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鸿影
(闽南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在智能媒体时代,无孔不入的媒介已经成为青少年的重要信息来源渠道,媒介塑造着青少年的社会行为、价值观和世界观,以青少年为对象的媒介素养教育直接指向的是一个国家未来公民的素质教养,夯实的是未来国民的素质基础,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的重要性不容忽视。
媒介素养教育源于西方,其实践主体包括家庭、学校和社会等多个层次,其中家庭媒介素养教育是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的基础。媒介素养教育的启蒙场所是家庭,所谓“启蒙”,就是要通过教育来使人脱离无知的状态,发展人的理性,使人具备基本的素养。媒介素养的启蒙教育即是通过家庭教育手段使青少年认识媒介,发展媒介认知,具备媒介素养。
无论是媒介素养教育,还是家庭教育,我国在政策、法律层面都给予了持续的关注。2010年5月,《中国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明确提出:“建立学生发展指导制度,加强对学生的理想、心理、学业等多方面指导,不遗余力地推动媒介素养教育,正是基于学生发展指导的思想”[1]。
2021 年10 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正式出台,该部法律不仅明确了家长作为家庭教育的责任主体,还将每年5 月15 日国际家庭日所在周确立为全国家庭教育宣传周,旨在引导全社会注重家庭教育、积极关注青少年健康成长。此项举措说明了我国将家庭教育提升到了重要的地位。中国的家庭媒介素养教育应该在对西方经验进行合理吸收和有效改进的基础上完成本土化,使其融入中国家庭教育文化的大背景中。
何谓“媒介素养”?詹姆斯·波特提出,媒介素养有三大重要基石:你的个人定位、知识结构和技能。这三项是构建一个人具有一套更为广阔的媒介视野的必备条件[2]。霍布斯则作出形象的比喻:它是一个有着一千个名字的孩子,批判性阅读,视觉认知能力,媒介教育,媒介认知能力,媒介研究,以及更多[3]。英国媒介素养发展章程提出了媒介素养的三个实质:接触各种不同媒介,了解各种媒介传播的内容;培养分析和评估媒介产品质量的能力;培养媒介方面的创新技能。凯丽·巴查尔格特进一步将其归纳为:文化体验、分析技能和创新机遇三方面[4]。冯恩大指出:媒介素养是指媒介受众对各种媒介信息的解读批判能力以及使用媒介信息为个人生活、社会发展所应用的能力[5]。虽然学者们对媒介素养教育的概念理解各有不同侧重,但是其中有三个基本内容是一致的,即:媒介素养教育围绕各种媒介展开;媒介素养教育侧重过程技能而非内容知识;媒介素养教育重视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
国外媒介素养教育的研究起步早,理论和实践成果丰硕,大多立足于新闻传播学、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以及公民教育等方面,偏重媒介识读、话语表达及批判思维。李锋考察儿童媒介教育的发展历程,认为西方的研究进路经历了媒介抵制、媒介审美、媒介理解与应用以及媒介批判四个教育阶段[6];张艳秋认为西方媒介素养存在两大范式:保护主义范式(又分为“接种”免疫和“去神秘化”两种模式)和受众研究范式[7];黄旦等则将研究分为保护主义、辨析理解、赋权解放三个阶段[8]。结合学者们的观点,本文认为媒介素养教育经历了保护主义、分析审美、授权赋能、媒介批判四个阶段。
1933 年,F·R 利维斯和丹尼斯·桑普森发表了论著《文化和环境:培养批判意识》,拉开了保护主义研究的序幕,这一范式成为20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的主流观点[9]。保护主义流派为抵制媒介流行文化蔓延,明确提出媒介教育的呼吁,倡导保护优秀传统文化。该流派的研究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大众媒介的负面影响对人的侵蚀,但却陷入了环境决定论的极端视角,忽视了个体的主观能动性。20 世纪50 年代,伴随文化研究学派的崛起,分析审美范式逐渐取代保护主义,英、法等国将审美培养目标融入媒介素养教育中,鼓励培养学生分析媒介信息、提高审美欣赏的能力。从媒介抵制到媒介审美,媒介素养教育研究呈现出了更积极的态度,但是仅停留在分析和审美层面上的研究,对于复杂的现实媒介环境而言未免过于理想化。20世纪90 年代,信息网络技术彻底改变了媒介的底层逻辑,1992 年美国媒介素养研究中心将媒介素养定义为:人们面对媒介信息时的选择、理解、质疑、评估、创造和生产的能力[10]。“授权”与“赋能”成为此阶段媒介教育的主要特征,但此类型的媒介实践还是缺乏了培养媒介深层批判思维的内涵。进入21世纪,伴随媒介类型的迭代、媒介环境愈加纷繁复杂,培养对媒介技术认知的价值观念被提上研究议程,批判性分析成为这个时期媒介教育的重要特征,呼吁“将媒介学习放置于整体的媒介生态环境中,用批判的视角分析媒介与社会生态环境中各要素的关系,发展学生的媒介批判素养[6]。”
1997年,卜卫的《论媒介教育的意义、内容和方法》将西方媒介素养概念引入,开启了我国的媒介素养教育研究[11],如今,媒介素养在中国已经成为了一个多层次、跨专业、交叉融合的学术研究热点。我国媒介素养教育研究进行了本土化的尝试,研究内容丰富,早期研究主要集中在媒介素养教育的定义内涵、目标界定、内容设计、模式建构以及特定社会群体媒介素养教育等方面,涌现出了一大批开创者,如:卜卫、张开、张舒予、王天德等人[12]。2015 年以来,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研究出现了研究领域的细化,在媒介时间研究、手机使用、网络游戏成瘾、信息素养等方面展开了进一步的探讨,拓展了研究的深度和广度。此外,中国的媒介素养教育还有一大批行动研究者,如张海波、骆中成、刘勇武、杜军等[12],他们与学界专家一起,共同推动了中国媒介素养教育的繁荣发展。
家庭是青少年最早接触的生活环境,是生活时间最长的活动场地,也是影响最大的教育场所。家庭同时也是青少年大部分媒介行为发生的主要场所,是媒介影响产生的重要场域,“大量的研究证明了儿童所在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宗教信仰、家庭沟通形态与儿童电视接触频度、接触时间和内容偏好等有关”[13],家庭教育被称为“推动媒介素养教育的外围路线”[14],总之,家庭媒介素养教育具有无法超越的重要性,与学校教育相比具有不可替代的优势。
进入智媒时代,智能媒体进入千家万户,从幼儿到成人,与家庭的每一个成员都发生了密切的联系,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家庭的生活方式和成员关系。这种重塑也发生在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的领域,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媒介识读的范围得到了拓展,伴随媒介的智能化形态演变,跨媒介阅读正在悄然发生,识读能力不仅仅局限于文字,也扩展到了包括图像、声光以及一切具有符号意义的信息。其次,媒介识读的方式呈现多元化,家庭教育不再局限于亲子共同在场的互动,借助各类电子设备、在线学习软件和互联网课堂等,在一定程度上教育工作让位于电子媒介设备。第三,媒介识读的作用更加宽泛。在传统媒介时代,媒介识读往往锁定于信息的获取、知识的摄取和自我娱乐,而在智媒时代,新技术催生了前所未有的即时交互,媒介识读带来了包括学习、休闲、娱乐、社交、购物在内的各种体验,其作用已经大大超出了传统媒体时代。
结合江龙军[15]和卢峰[16]等的论述,本文认为智媒时代媒介素养可分为四个层面的维度:首先,介绍媒介基本知识,家长能够普及关于媒介的基本知识,让青少年认识媒介、了解媒介;第二,提高媒介使用能力,父母要树立媒介干预理念,科学实施媒介干预手段,帮助子女摆脱网络沉迷、培养能够灵活、自律、高效、创新地使用媒介的能力;第三,培养媒介批判思维,协助子女剖析和辨识媒介的建构,培养其对媒介及媒介信息的批判性思维;第四,树立正向的媒介价值观,规范文明上网行为,尤其强调涉及“算法推荐”“网络暴力”“数据隐私安全”等新媒体环境下的网络道德伦理教育。
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的三条路径是:家庭、学校与社会。学校教育主要依托课程和第二课堂活动,进行媒介知识讲授;社会教育则是在社会公益性组织、民间非盈利机构的带动下发展媒介素养教育。相较于学校和社会,家庭是青少年的媒介行为发生的主要场所,也是最容易培养媒介使用习惯,引导媒介使用方法的场域,家庭媒介素养教育具备不可替代的优势,理应受到充分的重视。
家庭教育建立在亲子关系基础之上,父母与子女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纽带和相互依赖的情感联结。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的最大区别是教育主体的不同,父母和教师扮演不同的教育角色。父母对青少年的教育渗透性强,父母的言行举止,举手投足(和媒介相关就是媒介使用类型、使用习惯、使用行为、使用时长)都将“润物细无声”地渗透给孩子,会潜移默化地影响青少年的媒介使用习惯。在一定程度上,言传身教优于灌输传授,这种渗透性的教育是家庭教育独有的特性,具有其他教育不可比拟的优势。
不同于学校教育中“点对面”的教育,家庭教育是“点对点”的教育,孩子是每个家庭的关注重点,父母对孩子的性格特点、兴趣爱好、思想动向、天赋优势都是最了解的,并且对自己孩子的动向有着天然的敏感,父母能够客观地对孩子的媒介使用情况进行评估,并结合孩子的特点进行引导。家庭教育针对性强的特点就是能够给予青少年“有的放矢”“因材施教”的媒介素养教育。
学校教育固定在统一的教室里,有严格的课堂规范,有固定的上课时间,并且要执行统一的教学大纲。这种教学方式强调标准化,不允许随意变化和调整。相比之下,家庭教育就显得更加灵活,家庭教育的实施场景没有固定的场所、时间,它融入家庭生活,可以伴随家庭亲子活动灵活地开展。父母在和青少年进行阅读、观影、上网、在线学习等各种类型的媒介活动中都可以抓住时机,灵活性地进行媒介素养教育。
媒介素养教育涉及多层次的教育内容,包括认知、观念、行为等层面,在智媒时代,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至少应该在三个层面形成合力:在认知层面,引导青少年在互联网接触习惯的自我反省中培养自觉自律的注意力管理;在观念层面,培养青少年树立正确的价值情感取向和科学的理性批判思维;在行为层面,则发展其网络事务参与水平和协同合作能力。针对这样的教育目标,家庭媒介素养教育面临着一定的现实困境。
纵观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现状,可以明显观察到:虽然社会对媒介素养的认识正在提高,但其重视程度还远远不够;虽然个别学校已经在媒介教育的理念和实践方面先行,但全国还未形成卓有成效的可普及的媒介素养教育方案;虽然学界也展开了广泛的媒介素养研究,但是理论尚未满足实践的需求。总体来说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的现状是:基础教育的课程中鲜有个性鲜明、效果显著的媒介启蒙教育,教育相关主管部门对青少年的媒介启蒙还缺乏有效的措施;国家层面现有的教育经费也缺少对媒介素养教育板块的投入。
除了宏观环境因素,家长自身观念也成为一部分原因。在当代的家庭教育中,伴随着“赢在起跑线上”的集体焦虑,家长需要关注的教育方向太多,各类聚焦于提升孩子能力和素养的教育理念层出不穷:艺术素养、国学素养、外语素养……相对于家庭教育中的各类“显学”,媒介素养教育还不足以引起家长的关注和重视。由于功利主义教育观念影响,家长更关注教育中短期可以即刻见效的领域,而忽视孩子长远的具有滞后性的发展领域。因此,导致对培养孩子终身受益的习惯、品质、态度、修养等素养教育的重视程度不够,而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培养孩子某项具体技能的掌握上。
没有意识先行,自然就无法带动实际的教育行为。在家庭生活中,由于媒介素养教育意识的缺位,对青少年的媒介使用习惯长期缺乏有效引导,往往是孩子受媒介影响的负面后果暴露出来之后,才引起家长的关注。曾经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青少年网瘾、人际社交障碍、影视模仿恶性事件等现象,与家长媒介素养教育意识长期缺位不无关系。
在智媒时代,媒介环境纷繁复杂,家长自身的媒介素养以及基于此而形成的媒介素养教育能力直接影响了家庭媒介素养教育的水平。家庭媒介素养教育呈现出各种不同取向:视媒介如洪水猛兽,采取“保护主义”的立场,将孩子与媒介隔离开来;根据自身对媒介的分辨和批判,采取“价值观输出”的方式,对孩子进行理念填鸭;或是采取“陪同讨论”的姿态,和孩子同步接触媒介,并与之讨论;亦或是以一种开放的赋权态度,在适度管理的基础上,鼓励孩子在探索中形成自我的媒介观……无论哪种类型其实都涉及到家长自身媒介观的运用,而在教育的过程中,无疑也对家长的媒介素养教育能力提出了挑战。
家长的媒介素养教育能力不足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是一项专门的教育领域,它不仅关联到媒介基础知识、教育学、心理学知识,同时还涉及到家长自身的批判性思维能力,而很多家长在这些领域的知识储备是不足甚至是匮乏的。知识储备不足,教育后劲就不足,有心也使不上劲。其次,要培养和提高青少年的媒介素养,家长必须掌握一些基本技能,这些技能包括动脑和动手两方面。动脑层面上,需要具备基本的媒介审美能力,能够运用批判性思维对媒介信息进行质疑、分析和评价。动手技能则要具有一定的媒介应用能力,具备使用媒介并利用媒介进行创作的能力,这两方面能力都对家长提出了较高的要求。最后,对青少年进行媒介素养教育,还表现在家长自身与媒介的关系呈现上,是否具备媒介使用的科学性和控制力。模仿是每个孩子与生俱来的超级能力,尤其是对父母的模仿。在家庭生活中,如果家长使用媒介的自我约束能力不够,缺乏自律性,在孩子面前表现为一个彻底的“低头族”“手机党”,那么就很难奢求孩子能够培养正确的媒介使用习惯。
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并非只有家庭、学校、社会教育,青少年暴露在媒介信息的洋流中,每个孩子都有可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形成自我教育。在唐·泰普史考特所著的《在数字世界中长大》中有这样的描述:如今的儿童拥有强而有力的新工具,用来查询、分析、自我表达、影响他人以及玩游戏。他们拥有父母根本想象不到的灵活性。他们正以其父母从未想象出来的方式来缩小这个世界……在数字世界中,儿童是主动的行为者[17]。
媒介素养教育本身就是一个过程体验教育,这种体验教育伴随儿童在接触媒介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发生了儿童的自我教育[18],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从他律到自主是每个成长的必由之路。在他律的范畴里,成人的监管和控制占领了青少年的生活,而在自主的领域中,青少年可以自己的思维主导自己的行动,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实际上,在与成人的互动过程中,青少年也并非是处于完全被动的过程中,他们会逐渐掌握主导自己行动的能力。青少年的成长过程是自我意识、自信度和成熟度逐渐焕发勃勃生机的过程,接触媒介往往是为了学习知识、休闲娱乐、情绪刺激、社会交往、消磨时间等需要,在满足需要的同时,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积极建构者。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青少年的自我教育能力不断攀升,往往也会更加排斥来自家长的教育,这也给家庭媒介素养教育设置了一定的障碍。
诚如皮埃尔·布尔迪厄所言:人们是经由惯习来处理社会世界的。而惯习形成于社会结构,任何人身上的惯习都是和他自身生活历程密切相关的。家庭影响着儿童惯习的形成[19]。家庭影响惯习的形成,而惯习又是培养素养的重要环节。大卫·帕金翰也曾就媒介与儿童的关系提出了更为长远而审慎的观点,他在《童年之死》中谈到:这不是对于“童年的消逝”所做的另一番哀叹,也不仅仅是颂扬随后可能出现的新事物,相反,它试图提供一个更现实与更全面的基础,使读者能够了解那些在电子媒体年代中长大的儿童的经验[20]。我们需要具备这样的了解能力——如果我们想帮助孩子们对付目前的这种挑战,更不用说未来的挑战了[20]。帮助孩子们对付目前及未来的挑战,永远是媒介素养教育应该关注和考虑的终极问题。
据《青少年蓝皮书:中国未成年人互联网运用报告(2021)》显示,我国未成年人的互联网普及率已达99.2%,10岁及以前触网比例不断提高,未成年人上网低龄化趋势明显[21]。青少年鉴别力低,缺乏自我定位,很容易迷失在网络洋流之中。暴露在情爱、恐怖、暴力等网络信息中,或过度沉迷电子游戏、网上聊天等活动,将会导致一定程度的心理偏差和精神异常,这就是所谓的角色病毒。从一定程度上说,角色病毒是拟态环境的产物,也是一种新型的媒介病态表现形态[22]。为青少年免受角色病毒的侵害,应把网络信息安全教育纳入家庭教育的重要内容,通过案例分享、知识介绍、视频观看、家庭讨论等多种形式,普及钓鱼网站、网络病毒、网络购物、网络传销、网络暴力、网络个人隐私安全、账号密码安全等互联网信息安全知识,家长应成为子女安全使用网络的第一责任人。
除了如上所述,对互联网信息安全知识进行直接传授,在家庭教育中还可以对青少年进行媒介认知框架的教授,通过家庭案例讨论的训练,提升青少年的网络信息安全意识。一些国家已经形成了系统的媒介认知教学框架,例如,美国媒介素养中心提出了美国媒介素养的核心概念和关键问题,包括:谁制造了这条讯息?使用了什么样的技巧来吸引我的注意力?对于这条相同的讯息,别人和我的理解会有怎样的不同?在这条讯息中,包含和隐没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价值和观点?为什么会发出这条讯息?——这五个关键问题也成为公认的媒介素养教育的基本框架[23]。在家庭教育中可以借助具体的媒介文本,遵循这五个问题的探讨,在一定程度上培养青少年的媒介认知,从而增强青少年的网络信息安全意识。
智媒时代,青少年很容易因为使用不当而陷入互联网沉迷,因此,在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中,家庭干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通过干预,帮助青少年提升媒介使用能力。家长干预包括了对青少年的媒介接触所做出的一系列行为,如禁止与鼓励、选择与开放、了解与跟踪、讨论与交流等等。具体来说,就是要在遵循家庭规则的接触上进行积极的媒介使用干预。青少年时期需要规则,规则能够带来安全感,同样在使用媒介上也需要规则。制定媒介使用规则不是家长单方面地实施权威,硬性规定,而是和孩子一起,商量制定适合青少年、适合家庭生活规律的媒介使用计划表,让媒介和媒介信息为家庭教育所用。
例如,家长干预青少年的上网行为包括:限制上网时数;管理互联网接触的类型;强调有目的性地查阅,而非漫无目的地浏览;直接针对接触内容进行解说和评论;利用节目内容进行机会教育等。同理,网络干预则包括适时解释网络潜在风险(网络暴力、色情、诈骗、隐私安全等),限制上网时间、规定上网时段、限制浏览的网站、陪伴上网、关心上网内容等。
除了对青少年的上网行为进行干预,还应该注意对青少年的媒介接触类型进行干预,尤其是在图像阅读风靡的新媒体时代,更需要注重文字阅读的配比,合理分配传统媒介和新媒体的使用时长,鼓励文字阅读,提升文字阅读能力。B·A 苏霍姆林斯基曾指出:脑半球的皮层上有管理阅读的部位,它们是同大脑的最积极的、最有创造力的部分联系着的。如果在管理阅读的部位有了死角,皮层所有部分的解剖生理发展就停滞。还有一种危险性:脑半球皮层上完成的过程是不可逆转的。如果一个人在少年时期没有学会既用眼睛又从意识上抓住句子的逻辑完整部分和整个句子,那么他将永远也不会有这种能力了[24]。由此可见,文字阅读对于大脑具有其它阅读形式不可替代的优势,在智媒时代,尤其要注重培养和提升青少年的文字阅读能力。
智媒时代带来信息喷涌和过载的问题十分突出,如何从信息海洋中甄别和筛选到有效信息并成为媒介信息的批判思考者,成为新世纪媒介素养能力的重要标志。解决网民沉迷和分享虚假信息问题的唯一必胜方法是教育下一代用户成为批判性思考者[25]。
家庭媒介素养教育中批判思维的培养要求可以分为几个层次。首先,着眼于培植孩子正向的社会价值观体系,从小引导青少年能够以科学、正确的立场参与网络活动;其次,提升孩子的信息管理能力,即信息的筛选、甄别和整合能力。既能够判断信息的真伪,又能够识别信息背后隐藏的价值导向,以理性的角度对其进行批判;第三,培养孩子媒介运用的高阶能力,例如媒介使用过程中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开放性观点以及整体的知识建构[26]。”
美国媒介素养中心对于媒介素养教育中的批判思维目标曾有过这样的论述,或许对理解批判思维有帮助,他们认为:媒介素养教育的目标是探索以批判性态度接触媒介信息时所生发的问题,不论是印刷媒介还是电子媒介。在这一过程中,会提出需要运用高层次思维技能的问题,比如如何辨别关键概念、在多种媒介观念中建立关联、提出关键问题、分辨谬误、形成反应。这些技能而不是关于媒介的事实性知识,构成了理智探究与工作生产力的基础,也是民主社会与全球经济中全面行使公民职责所必需的能力[27]。
青少年道德观生成有赖于社会学习,社会学习包括了观察学习、造型模仿、替代强化等三方面。加布里埃尔·塔尔德在《模仿律》一书中指出,社会上的一切事物不是发明就是模仿,而“相互模仿是人的普遍天性”[28]。智媒时代,媒介深度介入青少年的生活,媒介环境中的道德标准深刻影响青少年,他们容易模仿、顺从、认同媒介提供的道德规范和标准,并将其内化为自己的价值观。因此,媒介价值观的引导显得尤为重要。
伴随新媒体的发展,互联网所建构的虚拟世界一定程度上重构了社会的道德体系和价值标准,在人人手握麦克风的互联网时代,带来了侵犯个人的隐私权、名誉权、知识产权等一系列道德行为失序现象,网络暴力、人肉搜索、散布谣言、网络诈骗、自杀社群等网络恶性事件频生。引导和规范网络伦理秩序,塑造和培育年轻一代网民的正确媒介价值观,是构筑未来健康、绿色、和谐网络生态的重要基石。家庭在青少年的网络道德伦理教育方面肩负重要职责,家长应重视家庭德育,可以向孩子讲述网络道德失范案例,通过陈述、讨论、分析、引导等步骤,逐步帮助孩子强化网络道德意识,端正网络道德行为。
同时,也需注意到,高普及率和高曝光度的互联网生活还滋生了一系列的网络青年亚文化现象,饭圈文化、二次元文化、耽美文化、土味文化、丧文化、恶搞文化……各类亚文化此消彼长。网络青年亚文化对青少年价值观的形成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家庭教育要注重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的平衡。作为青少年闲余时间媒介接触的主要场所,家庭可以营造浸润主流文化的氛围,例如收看《中国诗词大会》《中国成语大会》《国家宝藏》等宣扬传统文化的节目,欣赏《蓝色星球》《地球脉动》《七个世界,一个星球》等高质量的自然纪录片,都能够为青少年提供正向的引导和广阔的视野。在共视的过程中,家长应该积极发挥媒介教育的作用,可以和孩子共同讨论,分享和表达各自的观点、交换意见。讨论过程中,需要注意提问、倾听、肯定、接纳和沟通,在这个过程中逐步培养孩子正向的媒介价值观和良好的思维表达能力。
自古以来,家庭在中国的社会结构中就占有重要的地位,我国历来就有重视家庭教育的传统。将关系未来的青少年媒介素养教育放在家庭教育的视阈下观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家长应该意识到,自己是提高孩子素养能力的关键人物,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家长对青少年媒介素养的养成具有极大影响力,家长的积极干预对青少年媒介素养的提高大有裨益。
归根到底,进行媒介素养教育的目的是为了引导青少年积极利用各种类型的媒介,能够让媒介为其成长提供养料,使其掌握基本的媒介知识,了解媒介背后的运行机制,有能力搜索、选择、分析、判断、欣赏以及灵活使用各种媒介信息,进而培养批判性思维,具备理性地运用媒介参与社会活动的能力。