的证据。(3)探讨了企业与客户在数字化技术冲击下,如何由依赖于信息共享的不完备契约机制转向“专用性资产投资”和“供给商业信用”相对完备的契约机制,为维持供应链创新的长期价值创造能力和通过客户集成的方式有效监督企业资本无序扩张提供了有益的经验证据。

二、制度背景与理论分析

(一)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政策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推动互联网、大数据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在现代供应链领域培育新的增长点、形成新动能。这是“现代供应链”首次出现在我国纲领性文件之中。《国务院办公厅关于积极推进供应链创新与应用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7〕84号),明确了“以快速响应客户需求为导向,以推进新一代信息技术与产业深度融合为重点任务,以形成覆盖我国重点产业的智慧供应链体系促进降本增效和产业转型升级为目标”的战略方针。随后,2018年10月商务部等8部门《关于公布全国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城市和试点企业名单的通知》(商建函〔2018〕654号)中确定了北京等55个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城市,重在探索如何构建供应链政府公共服务和治理新模式,完善重点产业和服务于“双循环”战略高效化供应链体系,并通过加快供应链平台建设提升企业供应链技术创新。如:张家港市构建了供应链公共服务信息平台,以政府公共数据整合共享赋能企业间供应链高质量协同作业;成都市聚焦供应链平台建设、供应链金融发展等方面。由此可见,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开展会对企业乃至经济社会发展各个方面产生深远影响。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交易成本是决定组织边界的重要因素。企业与客户集成的核心是企业与客户间突破组织边界束缚,推动信息共享和流程协调。当企业与客户间建立起较为密切的信息互换和合作网络时,企业间会具有较低交易成本和更高技术传播强度[19],进而提升资源匹配速率[20]。然而,企业在信息共享过程中的交易成本可能会阻碍企业变革[21][22]。信息搜寻成本、整合成本以及决策成本主要产生于客户集成的“信息渠道”。企业双方在选择和互动过程中将对交易成本和预期收益进行估算,以决定是否强化集成方式在经营管理活动中的嵌入程度。客户集成中的监督成本、违约成本和泄露成本需要通过契约机制激活企业网络,使交易成本内化于合作协同体系之中,这可以视为“契约渠道”。据此,本文从“信息机制”和“契约机制”两个维度构建“供应链创新—客户集成—企业多元化经营”的理论框架。

1.信息机制。供应链创新包括数字化转型和组织间集成两个方面,其中数字化供应链转型主要通过信息机制影响企业多元化经营。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城市的政府积极推动各类数字化供应链平台的建设,为企业数字技术开发和应用提供资金、人力、技术指导等支持,能够帮助企业扩大客户搜寻范围,实现精准化对接和扁平化销售。第一,大数据及人工智能等技术在企业客户搜寻中的应用有助于及时捕捉客户的履约信誉、财务状况等信息,计算潜在客户匹配度,避免前期沟通协商等不必要支出[23]。第二,企业借助新一代信息技术快速提升信息整合和处理能力[9],降低海量信息整合成本[24]。第三,互联网、物联网等技术的普及实现了企业与客户交易的实时追踪[25],可以及时干预违约或客户偏离合作方向的状况;同时,数字化集成与外部网络的系统性交织能对环境变化做出快速反应[26],降低信息决策成本。

从战略角度而言,企业多元化经营的目的包括两个:对冲主营业务风险与寻找新业绩增长点[27]。供应链创新推动的数字化供应链转型可以降低信息成本,并通过“供给—需求”衔接维持主营业务收入稳定性。此时,企业缺乏强烈动机将冗余资源配给于主营业务以外的其他部门以对冲风险或提升绩效。一方面,供应链创新降低了企业在主营业务领域的经营风险,而多元化经营对冲风险会衍生出内部协调成本和外部交易成本;另一方面,供应链创新的信息机制使得企业在后续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符合利益相关者需求[9]。Silverman(1999)[28]发现信息技术使企业更多地依靠主营业务而非多元化经营开发资源。Ray等(2013)[29]指出企业信息技术资本的增加抑制了企业垂直整合与多样化经营动机。袁淳等(2021)[30]认为企业供应链管理中数字化水平的提升降低了外部交易成本,促进了企业向专业化方向发展。

2.契约机制。契约治理机制能够界定合作双方的职责和义务,以彼此互利的方式改进价值创造过程中的协调活动[31],有助于塑造供应链联盟的目标一致性,降低监督成本、违约成本和泄露成本。从纵向竞合视角出发,以推动组织间集成为目标的供应链创新,挑战了传统组织间由资源依赖程度决定的权力结构,催生了由契约机制主导的组织间聚合,有助于构建具有一致性、敏捷性和适应性供应链体系[5]。通常,获取客户可观测和隐性的需求变化等专业知识和信息需要大量专用性资产投入。企业专用性资产投资构成了对自身合作诚信的一种抵押和担保,向客户传递契约信用在内的多维度信号[32]。此外,当企业与客户间形成稳定合作关系时,较优的契约策略是为供应链伙伴提供商业信用,鼓励供应链成员之间信息共享,并克服双重边际化问题。陈胜蓝和刘晓玲(2018)[33]指出商业信用是兼顾激励性和稳定性的契约机制,当带来长期收益足以弥补流动性降低带来的成本时,企业会增加商业信用推动战略资源互补。由此,供应链创新的契约机制将呈现出专用性资产投资和提供商业信用的特征。

契约机制推动了客户对企业的反向监督,实现了事前的防患未然和事后的利害与共。企业与客户借助正式规则和程序改进价值创造时的协调活动[34],并通过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限制合作伙伴的机会主义行为[31][35]。若企业通过多元化经营方式或意图向下游拓展企业内部一体化生产,会产生两类风险。一是终止交易关系引发企业专用性资产投入潜在的资本损失和市场声誉贬值;二是客户敲竹杠的机会主义行为引发供应链断裂和商业信用风险[36],造成得不偿失的后果。此外,专用性资产具有套牢效应,意味着契约机制会在短期内占用企业可调配资金,限制拓展其他业务领域的可能性。为客户提供商业信用也会在短期内丧失资金的时间价值和机会收益,限制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可操作性。

基于上述分析,供应链创新通过“信息机制”提升了企业在主营业务领域的决策质量和风险应对能力,通过“契约机制”为企业提供商业信用与加大专用性投资提供保障,将业务重心锁定于核心领域的价值共创之中,进而降低企业多元化经营动机。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供应链创新抑制了企业多元化经营行为。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3—2020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研究样本。处理过程中按照如下条件筛选:(1)剔除金融和保险类企业样本;(2)剔除样本区间被ST或PT企业样本;(3)剔除变量缺失样本;(4)剔除有效观测值数量低于3的企业样本,最终得到18609个观测值。样本中企业层面数据来自CSMAR和Wind数据库,核心解释变量根据《关于公布全国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城市和试点企业名单的通知》整理获得。为消除异常值的影响,对变量在1%和99%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多元化经营。借鉴杨兴全等(2018)[15]的做法,采用赫芬达尔指数(Divhhi)和收入熵指数(Diventro)测度企业多元化经营。其中:

(1)

Pi表示企业第i项主营业务收入额占总业务收入的比重。赫芬达尔指数越大,企业多元化程度越低;收入熵指数越小,企业多元化程度越低。

2.解释变量:是否试点(Treati,j)与试点时间(Posti,t)交互项(Treati,j×Posti,t)。企业注册地位于供应链创新与应用城市试点名单之中,Treati,j取值为1,反之为0。试点时间(Posti,t)虚拟变量在2018年之前取值为0,2018年及之后取值为1。尽管供应链创新试点包括企业和城市两个层面,但仅公布了269家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企业,其中为A股上市公司的仅有61家,较小的实验组样本量会影响结果的准确性。同时,供应链创新也离不开外部市场、技术以及金融等配套支持[9],基于城市试点进行研究设计能将外部宏观条件嵌入其中。

3.控制变量。本文控制了如下变量:企业规模(Size)、企业年龄(Age)、资产负债率(Lev)、盈利状况(Roa)、固定资产占比(Tang)、现金持有水平(Cash)、融资成本(Dcost)、成长机会(Growth)、成长性(Tobinq)、股票年收益率(Yret)、管理费用率(Adm)、政府补贴强度(Subsidy)、第一大股东持股比率(Top1)、产权性质(Soe)、人均GDP(PGDP),产业结构(Is)以及货运总量(Fv),具体测度如表1所示。

表1 控制变量测度

(三)模型构建

本文通过构建如下双重差分模型检验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影响:

Divi,t=α0+α1Treati,j×Posti,t+α2Treati,j+α3Posti,t+α4Controli,t-1+∑Year+∑Ind+εi,t

(2)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企业多元化经营程度(Div),Treati,j×Posti,t为核心解释变量,Controlsi,t为控制变量,εi,t为模型残差,i和t分别表示第i个企业和第t年。系数α1反映了供应链创新应用与试点改革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影响效应。鉴于企业多元化经营变量存在截尾,因而采用混合Tobit模型进行回归,并控制年份和行业固定效应。

(四)描述性统计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可以发现,Divhhi和Diventro两个指标均匀分布,且最大值和最小值之间有较大的跨度。由Treat的均值可以发现,所选样本中51.2%观测值为供应链创新实验组,其余48.8%观测值为对照组。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续表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3报告了基准回归结果。其中列(1)和(4)仅控制年份和行业固定效应,列(2)和(5)纳入企业层面控制变量,列(3)和(6)同时加入企业和城市层面控制变量。结果显示,解释变量Treat×Post的回归系数均在5%或1%水平上显著,且方向与预期相同。列(3)和(6)中,以Divhhi和Diventro分别为被解释变量时,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实施对企业多元化经营平均边际效应为0.017和0.030(使用Tobit偏效应方法计算所得),比均值分别降低约2.2%和7.5%(0.017/0.774=0.022;0.030/0.400=0.0075)。这表明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开展对企业多元化经营产生抑制作用。本文假设得到验证。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续表

(二)稳健性检验

1.政策有效性检验。本文实证结果容易被质疑的一个问题是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开展是否促进了企业供应链创新。对此,本文从数字化转型和供应链组织间集成两个维度进行验证。数字化转型的测度借鉴吴非等(2021)的做法[9],通过Python爬虫功能提取并计算上市公司年报中与“人工智能技术”“大数据技术”“云计算技术”以及“区块链技术”相关的词频,将总词频取对数构建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标(Digital)。考虑到区块链技术更多应用于供应链管理之中,本文还利用与“区块链技术”相关的词频总数取对数构建指标(Block)。表4第(1)列和(2)列中Treat×Post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显著促进了当地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于供应链组织间集成的测度借鉴陈正林和王彧(2014)以及李琦等(2021)的做法[37][38],使用上市公司连续3年和5年前5大客户销售占比的均值与方差之比构建度量指标(Sci3和Sci5)。表4第(3)和(4)列中,Treat×Post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提升了企业与客户集成程度。以上结果意味着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能够促进企业供应链创新。

表4 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政策有效性检验

2. 平行趋势及动态效应检验。双重差分模型的基本假设是在外生冲击之前,实验组和对照组不存在显著差异。为了验证该条件,本文采用事件研究法对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平行趋势和动态效应进行检验。如图1所示,在2018年之前核心解释变量系数值在0附近波动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从2018年开始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出现显著变化,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抑制效应逐渐显现。上述结论满足平行趋势假设。

图1a 平行趋势检验图(Divhhi)

图1b 平行趋势检验图(Diventro)

3.安慰剂检验。双重差分模型的准自然实验设计要求实验组和对照组划分符合随机化条件,但事实上某个城市是否被选入政策试点可能存在选择偏差。为降低这一干扰,本文对全国有A股上市公司的245个城市进行1000次抽样,随机生成实验组开展安慰剂检验。变量Treat×Post系数和t值核密度分布如图2所示。可以发现,核心解释变量系数和t值均在0点周围呈正态分布,且极少数回归系数和t值超过表3中第(3)和(6)列对应的真实值。这说明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影响较为稳健。

图2a 抽样系数核密度图(Divhhi)

图2b 抽样系数核密度图(Diventro)

图2c 抽样t值核密度图(Divhhi)

图2d 抽样t值核密度图(Diventro)

4.考虑区域及行业特性的影响。其一,在试点城市选择过程中,省会城市更容易被选入试点名单,这会导致回归样本的选择偏差。本文剔除省会城市企业样本重新进行回归。其二,除了国家层面政策之外,各省份也有可能在不同年份出台促进供应链创新的相关政策,这会对实证结论产生影响。本文在回归模型中加入省份—年份联合固定效应重新进行回归。其三,本文更多是从生产制造维度分析企业供应链创新,因而剔除样本中非制造业企业样本后重新进行回归。以上研究结果均显示本文结论是稳健的。

5.调整时间窗口和滞后政策冲击时点。本文样本时间窗口内2015年发生股灾,这一外生冲击可能对结果产生影响。对此,剔除2013—2015年的样本重新进行回归。此外,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名单于2018年10月正式公布,考虑到政策效果可能存在滞后性,本文将外生冲击时点调整至2019年重新进行回归。以上结果表明本文结论依然稳健。

6.改变估计方法。不同于前文使用混合Tobit估计方法,本文基于面板Tobit和混合面板方法开展稳健性检验。研究结论与前文依然保持一致,具有稳健性(2)考虑区域及行业特性的影响、调整时间窗口和滞后政策冲击时点、改变估计方法等稳健性检验结果限于篇幅均未报告,作者备索。。

五、进一步讨论

(一)渠道检验

结合理论分析,供应链创新可以通过信息机制和契约机制抑制企业多元化经营。本文设计递归方程展开研究,式(3)和(4)中的Med表示中介变量。

Medi,t=β0+β1Treati,j×Posti,t+β2Treati,j+β3Posti,t+β4Controli,t-1

+∑Year+∑Ind+εi,t

(3)

Divi,t=θ0+θ1Treati,j×Posti,t+θ2Treati,j+θ3Posti,t+θ4Medi,t+θ5Controli,t-1

+∑Year+∑Ind+εi,t

(4)

1.信息机制。从客户集成角度来看,供应链创新作用于企业对客户信息收集、整合、分析是较为复杂的过程。考虑到企业与客户建立集成协作关系的最终目的是通过信息共享实现经济利益的持续稳定流入,本文从决策效果的角度来验证这一机制。参考Ghosh和Olsen(2009)[39]的做法,使用企业过往3年营业收入方差和均值的比值(Sun)作为收入不确定性代理变量,刻画供应链创新影响企业多元化经营的信息机制。该值越小则说明信息机制越有效。回归结果如表5列(1)所示,供应链创新显著降低了企业收入不确定性。第(2)列和(3)列中,Sun的系数显著,Treat×Post的系数与基准回归保持一致,表明信息机制起到部分中介作用。供应链创新有助于企业间信息共享、整合与分析,从而减小收入不确定性,降低企业通过多元化经营对冲主营业务风险的动机。

2.契约机制。供应链创新为企业与客户之间开展以契约为纽带的集团化作战提供了支持。供应链创新驱动上市企业通过商业信用让利给下游客户,促进信息共享和稳定合作;同时,供应链创新有助于企业和客户之间加大专用性资产投资,将业务范围聚焦于核心业务之中。这一契约机制既保障了彼此的监督和协作,也抑制了企业多元化经营行为。参考Albuquerque等(2015)[40]的做法,使用应收账款+应收票据/总资产(Tc)来表征商业信用;借鉴周煜皓和张盛勇(2014)[41]的做法,采用固定资产净值、在建工程、无形资产与长期待摊费用之和占企业总资产的比例(Spa)测度专用性资产投资。表5列(4)至(9)结果显示,商业信用和专用性资产投资的部分中介效应通过显著性检验,支持契约机制的理论逻辑。

表5 信息机制和契约机制的检验

(二)异质性检验:行业竞争度与内部管理效率(3)限于篇幅,异质性检验结果未报告,作者备索。

1. 行业竞争度。当企业处于不同竞争程度的行业时,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可能产生不同的政策效应。在竞争程度较高的行业中,企业对于政策实施和市场变化有着更强的敏锐度,为了维持自身的竞争优势,拓宽客户渠道,将采取更为合理的资源配置战略[42]。相反,在竞争程度较低的行业中,企业与客户合作中有较高的溢价能力,商业主导权的存在导致其缺乏较大动机通过专用性资产投资或提供商业信用的方式促进集成,也不会轻易调整自身经营战略。因而,行业竞争度越高,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抑制作用更显著。对此,本文依据行业前10大企业营业收入计算赫芬达尔指数,反映行业竞争度;随后依据赫芬达尔指数中位数将样本划分为高行业竞争度组和低行业竞争度组,开展检验。未报告的结果显示,高行业竞争度组别中核心解释变量Treat×Post的系数在1%水平显著,而低行业竞争度组别中Treat×Post系数不显著,此结果与预期一致。

2. 内部管理效率。通常而言,具有较高管理效率的企业能够快速调整运营体系,开展多元化战略。本文进一步检验不同管理效率下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影响差异。使用企业管理费用率刻画管理效率,以年行业中位数将样本划分为高管理效率和低管理效率组。未报告的结果显示,在管理效率较高的组别中Treat×Post的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而在低管理效率组别中,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经营没有显著影响。这可能是因为管理效率低下的企业中,高层管理者基于代理动机会有更强的多元化动机。同时,管理效率较低的企业战略调整面临内部协调成本和组织刚性的制约,其多元化战略受到抑制。

(三)供应链创新与企业资源配置效率

从要素角度来看,多元化经营可以理解为企业在不同领域对资源的配置。既然供应链创新抑制了企业多元化经营,那么这是否可以提升企业资源配置效率?同时,供应链正常运转需要企业持有合适库存商品,其决策有赖于市场信息在客户与供应商之间及时传递。那么,供应链创新是否提升了企业存货配置效率?对此,本文分别从资本和存货两个维度考察了供应链创新对企业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借鉴Biddle等(2009)[43]以及Eroglu和Hofer(2011)[44]的做法,设定如下模型测算资本配置效率(Inve)和库存商品保有量效率(Proe):

INEW=ρ0+ρ1Growtht-1+ε

(5)

ln(Inven)=κ0+κ1ln(Sale)t+ε

(6)

式(5)中的INEW表示当期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其他长期资产以及取得或处置子公司及其他营业单位的现金净额与总资产之比。Growtht-1表示上一期公司的成长性,用销售收入增长率进行度量。式(6)中ln(Inven)代表企业当期平均存货保有量(期初和期末存货保有量的平均值)的自然对数,ln(Sale)代表企业当期销售收入的自然对数。本文针对模型(5)和(6)分年度分行业进行回归,以回归结果残差项的绝对值衡量资本配置效率和库存商品保有量效率,该值越小表明企业资源配置效率越高。未报告的结果显示,供应链创新有助于提高企业资本配置和库存商品保有效率,中介效应模型的结果支持了“供应链创新—企业多元化程度降低—资源配置效率提高”的逻辑链条。

六、结论及启示

本文将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实施作为准自然实验,探讨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经营的影响机制及效应。基于2013—2020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样本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供应链创新与应用城市试点的开展显著抑制了当地企业多元化经营行为,该结论在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机制分析表明,供应链创新主要通过以降低收入不确定性为表征的信息机制和以加大专用性资产投资和提供商业信用为手段的契约机制发挥作用。异质性检验结果显示,供应链创新对多元化经营的抑制作用在行业竞争较激烈和内部管理效率较高的企业更为明显。从要素配置来看,供应链创新提升了企业在资本与存货方面的配置效率。

本文结论对政策制定和企业管理存在以下启示。对政府而言,有必要持续提供利于供应链创新与企业战略转型融合的制度供给。首先,将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的有益经验在全国范围推广,鼓励企业通过供应链创新提高外部资源获取和内部资源整合能力,从而在主营业务领域塑造长期核心竞争力,避免盲目多元化经营带来资源效率损失。第二,本文发现供应链创新主要通过信息机制和契约机制降低企业多元化,因而政府在制定后续供应链创新支持政策时,既要关注新一代信息技术如何为供应链管理注入新的信息动能,也要为企业间的合作提供良好平台服务和法律保护,引导企业通过信息共享、加大供应链伙伴间专用性投资以及相互提供商业信用等方式构建立体化和突破式的供应链生态圈。第三,本文发现供应链创新对企业多元化的抑制作用仅在竞争度较高的行业中有效,因此后续政策可以重点关注竞争度较低行业,推动更多企业参与供应链创新。

对企业而言,有必要借助供应链创新政策契机驱动企业供应链管理战略转型。首先,管理者要积极推动供应链创新,集中资源提升主营业务领域核心竞争力,着眼于长期经济价值。其次,企业应逐步实现新一代信息技术在供应链管理中的全面嵌入,设计更为合理的供应链契约机制,强化供应链的动态信息互动,并借助专用性投资和提供商业信用等方式减少供应链各参与主体间溢价博弈的恶性竞争,以维持长效稳定合作。最后,企业内部管理效率会影响供应链创新效果,企业需要主动变革治理方式,抑制管理层多元化经营的机会主义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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