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瀚, 张 斌
(安徽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蚌埠 233000)
19世纪中后期,资本的增殖运动空前高涨。然而伴随资本主义快速发展而大量产生的无产阶级却日趋贫困,资本主义社会的两极矛盾愈发显著。在此社会背景之下,恩格斯立足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运用唯物辩证法,写成《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以下简称《发展》)一书。书中揭示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及其必将灭亡的历史趋势,并对空想社会主义和改良主义加以批判,进而指明无产阶级解放自身和实现社会变革的现实路径,即通过社会革命取得国家政权,彻底废除私有制,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建立社会主义社会。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实践告诉我们,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结底是马克思主义行,是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行。”[1](P14)坚持并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体系必然要回归经典文本,不断汲取唯物辩证法的智慧。人类对社会主义认识和发展始终是一个层层推进、不断反思、持续深入的过程,厘清社会主义的历史逻辑和把握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对当代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建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仍具有借鉴意义。
早期社会主义思想的出现,与资产阶级的产生和发展息息相关。恩格斯指出:“不成熟的理论是同不成熟的资本主义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状况相适应的。”[2](P528)在资本主义萌芽阶段,新兴资产阶级要求脱离基督教神学体系的束缚,追求尘世生活的享受。这一时期,新兴资产阶级对物质财富的渴望空前高涨,具体呈现为对货币和商品的积累。但由于资本主义国家的市场尚未得到完全开发利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也未能成为主流,蓄势待发的资产阶级仍主要依靠自然的动力和一部分城市劳动力进行局部的生产和资本积累活动,这些制约致使资本家们试图联合社会的其他阶层以扩大资本的增殖范围。于是,“平等竞争”“自由贸易”和“重视人权”便成为资产阶级高呼的口号,反对压迫、追求独立和幸福的现世生活成为当时资产阶级为之宣传造势的方式。虽然资产阶级在本质上是为了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但“平等”“博爱”的概念无疑为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的萌发提供了精神滋养。正如恩格斯指出:“平等的要求已经不再限于政治权利方面,它也应当扩大到个人的社会地位方面”[2](P525)。
资产阶级革命的爆发为封建主义敲响了丧钟,其允诺的“民主”“自由”却未曾到来。在推翻了封建统治之后,资本家取代了封建地主成为新的压迫者,广大人民并未得到解放。甚至一部分城市中的手工业者和乡村中的农民因工厂规模的不断扩大和资产阶级对生产资料的贪婪掠夺沦落为工厂里贫苦的无产者。这使得要求维护无产者权益的声音越来越大,催生了大批的追求平等、同情穷人的集社、党派、团体。在空想社会主义思潮中,西斯蒙第对资产阶级的国民经济学提出了质疑,大胆揭露了资产阶级道德上的“虚伪”和精神上的贫困。他指责资产阶级醉心赚取自身的利润而忽视了工人最基本的生活物资保障需求,他列举具体事例展现了新兴资产阶级们利用法律强行推动“圈地运动”致使无数佃农和小生产者流离失所的苦难景象,并指出应该“尽快废除这种罪恶的法律”[3](P156)。同时,西斯蒙第认为,国家的强盛和繁荣不应只专注于财富的累积,也要关注普通人民的生活质量,“国家的幸福和力量应该从农民的幸福和安定那里去寻找”[3](P119)。西斯蒙第等人不仅依托理论学说对现存的资本主义私有制作出强烈批判,也试图通过自己的实践和行动来改变当时中下层阶级人民的生存窘境。但空想社会主义学者们没有真正抓住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本质,即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所有制,同时也缺乏了对实践的总结和对现实的考证,无法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这也注定空想社会主义的种种社会改良方案要走向失败。
空想社会主义的诞生,与欧洲文明重视理性与逻辑推演的传统有着密切关系。古希腊文化中强调“逻各斯”精神与“努斯精神”,即象征主客体的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英法启蒙运动中,社会思想家们尤其推崇理性的作用。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后,空想社会主义学者寄希望于一次性地就彻底改变人类社会的现状,让乌托邦式的社会成为现实。对此,恩格斯指出:“我们已经看到,为革命作了准备的18世纪的法国哲学家们,如何求助于理性,把理性当做一切现存事物的唯一裁判者。”[2](P526)然而,他们没有找到正确的出发点,没有看到被压迫剥削的无产阶级群体及其所蕴含的巨大社会变革力量,没有看到作用于历史的人和人之间交往关系和生产关系,也没有真正理解推动历史发展的不是抽象的、一般的哲学名词。因此,空想社会主义学者将变革现实的力量专注于空洞的政治制度构建之上,寄希望于通过一次彻底的政治革命就实现全社会的解放。这就使得空想社会主义学者偏离了认识社会历史发展的正确轨道,无法揭示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矛盾,更看不到资本主义发展与成熟的过程,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也就停留在对其部分社会内容的反对上。恩格斯指出:“他们和启蒙学者一样,并不是想首先解放某一个阶级,而是想立刻解放全人类。”[2](P526)这种历史观表明,空想社会主义学者忽视了资本主义演进的内在逻辑,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弊病”的积累,将社会历史的发展看成一个个抽象的历史事件的罗列与堆砌,缺乏了对人类实践和历史发展的科学认识。毋庸讳言,这种“乌托邦”式的社会制度从一开始就是“空中楼阁”。对此,科学社会主义的出场既是对空想社会主义的批判性发展,又根本不同于空想社会主义的社会制度。它既正确揭示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因,又寻找到了具有改变和解放整个世界能力的阶级力量,即无产阶级。恩格斯指出:“为了使社会主义变为科学,就必须首先把它置于现实的基础之上。”[2](P537)马克思和恩格斯正是基于对经济基础重要作用的正确判断,以及对人类历史的正确分析,社会主义才能从空想变为科学,才能突破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的樊笼,从对世俗国家的“政治解放”走向对全面发展的“人的解放”。
任何学说都要建立在一定的根基之上,只有运用逻辑和抽象方法对历史现象进行归纳、总结和分析,才能总结社会历史运动的科学规律。恩格斯指出:“这两个伟大的发现——唯物主义历史观和通过剩余价值揭开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都应当归功于马克思。由于这两个发现,社会主义变成了科学”[2](P545-P546)。人类对真理的认识是一个循序渐进而螺旋上升的过程,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对社会的发展趋势加以认识和判断,具体经济活动抽象出一般的范畴,再回归到人类的生产活动和交往关系中,以此发现了剩余价值并创立唯物史观,奠定了实现共产主义的扎实理论基础。
唯物辩证法的产生源于人类对历史联系、运动和变革的考察。在古典时代,古代学者将世界视为一个不断变化、互相联系的整体,但没有办法正确解释事物运动与变化的根本原因,如希腊学者赫拉克利特对“火”和“运动”的观察和思考;到了近代,黑格尔在辩证法上走出了卓越的一步,他将辩证法引用入历史的、精神的和自然的世界之中,将一些范畴在精神的运动中推演出来,表现了事物运动和变化的过程。不过,黑格尔的理论体系本质上还是唯心的,他指出:“密纳发的猫头鹰要等到黄昏到来,才会起飞。”[4](P69)这反映了德国古典哲学家对形而上学的一种消极态度,认为哲学已经拘泥于形而上学的框架之中,只有等待精神在现实中的自我缓慢演变结束后,才能展现其本真性:人们所能做的也就是将现实中所发生的事物进行哲学化的解读和阐释,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加以创造和改变。这种保守的思想使德国古典哲学家们过于重视历史和精神的自我推演,未能看到物质实践的巨大作用,陷入唯心主义的囵圄中难以自拔。对此,马克思则认为:“一切内在条件一旦成熟,德国的复活日就会由高卢雄鸡的高鸣来宣布。”[5](P18)马克思用“高卢雄鸡”来比喻世界的一切规律都是要由人们自我发现、自我探索的,人们应该发挥主观能动性,在符合自然和社会规律的前提下改造这个世界。相较于唯心辩证法,马克思和恩格斯立足于实践观念,吸收和接纳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将辩证法融入进了唯物主义和历史主义原则中,展现人类发展与自然界运动和变化的一般规律和基本准则。唯物史观的诞生表明,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有其萌芽、发展、成熟和灭亡的历程。资本主义虽然将人们从封建专制和宗教神权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发展了空前的生产力,创造了丰富的文明成果,但其无法调和的内在矛盾预示着其必然走向灭亡。可以说,唯物辩证法动摇了资产阶级塑造的永恒的、理性的国家根基,破除了人类社会在政治上、经济上和精神上的发展障碍,并为实现共产主义提供了科学的工具和现实的方案。
运用唯物辩证法,马克思和恩格斯揭示了社会变革的主导力量是人民群众。恩格斯认为:“这些互相斗争的社会阶级在任何时候都是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产物”[2](P544)。他以法国里昂工人起义、英国宪章运动为例,说明了推动历史发生巨大转变的是广泛的人民群众的力量,而不是由一到两个领导人物所掌控,即人民群众的历史实践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原生动力。唯物史观“用人们的存在说明他们的意识”[2](P545),不但正确阐释了社会历史运动过程中的一般规律,还充分剖析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这两对矛盾关系在人类历史发展中的作用:正是生产资料被资本家所独占,才会产生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对立。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抛出了阶级斗争理论,确定了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及其使命。立足于对两大阶级的历史考察,马克思和恩格斯揭示了空想社会主义不能实现的重要原因,廓清了唯心史观的局限性和错误认识。同时,指明社会主义的产生条件,强调了共产主义革命的特殊性,并通过说明实践的重要作用进一步引出了剩余价值理论,以此摧毁了资本主义的堡垒[6]。
人类的历史进步离不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一对范畴的辩证关系,而生产力的发展也必将伴随着生产关系的改革。如果将社会经济的运动都归因于“生产力”的单一范畴,忽视生产关系的作用,便会对历史发展产生错误的判断:似乎一切进步的力量都来源于新型技术的开发利用,只要解决了生产的障碍,各种社会问题就将迎刃而解。肖磊指出,物质生产力居于优先地位,但如果在生产力已经充分发展并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已足够尖锐的情况下,不对生产关系加以改革,使之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要,就错过了这个“临界点”,对生产力的发展起到负面影响[7]。生产力的巨大飞跃并不能代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及其生产关系是不可更替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循环表明,在短暂的繁荣之后只会是下一次的“生产过剩”。因此,认识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基础,理解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要回归到剩余价值学说中探寻资本主义灭亡的根本缘由。
恩格斯指出:“已经证明,无偿劳动的占有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通过这种生产方式对工人进行的剥削的基本形式。”[2](P545)。剩余价值学说的发现揭示了工人被剥削的缘由及资本积累的真正来源,即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剥夺。工人通过出卖自身的劳动力商品,将自己剩余的劳动时间凝结于商品之中,资本家无偿占有和售卖这些商品,实现资本的增殖。正是这种价值量的积累推动了资本主义文明的发展,加剧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利益冲突和阶级对立,因此埋下了资本主义毁灭的种子。同时,恩格斯认为:“把生产资料从这种桎梏下解放出来,是生产力不断地加速发展的唯一先决条件,因而也是生产本身实际上无限增长的唯一先决条件。”[2](P563)因此,只有打破这种生产资料私人所有制,才能结束资本主义对生产力发展的束缚。剩余价值学说的意义不仅仅是通过系统研究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和经济关系的方式,在其中归纳和总结出工业资本主义发展的瓶颈与障碍,更重要的在于为分析资本主义社会提供了一种重要的视角和方法,即利用劳动价值论的视角对社会经济现象加以辨析。
《发展》不但有力地打破了资产阶级的谎言,消除了对社会主义认识的普遍误区,还将其与不切实际的“社会主义”区分开来,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正本清源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同时,这部著作还具有相当重要的时代价值。一方面,《发展》所阐释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有力地回击了资本主义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质疑,提供了保卫社会主义旗帜的理论武器和指导思想。另一方面,《发展》以其巨大的理论魅力照进现实,增强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的底气。实践表明,社会主义制度可以促进国家经济的发展,对政治文明建设起到巨大支持作用;在尊重和保障个人权利的前提下,能形成强大的共同意志及社会合力。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多次用实践证明中国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点。理论来源于实践之中,但又可以指导实践的发展。中国始终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在快速发展的经济中不断提升国家的现代化程度,持续提高综合国力、改善人民生活,不断增强中国人民的幸福感、获得感和满足感。
恩格斯指出:“无产阶级将取得公共权力,并且利用这个权力把脱离资产阶级掌握的社会化生产资料变为公共财产。”[2](P566)这意味着,一旦无产阶级通过革命掌握政权,并改变了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就需要建立一个充分满足人们需要的社会制度,以实现人的自由发展,就是走社会主义道路。一方面,捍卫和发展社会主义学说,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有力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所取得的巨大经济建设成就表明,社会主义制度可以广泛调动社会资源进行社会生产,促进生产力的巨大发展。此外,有别于纯粹的市场经济,宏观调控政策能够确保市场在发挥资源配置作用的同时,国家又能实行一定地干预,以此克服市场规律自发调节的固有弊病,稳定市场秩序,保障社会生产的正常运行。另一方面,捍卫和发展社会主义学说,是以时代为观照、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发展生产力必然要变革相应的生产关系及社会制度,资本所构建的“虚假的共同体”恰恰掣肘了自身的发展。在马克思看来,“从前各个人联合而成的虚假的共同体,总是相对于各个人而独立的”,“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5](P571)西方式现代化所构建的价值观以资本的积累与增殖为绝对目标,遮蔽了人的主体性,将个人与其一定的社会关系分割,造成单个人发展的片面化、原子化、碎片化。熊彼特指出:“现代资本主义依赖利润原则解决它的日常生活,但拒绝允许这个原则占主导地位。”[8](P301)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所构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则是将人类视为整体,以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之间和谐共生、互惠繁荣的“真正的共同体”意识代替了西方“狭隘的个体意识”。因此,搭建完备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有利于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更好推动人的解放和全面自由的发展。
全体人民的通力协作和不懈奋斗是迈向共同富裕和美好生活的重要前提,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步步为营亦是实现共产主义光明未来的必要保证。巩固思想政治教育的阵地,一方面是传播了正确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及思想,另一方面则提供了对虚假的社会主义者进行批判的有力理论武器。当今世界充斥着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攻击之声,也有大量的“伪社会主义者”浑水摸鱼。因此,在坚守共产主义信念的同时,更要警惕混淆视听的“社会主义”。如此,就必须将马克思主义不断的中国化,使之成为广大人民群众能够清晰辨别谎言和错误思想的指导方法;并不断完善舆论监督机制、完善监管和防控机制、弘扬主旋律,营造和谐的社会氛围。只有培养出具有坚定理想信念的新一代社会主义接班人,才能确保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用“批判的武器”审视这个世界,赋予马克思主义者以旺盛的战斗力面对纷繁复杂的思想攻势,不断提高人民群众的政治认同感和理论认同感,从而提升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识程度,积极参与到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去。
作为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者,不断认识社会主义就是要从现实出发探索出建设社会主义的策略方针,在实践中不断完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资本主义的自我瓦解是一个逐渐的过程,现代资本主义的生命周期仍然尚未完结。在对待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历史演进问题上,需要谨慎提防陷入教条主义的误区。社会主义的价值观是一个不断探索的过程,只有与历史结合、与实践结合,才能获得对社会主义真理性的认识[9]。应将社会的发展和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视作一种动态的过程,辩证看待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不断从实践中总结新鲜经验,丰富和发展对社会主义的认识。
《发展》丰富了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对于新时代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坚定共产主义信念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在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的关键时期,树立科学的社会主义发展观念,需要构筑一道捍卫人民利益、符合中国实际的“思想长城”。一方面,需要树立全球视野,在全球文化激荡中立足自身,彰显中华文明的独特魅力,扩大自身影响力。另一方面,不断借鉴和吸收其他国家先进文明成果,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增强精神文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